第81章 都市乡村
1
盛夏的天是晴空万里、蓝天白云, 绿树成荫,还有听不尽的蝉鸣和手肘撑在柜台上年轻又帅气的老板。
徐科意今年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 在同龄人归于人潮去奔波的时候,他收拾收拾东西回来继承了家里的产业。
在同学羡慕的目光中,他只笑了笑。
于是别人以为他回家继承家里的煤矿产,他却是回到了小溪镇小溪村靠近村头的——一家小卖部。
这是徐老头留给他的东西。
徐科意从小就知道自己是捡来的,徐老头也没瞒着他, 在他能听懂人话的时候,徐老头就告诉他, 他是徐老头出去放牛的时候在山上捡的。
他两只眼睛的颜色不一样, 一只是深邃的黑色,一只是通透的琥珀色,当时连徐老头都以为他是个瞎的。
但看他唇红齿白的样子, 徐老头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他这辈子没什么遗憾,就是没能生个好看的孩子继承他的好相貌。
嗯, 这是徐老头的原话。
所以徐科意凭借着自己不一般的长相入了徐老头的眼,成为了一个有家的孩子。
徐老头自己有个儿子,据徐老头说长得挺鬼斧神工的, 只是徐老头的儿子比他大了近十岁, 小时候不记事没什么印象, 只隐约觉得对方长得没有说的这么丑,但确实和徐老头长得不像。
后来记事了, 对方已经去了市里上学, 一年见不到几次面, 再后面他也去了市里上学, 对方已经在大城市里工作再也没回来了。
一年前,徐老头死了。
按照他的遗嘱给他穿上了最新的衣服,梳着时下最新的头发,还帮他青白的脸上扑了粉,总算看起来没能辜负他的体面。
而他却没能见到那位徐先生。
徐老头没让他叫爸,他不算徐老头的儿子,只是他捡回来的一个供吃供穿供上学的可怜小孩。
所以他也没什么机会叫那位徐先生哥哥。
遵从徐老头的遗愿,他毕业后接手了对方在村子里的小卖部,小卖部有上下两个楼层,一楼卖货,二楼居住。
他不知道徐老头有多少遗产,反正从没见他缺过钱花,偶尔还看他穿的花枝招展的去撩拨村里单身的老太太。
但他也清楚,这些都和他没有关系,留下这个小卖部,也是给他在小溪村留下一个家。
今天徐科意早早地开了小卖部的门,路过的陈大娘在他这里买了瓶酱油,村尾赶着去上学的小毛孩子各自拿着家里给的零花钱在他这里买了盒牛奶,他又友情赠送了每人一颗糖。
但一直到太阳高升他也没等到想等的人。
据他的教授说有个朋友最近状态不太好,知道他回了乡,便请他帮忙招待一下那位朋友,让对方来乡下散散心。
他那位朋友没什么缺点,就是人养的比较精贵,但家里有钱,是大集团的太子爷,以后他有什么困难,搭上这个人脉也算有个出路。
徐科意无可无不可,他只当有个来作伴的客。
只说今早要到,却已经等到了日上三竿。
他低头仔细的盘账,一阵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恰好停在他的面前,他动作一顿,耳边响起了声音。
“徐科意。”
【滴,2526竭诚为您服务!】
【宿主,据我丰富的经验来看,这是你未来老婆!】
徐科意看着来人,嘴唇微张。
“这是我哥。”
……
他沉默不语的在前面带路,将人带上了二层小阁楼。
他并不知道对方要来,也不知道教授的朋友是他。
哪怕印象中属于对方的样子已经很模糊,但他看过去的第一眼还是认了出来。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了,这个三十岁的男人冷淡而成熟,西装革履,贵气逼人。
他并不太认同徐老头说的对方有种长得鬼斧神工的丑,相反,对方非常的英俊挺拔,只是与徐老头的明艳漂亮不太像。
因为知道有客人要来,所以他提前把二楼自己住的地方用布帘隔开,看着简陋,却也温馨自然。
“酒店离这里很远,村里没车不方便,徐先生如果介意的话也只能先委屈一个晚上,明天我再送徐先生去镇上。”
徐币商侧头多看了他几秒,而后收回视线,问:“你一直住在这里?”
“对。”
徐科意拉开阁楼上的窗帘,阳光将这个不大的地方照亮。
“这里可能和徐先生小时候不一样了,我上高中的时候,他就把这里改装成了小卖部,原来的房间都变成了仓库,不过徐先生可以放心,给你准备的被子都是新的。”
他弯腰把窗帘扎紧,这个时候徐币商才看到这个不大的小阁楼外面还有一个小阳台,上面种着几盆牡丹吊兰,阳光下带着生机与绿意盎然。
他看着对方帮他把行李放好,又从柜子里搬出一床被子铺在床上,站起来对他说:“徐先生,如果你累了的话可以先洗个澡再好好的休息一下,洗漱用品准备了一份新的,还没有拆封,你可以放心使用。”
洗漱间只有个布帘遮挡,没有门,说完之后他就礼貌的离开,打算下去看店。
只是他刚往下走一步,就听身后的人说:“你为什么不叫我哥哥。”
恍惚间,他以为他听到了一点委屈和迷茫。
他转过身,对方却没有看他,而是侧头看着阁楼外的吊兰。
明明这里应该是他的家,他却从对方身上看到了一丝格格不入。
徐科意的喉结动了一下,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抬脚下了楼。
【宿主,你听我的,这绝对是你未来老婆,如果不是,我直播吃键盘!】
他目视前方,神色恬淡。
“他是我哥。”
……
徐币商打开行李箱,坐在那里有些茫然。
那个人死的时候他正在公司开股东大会,正式接手了集团的产业,也许是因为怨恨,在得知对方的死讯的时候,他没有立刻赶过来,只在三天后去山上看了那座新坟。
然后他没有停留的走了,一走就是一年。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回来,可能是那栋空的吓人的房子太寂寞了,他尝到了怕黑的滋味。
没来得及做好任何准备,他凭借一时上头的冲动赶了过来。
在看到那个坐在柜台后的年轻人的时候,夏季明媚的阳光和清风突然就抚平了他内心的烦闷。
接着是突然涌上来的空虚。
一句“徐先生”仿佛这里的人事物都和他没有了关系。
打开的行李箱空的只有匆忙塞进去的几件衣服,他从没有自己整理过行李,此时发现他除了几件西装,什么也没有。
伸手摸上柔软的被子,上面带着阳光的味道,还有缓慢滞留的时光。
……
徐科意坐在柜台后重新盘账,小卖部赚的不多,勉强维持温饱。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来说,是远远不如繁华奢靡的大城市那样有吸引力。
但他却觉得很好,一个小时变成了六十分钟,变成了三千六百秒,而不再仅仅只是一个小时。
听着楼上哗哗的水声,他写字的动作顿了一下,浓密的睫毛微颤,垂下一层浓郁的剪影。
他忽然想起,在他大学报道的时候,他们其实见过一面。
对方穿着笔挺的西装,身上带着男人成熟冷淡的熏香,在夏日也有一种别样的馥郁清爽。
然后他们擦肩而过,谁也没有回头。
突然“哐当”一声闷响让他回过神,他站起来,大步往阁楼上跑。
做完一大段自我介绍的2526口水都说干了,发现这位宿主也没有一点想理它的意思。
它闷闷不乐的看着这位宿主上阁楼的身影,愤愤的打赌,如果这不是宿主的老婆,它一定直播吃键盘,一定!
没看到人,来不及想太多,他匆忙撩开洗漱间的布帘,徐币商正狼狈地坐在地上,热水将他齐整的黑发打湿,服帖的垂落在他的额前。
他眉头皱起,抬起眼看他的时候,眼尾还有点发红,明明是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刚刚还西装革履的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现在却看出了点可怜。
而他常年不见光显得格外白的皮肤上红了一大片。
徐币商坐在地上,默默的收紧了手指,低声说:“水太烫了。”
他静默地看了他几秒,叹出一口气,走进去关闭了热水器,一滴水珠从他的下巴滴落到对方的眼睑上。
徐币商眨了下眼睛,带了点不显眼的水汽,浑身赤.裸的仰头看着他,而被水浇透的徐科意低下头,目光从他的身体掠向他晕红的脸颊。
窗外是吱呀乱叫的蝉鸣,还有随着清风摇摆的绿影。
在这间狭窄的洗漱间内,徐科意第一次认真的看清了徐币商的模样。
……
处理好洗漱间的狼藉,他拿着拖把顺便把外面的地也拖干净,而徐币商裹着一条薄毯坐在床上,湿漉漉的黑发柔顺的耷拉在脑门上。
清理好地面,他捡起对方丢在地上的名贵西装,回头问:“可以手洗吗。”
徐币商愣了一下,说:“不知道。”
这些有专门的生活助理帮他处理,他并不清楚这些问题。
“……”
想来是不可以。
他将西装收好,放在阁楼外阳光能照射的地方。
回过头,徐币商全身都裹在毯子里,那双眼睛还在看着他。
沉默的对视了一会儿,对方先移开目光,将下巴往毯子里藏了藏。
而他看向对方放在地上的行李箱,只有寥寥无几的几条内裤和几件配套西装。
他再次叹了口气,回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老头衫。
“没有新的,凑合穿吧。”
徐币商眼睫颤了一下。
一个小时不到,连徐先生也不叫了。
2
贵气逼人的徐币商从西装革履变成了一条短裤配上一件白色的老头衫。
徐科意进洗漱间洗了个澡,换下湿透的衣服,出来的时候,徐币商还在扯着身上的老头衫,一脸纠结的打量。
看到他体恤长裤的样子,他略微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你不用穿。”
徐科意看向他,回答的不紧不慢。
“因为我有自己的衣服。”
徐币商不说话了,他现在立刻马上就要通知他的助理帮他把行李送过来!
但想了想,他还是放弃了。
因为他暂时不想有人知道他在这里。
徐科意提前把小卖部的门关了,二楼不好通风,所以厨房在一楼。
他走下去的时候,徐币商也跟了上来,他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拐过一个弯到了后院,几只老母鸡扑棱着翅膀到处乱飞,他伸手掐住了鸡脖子,又抓住两只脚,熟练地塞进鸡笼里,顺便从里面掏出两个蛋。
起身的时候后背不小心撞上一个人,他反手想拉住对方,人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沉默散成了风。
他揉了揉眉心,无奈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徐币商抿了下唇,看着前面说:“我想看看那颗柿子树还在不在。”
顺着他的视线,后院正中间生长着一颗茂密的柿子树,绿叶葱郁,柿子大个大个的缀满了枝桠,已经到了即将成熟的时机。
他重新看着坐在地上的人,城里长大的人就是不一样,肩宽长腿的大男人,皮肤看起来也格外细腻。
徐币商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上沾了不少的泥巴和草屑,他想拍干净,但蹙着眉心又有些嫌弃,纠结的空档,整个人已经被拉了过去。
一只手对着他的身上拍拍打打,抖去了他身上的泥巴灰,又摘去了他裤子上的石子粒。
低下头是徐科意那张唇红齿白、好看又清俊的脸。
心里莫名涌上了一股奇怪的情绪,只是还没等他想明白,手里又被塞进两个暖烘烘的鸡蛋。
徐科意抬头暼了他一眼,说:“等着。”
话说完,徐科意抬手拉着树干爬了上去,动作灵活又好看,等他跳下来的时候,他的衣服里已经兜着几个大而饱满的红柿子。
注意到他的眼神,对方接过他手里的鸡蛋,又用衣服将那些红柿子兜紧了一点,像要藏起来。
“现在不能吃,吃完饭才可以。”
这一刻,他明白了那种奇怪的情绪来自哪里。
和村里那些每天叫孩子回家吃饭的大妈一模一样。
……
平常徐科意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开着小卖部的门,搬张凳子坐在柜台后边吃饭边算账,旁边开着风扇,脚下点着蚊香,路过放学的孩子还嘻嘻哈哈地跑进来买几个糖。
但因为今天有徐币商这个大少爷在,门早早的关了,绚丽的黄昏落入后院像油画一样晕开在云层里,他支起一张桌子,放好两张椅子,旁边还有个蒲扇。
因为提前知道有客人要来,所以这顿饭做的还算丰盛。
徐币商重新换了件衣服,这次穿的是他的,一件纯白的体恤,见他看过来的时候,还故作冷静地说:“我只找到了这件。”
骗人,柜子上面明明是他放的没人穿的老头衫。
但顾及到对方的面子,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想来这位大少爷是没有在这样的环境下吃过饭。
徐科意从小在这里长大,与对方碰面的印象却寥寥无几,那双修长矜贵的手,一看就养尊处优。
他看着对方连喝汤都高雅斯文的动作,垂下眼眸,敛去了眼中的神色。
吃完饭,收拾好餐桌,徐科意又从楼上拿下换洗的脏衣篓走到后院的水井边,他看向徐币商,将装着他衣服的衣篮递给他。
徐币商有些茫然,学着他的动作坐下来,然后看着他的动作,跟着他搓搓搓。
“撕拉!”
他蹙了下眉,暼了眼徐科意,藏起那块撕裂的地方,继续搓搓搓。
“撕拉!”
“……”
徐币商的命运从出生就已经注定,他前半辈子最重要的是学习,后半辈子最重要的是工作,他的一生都将奉献给那栋徐氏大楼,这双手不会叠衣服,却能打出最精美的领带,这双手不会做饭,却能签下上亿的大单。
甚至连一年四季他都不需要关心,因为他连每天需要穿怎样的衣服,都会有人提前帮他准备好。
可现在他面临了他人生中最大的困难。
看着这条内裤从中间破开的大洞,他一脸如临大敌。
当初他就不太看好这个品牌,果然是劣质品!
一声轻叹响起,手里的布料被接了过去,又有只手翻看他的手指,看着上面通红一片,那只手带着他伸进冰凉的井水里洗干净。
原本火辣辣的地方被冰的一颤,他喉结滚动,憋着没说话。
面前的衣篓被拿了过去,换回一个红彤彤的柿子递到他面前。
“去吧,不能多吃。”
他抬起头,看着徐科意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抿了下唇,一手垮着装柿子的篮子,一手拎着板凳站了起来。
看了眼四周,他索性坐在院子里的那颗柿子树下,捧着手掌大的柿子一口咬了下去。
呸!
他抹了下嘴,柿子有点涩。
现在还不是真的柿子成熟的季节,但看起来饱满而诱人,也漂亮的不像话。
他看了眼洗衣服的徐科意,用手剥下柿子皮,只是他终归没经验,剥的坑坑洼洼的,黏腻的柿子液流满了他整只手,但柿子新奇的味道又勾着他。
甚至来不及嫌弃,他一口咬了下去,眼睛一亮,里面是甜的。
于是他有经验了。
不知不觉吃了三个,想到徐科意说不能多吃的话,他看了眼地上的罪证,悄悄用脚拨了拨,却猝不及防打了个响亮的嗝。
他惊的浑身一僵,用手捂着嘴,妄图装作自己什么也没干。
一道幽幽的叹息响在头顶。
洗好衣服的徐科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面前,正低头看着他。
“伸手。”
他抬起头,可能是有些心虚,乖乖的把黏腻的手伸了出去。
徐科意瞥了眼他惨不忍睹的衣服还有他脏兮兮的嘴巴,脸上甚至还黏着块柿子皮。
他手上拿着块湿毛巾,先是盖在他的脸上帮他把脸擦了,冰凉的井水让徐币商皱了下眉头,又闭上了眼睛。
徐科意看着他不停抖动的睫毛,还有在光晕下高挺的鼻梁,但仍旧乖乖抬起没有反抗的脸,眼眸微动,将湿毛巾翻了个面,又去擦他的手。
这是一双男人的手,骨节分明又充满力量,却也修长白皙的好看,适合拿笔,也能弹钢琴。
他抓着对方的手心,相贴的温度让对方躲了一下,他又反手拉紧,淡声说:“别动。”
徐币商抿着唇不再动弹,由他抓着自己的一双手连指缝都擦得干干净净。
“把衣服脱了。”
徐币商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他。
“你要穿着一件脏衣服睡觉吗。”看到徐科意平和的脸,他才低下头看着被自己弄的全是柿子液的白体恤。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脸,伸长胳膊想将它脱下来。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莫名的紧张,还是因为徐科意的眼神一直在旁边看着他,衣服挣脱了半天也没能脱下来,反而把自己的手困在了里面。
他憋着努力了一会儿,额头都泌出了汗,心脏扑通扑通跳的越来越快,脸上的热度也在持续升高。
这时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角帮他把衣服拽了下来,清新的空气却没能缓解他身上的热度,清冽好听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抬手。”
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一件衣服套进他光溜溜的上半身,清凉的透风感让他低下头。
熟悉的老头衫。
徐科意拿起他换下的脏衣服走向水井,离开的时候又低头暼了他一眼。
“不能再吃了。”
徐币商悄悄用脚挡住了地上的柿子皮,打了个响亮的嗝。
【宿主,你是在笑吧】
“没有。”
【你就是在笑】
“没有。”
【我看到了】
“……”
哼,口是心非。
……
却不知这一吃就吃出了事。
深更半夜,徐科意听着旁边悉悉索索的动静,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布帘看着在对面翻来覆去的徐币商。
对方也被吓了一跳,一只手还在大腿上挠来挠去,看到他,抿了下唇说:“有蚊子。”
细看了一会儿,他却发现了一点不对劲,连忙去把灯打开。
徐币商看到他的动作也坐了起来,却见他一把摸上自己的腿,神色严肃地盯着他皮肤上显眼的红疹。
“你柿子过敏?”
他愣了一下,“我不知道。”
“你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他摇了摇头,“小时候他不让我吃柿子。”
徐科意拉开他的衣服,胸口上也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看起来有些吓人。
他又伸手摸上徐币商的额头,有些发热。
但现在说话还很正常,神智也很清醒,应该还只是轻度过敏,但过会儿就不知道了。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手电筒,又把鞋硬套进他脚上,架起人的胳膊就把他扶了起来。
徐币商只觉得身上很痒,总忍不住想去挠,刚碰上去就被一巴掌打开。
“别抓。”
“痒。”
开始难受起来了,他声音有些闷,听起来就带了点委屈。
徐科意瞥了他一眼,弯腰将他背了起来。
“痒也不准挠。”
徐币商有点难过,将头耷拉在他的肩膀上。
他觉得他从来到这里开始就一直不顺,明明对方比他小了快十岁,却一直这也不让那也不让的管着他。
这让他越想越难过,难过的眼睛都红了。
感受着贴在自己身上的温度在逐渐升高,他关好店铺的门,连忙问:“徐币商,你还好吗。”
看吧,连徐先生都不叫了。
“不好。”
徐科意僵了一下。
哭了?
“你再忍忍,我现在带你去看医生。”
他又没病,为什么要去看医生,低头蹭了蹭那块皮肤,他现在只觉得难过。
这个地方好像不属于他了。
榆牺郑鲤!
作者有话要说:
静下心,这是一个夏天的故事
第82章 都市乡村
1
徐科意被他蹭来蹭去的动作弄的心里有些浮躁。
他抿了下唇, 打着手电匆匆往前走,深夜的村落只能听到不停歇的蝉鸣,还有几声狗叫。
一路走到快村尾的位置, 徐币商的热度已经有些吓人了,他额头上冒着汗,一手托着对方的臀,一手用力敲门。
“陈爷爷,陈爷爷!”
叫了好几声, 才听到拖鞋落地的声音,大门打开, 一个长着白胡子的老头眯着眼睛看着他。
“小徐?”
“陈爷爷, 他过敏了,你快帮他看看!”
听他这么说,对方才看到他背上背着一个人, 连忙一激灵醒过来, 将门敞开说:“快,把他背进来。”
进门是不大的堂屋, 带着点阴凉气还有散不去的药香。
陈大爷是一个已经退休的老中医,老伴早逝,又不爱去城里跟儿子住, 平常就在村子里下棋逗鸟, 偶尔帮村民们看看头疼脑热的毛病。
“哟, 这不是老徐家那小子吗,都长这么大了。”
认出人了, 陈大爷反而不着急了。
徐科意看向他, 却见他边拿药边笑呵呵的说:“你说我们小溪村谁家没种棵柿子树啊, 偏偏就这小子柿子过敏, 那时候小不丁点大,什么也不知道,一烧就是好几天,估计现在不记事了。”
陈大爷摇摇头,又说:“那时候老徐就说,这小子天生就不是小溪村的人。”
他略微一怔,侧目看向躺在床上的徐币商。
“没事,年轻人身体素质好,烧个几天就好了。”
徐科意:“……”
万一烧傻了怎么办。
“这副药你拿回去煎了给他喝了,这个用来外敷,每天三次,穿点透气的衣服,身上再痒也别让他挠。”
陈大爷睡眼惺忪,有些精神不济,老人家年纪大了,大半夜被叫起来折腾也有些撑不住。
他道了声谢,拿着药重新将人背了起来。
离开的时候却听身后的人犹豫了一下,又问:“小徐,你真的打算这么一辈子留在小溪村了吗。”
徐科意垂下眼睑,轻声道:“嗯。”
回去的路比来时的要长,他背着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路过的萤火虫发着莹蓝的光在他身边徘徊,偶尔还有一群伏低的蜻蜓在草丛间掠过。
看来明天要下雨了。
他将人往上颠了一下,听到了一声嘟哝声。
“徐币商?”他停下脚步。
枕在他肩头的人动了动脑袋,滚烫的脸颊贴着他的脖子。
“徐币商?”他侧过头仔细的听。
却听到埋在他肩头的人小声的嘟囔:“你得叫我哥。”
他顿了一下,嘴角轻扯,小声地说:“我不叫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身后的人不说话了,不知道是不是重新睡了过去。
他将人往上颠了颠,借着手电的光不紧不慢地走在寂静的小路上。
……
徐币商是被一阵痒意弄醒的,他睁开眼睛,外面才蒙蒙亮,刚翻起了鱼肚白。
一股浓郁的中药味从楼下传上来,他不适地皱起了眉,身上又痒的厉害,刚要抓,就听到有人往上走的脚步声。
想要挠的动作不知怎么的就收了回去。
总觉得晚上半梦半醒的时候,总有个人在他的耳边说:“徐币商,再痒也不能挠。”
徐科意刚走上阁楼就看到徐币商已经坐了起来,一头乌黑的短发乱七八糟的顶在脑袋上,可能是因为发烧,他眼睛和脸颊都有些发红,看人的时候总有那么点水汪汪的意思。
虽然这个描述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说有点好笑。
而徐币商却一眼就看到了他手里端的那碗中药,脸上顿时就出现了惊恐的情绪。
毫不夸张,徐科意亲眼看到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是如何缩进毯子里躲起来的。
眉心跳了跳,他将药放在小桌子上,伸手去拉他。
“徐币商,起来吃药。”
躲在毯子里的人不理他,还挣扎了一下以示他的抗拒。
徐科意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拽走他身上的毯子,徐币商瞬间像个光溜溜的人一样无处可躲。
“我不吃。”
他眉眼带着排斥,大夏天的闷了这么一会儿,脸更红了。
“不吃好不了。”他毫不留情的将人拉起来,入手的温度比之前要烫。
又烧起来了。
徐币商紧紧地抿着唇,一副拒不合作的模样。
徐科意拉着他也不松手。
原来不知道,现在才发现对方果真如教授说的那样精贵,且任性。
一时间,谁也不让谁,两方无声的对峙了起来。
【宿主,你亲他一下,说不定他就愿意吃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2526给出了它认为最诚恳的建议。
徐科意眸色微深,察觉到危险的2526立马闭上嘴巴,但还是不死心地嘟囔:【你哄哄他嘛】
“吃药。”
让你哄他,不是让你威胁他!
徐币商用力地闭着嘴巴,全身都在抗拒。
耗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徐币商的温度已经高的吓人,头发都湿漉漉的粘在了脑门上。
他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把他捞过来控制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大腿压着他半边身体,一只手捏开他的嘴,一手拿着碗灌了下去。
2526:【……】
徐币商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眼泪不大一会儿就浸湿了睫毛。
“呜……咕噜咕噜……呜呜呜……”
药洒出来的不少,但还是吃进去的多,最后一点灌进去的时候,担心他把药吐出来,又用手捂着他的嘴亲眼看着他咽下去才松开。
最后在徐币商眼泪汪汪的视线中,他塞了颗方糖到他的嘴里。
“好了,吃完药就没事了。”
声音缓和下来,温柔的好像不是刚刚那个冷淡粗暴的人。
徐币商看着他,眼泪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的往下落,嘴里含着糖撑的脸颊鼓鼓囊囊,却还试图张开嘴呜咽着要说话。
似乎是想骂他。
还在生病的人哭起来实在可怜,徐科意被对方控诉委屈的眼神看的哭笑不得,只好张开手臂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轻声说:“好了好了,没事了,很快就能好了。”
徐币商可能真的烧的神志不清了,他将脸枕在他的肩膀上,一边哭一边小声的呜咽,像个委屈又想寻求安慰的小动物。
他们的关系已经可以靠的如此近了吗。
他略微一怔,感受着对方的靠近,原本只是虚虚的环抱着,现下是彻底搂实了。
滚烫的泪不停歇的打湿了他的肩膀,他轻叹一声,只好放弃般的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安慰他。
“对不起,是我错了。”
哭的抽抽搭搭的人时不时的吸一下鼻子,明媚的阳光从窗帘外透进来,将这个不大的地方照亮,却感觉不到几分灼热。
外面的吊兰因为刚刚才浇过水,所以绿意盎然的迎接着初升的阳光,而嘹亮的鸡鸣伴随着高升的太阳昂扬高亢。
他听到了自行车的车铃声还有小孩子跑跑跳跳的嬉闹声。
清晨已经到来,而枕在他肩上的人已经哭着睡着了。
他扶着人的肩膀重新将他放在床上,烧的脸颊通红的人立马滚了一圈缩了起来。
对方嘴里含着糖,没吃干净就睡了过去,所以融化的糖液顺着口水在嘴角粘的脏兮兮的。
无奈的叹息一声,他顺手抽走被药浸湿的毯子,又去洗漱间拿出一块干净的湿毛巾,先将他的嘴擦了,再翻个面擦了擦他脑门上的汗。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头发已经湿的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这个夏天太热了。
听着外面的蝉鸣,他低头看向了熟睡的徐币商。
……
小溪村人口比较简单,老人居多,像他这样的年轻人也有,只不过比较少。
所以他一般订货要提前好几天和镇上的供应商预定,对方会算好时间给他送到村口,但货得让他自己搬。
把一箱箱的橘子汽水放在大冰柜里,剩下了最后一箱,他想了想,搬到了阁楼上面。
刚把东西放下来,他就听到床那边哼哼唧唧的声音,似乎是睡的不踏实,又或是痒的难受。
他不紧不慢的把汽水一瓶一瓶的放进小冰箱里,最后撩起衣摆擦了擦头上的汗,才慢条斯理地走过去。
徐币商皱着眉头,刚要挠,就听到一道声音淡淡的响起,“不准,再痒也不能挠。”
他猛地睁开眼睛,这声音和他梦里的一样!
徐科意刚忙活了一阵,身上的体恤被汗浸的湿透,唇红齿白的脸也因为盛夏泛起了一层红晕,但他的眼神却很冷静。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噗嗤”一声,徐科意撬开了一瓶橘子汽水。
徐币商闻到了夏天的味道。
“嘴里还苦吗。”
不说没感觉,一说他反而觉的有点不舒服,咂咂嘴还留着一点中药味。
“嗯。”
他喉咙有点肿,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又低又闷。
他伸手想去接,却见徐科意自己仰着脖子咕咚咕咚的喝了大半瓶橘子汽水,汗水混着汽水流过他的喉结,又钻进他的领口,但被他不在意的用手背抹去了。
看到徐币商的动作,他眼皮微抬,淡声道:“干什么,你又不能喝。”
徐币商:“……”
他用力地抿着唇把手收了回来,翻了个身,撅着屁股不说话了。
徐科意嘴角微扬,藏起了那点微不可查的笑意。
【……】
它嘴贱的想说点什么,但想起之前的几番毒打,它又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2
徐币商闷闷的不理人,可能生病勾起了他的小脾气,徐科意也不在意,身上黏腻的衣服实在难受,他随手把汽水放下,暼了眼侧躺的人,转身走进了洗漱间。
没多久,洗漱间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徐币商试探着回了下头,布帘只能挡住上半截,挡不住下半截小腿。
他看了一会儿,缓缓地转过身,看着床边剩下的那半瓶橘子汽水。
热气闷的他脑袋又昏又沉,身上又痒的他满心烦躁,此刻看着那瓶咕咚咕咚冒泡泡的汽水,就觉得喉咙渴的难受。
他用余光暼了眼洗漱间,然后眼疾手快的拿起汽水怼进了嘴里。
“咳咳咳……”
猛地呛了一下咳的他撕心裂肺,肿起来的喉咙被这么一刺激疼的他眼泪都冒了出来。
洗漱间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只穿着一条单裤的徐科意站在门口看着他,上半身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看向他的眼神又好气又好笑。
“还喝不喝了?”
徐币商咳的脸都红了,眼泪汪汪的要掉不掉,听到他的话,只不停地摇头。
不喝了,再也不偷喝了。
一声叹息响起,似乎还夹杂着一点笑意,赤着脚的人身上带着冰凉的水汽,蹲在他面前,伸出一只手勾着他的眼尾帮他擦去了上面溢出来的泪。
“三十岁的男人了,怎么这么爱哭。”
徐币商被说的有些难过。
于是眼泪真的掉下来了。
徐科意顿了一下,无奈地拍着他的背,看他终于不咳了,却似乎因为他那句话,又自己抬手倔强地擦了擦眼泪。
他掩不住眼里的笑意,却在对方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又藏起了眼里的情绪。
“徐科意。”
沙哑的嗓子带着难以言喻的郑重。
“嗯。”他撩开眼皮看他一眼,不轻不淡地应了一声。
“你得叫我哥。”
还记着呢。
他又想笑,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得叫我哥。”见他不回应,徐币商又认真地说了一遍。
他还是没什么表示。
无论站在什么角度,似乎这声“哥”都没有什么立场叫出来。
徐币商真的烧糊涂了。
他红着眼睛看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地说:“徐科意,你得叫我哥。”
“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徐科意动作一顿,不同色的瞳孔深沉的凝视着他。
徐币商越想越觉得难过。
徐老头死了,除了钱,他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人知道他看到徐科意坐在柜台后盘账时的心情,好像沉郁在心口的情绪一下就消失了,一种落地的感觉将他从半空中拉了回来。
好在,小溪村还有一个人,好在,还有个人守着这个家。
无论这里是不是变成了小卖部,那些房间是不是改成了仓库,但后院那颗粗壮的柿子树还在。
他为什么会回来呢,因为他只有这些东西了。
“别哭了。”
青年的声音是夏天最清冽的泉水,比橘子汽水还要清爽的存在。
徐币商眼眶通红地抬起头,连鼻尖都透着粉色。
哪有大男人生病是这样的。
他不禁失笑,到底是没把那句话放在心上,说不定等病好了,人自己就忘了。
只不过泛起的那点波澜却层层叠叠的埋下了种子。
怕惹的他再哭,他只好缓下声音问:“难不难受?”
徐币商擦着眼睛,点了点头。
眼尾被抹的更红了。
他抬眸看了眼对方脸上好像染上晚霞的颜色,低声问:“哪里难受。”
“痒,喉咙痛,还有……”他吸了吸鼻子,带着闷闷的哭腔,“还有心里难过。”
徐科意又想笑又觉得有些酸涩。
他只好轻轻的环抱住这个看起来无比可怜的男人,拉下他还在揉眼睛的手,无奈地说:“再揉就要肿起来了。”
“不……不哭了……”他抽泣的肩膀都颤抖了起来。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被小近十岁的弟弟说爱哭,那也是会伤心的。
“不说了不说了,我开玩笑的。”
徐科意是真的觉得哭笑不得,怎么会有男人这么娇气啊。
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又怕他真的难受,只好去浸湿了毛巾,慢慢的揉在他的眼眶上。
总觉得自从徐币商来了之后,毛巾的利用率就变高了。
可能是觉得舒服,徐币商哼了一声,眼泪总算是没流了。
见人安分下来,他拿出药膏,“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擦药。”
徐币商乖乖地脱了衣服,自己摁着脸上的毛巾,非常自觉地躺了下来。
看着跟个大爷一样等着伺候的人,他无奈地摇头轻笑,用棉签将透明的药膏搽到他身上。
原本是光滑紧致的皮肤此刻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疹,白的红的衬起来多了点旖旎的颜色。
他身高体长地躺在那里,能够看出他的生活习惯很好,平日也有好好的锻炼,身材也保持的很好,薄薄的肌肉覆盖在细腻的皮肤上,腰窄而劲瘦,小腹平坦,隐约还可见一道人鱼线延伸进裤腰。
但他又不显得健壮,反而觉得一双手就能轻易的抱起来。
“哼……”
一声轻哼让他回过神,才发现药膏沾湿了对方的肚脐眼。
他匆忙的别过头,伸手擦去上面的药膏,入手是更加光滑的皮肤,指尖一颤,他飞快地收回手,额角泌出了汗。
“翻个身。”出声的嗓音有些沙哑,他垂下眼睑,抿了下唇。
冰冰凉凉的药膏很好的缓解了徐币商身上的不适,所以他也异常的配合,像条摊在沙滩上的鱼一样,腰一拧就翻了过来。
如此懒散随意的动作,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
嗯,也可能是他病的太重了。
生病的人总要有些做自己的特权。
徐科意从没有见过男人有如此漂亮的背,肩宽而背紧,流畅的弧度一直收到腰线,突起的蝴蝶骨优美而精致,中间一条脊椎线一路延伸到挺翘的臀部,收紧在尾椎骨。
甚至在裤腰被隐隐遮挡的地方,还藏了两个腰窝,若隐若现的引人遐想。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他的裤子扒下了一半。
徐币商动了动,裤腰刚好卡在半个臀部上,他似乎是痒的难受,想去挠又不敢轻易乱动。
而徐科意颤动着睫毛,面不改色地盯着他那两个腰窝,白的透光的皮肤有些晃眼,他冷静而沉着的将他从脖子到后腰的药都涂满了,然后站了起来。
“剩下的你自己来。”
声音比之前更哑了,却又冷静的过分。
徐币商茫然的眨了下眼睛,还剩下两条大腿痒的厉害,搞不好屁股上也长了红疹。
看着留下的药膏,他想说他不知道怎么涂,徐科意却掀开布帘下楼了。
【宿主,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他未来也会成为你老婆】
听到这句话,徐科意的脑海里又印出了那两个腰窝。
“你没听到他说的吗,他是我哥。”
【又不是亲生的,怕什么】
徐科意顿了一下,喉结微动。
“那他也是我哥。”
【可你从来没有叫过他哥】
是的,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如他们的关系那样亲近,但因为徐老头的存在,他们又被系在了一起。
这种感觉很复杂。
以至于他在昨天看到是徐币商的时候,内心有些惊讶,却又并不如何讨厌和排斥。
因为对方总会回来的,而他会一直在这里。
……
回到柜台,盛夏的午后慵懒而惬意,前方一棵大树遮住了大片绿荫,斑驳的光透过树缝变成了残影。
“啪嗒!”
一滴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在地面砸出了一个坑。
接着“噼里啪啦”的大雨倾盆而下,在艳阳高照的云层里浇湿了地面,散发着泥土的潮气,还有一点被阳光蒸发的味道。
往常这个时候就会有一群小毛孩子嘻嘻哈哈的跑出来,大喊着“太阳雨,太阳雨!”然后就会被捏着后颈像提溜小鸡仔一样拎了回去。
出神地看了片刻,身后传来拖拖拉拉的声音,回过头,没什么精神的徐币商穿着松松垮垮的老头衫下了楼。
看到他的时候,对方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揪了下裤腿,哑着嗓子说:“我渴。”
他起身去给他倒水,徐币商嗅到还没散干净的中药味,生怕他给他端出什么奇怪的东西,连忙说:“我想喝那个。”
见他指着大冰柜,徐科意眉尾微扬,带了点意味不明的滋味,徐币商被看的抿了下唇,但还是坚定的指着没松手。
即便是倾泻而下的大雨,此刻也没消散多少暑气,反而越加明艳的阳光晒进来的时候带了几分灼热。
他看着他问:“牛奶过敏吗。”
对方摇了摇头。
他从冰柜里拿出一罐带着凉气的牛奶,徐币商立马趿拉着拖鞋走了过来,他却不紧不慢的拉开拉环,从柜台上拿起一只吸管放进去,才伸手递给他。
接过来的时候,徐币商带着肉眼可见的高兴,虽然笑的不明显,但眼睛却亮了起来。
他两只手捧着牛奶,不吵也不闹,自己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一边咬着吸管喝牛奶,一边看着外面的雨。
徐科意坐在柜台后,侧目看向他坐在门口的身影,乌黑的短发上还湿漉漉的带着汗,高烧让他脸上酡红,看起来乖顺又脆弱。
瞥到他大腿上没有晕开的药膏,在高温下逐渐融化,泛着晶莹的光,他一手撑着下巴,看着村口那棵茁壮的大树,无声地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徐科意的日常:无奈加叹气
救命!哪有人写第二章就开始卡文的!(愤怒)
第83章 都市乡村
1
没能如愿的看到雨后的彩虹, 这场大雨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甚至愈演愈烈,刮起了狂风。
当天色暗下来的时候, 迟来的凉意驱散了暑气,连外面的树枝都被狂风暴雨打断了细嫩的芽。
没想到这场雨来的这么突然,这么迅猛。
他只好提前关了店门,在外面的篮子里多放了几把伞留给路过放学的孩子用,等第二天天晴的时候, 他们再自己还回来。
当大雨逐渐变的无法收场的时候,徐币商就上了楼。
桌子上留着喝完的牛奶罐, 他放进门口的袋子里, 留给村里拾荒的老人家用。
关好闸门,检查了一楼的水电,做好了防水的措施他才上楼, 却见早就跑上来的人浑身都湿透的探出半个身体, 正伸手去够外面被雨水打的摇摇欲坠的吊兰。
徐币商整个上半身都在外面,狂风席卷着暴雨模糊了他的视线, 阳台的空间太小,他不敢把全部的窗户打开,怕雨水湿了里面的被褥。
捞了好一会儿才把几盆吊兰都捞了进来, 抱着最后一盆吊兰的时候, 后背覆下一个温暖的身体, 他眯着眼回头,一只手盖在了他的头顶, 另一只手关紧了窗。
高烧与身体的寒气交织在一起, 他有些迷糊地坐在地上, 怀里还抱着那盆吊兰。
一个毛巾盖在了他的头顶, 用力地擦着他的头发。
迷迷糊糊的他差点被带着仰倒下去,一声轻叹响起,后背靠上了一个人,头上的力道也轻了许多。
徐科意看着他烧的通红的脸,上面有几个红疹,额头滚烫,身上被浇湿的地方却透着凉。
眉头皱了一下,见人盘着腿坐的歪歪倒倒还没忘记搂着怀里的吊兰,他揉了揉眉心,伸手将吊兰拿了过来,神情恍惚的人却一下子收紧了力道,还有些防备的紧抱着不放。
“松手。”
烧的神志不清的人耳朵动了动,慢腾腾地把手松了,但微微抿起的嘴却分明透着一点委屈。
他好气又好笑,轻轻拍了拍人的脸,低声问:“能自己洗澡吗。”
徐币商仰头看着他,鼻尖上一颗红疹长得正正好,配上他茫然的眼神,徐科意实在是没忍住笑。
但他很快又叹出一口气,认命的将人扶起来,带进了洗漱间。
来了不过两天,他就差没给人喂饭了。
洗漱间的空间放一个人刚刚好,两个就有些勉强了,更何况还都是身高腿长体态匀称的大男人。
他将人放在小板凳上,虽然烧的有些迷糊,但人还算听话,能走能坐,就是总时不时的像小鸡啄米一样栽一下。
没办法,他只好挡在他的面前,这样徐币商栽倒的时候,正好一脑袋嗑在了他的小腹上。
可能有了支撑点,对方索性就舒服的赖在那不动了。
打开热水器,试了试水温,首先不能太凉,但他也没忘记,上次一热对方就被烫红的大片皮肤,所以也不能太热了。
调整到了合适的温度,他低下头,发现对方连衣服都还没脱,轻薄的老头衫湿哒哒地粘在身上,吸水的老头短裤也贴在白净的大腿上。
他只好又放下花洒,先把人的裤子扒了,又去脱他的衣服。
徐币商烧的眼尾飘红,里面盈满了水汽,茫然又恍惚,刚抬起胳膊脱完衣服,整个人就栽倒下去。
他连忙伸手去扶他,却被对方的唇一触即分的擦过脸颊,他浑身一僵,随即感觉到肩头滚烫的温度,他无力地揉了揉眉心。
“徐币商,我真是欠你的。”
徐币商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却使不上力,只好又沉重地闭了上去。
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温柔的流过那头乌黑的短发,一双白皙细长的手浅浅的揉过去,透明的水珠在那张烧的通红的脸上短暂的停留,随即顺着脖颈在锁骨里聚成了一个小水洼。
外面大雨磅礴,狭窄的洗漱间内却热气腾腾,连氧气都被高温汲取,让人的鼻尖不由自主地泌出了汗,呼吸也变得滚烫。
徐科意目光沉沉地盯着坐在小板凳上的徐币商,对方的头发软趴趴的贴在脑门上,眼神带着迷茫,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荡。
“站起来。”
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点命令。
徐币商缓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他的话,软着两条腿站起来,伸出胳膊,以为是要穿衣服。
他暼了他一眼,喉结滚动,低声说:“转过去。”
得到指令的人又收回手,慢腾腾地转过身。
一只手却摁在了他肩膀上,本就站不稳的身体踉跄一下趴在了墙上。
滑溜溜的墙面差点没扶稳,一条长腿已经伸进来帮他稳住了身体。
趴在墙上的人却误会了,或许是在空气不流通的洗漱间内耗尽了全部的力气,他坐了下来。
于是两个人的身体好像齿轮一样重合在一起。
徐科意低头看了眼坐在自己大腿上的人,抿着唇没说什么,只是将膝盖抵着墙面,让腿上的人坐的更稳。
而他拿着花洒冲洗着对方光滑紧致的脊背,漂亮流畅的后背线条好像连透明的水珠都妄图多停留一瞬,像珠子般迟迟不肯滚落。
他眸色深沉,不同色的两只瞳孔映出了对方背部光滑透亮的颜色,帮他洗澡的动作却依旧沉稳。
被马赛克糊成一团的2526叹了口气。
现在像这么正人君子的宿主已经不多了。
……
帮徐币商洗完澡,又用小毯子将他裹在床上,只露出一张晕乎乎的脸。
对方也异常配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舒舒服服地洗完澡,连外面乌压压的大雨都浸不透一丁点凉意,清爽又干净。
反而徐科意满头大汗,额前的碎发都被顺到了脑后,发根带着湿意。
又帮人把头发擦干,看着裹得像个蚕宝宝一样的人,他长舒一口气。
只是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气,又看到他浑身慵懒舒泰的模样,总觉得心里有那么点不舒服,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伸出了手。
但看到那张红通通的脸,他最后也只是轻轻地弹了下他的额头。
算了。
看着对方像个不倒翁一样晃了一下,他无奈地摇头轻笑,转身走进了洗漱间。
里面很快响起了哗哗的水声,溅出来的水滴带着冰冷的凉意。
而坐在床上微微晃动的人,终于还是“扑通”一下倒在了床上,睡的四仰八叉,手里还抓着那条小毯子没放。
……
这场大雨一直持续到了深夜,从狂风变为电闪雷鸣,即便关紧了窗,但骤然亮起的闪电还是带着在瞬间破开了半边天的威慑力。
一声闷雷响起,让徐科意在梦中醒来。
他看了眼时间,刚好是半夜两点。
夏季难以在夜中好眠,又有大雨作伴,他坐起来打算喝口水,却骤然听到布帘那头的声音。
“徐科意。”
徐币商的声音有点闷,还带着发烧未退的鼻音。
他没说话。
那边响起了翻身的动静,声音比之前又大了些许。
“徐科意……”
“……”
“徐科意!”
他撩开布帘,徐币商那双透亮的眼睛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
“睡不着吗。”
“嗯。”
徐币商裹着小毯子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里面水汪汪的带着点湿意,也不知道人现在是清醒还是不清醒。
他没说话,转身离开。
在布帘重新将视野遮挡的时候,徐币商的瞳孔有一瞬间的颤动,只是很快布帘又重新掀开,徐科意的身影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要不要喝水。”
提起的心脏降落,他点点头,就着他的手坐起了身。
入口是刚刚好的温水,缓解了他喉咙的红肿干涩,让他没忍不住抿了下湿润的唇,只是视线仍旧追着徐科意的身影。
等徐科意放好杯子,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布帘被掀开了一道缝,用小毯子垫着,缝隙后是徐币商的脸。
只是在他看过去的时候,那双眼睛就移开了,他沉默地躺下来,闭上眼睛没几秒,他又叹息着睁开。
“徐币商。”
那双在缝隙后的眼睫颤了一下。
“徐币商,你是不是想睡过来。”
这怎么好意思。
下一秒,布帘被掀开,裹着小毯子的人呲溜一下蹭了过来。
徐科意:“……”
他只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轰”的一声响雷仿佛要把天震碎,连徐科意的心脏都跟着紧了一下。
随即他低下头,看着埋进自己怀里的人,一种无力感又蔓延了上来。
伸手摸上对方还在发热的额头,靠在他身上的人躲了一下,想把脸往小毯子里埋。
这么闷的天也不怕闷坏了。
终究还是心软更多,他托着对方的下巴没让他往下缩,侧过身虚虚地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睡吧。”
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徐币商的脸,却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逐渐放松,紧紧攥着的小毯子也不再横隔在中间,而是对方小心往里蹭的身体。
最终他还是叹息一声,搂住了他的背。
徐币商抖动着睫毛,感觉到将自己包裹的温度,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而徐科意听着怀里人的心跳,心口微动,还是闭上了双眸。
黑夜和窗外的电闪雷鸣都成了虚无缥缈的梦。
或许他也不曾想过,他们多年未见,还未好好的了解彼此,却因为徐币商糟糕的自理能力和突如其来的过敏反应,强行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就如这个雨夜中的拥抱。
2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放晴了,甚至听见了几声清亮的鸟叫。
徐科意睡的不是很好,总觉得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身上让自己喘不过气。
睁开眼的时候,头脑还有些昏沉,脖颈被扫的有些痒,低头是徐币商毛茸茸的头发。
而对方大半个身压在他的身上,手脚并用,将他当抱枕那样紧紧地扒着不放,再看那条小毯子,已经被他的长腿踢到床尾用来垫脚了。
哪怕开着空调也散不去周身的闷热,他揉了揉眉头,先伸手试了下对方的温度,暖烘烘的,但好歹是不再发高烧了。
再看那张脸还是泛着红,可能过敏反应带来的不舒服,眼睫有点湿意,看起来像刚哭过。
伸手碰上去的时候,红通通的脸又暖又热,明明是一副棱角分明、大男人的长相,皮肤却又滑又软。
可能是手感实在太好,他像捏着一块会发热的棉花糖那样多揉了一下,忽然压在他身上的人蹭着动了动,他腾地一下把对方推开,猛地坐了起来。
徐币商茫然地坐起身,看着徐科意跑进洗漱间的身影,伸手揉了揉眼睛。
背对着门口,徐科意低头看着自己,清晨的慵懒被另一种躁动的东西代替。
他揉着眉心,“啧”了一声。
一个男人在步入青春期的时候就不应当和人同住了。
这是每个男孩子在成长过程中都会明白的道理。
“徐科意,我想上厕所。”
听着外面又闷又哑的鼻音,他皱着眉头说了一句,“等着。”
赤脚踩在地面的声音悉悉索索地走到门口。
“可是我忍不住。”
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掀开了布帘。
徐币商睡眼惺忪的依旧没什么精神,迷迷糊糊地看着他,突然头一低,浑身僵在了原地,本就带着红的脸更是红透了整个脖子。
而徐科意面不改色的看他一眼,越过他走了出去。
听着下楼的脚步声,徐币商无力地扶着额头,低喃出一句,“徐币商,你真的太不懂事了。”
……
因为这个小插曲,吃早餐的时候谁也没说话,而徐币商还在过敏,所以徐科意特地给他做的清淡了一些。
不过他胃口不太好,吃的不多,只动了两筷子就恹恹地停了动作。
徐科意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收拾好碗筷后就去看店了。
门口的篮子放着几把湿漉漉的伞,他撑开晾在太阳下,路过一个拖着蛇皮袋的老人,他指着门口那袋空罐子说:“陈大娘,这里有些罐子你要不要。”
对方头发花白,老年斑爬满了整张脸,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回头,拖着长长的嗓子说:“小徐啊。”
她年纪已经很大了,佝偻着背,一只耳朵不太好,据说她是外省的,年轻的时候嫁到了小溪村,只不过丈夫对她并不好,那只耳朵就是被打聋的。
后来丈夫下水抓鱼的时候被电死了,儿子又在外面和人起冲突被打死了,女儿年纪轻轻的没上学,在外面被人骗大了肚子,知道对方有家庭之后,一时承受不了打击上吊了。
只留一个小外孙,陈大娘靠捡废品拉扯到了八岁,谁知道有一天出去玩的时候,又淹死在了鱼塘里。
村里有人说她命硬,家里一个个的都被她克死了,但一个人的命再硬哪能硬的过天呢。
叮啉咣当的蛇皮袋里面装的都是些空水瓶和废弃罐头,袋子已经很破了,甚至能看见几个补丁,他将那些空瓶子倒进去,又将整袋东西都装进这个新袋子里。
然后从仓库里搬出已经折好的纸箱。
空瓶子卖不了什么钱,但这些纸箱子却很值钱。
“小徐啊,用不上,这些用不上……”
陈大娘不好意思要,连连摆手。
开店的会自己把这些东西收纳好,无论怎么用都能值点钱,用来当废品实在可惜了。
“没事,这些东西在仓库里放着也是放着,昨天下大雨有好些都潮了。”
徐科意面不改色的搬出了好几公斤的纸箱,又用绳子将这些东西扎紧。
他穿着短袖,细长的胳膊有一层薄薄的肌肉,做起这些事来也干净利落。
这么重的东西,老人一个人肯定弄不回去,以前这个时候,他只能暂时关店,但现在不用了。
“我出趟门,你在家里看店。”
正偷偷摸摸往冰柜里摸东西的徐币商被猛然叫住,吓得立马把手收了回来,将手藏到背后,装作自己什么也没干。
“哦。”
他眼神游移,看天看地,又摸了摸鼻子,然后觉得痒,忍不住挠了挠鼻头上的那个红疹。
徐科意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又说:“不知道价钱就看账本,其它不值钱的小东西你就看着收。”
说完,他从旁边推出一辆自行车,将纸箱捆在了上面,又一手拽着那个蛇皮袋,单手推着车走了。
陈大娘还在那急的摆手,一直不停的说:“不用,不用。”最后实在没办法,她只好边叹气边佝偻着背跟在后面,帮忙伸手扶着自行车后座,熟练的动作看起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炙热的阳光下,高挑的青年推着自行车,一手拿着一袋废品,却清俊的像太阳下屹立生长的树。
徐币商看的有些出神,一只手却摸进了冰柜,从里面拿出一罐冰牛奶,另一只手摸到柜台上的吸管,拉开拉环,将吸管放进去,他坐在柜台后的椅子上,冰凉清甜的味道让他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外面艳阳高照,蝉鸣声声入耳,徐币商坐在徐科意的椅子上,吹着他的风扇,看着他的风景。
“老板,买醋。”
一道稚嫩的童音将他从惬意慵懒中唤醒,他抬起眼,却没看到人。
那道声音再次催促了一句,“老板,买醋。”
他这才低下头,然后就看到一个还不如柜台高的小萝卜丁伸长了手。
看到他的时候,小萝卜丁还愣了一下,随即一脸严肃地质问他:“老板呢,我找老板。”
徐币商隔着柜台低头和他对望,指着自己说:“我就是老板。”
喉咙还带着红肿,所以说出来的话格外沙哑。
小萝卜丁被委以重任的出来买醋,自以为这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可这个和自己穿的一模一样的怪人让他的任务遭到了巨大的阻碍。
于是那张小脸无比凝重,似乎是在判断他这句话的真假。
而完全陌生的徐币商也一脸认真的和他对视,似乎随时准备接下他这单生意。
徐科意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大眼瞪小眼的场景。
不知怎么的,他放慢了脚步,在村口那颗大树下停了下来,双臂环胸地靠在树干上,看着前面有些莫名凝重的场面。
终究还是小萝卜丁先退了一步。
这个人眼睛红红的,如果他不买的话,对方不会哭吧。
小萝卜丁狐疑的扫过对方湿漉漉的睫毛,看到他揉眼睛的动作,顿时如临大敌。
“我要买一瓶醋!”
他赶紧大声说出来,踮起了脚把钱送过去。
徐币商的眼睛刚才被风吹了一下,好像有粒沙被吹了进去,他揉出了眼泪,却越揉越不舒服,听到小萝卜丁的话,他只好先停下动作,回头去给他找醋。
小萝卜丁顿时松下一口气。
妈妈说长得好看的人哭起来最要命,这句话果然不是骗他的!
货架的东西分好了类别,摆放的有条有理,可见主人每天会用心的整理。
徐币商看了眼好多瓶不同的醋,最后选了瓶醋字写的最大的。
货架上没标价,因为村里的小卖部丁点儿大,价格都熟记于心了,也就没腾出功夫整理过。
徐币商记得徐科意交待过账本上有写,可他翻了半天也没翻到手上这瓶醋的价格。
小萝卜丁还在柜台前看着他,徐币商暼了他一眼,翻到头上的汗都出来了,静谧中,几声蝉鸣都像在带着催促。
最后他一把合上账本,心里过了好几遍,回忆起来的也只有那些千万上亿的大单,就连家里做饭的阿姨每个月的工资也是五位数。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面不改色的说:“十块。”
说完之后,他就开始观察对方的表情,却在那张小脸上看到了几分为难和纠结。
他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太贵了?还是太便宜了?
小萝卜丁今年三岁半,还没上幼儿园,但他已经能从一数到一百了,所以小小的十根本难不倒他。
但他手里拿的是五块钱。
这个任务他没办法完成了。
也不能回去交差了。
买醋太难了。
想着想着,小萝卜丁开始难过起来,嘴一瘪就要哭,但看到徐币商那双正看着他的眼睛,他又吸了吸鼻子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妈妈说他已经是小男子汉了,不能一遇到困难就哭。
徐币商却在一看到他瘪嘴巴的时候,心就提了起来,立即说:“一块!”
说完,他又小心地问了一句,“一块钱,你觉得怎么样。”
小萝卜丁眼睛红红地掰着又粗又短的手指头算了一遍,擦了擦鼻涕,说:“好吧。”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徐币商反过来找给他四块钱,最后当两个人都拿到自己该拿的东西之后,心里同时一松,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开店也没这么难嘛。
买醋也没这么难嘛。
两方友好的挥手告别,在晴空万里,绿树成荫下,真是一个宾主尽欢的场面。
【宿主,你又笑了】
“没有。”
第84章 都市乡村
1
徐币商正费劲地揉眼睛, 听到脚步声,以为是有人来买东西,立即停下动作, 正襟危坐。
却看到推着自行车回来的徐科意,他松下一口气,继续揉眼睛,只是揉的眼泪汪汪的,还是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最后没办法, 他只好闷着声音开口:“徐科意,我眼睛难受。”
一只手拉开了他, 又抬起他的下巴。
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正在靠近。
他的一只眼睛又酸又涩, 揉得整个眼眶都红了起来,眼睛睁不开,又闭不上, 只好眨个不停, 泪汪汪地滚下了几滴泪。
模糊不清间,他下意识的又想抬手, 却听见面前的声音说:“别动。”
他动作一顿,慢腾腾地放下手,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
小时候就总听徐老头说他捡回了一个漂亮小孩, 只不过那时候的他还没什么实感, 后来年纪大些, 他被其他的事情占满,连回来的时间都在逐渐变短, 想起这个小孩的时间就变短了。
但现在看着, 突然发现其实他的心里一直都记得他, 从未有过强烈的陌生感。
还有徐老头真的没说假话, 对方真的是个漂亮小孩。
就是不够有活力。
徐科意暼到他唰唰往下落的眼泪,低头吹了口气,对方的眼睫飞快地颤抖起来,措不及防中和他对上了目光,于是他便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属于自己的倒影。
他淡然的别开视线,伸手擦过他眼尾的泪,轻声说:“好了。”
徐币商眨了眨眼睛,酸涩感瞬间被温热的泪水抚慰,没有了那种不适感,以至于他能回想起对方帮他擦眼泪时的触感。
沉默一秒两秒,谁也没听到对方的心跳。
“小徐啊。”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走进店门,看到徐币商的时候愣了一下,而徐币商看到她的时候也僵了一下。
对方手里拿着那瓶醋。
“小徐啊,不好意思,小孩子不会买东西,你看差了多少钱,我给补上。”
女人一边掏钱,一边频频看向眼眶通红的徐币商,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人不会被小徐说哭了吧。
“秀姨,和老醋是一样的,你补四块钱就行。”
“诶!”
女人收回目光,找回徐币商给的那四块钱,徐科意收好账,看到还没拆封的醋,又说:“我帮秀姨换个老醋吧。”
“那感情好,我还寻思着这醋吃不惯,还是老醋够味呢。”
换好东西,女人没走,又掏出两块钱说:“我给孩子买瓶汽水。”
说着又把目光转到了揉眼睛的徐币商身上。
可把这男人委屈的。
徐科意注意到她的眼神,从冰柜里拿出一瓶冒着凉气的橘子汽水,云淡风轻地说:“徐币商,过来叫姨。”
徐币商的眼睛越揉越痒,原来是眼睑下方长了个小红疹,听到徐科意的话,他停下动作,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但还是走了过来。
女人一听,连忙不好意思地摆手。
“不用不用。”
她没比徐币商大多少岁,只是徐币商养的精贵,不太显年纪,但他周身的气质还是带有能让女人脸红心跳的贵气和那种男人的风韵。
“要叫的,我叫姨,他也叫姨。”
徐科意面不改色的帮她把醋和汽水装进袋子里,又给她捎了个糖。
女人是后面嫁进来的,她只以为徐老头有徐科意这么个儿子,并不知道对方还有个亲生儿子。
而徐币商让他叫他就叫了,因为徐科意说的对。
“秀姨。”
略微沙哑低沉的声音一出,女人的脸都涨红了。
她越听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虽然她没见过大世面,但她也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是有同性恋的。
她不是那种死板的人,却也一时间羞耻的面红耳赤,再看两个站在一起极为养眼的画面,更是一颗心都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觉得自己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诶,你怎么又给他拿糖,小孩子吃多了都坏牙了。”
女人红着脸有些嗔怪的埋怨了他一句,却也没把糖退回去。
“一个糖不值什么钱。”
徐科意说的随意,回头看了眼又开始揉眼睛的徐币商,皱眉说了一句,“别揉了。”
他拉开他的手,眼睑下面那颗小红疹都快被揉破了。
“痒。”徐币商闷闷的带着鼻音,一个字说的又快又轻。
徐科意没办法,只好用手碰了一下,刚刚进过冰柜的指尖带着凉意,瞬间让徐币商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女人不敢再多看,红着脸,一颗心跳的乱七八糟地走了。
奇了怪了。
她怎么觉得这么激动呢。
徐科意帮他揉了揉那颗小红疹,红艳艳的在眼睑下面,像颗鲜红的泪痣一样。
他拿出一罐冰牛奶摁在上面,叮嘱他说:“不能再揉了。”
徐币商被冰的一颤,但很快又舒服的不再乱动,听到他的话,认真地点了点头,却又听他说:“喝过的牛奶别忘了记在账上。”
他略微一顿,抿着唇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摁着牛奶罐,一只手翻开账本,虽然没说话,但浑身都透露着“小气鬼”三个字。
徐科意原本要上楼的脚步一收,索性站在他身后,低头看着他在账本上一笔一划地写下:“牛奶一……”一很快被划掉,改成了二。
他嘴角微抿,藏起了那点微翘的弧度,眼里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
算了。
2526听着外面的鸟鸣,看着阳光下绿意盎然的树,伸了个懒腰。
它就当是来度假吧。
……
自从见识了对方糟糕的自理能力之后,徐科意就不敢再让他洗衣服了。
他提着脏衣篓,想着随便找点事给他做,便递给他一个篮子,指着柿子树靠右边的位置说:“那里种了青菜,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挖两个。”
徐币商接过小篮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徐科意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见他成功找到了位置,他才放心的走到水井边开始洗衣服。
而徐币商看着面前一颗颗嫩绿的小青菜,思索着直接拔会不会把根拔坏,于是,他回忆起徐科意的话,并且找到了重点。
挖。
他蹲下来,看着脏兮兮的泥土,眉眼带着肉眼可见的排斥和为难。
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一个大男人不能总是吃白饭,更何况徐科意还是他弟弟。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脸郑重的表情开始刨土。
徐科意洗好衣服,又全部晾在了后院的晾衣杆上,去挖菜的人还没有回来。
他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带着一种莫名七上八下的心情,他走到地里,看到一个穿着老头衫的男人蹲在地上,吭哧吭哧的奋力挖土。
因为太努力,还挖出了一身的汗,老头衫都被打湿了,汗水滴滴答答的从下巴滴落,他时不时还要抬手擦一下。
终于,两颗青菜被完美地挖了出来,连点根须都没有被破坏。
他站起身,眼睛亮亮地回头,徐科意满是无力地看着他。
“……”
“……”
徐币商被带到了水井边。
两颗青菜被随手丢到了地上,他想伸手去捡,却被扯了过去,一双满是泥巴的手被浸到了清亮的井水里。
被搓了一下,他才顿觉刺痛的嘶了一声。
而徐科意看着他被磨破的两只手,凉凉地扫他一眼,“徐币商,我还真是高估你了。”
他有些不服气,想说什么,可徐科意抓着他两只手搓着他手上的泥巴,他又觉得疼,便说不出话。
两双同属于男人的手在水流中交叠在一起,徐币商可能是心里还有那么点委屈,便在徐科意帮他搓手的时候不太配合。
他帮他洗手心,他就蜷手指,洗手指的时候,他就故意动来动去,还有搓指缝的时候,他又痒的把手攥紧。
最后徐科意反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强硬的将他拉过来伸到水下,他又想躲。
“徐币商。”
好吧。
他配合的把手伸过去,憋屈地抿紧了唇。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已经落于下风了!
好不容易帮他把手洗干净,上面一些细碎的小伤口已经肿起来了。
不亏是养尊处优的手,刨个土都能刨成这个样子。
他面无表情地拿出一块毛巾,用井水浸湿,又盖到了他的脸上。
徐币商“啪”的一下觉得自己被扇了个耳光,于是一屁股坐了下去,刚洗干净的手又脏兮兮地撑在了地上,自己还疼地嘶了一声。
“……”
徐科意叹出一口气,是真的透露出了一股子无力感。
“徐币商,你今年真的三十岁吗。”
说完这句话,他又认命的用毛巾帮人擦脸。
而被糊的睁不开眼睛的徐币商在这个间隙还挣扎着说:“三十一岁了。”
“哦,所以你知道你大了我九岁吗。”
他将毛巾甩到盆子里,又拉过他的手伸进来洗干净。
徐币商垂下眼睛,小声地说:“所以你不能叫我的名字,徐科意,你得叫我哥。”
“……”
他甩开毛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徐币商被看得眼睫颤了颤,自己老实的在盆子里搓手手。
不叫就不叫吧,生什么气。
2
吃饭前还得先擦过敏的药,这回是真的从前到后给他擦了个遍,擦到后面,徐科意那张淡然无波的脸上都冒出了青筋。
偏偏徐币商还无知无觉,看着他那副样子,徐科意作势就要去扒他的裤子,这个时候徐币商才好像反应过来那样,轰的一下红了脸,揪着裤腰不松手。
“不……不用了,这里没这么难受。”
徐科意暼了他一眼,没说话,泰然自若的去洗手了。
2526摸着下巴,一脸赞赏地点头。
临危不乱。
它匹配上的宿主果然没一个省油的灯。
但徐币商那双手却不太能拿东西了,细碎的伤口不少,浸过水后更是肿了起来。
本来这只是小问题,不算太严重。
可他是徐币商。
徐科意只好又给他擦了药,但没有给他缠绷带,天气太热,怕会发炎。
于是吃饭的时候,徐币商只能两只手摊开在那里,上面亮晶晶的带着药膏,等着风自然晾干。
而徐科意却莫名的顿了一下。
应验了。
他要给他喂饭了。
想到这里,他有些复杂的看向徐币商,他上辈子不会真的欠了他吧。
因为天气热,胃口不是很好,所以晚上做的是清汤小面。
徐科意低下头装作看不见徐币商,可对方那双眼睛的存在感太强了,好几次在对方坚强的拿筷子却拿不起来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那道欲言又止的目光。
最后,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徐币商。”
“当啷”一声,筷子彻底滚了下来。
他忍着突突直跳的眉心,弯腰将筷子捡了起来,又走到徐币商的面前,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徐币商被他看的心里发慌,咽了咽口水说:“我不是故意的。”
“当”的一声,椅子放在他身边,徐科意坐了下来,然后用筷子搅动着他那碗快坨了的面,还没忘记吹了吹上面的热气,送到他嘴边说:“吃。”
徐币商愣了一下,蜷着手指说:“这是你的筷子。”
“嫌弃那就饿着。”
他抿了下唇,张开嘴吃了,心里却忍不住觉得对方的脾气变差了,明明刚开始见面的时候还一口一个“徐先生”。
“别发呆。”
徐科意抬眸看了眼溅到他衣服上的汤汁,又用纸巾给他擦了擦嘴。
他的动作太自然,连徐币商也惊了一下。
他好歹也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了,却被像小孩子一样对待,这……耻度也太大了。
徐科意自己做完后也愣了一下。
总觉得他过于自然的代入自己照顾人的角色了。
他抿了下唇,垂下了目光。
接下来的时间,谁也没说话,徐币商也老老实实地吃着面,吃到最后,他先别开了脸。
“不要了,吃饱了。”
他手上的药干了,只是手指头还肿着,说完话,他用两只手捧着水杯低头喝了口水,好半晌都没抬头。
徐科意低头看着他通红的耳朵,转头将剩下的半碗面倒进自己的碗里,然后就着筷子吃了起来。
徐币商抬头看向他,动了动嘴,但还是什么都没说,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夏风徐徐地吹过来,伴随着几声蛙鸣,气氛安静而沉默,却也异常的和谐。
这一刻,徐币商的内心莫名的安宁下来。
徐老头不在了,但好像徐科意在,也很不错。
……
徐币商折腾了好几天,身上的红疹才慢慢消退下去,但不知道右眼睑下面那颗红疹是不是上次被他揉破了,结成了一个小小的疤,疤褪了之后就变成了一颗痣。
不是特别显眼,但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又很容易注意到。
这让徐币商英俊的脸多了点别样的魅力,引的人总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但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的原因,还是天气太热,徐币商又感冒了,总是吸着鼻子,时不时的还要打几个喷嚏。
也因为他反反复复折腾的身体,也没有再提起要送他去镇上住的事情。
炎炎夏日下,他挥着锄头开垦旁边的地,而徐币商戴着草帽,穿着短裤和老头衫,正蹲在地上努力的把一个个西瓜掰下来。
徐科意除了开店也不是什么都不干,后院那块空地他用来种了西瓜,现在正好是长成的时候,收了可以运到镇上去卖。
徐币商主动请缨要来帮忙,想着摘西瓜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也就由他去了。
而现在一个小时过去了,他摔坏了两个西瓜,自己栽了三个跟头,总共摘了二十个不到。
看着对方那张大汗淋漓的脸,还有越努力越笨拙的动作,他揉了揉眉心,没什么表情地说:“可以了。”
徐币商还记着要摘就摘长得好看的,这样会卖的更好,听到徐科意的声音,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站起来的时候还扶了下腰,显得他多辛苦似得。
他眉眼未动,看着他抱着一个大西瓜的样子,单手拎着锄头往前走,而徐币商跟在身后,长腿迈的倒是快,不大一会儿就追上了他。
“徐科意,这个我们可以留着自己吃吗。”
他侧头暼了他一眼,嘴唇微张,但看到他那双眼睛,要说出口的话不知怎么的一转,脱口而出道:“不行。”
“为什么。”徐币商和他肩并着肩,有些失落地问他。
他嘴角轻扬,又很快恢复如常地说:“因为它长得好看。”
徐币商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大西瓜,幽幽地叹了口气。
怪他,他挑了好久呢。
……
因为西瓜总共就十来个,徐科意没有开小货车,而是准备开三轮车。
看到他要出发,徐币商跟了上来,自己还懂事的带了个小板凳。
“我也要去。”
徐科意将西瓜都放好,确认不会掉出去,他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也没打算让你一个人在家。”
总觉得留他在家会更不放心,还是放在身边看着吧。
徐币商高兴起来,兴致勃勃的把自己的小板凳放上去,还没忘记扶正自己脑袋上的草帽,然后长腿一跨坐了上去,目光亮亮地看着他。
一副从没进过城的新奇样子。
徐科意有些好笑,恐怕对方真正见识的那些东西才是小溪村企及一辈子都无法接触到的东西。
他坐上驾驶座,回头看了眼徐币商,淡声说:“坐好了。”
磕磕巴巴地启动颠簸了一下,徐币商的屁股差点被颠了出去,之后是突然加快的速度,让他措不及防的用力拉住了旁边的护栏。
后面的路平稳起来,风声逐渐变大,前面是一条长而笔直的小路,四周全是金灿灿的稻田,蓝天白云,一望无际,仿佛到了一个自由自在的旷野。
徐币商笑起来,他所受到的教育向来是含蓄而内敛的,但此刻却能看到他眉眼间的明亮,草帽被风吹开,由一条绳子挂在脖子上,在明媚的阳光下,连吹过来的风都带着炙热。
但他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快。
徐科意借着余光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带笑,那双眼睛仿佛都在发光,他收回视线,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从来都没有讨厌过徐币商,从一开始就是。
……
傍晚的小镇很热闹,这里自发的形成了一个美食街,因为后面就是一所中学,所以这里有许多五花八门的小吃摊摆放在两侧。
徐科意支起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切开的西瓜,徐币商什么都不懂,却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不过他还算听话,没有出去乱走,而是搬出自己的小板凳,坐在了他的身边。
徐科意来到镇上还要去店里订货,他将东西都摆好之后,叮嘱他说:“西瓜一块钱一斤,这些切好的,小的两块,大的三块,如果有人要装盒,你就说暂时没办法做。”
“为什么。”他仰头看着他。
“因为你会切到手。”
回答完,他将徐币商挂在脖子后的草帽戴在了他脑袋上。
又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一灌牛奶递给他,帮他放好吸管,再次叮嘱道:“不要离开这里,我很快就回来,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打电话给我。”
见交代的差不多了,他看了眼时间,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人老实地坐在小板凳上喝牛奶,他才放下心。
等徐科意消失之后,把牛奶罐吸空的徐币商才猛然想起来,为了防止有人找到他,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根本就没有带过来。
“你好,西瓜怎么卖?”
三两个年轻姑娘互相推搡着走到摊位面前,脸红红地盯着徐币商的脸和老头衫下紧致矫健的身体。
完了。
本来觉得没什么的,但现在突然就觉得有些慌了。
“西瓜一块钱一斤。”
因为感冒,沉稳的男低音带着点鼻音,显得有些哑,却很抓耳。
几个女孩子的脸更红了,小声问:“能不能便宜一点啊。”
徐币商的心里咯噔一声,大脑飞速运转,最后得出结论,他从没有自己去买过西瓜,更没有摆过摊,就连平时吃的都是别人切好摆好盘的。
最后,他试探着问:“你们觉得……便宜多少比较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徐币商:在逃贵公子
虽然没有常识,自理能力又差,但主打的就是一个脾气好
第85章 都市乡村
1
徐科意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人山人海的场面, 甚至在狭窄的步行街前面还排起了队。
徐币商的帽子堆在了后面,露出他那张英俊贵气的脸,他笑得像夏日下向阳而生的向日葵, 傍晚的晚霞都在他身上披上一层耀眼的光辉。
待徐科意走过去的时候,人群里还发出了一两声小小地惊呼。
他抬起眼眸看过去,几个姑娘红着脸捂住了想要惊叫的嘴。
他抬手将草帽盖在了徐币商的脑袋上,徐币商回头看向他,眼里带着晶莹的光。
“徐科意, 西瓜卖完啦。”
旁边几个帮忙切瓜包装的姑娘跟着点点头。
原来在徐币商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几个姑娘也被难住了, 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生怕他做生意被骗,于是留下来为他出谋划策。
最后几个人商量了好一通,认为切开散卖更划算。
而徐币商这人没什么优点, 就是听劝, 便答应下来。
见摊子上只有他一个人,几个姑娘还主动留下来帮忙, 到处招揽客人,连自己的朋友都被拉过来充人头。
终于在她们的努力下与徐币商不经意出卖的色相中,这里的生意做了起来, 还好的不得了。
但是切西瓜又成了个问题, 姑娘们掌握不好那个度, 怕切少了,又怕切多了, 想让徐币商来, 他却摇摇头, 认真地说:“徐科意不让我切, 说会切到手。”
一个三十来岁的英俊男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又乖又听话,谁能懂啊!
于是姑娘们一撸袖子,自己上了!
几个人通力合作,还真把小摊子支楞起来,打理的有条不紊。
徐币商别的不行,算账倒是快,几块钱的东西一过脑就算了出来,比计算器还快。
他还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徐科意放在保温箱里的冰牛奶,十分大方的一人一瓶的分了,分吸管的时候,姑娘们纷纷摆手,咕咚咕咚两下直接干了。
他愣了一下,学着对方豪放的姿势,结果被呛的眼泪都冒了出来,给几个姑娘吓得不行,最后还是让他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咬着吸管,一边收钱算账。
徐科意回来的正是时候,西瓜都卖完了,只剩下最后一个还没切。
他看了眼忙活的满头大汗的徐币商,他过敏刚好,皮肤还很敏感,这么一晒,脸上又红了起来,他拿出一块湿毛巾摁在他的脸上,徐币商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却没一点要自己动手的意思。
徐科意也习惯了,没有一点不自在,旁边几个姑娘却莫名的脸红了起来。
他看了眼收拾的井井有条的小摊位,明白仅靠徐币商一个人是做不到这个程度的,便和缓地说:“辛苦了,这个西瓜就送给你们吧。”
几个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却莫名看着两个人插不进去的氛围,又有种待在这里不太合适的感觉。
一番客气的推辞后,几个姑娘还是将西瓜抱走了,走的时候还互相交头接耳、兴奋又激动地说着什么。
徐币商在听到要把西瓜送出去的时候,就想要说什么,但被徐科意用湿纸巾擦着脸,强硬的让他闭上了嘴。
等人都走远之后,他才小声地问:“为什么要把那个西瓜送出去。”
他暼了他一眼,开始把小桌子收到车上。
“人家那么辛苦的帮你做事,送个西瓜又怎么了。”
徐币商拎起自己的小板凳上了车,又扶了扶脑袋上的帽子。
“可是我已经把牛奶分给她们了。”
徐科意一阵失笑,回头看向他,“怎么今天这么精打细算了。”
他知道徐科意说的是他前几天卖醋的事。
脸一热,他屈膝坐在小板凳上,两只手搭着膝盖,看着前面大片绚丽的晚霞。
“那个西瓜是留给你的。”
他想着徐科意那么忙,还一口都没吃上呢。
徐科意动作一顿,眼睑微垂,恰好这个时候云层散开,宛若回光返照那样,一道耀眼的金辉从云层里刺透出来,描摹在他骤然柔和下来的侧脸轮廓上。
“家里又不是没有。”
留下这句轻的不能再轻的话,他启动车子,摇摇晃晃地驶离了这道拥挤的步行街。
叮叮咣咣的声音在颠簸中响起,他低下头,钩挂上挂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几个捏瘪了的牛奶罐,挤挤攘攘地撞在一起。
他嘴角一弯,迎着落日,面向晚霞,蝉鸣和叮咣作响的牛奶罐也能汇成一副夏天的画。
……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田地里劳作的人也都回了家,清亮的月色照亮了前面的路,一路的蛙鸣成为了前方指引的方向。
把车开到门口,等徐币商下来之后,他又开着绕了个方向到后院以前养牛的地方,把车锁好,再收拾好东西,刚准备往前走就听到大门的位置传来一声巨响。
他连忙快步跑过去,只见大门敞开,里面的东西一团乱,心脏一紧,他急忙走进去,顺手拿起了一把雨伞。
“徐币商。”
碰撞的声音在仓库的位置响起来,他立马跑过去,却见三四个健壮的男人正趴在地上,而徐币商一脚踩一个,他进去的时候,对方正一拳头砸在一个男人的脸上。
心里松下一口气,攥着雨伞的手也松开。
人看着矜贵,却也是个大家族里面培养出来的练家子。
等人都爬不起来了,徐币商才看向徐科意,凌厉冷淡的双眼瞬间变成圆溜溜的无措。
“徐科意,有小偷。”
这里闹的动静不算小,隔壁几户人家全出来了,嚷嚷着说隔壁村有好几个地痞流氓回来了,自家的鸡前几天找不到,还以为丢了,想来也是被偷了。
普通的农户家对这些不学好的地痞流氓向来深恶痛绝,纷纷吐了口唾沫,咒骂偷东西要遭报应。
而那些人却鼻青脸肿的哎哟出声,叫嚷着徐币商打断了他的骨头,要让他赔钱。
徐币商可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突然被污蔑,还被倒打一耙,他立马就生气起来。
“是你们先来偷东西。”
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吵过架,哪里是几个流氓的对手。
对方在那里耍赖撒泼,死不认账,面对大家的指责还一副不要脸的模样,话里话外的不停叫嚷着徐币商打了人,要让他赔偿医药费,要不然就天天来这里闹,让他生意都做不成!
徐币商气的面红耳赤,他紧紧地抿着唇,二话不说,直接上去一脚踹断了对方的肋骨,在明显一道“咔嚓”声中,四周陷入了沉默。
“你说赔多少钱可以断你一根骨头。”
居高临下的目光和明显有一丝狠意的语气让人缩在地上抖了抖。
徐科意毫不怀疑,对方如果敢报价,徐币商真的会当场丢下一张支票,然后一根一根的把他所有的骨头都踹断。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有时候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已经算不上什么问题了。
四周的村民也一时被吓得说不出话,他们只敢动动嘴皮子,哪敢真的动手啊,尤其像他那样干脆利落,一脚下去,肋骨就断了。
徐科意直接报了警,将徐币商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对方还有些气不过,他无奈又好笑地拉着他,轻声说:“行了,警察待会儿就来了。”
“他们先偷东西,还让我赔钱!”
可见是真的气狠了,连平日的矜持温吞都看不见了。
“好了,待会儿警察会把他们带走的。”
可不能真的让徐币商动手,因为严重了真的要赔医药费。
警笛声从前头的小路传来,村子里的其他人都点亮了灯,近的都打算出来看热闹,远的也纷纷探出头四处张望。
原本龟缩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几个人见警察真的要来了,眼珠子一转,推开人群就想往外跑。
也就那个被踹断肋骨的跑的慢,立马就被村民们拦住了,其他几个人可不管自己的同伙被抓住了,撒丫子就往黑的地方狂奔。
徐科意长腿一伸绊倒了一个人,揪着他说:“别跑了。”
你说不跑就不跑,妈的!
被抓住了他还在奋力反抗,结果就见跑出去的两个人一人被拽着一条腿拖了回来,俯趴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徐科意轻轻地叹了口气,“都说了别跑了。”
男人缩着不动了。
不跑了,不跑了,打死也不跑了。
警察来的时候没想到还要叫救护车,于是一大群人又在村头那颗大树下等救护车过来。
偏僻狭小的小溪村还从来没这么热闹过,连第二天要上学的小孩也都凑了过来,长辈们也没让他们回去,实在是这个热闹大家都想看。
等救护车的空档,警察顺便把笔录给做了。
徐科意不认识这些人,但有些年龄大的知道,这几个流.氓都是隔壁大河村的,小时候不学好,长大了就专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嘿,这么一听,还不是一回两回了。
因为对方的伤不太确定,所以问的多了些,如果真的严重了,影响到个人生活,徐币商也是要负一定责任的。
主要是怕对方的家里人来闹。
“多少钱。”徐币商淡着一张脸,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做笔录的警察就抬头看向了他。
徐科意连忙捂住他的嘴,微笑着说:“如果真的影响到了个人生活,我们会赔偿医药费的。”
“呜呜呜……”
赔可以,等他再去打断他们几根骨头!
2
笔录做完了,救护车也来了。
还好,只是普普通通的骨折,养一段时间就能下路,这方面就不需要徐科意他们出面了,等人能下地了,还要去警局喝两杯茶。
见没热闹可看,村民们也纷纷打着哈欠散了,提溜着自家小孩,让他们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要去上学。
走的时候还听见有人嘟囔,说这个打人的小伙是谁,怎么从没见过。
徐币商垂下了眼,沉默地站在原地。
不知道是谁家的小毛孩精神了,闹腾着不愿意睡,没多久就听到了揍孩子的声音,嚎的村尾都能听见。
徐科意轻出一口气,头也没回地说:“好了,走吧。”
晚上折腾了这么一通,也不知道他藏起来的那个大西瓜能不能哄好他。
嘴角轻扯,他笑了一下,却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
回过头,徐币商站在月下,那双透亮的眼睛正在看着他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双眼睛好像一个清澈的湖泊,倒映着月光,藏着许多想说的话。
“愣着干什么,走了。”
他别开目光,如之前许多次那样,带着淡然的沉默。
但可能是今天都累到了,又或许是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在沉寂之后,蔓延上来的空虚就变成了许多想要说的话。
一阵风吹过来,吹乱了徐币商头上的碎发,那种生气变成了一直没说出口的委屈。
他低下头,抹了抹眼睛。
“你又怎么了。”
无奈的叹息一声,这个又字不知怎么的就脱口而出了。
说完他就后悔了。
果然,原本还是红通通的眼睛,这下彻底湿漉漉的冒出了水光。
“徐科意,你刚刚为什么不帮我。”
“我帮你了啊。”
“你没有,你不让我说话。”
他边说边揉眼睛,越揉眼睛越红,本就感冒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酸涩的鼻音。
他哭笑不得,走过来拉着他的手不让他揉,本就过敏刚好,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待会儿眼睛又肿的难受。
“是我错了,好吧。”
可能他真的错了,因为要哭不哭的人,这下真的要掉眼泪了。
“你把我留给你的西瓜送人了,仓库里的东西都被他们弄坏了,他们还冤枉我要我赔钱,你让我有事就给你打电话,可我根本就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所有的委屈都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最后那句话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长时间压在心里的疑惑和迷茫变成了委屈与难过,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他与这里每一分每一秒的不相融都成为了难以说出口的孤独。
徐科意轻声一叹,揉了揉眉心。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这么多天下来,他们一直没能好好的沟通横隔在他们之间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没有我的联系方式,也认为我们之间没有联系的必要,但是……”
这句但是还没有说出来,对方那双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掉下了一滴泪,在晶莹的月下泛着透亮的光泽。
他真的在难过。
徐科意心脏一紧,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对方病中说的那句话。
——“徐科意,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对方为什么突然会回来呢,而且对他好像没有任何陌生感,亲近又信赖,明明他们许多年都未曾见过,连对方的样子都没有看清过。
为什么呢。
“徐币商,你为什么执着的想让我叫你哥哥,可我们本来就不是兄弟的关系,不是吗。”
他直视着他,带着一丝有些残酷的冷静看着他那双在哀伤中震惊的眼睛。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觉得对方在常识上就是一个事事都被安排好,温驯又笨拙的小孩。
可他真的不懂他和徐老头之间的恩怨,也不明白为什么徐老头都死了,对方却没有回来看他一眼,更不明白走都走了,已经享受到他身为徐氏太子爷的身份,还要突然回到这个破旧偏僻的小地方干什么。
明明晚上总是热的睡不好,这里的饭菜也吃不惯,过敏刚好,身上又到处都是被咬的蚊子包,可却一次都没有提过要走的事,就像他也没有提过为什么要来,就默认的在这里生活了。
徐币商怔怔地看着他,那张脸和那双不同色的眼睛太独特,看一眼就很难再忘记。
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孩,那时候他还抱过他。
对于徐老头捡回的这个小孩,他起初心里是有些别扭的,但随着他长大,他逐渐要接受自己的命运,明白只有小溪村才是他的家后,相隔万里,越远越想念。
于是他午夜梦回的时候,反反复复的想起这栋房子,后院的柿子树,还有那头衰老的黄牛。
最后想来想去,他想到了徐科意,想他短短小小的手,想他的眼睛,想他的鼻子,想他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他会不会叫他哥哥,会不会一看他就笑。
除了徐老头,他与这个世界好像又有了一层联系,他不再孤单,他的心里满的发胀,一种安全感让他不再惧怕空旷的夜晚。
哪怕他从未回来,不能回来,也不该回来,可他也从来没有忘记过。
可事实是,他们连最基本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徐科意,当年你大学报道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你了。”
他喃喃地说出这句话,眼里还带着泪光。
“是。”他抿了下唇,直视着他。
“那为什么你没有回头。”他继续说:“我回头看你了,想和你说话,但你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眼睁睁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就和刚才一样。
那一瞬间的空虚前所未有的强烈,好像他期望的变成了单薄的纸,一戳就破。
徐老头不要他,徐科意和他也没有关系。
他仍旧是孤单的自己。
徐科意心头一颤,看向他的目光微微震动。
对方回头看他了?
他并不知道。
他只以为他不该也不能和徐氏的继承人有太多的关系。
没人喜欢一个突然冒出来又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弟弟。
“对不起。”他张了张嘴。
他看起来又要哭了。
徐币商难过地摇头,“徐科意,我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
略带几分哽咽的声音让人心头发涩。
徐科意喉头一紧,看着他的眼泪滑过眼睑下方那颗小小的痣,虽然很不应该,但现在站在月下哭泣的徐币商,真的很想让人亲亲他。
“没有。”
他喉结滚动,张开双臂将他抱进了怀里。
“徐币商,你想住就住吧,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你想住一辈子都可以。”
他的徐本来就是徐币商的徐。
……
2526撑着下巴悄咪咪地去看徐科意的脸。
本来那天月下,如此良辰美景,怎么也该接个吻了表一下内心丰富的情绪。
结果一个拥抱就完了。
完了!
2526从没有如此怀念过那段被马赛克糊住的日子!
【宿主,不管你相不相信,你和徐币商之间是有不可分割的缘分的】
徐科意整理货架的动作没停,面不改色地说:“嗯,谢谢你,虽然有点叫不出口,但我会努力试着把他当哥哥的。”
【……】
不是,和你们人类沟通这么困难吗!
【老婆!你应该叫他老婆!他是你未来老婆!】
徐科意眼睑微颤,这次索性保持沉默不说话了。
【……】
累了,就这样吧。
当哥也挺好的,白天叫哥哥,晚上哥哥咳……
仓库里的一些东西被损坏了,其中就有一箱挂面被压的稀碎,还打烂了一箱子酱油,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里面清理干净,但损坏的货他还要及时补上。
今天开门有些晚,他刚把闸门拉起来,几个坐在外面的女人和老人就扑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开始哭。
徐科意看了几秒才明白她们在哭什么。
无非是他们的儿子/丈夫被打断了骨头,连床都下不来了。
嗯,警察局牢房的床。
他被哭的眉心泛疼,皱了下眉正要开口说话,楼上突然掉下一个汽水瓶子,“嘭”的一声砸碎在她们的脚下。
几个女人被吓了一跳,抬起头就是徐币商面似沉水的脸,一副她们要再敢闹就打断她们骨头的架势。
不得不说好歹是大集团的继承人,板起脸的时候还真有几分吓人的威严。
他手上拿着一个空瓶子,作势又要往下丢,几个女人被吓得脸一白,爬起来拍拍屁股就跑了。
他哼了一声,等徐科意走出来的时候,那颗探出阁楼的脑袋又呲溜一下缩了回去。
这几天都是这样的状态。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哭的眼泪汪汪的觉得伤了自己的面子,还说了些伤心难过的话,这个自诩自己已经三十一岁的男人突然觉得羞耻起来。
一对上他的视线总要躲开。
他看了眼地上碎裂的玻璃渣,先用扫帚清理了,以防被喜欢赤脚跑的孩子踩到。
然后他放下东西,不紧不慢地上了阁楼。
果然,刚刚凶神恶煞做完坏事的人正一脸端庄地坐在书桌后面,一副乖宝宝的样子看着他高中时的课外书。
“徐币商。”
对方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拿书的手慢慢支起来,直到将整张脸挡住。
“徐币商,谁教你往楼下砸瓶子的。”
对方没说话,将脸藏在了书里。
他走过去,抽走他面前的书,直视着他那双瞬间有些慌乱的眼睛。
手指敲了敲桌子,他没什么表情地问:“徐币商,谁教你往楼下丢瓶子的。”
手上空了,他只好左手抠右手,右手抠左手,听到徐科意的声音,他小声地回答:“豆芽说的。”
豆芽就是秀姨那个三岁半的小儿子,还没上学,整天光着屁股去地里抓蝌蚪。
徐科意都被气笑了。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难怪他这两天总见豆芽往这跑,还以为秀姨又指使他来买醋。
“你知不知道瓶子从楼下丢是能砸死人的,要是真的砸到人的脑袋怎么办。”
徐币商抬头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我瞄准了的。”
瞄准了?
他冷笑一声,低头看着他。
“徐币商。”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他低下头,老实诚恳的认错,心里却憋屈的不行。
明明说好了要叫哥哥的,又指名道姓的叫他名字,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徐科意:#我那三十一却堪比三岁半的哥哥
第86章 都市乡村
1
徐币商被不轻不重地教训了一顿, 气的他中午多吃了一碗饭,还吭哧吭哧吃了大半个西瓜,一点也没给徐科意留。
他觉得徐科意这人不讲信用, 还没大没小!
“没大没小?”徐科意抬起眼眸,不冷不热地看向他。
“每天的衣服是谁洗的,饭是谁做的,之前晚上一个人害怕的时候,是谁哄你睡觉的, 嗯?”
他站起来,身体的阴影将他笼罩。
“你说谁没大没小。”
徐币商抠着手指, 很难去承认自己在这之中起到的作用就是每天睡了就吃, 吃了就睡,偶尔还要制造点麻烦让徐科意操心。
但让他承认那也太伤他的自尊心了。
他默默地抬起头,小声说:“徐科意, 你要不要吃西瓜, 我去帮你拿。”
说完,他自己先打了个嗝。
看着他撑的小肚子都要出来了, 徐科意低笑一声,“刚刚是谁死命往嘴里塞的。”
简直幼稚的要死。
大概徐币商唯一能想出来对付他的方法,就是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然后再说服自己他身为哥哥, 得让着他。
看不出一点聪明的样子。
徐币商眼神游移, 站起来想往外溜,“我去看店了!”
“跑什么。”他一把拉住他的手, 徐币商踉跄一下靠进他的胸口, 炙热的夏日让相贴的体温攀升, 轻薄的布料挡不住肌肤的柔韧。
那一瞬间, 他们好像同时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
那么近,近的呼吸相闻。
对视的双眼都仿佛席卷的漩涡那样带着引人遐想的深邃。
徐科意先松开了他,别过头说:“我待会要去地里干活,你留在家里看店,货架上我已经都标好了价格,这次别算错账了。”
他拿起一顶草帽戴在头上,又顺手拿起放在门边的镰刀,出门的时候顿了一下,似乎想回头看他一眼,但还是走了出去。
而徐币商仍旧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他咽了下口水,心脏如雷般快速地跳动起来。
他扭过头,藏起了耳朵上的红。
……
六月是夏日正盛的时候,是西瓜成熟的时候,也是早稻收割的时候。
徐老头在小溪村有一亩地,不大,种的粮食也不卖,都是留着自己吃。
之前徐科意没去市里上大学的时候,这里的活就是他来干,后来他离开了,徐老头年纪又大了干不动,这亩地就荒了一段时间,不过地还是好地,今年的粮食一片金灿灿的饱满又有生机。
“小徐啊,这么大太阳就下地呢。”
遇到在树荫下乘凉的老人,对方拿着一壶茶,一把蒲扇,旁边还有把镰刀,想来也是要下地收粮食。
不过农家人早出晚归,讲究天刚亮就出去干活,像这么热的夏天,通常也会避开中午这段时间。
徐科意抿了下唇,说道:“早上起来晚了,早点干完早点休息。”
老人注视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说:“还是年轻人身体好啊。”
说完就摇着蒲扇,悠哉悠哉的打算小憩一下。
……
独自留在家里看店的徐币商只坐了这么一会儿就坐不住了。
心里总浮动着想让他做些什么,于是他时不时地翻看着手上的账本,发现徐科意记得很详细,工整的手写字也好看立体。
现在很少有年轻人会手工记账了,更没有耐心一个一个写下这么整洁好看的字。
看了一会儿,他喉结微动,那种驱使着像让他做点什么的感觉越加浮躁。
他索性合上账本站起来,内心强烈的涌动着想去找徐科意的想法,可刚走出门口,他却忽然想起,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徐科意。
因为他根本不认识自家的地在哪。
恰好这个时候,穿着条小短裤的豆芽挎着一个小篓子从前面路过,他眼睛一亮,招呼道:“豆芽。”
还没柜台高的小萝卜丁抬起头看向他,叫道:“老徐。”
他噔噔噔地跑过来,两只手扒拉着柜台问:“老徐,他们有人来找麻烦了吗?”
徐币商点点头,“来了,但她们被我吓跑了。”
豆芽咧开缺了一嘴的牙,边漏风边说:“管用吧,之前村尾的强子和我打架,他妈来找我,让我家赔钱,当天晚上我就拿着弹弓去把他家的窗户崩了。”
他有些得意,微微摇晃着小脑袋。
“然后呢。”
这些事对于徐币商来说又新奇又遥远,这个年纪的他已经开始接受最为严苛的教育了,平常连一言一行都要接受监督。
那时候村里也有几个玩伴,但因为有一次他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第二天他就被接进了城,直到半年后才回到这里,从那以后,他却再也不敢和他们一起玩了。
因为如果他不按照要求来规范自己的一言一行,他就只能留在那个冰冷空旷的地方,再也不能回到这里。
即便如此,他还是在上中学的时候就离开了。
一走就再也没能回来。
“然后我妈把我揍了一宿,屁股都揍肿了。”
豆芽皱着鼻头,整张小脸都拧巴在了一起。
显然认为自己身为一个男子汉却被揍屁股实在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
徐币商笑了起来,轻声说:“我没有被揍屁股,不过如果我不听话,我就要跪在书房里,边跪边写检讨书,嗯……字数不得少于五千字。”
豆芽还没上学,不知道写检讨书是一件怎样可怕的事,但下跪他却能听懂,便肃着一张小脸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随便下跪。”
他有些好笑又有些惊讶,问:“这是谁教你的。”
豆芽挺起胸口,自豪地说:“我爸说的,他每次做错事的时候都会被我妈赶到外面去,我妈让他认错,他就会这样说。”
他忍不住赞叹,“你爸真硬气。”
“不啊,刚说完他就跪下了。”
“……”
“因为我爸又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能屈能伸。”
他忍不住笑起来,撑着下巴,说道:“你爸说的对,男儿膝下有黄金对,能屈能伸也对。”
豆芽又好奇地问他,“那你现在做错事还要下跪吗。”
他摇摇头,“不用了,因为让我下跪的人快死了。”
豆芽那张小脸又皱了起来。
“可我妈还是会揍我屁股,不过算了,揍就揍吧,她还是活着比较好。”
看着他徒自摇头的模样,徐币商欣赏的夸道:“你真孝顺。”
“她死了就没人给我做饭了,我爸做饭太难吃了,狗都不吃。”
三岁半的小孩尚不能理解死亡的含义,只觉得死去的人是离开这里去了天上。
徐币商轻轻地拍了下他的头,温柔地说:“童言无忌。”
豆芽摸了摸自己毛刺刺的脑袋,踮着脚张望了一会儿,问:“老板呢。”
“他去地里干活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
他顿了一下,心里骤然一松,轻快地答:“正要去。”
豆芽眼睛一亮,扒拉着柜台,两只乌溜溜的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他,“老徐,我带你去抓泥鳅吧。”
抓泥鳅,听起来是一件十分新鲜的事。
“好啊。”
注意到豆芽挎着一个小篓子,抓泥鳅肯定要东西装起来,他便跑回后院,提了个只有脑袋大的小红桶。
拿好钥匙,他又想了想,从大冰柜里拿出一瓶冒着凉气的橘子汽水,又拿出两罐冰牛奶,关好闸门,转头看到豆芽赤着的小脚,叹了口气说:“以后再也不能从楼上丢东西了。”
“为什么。”豆芽仰着脖子问他。
“因为如果你真的被碎玻璃划伤脚,我会伤心的。”
豆芽想了想,低头看了眼自己灵活的小趾头。
“好吧,那我也不用弹弓去崩人家的玻璃了。”
他十分善解人意的明白了徐币商的意思。
徐币商高兴起来,分给他一罐牛奶,又帮他拉开拉环,放好吸管。
豆芽却摇了摇头说:“妈妈说了,不能吃嗟来之食。”
稚嫩的童音发音如此准确,徐币商还惊了一下。
他端起一张脸,认真地说:“好朋友就是要学会分享。”
豆芽抬起头和他对视了几眼,随即接过牛奶,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财大气粗地说:“好吧,那待会儿我抓到的泥鳅分给你一半。”
“谢谢你,豆芽。”他认真的感谢他。
“不客气。”
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各自捧着一罐牛奶走上了绵长的小路。
炙热的阳光下,相同的老头背心和褐色短裤远远的入了明媚的阳光中,蝉鸣蛙叫,伴随着牛奶罐喝空的呼噜声,是比冒着泡的橘子汽水还要更清新香甜的味道。
狭窄坎坷的田梗上,他和豆芽一前一后,在亮的刺眼的光线中,他眯着眼看到了金灿灿的稻田里那个弓着腰割稻子的身影。
“徐科意!”
他踮起脚用力地挥手。
随着他这声放声高呼的声音,那些严于律己又苛刻规范的教条好像通通都离他远去。
他看着徐科意擦了擦头上的汗,直起身回过头,他两眼明亮,向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阳光下,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束向阳而生的向阳葵。
而徐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汗水延着他的下巴滴落,炙热的温度轰开了灼人收紧的火。
他喉结滚动,透明的汗珠延着他的脖颈滑进了衣领,带起一道引人遐想的痕迹。
2
坐在靠路边生长的树下,清凉的橘子汽水冰冰爽爽的从喉咙滑进胃里,缓解了炙热的夏日下所带来的燥意。
徐币商侧头看着他薄唇微张、喉结顺着汽水上下滚动的模样,没来由的跟着咽了下口水,觉得有些干渴。
他别开视线,抿唇数着地上的蚂蚁。
徐科意回头看向他,清冽冷淡的双眼映出他的侧脸轮廓,视线划过他眼睑下方那颗小小的痣,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仰头将汽水喝尽。
看到他还带了个小红桶,他用手背抹去嘴角溢出的水色,问:“你拿桶过来干什么。”
里面还有两个空的牛奶罐。
“豆芽说要抓泥鳅。”
说到抓泥鳅,他眼睛微微亮了起来,似乎极为感兴趣。
徐科意暼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在徐氏大楼谈妥一个几千万的项目的时候有没有这么高兴。
说着,豆芽光着脚丫在田梗上跑了过来,身上垮的小篓子在肩膀处打了个结,想来是刚刚去找秀姨了,帮他把这个有些长的绳子缩短了一些。
“老徐。”
豆芽用力地招手,咧着那口漏风的大牙。
徐科意听到这个称呼微微一顿,用余光扫了眼徐币商一副见到至交好友的脸色,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站起来将自己脑袋上的草帽扣到他头上,叮嘱说:“就在这附近玩,别走远了。”
徐币商仰头看着他,想把脑袋上的草帽还给他,却见他已经拿起镰刀离开了。
豆芽一路撒丫子跑过来,见他看着徐科意的背影出神,跟着看过去,见已经被割出一条路的稻田,惊叹道:“老板真厉害,一个人都能割这么多。”
徐币商看着他在阳光下认真专注的侧脸,还有泌着汗的鼻尖和额头,抿了下唇说:“对不起豆芽,我不能和你一起去抓泥鳅了,我得去帮徐科意干活。”
他有些愧疚,觉得自己答应了别人的事做不到就是不讲信用。
“你要去割稻子吗?”
“嗯。”他点点头。
豆芽叹了口气说:“好吧,那我只能去你们的地里挖泥鳅了。”
他有些为难,明明他都已经看好一块地了。
……
炙热的温度下,他的短袖全都被汗水浸透,其他的男人家都已经脱了衣服,露出被晒成古铜色的皮肤。
他像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大学生,斯文清俊,阳光下,皮肤白的能透光,又瘦又高,还穿的体面又整齐,却也和地里所有干农活的人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
甚至割稻子的动作也又快又利落。
那双好看的手上已经结过一层茧,看起来不太显眼,摸上去的时候却有些粗糙。
欤——
吸——
这时,另一双手伸了过来,骨节分明,修长好看,却也更养尊处优。
他回过头,看着身边的徐币商。
“镰刀是秀姨借的,用完了我就还回去。”
他老实的交待,却见徐科意还是看着他没说话,便小声地说:“我会小心的。”
为了证明给他看,他一把抓住面前茁壮的稻子,将镰刀放了上去,看着他准备发力的动作,徐科意眉心一跳,连忙握住他的手。
“会割伤手。”
如果一个没站稳栽倒在地上,这把镰刀会碰到哪里都不好说。
徐币商丧气地抿了下唇。
他是真的想来帮忙。
徐科意看到他失落的神色,眉眼淡淡,没说什么,却绕到他的身后,一手抓着他拿刀的手,一手带着他抓住面前的水稻。
“刀要抓稳一点,稻子不要抓的太低,注意弯腰,注意发力的姿势……”
属于青年沉稳冷静的声音贴在耳边响起,瞬间一阵酥麻划过,像电流一样在心尖泛起了一丝涟漪。
这点波荡让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和自己若即若离的身体,带着自己发力的手带着怎样温暖的热度。
偶尔指尖不经意的擦过他的指缝,总能在那块敏感的肌肤上带起一阵痒意。
他觉得心脏跳得有些快,身体都好像有些僵硬的抽离。
徐科意说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回应自己,抓着的手动也没动,他垂下眼睑,手指拨弄了一下他的指腹。
“徐币商。”
被叫住名字的人好像被吓了一跳,身体都抖了一下。
他看着他有些发红的耳朵,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有些紧张。
随即在徐徐吹过的夏风中,徐币商脑袋上的帽子被吹落,露出他那头柔软的黑发,还有修长的后脖颈。
他眼眸微深,视线从那块白得晃眼的皮肤上划过,直起身说:“学会了吗。”
徐币商摇摇头,耳朵像被阳光染上了颜色。
“哪里不会。”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明明是一个比他大了九岁的男人,有钱有势,却偏偏总是展露出一种无意识的乖顺和脆弱。
“哪里都不会。”
徐币商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中学跳级,高中保送到了一流大学,后来硕士连读,在很年轻的年纪就拿到了双学位。
可他在小溪村变成了一个最普通的人,在徐科意面前变成了一个什么都做不好的笨蛋。
他垂头看着地上的影子,泛着湿意的泥土踩起来很舒服,带着脏兮兮又引.诱般的柔软,鞋子里的脚趾头动了动,不知道这算不算踩在云朵上。
想来是不应当穿鞋的。
一道阴影覆盖下来,另一双属于男人的手握住他的手,带着他握紧镰刀,抓紧水稻,对方的手指扣进他的指缝,微微用力,刹那间乱了他的心跳,
稻子被割下来,松懈下来的力气变成栓不住他心脏的那根绳子,不需要后知后觉,只要那么一个停顿,他的心脏飞速地跳动起来,吵得他耳朵都在震。
“学会了吗。”
清冽好听的声音像加注在他心上的鼓,“咚”的一声让他抿出了一点温柔的味道。
“能再教一次吗。”
他咽了下口水,声音像怕被谁听到那样轻,却又似乎只说给身后的那一个人听。
徐科意眼睫微垂,看着他漫上红晕的脸,似乎能感觉到那上面的热度。
也不知是不是太阳太晒了。
帽子已经被风吹到了田梗边,他略微直起身将对方挡在自己的阴影下面,用身体给他制造出一个可以乘凉的地方。
于是他再握住他的手的时候,他只能贴上他的后背,下巴快要压到他的头顶,属于青年人淡漠的嗓音也带了点磁性。
“那我再教你一次。”
一次又一次。
徐币商到最后还是没学会,而徐科意也始终耐心的教着他。
独自在角落里挖泥鳅的豆芽看着刨开的好几个洞,充满忧虑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泥鳅这么难抓啊。
……
待夕阳西下,大片橙紫色的光像晕开的水墨画那样变成了近在咫尺而又绚丽的晚霞。
夏季的炎热在这一刻变得浪漫非凡,连时间的齿轮都开始缓慢旋转,将内心填满。
劳作的人纷纷直起身,迎着落日的余晖回家,黑黝黝的脸上带着疲惫却轻松的笑容,几个光屁股的小孩提溜着绳子说要去吊哈蟆,放学的小少年也迎着橙红的光一路向前,嘻嘻哈哈的比赛谁跑得快。
徐币商仿佛也成了零零散散中的一个,他提着自己的小红桶,戴着草帽,走在长长的小路上。
哪怕是被手把手的教着,但娇贵的手心还是被磨出了水泡。
徐科意走在前面,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也不说话,那双不同色的眼睛无论从那个角度都沉稳而深邃,但可能是晚霞太美,所以他的眼中也带了点柔软的温度。
意识到他在等自己,徐币商眼睛微微发亮,快步向他小跑了过去。
这条路那么长,晚归的人七零八落,走到徐科意身边的时候,他才终于觉得自己成为了其中一个。
他任由风将帽子刮落,由绳子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今天学到了割稻子,但他还有些遗憾的事没做。
“徐科意,明天还要来吗。”
他眼睛亮亮地问他。
“嗯。”
“那我也要来。”
徐科意看向他,又移开视线,与他并肩走在身侧。
“那家里谁来看店。”
徐币商烦恼了一会儿,取了个折中的办法。
“那就早上开店,下午来干活吧。”
徐科意扯了下嘴角,似乎在笑。
“这么喜欢?”
他抿了下唇,偷偷地看他一眼,小声说:“那我明天可以不穿鞋吗。”
原来是想踩泥巴。
倒也不是不行,农家人为了节省麻烦,通常不会浪费鞋子被泥土弄脏。
但看着徐币商那张充满期待的脸,心念一动,他问道:“为什么。”
徐币商笑了一下。
“因为我想知道踩在云朵上是什么感觉。”
徐科意脚步一顿,随即低头笑出了声。
真浪漫的想法。
他抬起头,看着天边那个黄澄澄的落日终于沉入山中,仿佛也透过那片天空看到了一个浪漫的童话。
“好。”
他轻轻出声,念出了徐币商的名字。
第87章 都市乡村
1
徐币商两只手上都长了几个大水泡, 吃完饭后,徐科意就拿着针和消毒水打算帮他挑破,要不然等刮烂了会更疼。
“嘶……”徐币商却有些害怕, 看到针就想躲。
“还没碰上去,叫什么。”他淡淡地暼了他一眼,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躲。
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徐币商只有在练散打的时候长过水泡这种东西。
却在一次磨破之后就被送去了医院,再之后,他就再也没长过了。
看着尖锐的针头, 他有些害怕,徐科意看了眼他的神色, 突然和他的手握在一起。
“感觉到了吗。”
他因为徐科意这个动作愣了一下, 茫然地问:“什么。”
徐科意和他十指交握,贴合着他的掌心。
他心脏如雷的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热意从相连的地方窜上他的耳廓。
“茧。”徐科意平淡地说。
徐币商这才感觉到他粗糙的手心, 连指腹都不是那么柔软。
他顿了一下, 手指缓慢的摩挲过去,感受着与这双秀气的手相悖的厚重和粗糙。
“不停的长再不停的磨破就变成了茧。”
他看着他, 任由他专注的小动作在自己的手上抚摸。
“水泡很脆弱,一戳就会破,但长成了茧就会变成坚硬的铠甲。”
徐币商看向他, 却见他在说出这段话的时候, 表情平静而认真。
他心口一动, 一个男人在妄图用童话来安抚他。
“我不怕了,你来吧。”
他摊开手心, 眼中不停的闪烁。
徐币商瞥了眼他通红的耳朵和乖乖伸出来的手, 嘴角轻扬, 垂眸掩下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笑意。
说着不害怕, 可在看到尖锐的针伸过去的时候他还是瑟缩了一下。
徐科意强硬的握着他的手,温暖而富有力量,徐币商忽然就真的不怕了,只因为被他的温度包裹。
……
第二天徐科意起的很早,徐币商也习惯了,本身他也养成了自律的生活习惯,但可能是这里的生活太安然,病好后他就学会了赖床。
只这么一拖延的功夫,徐科意已经洗漱好下楼了。
他俯趴在床上感受了一下上面干燥而又温暖的味道,忽然睁开眼睛眨了眨,伸手打开了阁楼上的窗户,将半个身体探了出去。
从他的视野刚好能看到拿着刀往外走的徐科意,他定定地看了几秒,在徐科意要回头的时候,他又呲溜一下躲了回去。
关好窗,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他趴在床上,透亮的眼睛看着一床之隔的布帘,又偷偷地掀开一道缝。
徐科意的床干净而整洁,连毯子都好好地叠放在一起。
他把手伸过去,然后将脸欲盖弥彰地埋在枕头里,藏起自己忐忑不安的神色,再伸长了胳膊,慢腾腾地挪动着身体。
直到他的手摸到属于徐科意的枕头,他蜷起手指,上面的创口贴已经脱落,露出刚长好的薄茧,那只手搭在枕头上面,像弹钢琴那样轻轻地碰了碰。
随即他抿着浅笑的唇,愉悦而轻快的玩着这个乐此不疲的小游戏。
……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升,自从他有了赖床这个毛病,徐科意就不再叫他吃早餐了,全凭他自己喜欢。
只不过还是会给他留一份。
下楼的时候,桌上只有个便条,徐科意已经下地了,中午不回来吃饭,但饭已经做好了,叮嘱他吃完就放进水槽里。
徐币商这才看到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他正要走向后院的厨房,突然脚步一顿,收回脚步退了回去。
他两眼晶亮地看着柜台的椅子上放着一个小背篓,竹片还带着新鲜的青白色,还能嗅到上面植物的清香,是新做好的。
徐科意给他做的用来抓泥鳅的小背篓!
所以他大清早的是拿着刀上山砍竹子了!
他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举起面前的背篓,两眼放光。
绳子是相对柔软的棉绳,不会勒肩膀,他将背篓背上来,饭也不吃了,关上门就要去叫豆芽抓泥鳅。
出门的时候他又返回去带上了两罐牛奶和一瓶橘子汽水。
豆芽正沉浸在昨天一只泥鳅都没有挖到的悲伤中,闷闷不乐的捧着个碗坐在门槛上,连饭都吃不下了。
远远的徐币商冲他招手,笑着指向那一片金灿灿的稻田,豆芽眼睛一亮,饭也不吃了,跑回去“当”的一声将碗放在桌上,提着自己的小篓子就冲出了门。
“我出去玩了!”
正端着一碗绿豆汤从厨房出来的秀姨看到豆芽撒丫子往外狂奔的身影,疑惑地说了一句,“他干嘛呢,饭也不吃了。”
豆芽他爹埋头干饭,闻言头也没抬地说:“找朋友玩去了。”
“他不是说他不爱和那些用尿和泥巴的小屁孩玩吗。”
将绿豆汤放在桌上,豆芽他爹喝了一口,抬头看向门外,远远地看到一个男人低头给豆芽分了一罐牛奶,两人还哥俩好的碰了个杯。
“那可能不是小孩吧。”
他轻喃一声,怎么觉得那个男人这么眼熟呢。
想了想,没想起来,他继续埋头干饭,顺便去捞旁边的绿豆汤,却被一巴掌打开。
“那是留给豆芽的。”
他摸了摸脑袋,低头干饭的时候趁秀姨一个不注意,端起碗一口干完了,眼见着秀姨站起来要找他算账,他立马拿起旁边的斗笠一溜烟跑了出去。
“我去干活了!”
秀姨看着他撒丫子跑的比谁都快的背影,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三十来岁的男人了,还跟个小孩一样。
……
经过一个早上的努力,这一亩三分地已经颇具成效,徐科意站起来直了直腰,看到一眼能望到头的稻子,长舒了一口气。
一瓶冰凉的橘子汽水突然碰了下他的脸颊,他被凉的一躲,刚准备回头就听见了徐币商的轻笑。
他侧过头,那双清冽深邃的眸子看过去,徐币商不知怎么的心脏漏掉一拍,觉得自己的心神好像都坠进了那双眼睛里。
“吃饭了吗。”
徐科意接过橘子汽水,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仰头的时候,汽水从嘴角溢了出去。
徐币商看着他修长的脖颈和上下滑动的喉结,摇了摇头,又说:“没有。”
“怎么不吃饭。”他侧头看向他,用手背抹去了下巴上湿漉漉的痕迹。
看的出神的徐币商不知怎么的就脱口而出道,“想来找你。”
风吹动了沉默,在心上泛起一丝涟漪。
徐科意目光深沉地看着他,那颗小小地痣点缀了徐币商那一丝鲜活的颜色,他看着他那双透亮的像湖泊一样的眼睛,忽然低头笑了一下。
而徐币商看着他骤然盛放的笑容,只觉得那颗一直被攥紧的心脏好像由一只手抓了过去,一松一紧,全凭对方说了算。
“老徐,我挖到泥鳅啦!”
豆芽欢呼雀跃的声音让逐渐升高的情绪一下跌落回去,他匆匆收回目光,动了动唇,垂头走了过去。
徐科意回头看着他有些狼狈的背影,目光下移,看到他赤.裸的双脚,白净的脚背沾上了星星点点的泥印。
真的会有人从头到脚都好像上天偏爱那样矜贵干净。
“徐币商。”
他出声叫住他,看到他的身影晃了一下,有些匆忙地回头。
嘴角抿着一点笑意,他问:“你的背篓从哪来的。”
徐币商抓紧肩膀上的背带,茫然又有些闪躲地注视着他。
“不是……不是你给我做的……”
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耳朵红得好像要烧起来。
他嘴角的笑意扩大,低声道:“逗你玩的。”
说完他转过身,不去看对方那双微微瞪大的眼睛。
【宿主,你又笑了】
“嗯。”
这次他没有否认。
……
豆芽看着徐币商一副头发丝都好像要烧起来的架势,用自己的小泥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又去摸他的额头。
“老徐,你发烧了吗。”
他摇摇头,蹲在地上看着在泥水里吐泡泡的小泥鳅,余光却总是忍不住望去徐科意的方向。
“那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稚嫩的童音清晰入耳,惊的他一把捂住豆芽的嘴。
注意到徐科意往这里看的眼神,他把头垂下来,恨不得抬手挡住自己的脸。
豆芽眨巴着大眼睛奇怪地看着他,呜呜两声,徐币商却不敢松开他的嘴。
只觉得那道让他如芒刺背的眼神消失之后,他才松开手,看着大口呼吸的豆芽,他不好意思地说:“豆芽,对不起。”
豆芽大人有大量,没有和他计较,只是好奇地弯下腰,凑到他跟前去看他的脸,两只葡萄似得眼睛扑闪扑闪带着纯真的光。
徐币商被看的面红耳赤,抿了下唇,佯装镇定地说:“你的泥鳅跑了。”
豆芽连忙低下头,果然那条黑乎乎的泥鳅从地里钻了个洞,一溜烟看不见了。
2
这是一场失败的挖泥鳅之行,因为徐币商一直不愿意挪窝,守着那巴掌大点的东西,洞都快挖空了,也没见一个泥鳅钻出来。
豆芽总觉得对方虽然是在抓泥鳅,但显然还有别的更令他感兴趣的事分走了他的注意力。
所以,最后回家的时候,豆芽只用牛奶罐抓到了几个蝌蚪。
而他望去徐币商的方向,对方正迎着夕阳一步一个泥脚印地跟在徐科意的身后。
鞋子在背篓里,他没有穿鞋,但地面不如泥土那样柔软,细碎的石子总是硌得他脚疼。
徐科意多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像棵树一样青葱挺拔的背影立在那里,他回过头,看着徐币商走的磕磕绊绊的模样。
“快点。”
被催促的徐币商抿了下唇,努力走得快了些,但太疼了,他总忍不住歪着身体,三步路也走得踉踉跄跄。
等他走到徐科意的面前,徐科意背对着他弯下了腰。
“快点。”
他愣了一下,看着面前并不如那些劳作的人宽阔的背,却能感觉到那上面勃勃生机的坚韧。
“天快黑了。”
他听到他那样说。
于是他快走几步,双手挂上他的脖子,抿着笑趴上了他的后背。
一双手捞过他的腿弯,又托着他的臀往上颠了一下。
徐币商被颠的有些脸红,却因为这样充满安全感的姿势而感到鼻酸。
没想到三岁的时候没被人背过,反而三十一岁尝到了这种滋味。
他低下头,高挺的鼻梁埋进了他的后颈中。
徐科意侧头看了他一眼,又平静的收回目光。
他脚步沉稳,细长的胳膊绷起了轻薄的肌肉,高瘦的身体像一颗屹立不倒的青松。
不过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起来晴朗俊秀,高高瘦瘦的却也浑身都充满了用不完的力量。
这条回家的路还是这么长,却由一个人的影子变成了两个人的影子。
……
徐科意正在收拾饭桌,好在中午的饭菜还没坏,热热就能吃,徐币商一回来就光着脚在里面到处乱走,好不容易洗干净的脚底又沾满了灰。
他擦桌子的时候,发现站在水井边冲脚的徐币商正看着他,等他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又移开了目光。
这么一来一回的躲了几次,他索性回头看过去,却见趿拉着拖鞋的徐币商跑上了楼。
心里带着一丝疑惑,却没指望他能干出什么,待全部都收拾好之后,他关好店门,检查了加固的锁,才不紧不慢地走上阁楼。
却发现横隔在他徐币商之间的那道布帘不见了,于是看过去,他们好像睡在同一张床上。
徐币商撅着屁股面向阳台,怀里抱着小毯子,一副不知不觉的模样,却不知从他的视角来看,对方紧张的都僵硬了。
他四处看了两眼,没看到被卸下来的布帘放在哪里,眉尾一扬,他无声地轻笑一声,藏的还挺好。
徐币商用力地抿着唇,看着阳台外的吊兰,紧张的眼睛都不敢眨。
想干就干了,等干完才发现心脏激烈的好像要跳出胸腔。
他听见徐科意上楼的声音,听见他停在床头的脚步,又听见忽然停滞下来的寂静。
一颗心忽上忽下的满是忐忑不安,听不见任何动静,又看不见身后的人,他揪着小毯子迟疑地回了下头。
忽然,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来,而他的面前是脱下上衣的徐科意光滑而紧致的后背。
并不瘦弱的肩膀,细窄的腰线,阻隔在中间的裤腰成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线,显得对方光.裸的上身修长而性感。
而松垮的裤腰挂在收紧人鱼线的胯骨上,藏的更深,却又越引的人去看。
正要换衣服的徐科意感觉到身后有些专注的目光,回过头就是徐币商出神的双眼。
他眉梢一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正面相对的胸膛与更加漂亮紧致的身体让徐币商喉头一紧,想看又不敢看,不敢看却又更控制不住的去看。
不经意间对视上徐科意的目光,心脏一紧,他咻的一下藏进了小毯子里。
只剩那双眼睛却还在巴巴的往他身上看。
徐科意嘴角轻扯,转身套上了一件干净的体恤。
他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穿得整整齐齐,即便是从洗漱间出来也鲜少失礼的穿着浴袍,短袖和长裤会将他的身体遮的很好,于是不经意间看到的时候便觉得格外的吸引人。
没有了布帘遮挡,他们的距离还是那么长,却变得一眼就能看到,伸手就能碰到。
徐科意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不消片刻就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
他睁开双眼看过去,却见徐币商睡姿平稳的躺在身侧,安静而祥和。
他再次闭上眼睛,身边又开始悉悉索索的动起来,而等他看过去的时候,是徐币商睡的安稳的脸。
暼了眼他们之间不停拉近的距离,这次在身边的动静响起来的时候,他翻过身,一只手撑在他的颈侧,挡住了他想要逃跑的方向。
“半夜不睡觉在做什么。”
徐币商被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向他,一时没能说出话。
他们现在的距离太近了,全靠徐科意撑在床上的手才没能压上他的身体。
但又因为这样的姿势,仿佛徐币商像一只被掌控的困兽那样被包围了。
他心跳加速,呐呐地说:“没……没干什么。”
徐科意双眼深沉,一只漆黑,一只琥珀,却同时在黑夜中加深了颜色,带来一种迷人的漩涡。
“说实话。”
他咽了下口水,心脏嘭嘭嘭的连他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却还是在徐科意的目光下老实的开口,“想离你近一点。”
徐科意眉眼微动,问他,“怎么才算近。”
像现在就很好。
如果能近一点就更好。
他没说出来,但他的眼神却表达了他想说的话。
于是他看着徐科意伏低身体,鼻尖快要碰上他。
“这样算不算近。”
徐币商的心乱的无法思考了。
他自然也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只觉得窗外的夏风吹上了他的身体,隔在外面的蝉鸣也在驱使着他跳的更加剧烈的心脏。
他的眉,他的眼,他高挺的鼻梁,还有他弧度优美的唇。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连气质也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迷人。
哪怕他总是不常笑,眼神沉着而平稳,却引的人看一眼就收不回目光,想看看这样的人如果乱了呼吸会怎么样。
徐币商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沉浸,他好像浑身都在散发一种气息,勾着人去靠近。
徐科意缓慢的低下身体,碰到了他的鼻尖,一丁点电流像连接的线那样窜过全身,将他们连在一起。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看着徐币商的眼神里带着一点让人任意妄为的配合和吸引力,甚至他无意识的呼吸也在诉说着他那早已乱了的心跳声。
两人近的呼吸相闻,朦胧的黑夜染上了一层迤逦的颜色,夏日的温度蒸发成四散的空气,缠.绵的胶着在一起。
唇与唇的贴近只在一线,紧张带动着不知名的亢奋让肾上激素几乎在悄无声息中攀升至顶点,所有的一切都在鼓动着这股冲动的情绪,就好像磁铁,吸引着彼此靠近。
只差这么一寸的时候,徐科意侧过头,柔软的唇堪堪擦过他的侧脸。
他收回手,平静地说:“已经很晚了,早点睡吧。”
突然涌进来的空气驱散了那点聚集起来的热气,凉意扑面而来,还有骤然沉下去的心。
徐币商定定地看着天花板,突然抿着唇翻了个身,背对着徐科意,蜷起了身体。
他的心里冷热交替,被凉气浇灭的热火让他心乱如麻,他不停的质问自己,刚刚是想做什么,他想对徐科意做什么,又希望徐科意对他做什么。
而那种骤然空虚下来的失落又无声的给了他一个答案,沉甸甸的像块石头一样极具存在感。
喜欢是世界上最简单的情绪。
一个心跳就足矣。
徐科意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刚刚那无限拉扯的悸动不会像风一样徒然消散,反而会像平静的大海突然卷起了浪花,一浪接着一浪的扑面而来。
让你无法忽略,也余韵未散。
【宿主,你刚刚为什么不亲上去啊】
“……”
【刚刚那么好的气氛,说不定吻上去你们就能心意相通了】
【我早说了,你们之间是有缘分的,我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就知道他是属于你的】
【徐币商喜欢你,你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
【宿主,徐币商现在还没睡,你要不要趁热打铁继续刚才的事,你放心,我会自觉打好马赛克的】
【宿主……】
【宿主……】
【宿主……】
“闭嘴吧你。”
【……】
【好的】
深夜的蛙鸣带来夏日独有的夜色,徐科意睁开眼睛,回过头,却见徐币商背对着他,身体却小弧度的往这里移动。
他没说话,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看他那只手慢慢的摸索过来,不小心摸了个空,指尖便不安的微微蜷缩。
他将放在腹部的手垂放在身侧,沉默地闭上眼睛,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与自己指尖相触,对方略微一颤,又小心的带着试探。
直到细长的尾指和他的手指靠在一起,互相汲取着热意,才忽然停在那里,带着一点靠近就能引发的心动,安静的不再动弹。
他眼睫微动,耳边是夏季浪漫的蝉鸣。
第88章 都市乡村
1
一连忙活了好几天, 稻子总算是收割完了,把稻谷打出来,还要放在太阳下晾晒。
打稻谷的时候, 徐币商看着那台简单的机器,震惊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徐科意看的好笑,让他自己亲手试了两次,他像发现了绝好的玩具那样爱不释手。
可总共就这么点稻子,再怎么磨磨蹭蹭也总能弄完, 于是在发现豆芽提着个桶出去捡穗子的时候,他像找到了另一件新奇的事那样, 也带上自己的小背篓出去了。
村里都知道那家小卖部来了个挺英俊贵气的男人, 更知道抓小偷那天晚上,三四个男人都没能撂倒他。
但大多数人已经遗忘了他是谁,没有人主动提起, 便谁也不知道他姓徐。
这天, 徐科意一边晒稻子,一边在家里看店。
而徐币商自从发现了田野的乐趣之后, 早上就再也没有着过家,那个专属于他的小背篓里偶尔是一簇簇金黄的稻穗,偶尔是滚着泥巴的泥鳅。
实在没得抓了, 他还会用牛奶罐装几个蚂蚱回来喂鸡。
从一开始摔一跤都不愿意纡尊降贵拍灰的人, 现在几乎没几天身上是干净的, 那洁白的老头衫上面全是草屑和泥印。
有一次身上被抓的通红的回来,有些地方甚至挠出了血丝, 一问才知道他被带着在草垛里玩了起来, 刺手的干草沾在身体上, 一下就让他娇贵的皮肤产生了过敏反应。
从那以后, 他就勒令他不准再去碰草垛,每天还要带着袖套和草帽出去,免得每次回来,脸都晒的红通通的。
徐币商开始还很听话,但因为他成功的混入了那些小毛孩子里面,不消几天就被带坏了,居然叛逆的丢掉了草帽。
结果回来的时候鼻子都晒伤了。
于是徐科意禁了他几天足,人这才老实下来。
从小卖部的门口往前看过去,大片金灿灿的稻田已经被收割了大半,垒成了一摞摞的草垛,远远的看过去,便能看到一个高挺的男人背着背篓和几个小萝卜头玩在一起。
他带着草帽,看不清他的脸,却也能感觉到他由内散发出来的快乐。
仿佛这一刻,他丢失的童年全部在他三十一的这几个月补齐了。
刚把一箱箱的牛奶搬进来,除了常订的纸盒牛奶,徐科意又新订了许多罐装牛奶,全都放进了冰柜里。
这个时候却听到外面有停车的声音,他以为是送货的忘了东西,转过身,却见一辆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的雷克萨斯停在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下来,来到后座,恭敬的迎下来另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对方看不出具体的年纪,面相很年轻,眼神却带着岁月沉淀的沧桑和沉稳。
他走下车,目不斜视地看向他,仿佛周遭的环境并没有什么值得他打量的地方。
一种扑面而来的肃穆与凉意驱散了夏日的灼热。
“你好,徐先生。”
对方的声音带着一点上了年纪的低沉嘶哑。
徐科意知道对方的年纪绝不像他面上这么年轻,至少在徐币商是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你好,余先生。”
徐氏最精严最专业的管家先生,一手掌握了徐氏所有的大小事务,以绝对的忠诚度陪伴了徐氏继承人的成长。
只不过在徐币商这里出了点岔子,他的家在小溪村,哪怕他人已经住进了徐氏老宅,可心仍旧留在这里。
店铺里没有落脚的地方,便将人请去了后院,那棵茂盛的柿子树下。
他本想暂停关店,见对方尊贵的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气场,便眉梢一挑,对那位姿态恭谨严肃的司机先生说:“麻烦这位先生帮我看下店。”
不顾对方突然崩裂的神色,他嘴角一扬,抬脚走向了后院。
树荫遮去了几分暑气,可还是有明媚的阳光透过树梢落下斑驳星点的光。
徐科意一身朴素的短袖长裤,对方却衬衫马甲黑西装,庄严的将自己套进这身躯壳里。
对方的皮肤很白,和徐科意这种清俊透亮的白不同,是那种没有几分生机的苍白。
在对方看向他的时候,徐科意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台精密高雅的雕塑,被包裹在了这身繁琐的华服里。
“我以为这棵柿子树已经被砍掉了。”
余先生抬头看向这棵年份悠久的大树,落在腿上的手指抬起,却只是隔空捏住了一片叶子。
“当初少爷从这棵树上摔下来的时候,我以为它就不应该存在。”
随后,他拿出放在胸口的手帕,细细的将手指擦干净。
徐科意平静而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淡淡的说道:“随意决定他人的归属权,是一件十分不礼貌的事情。”
余先生看向他,那双眼睛比悬崖还要幽深,泛着丝丝由内而外的寒意。
“我不认为徐先生可以和我讨论归属权这件事。”
“我也不认为余先生有这个资格和我讨论这个问题。”
对方突如其来的造访打断了这一天的平静,这种堪称冒犯的行为已经属于贸然闯入他的领地,他有权展露出他的攻击性。
余先生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除却那张俊美的脸,他看起来就像个经历了岁月变迁的老人。
他确实已经不年轻了。
“少爷在十岁的时候就知道犯错要受罚的道理,我悉心教导了他许多年,却没想到仍旧留不住他那颗心,可世界由规则建立,成年人更应该要明白遵守的道理。”
徐科意并不想浪费时间和对方说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他单刀直入道,“你想干什么。”
对方看向他,那双眼睛由湖底结成了冰。
“带他离开。”
他双眸微沉,冷笑道,“不请自来?”
那双苍白细长的手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口,他看起来高贵又端庄,浑身散发着高高在上的冷静优雅。
“他不属于这里。”
徐科意几乎想笑,但他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他。
……
司机先生坐立难安,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被委以重任,他几乎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便像座阴沉沉的大山那样笔直地站在那里。
豆芽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黑漆漆的木头桩子。
他眨巴着葡萄大的眼睛望着他,眼里带着惊讶与新奇,而他还不如司机先生大腿高,萝卜丁的个头一衬托,便莫名的有些好笑。
“你是谁。”
司机先生有些紧张。
他还没有结婚,也鲜少和幼崽打交道,丁点儿大的小人仰着脑袋脆生生的问他,没来由的就让人心里发软。
“老板呢。”
豆芽扒拉着柜台,三两下就爬上了椅子。
好了,这下不用仰着脖子这么累了。
“徐先生正和余先生在后院商谈要事。”
文绉绉又刻板的调子让豆芽听不明白。
“老徐的背篓坏了,你有桶吗,我们挖了好多泥鳅,还抓到了黄鳝!”
三岁半的小孩词汇有限,便伸长了胳膊,声情并茂的形容他们抓的那只黄鳝有多大。
司机先生呐呐地张了下嘴,对于他这个问题不知该如何回答,紧张变的更具象化。
因为他好像也感觉到对方急需要一个桶的急迫。
“没有桶。”
豆芽拧巴着一张小脸,这里离得最近,如果他再跑回家,黄鳝就要跑啦。
看着他皱巴的样子,司机先生不知怎么的问了一句。
“很大吗。”
豆芽肃着一张小脸,认真地回答,“很大!”
那看来真的很着急了。
于是司机先生灵机一动,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连忙说:“那用这个装起来吧。”
豆芽打量了几眼这件黑漆漆的西装,但现在时间紧迫,不是挑剔的时候,便勉为其难的应了一声。
“行吧。”
然后呲溜一下从椅子下滑了下来,赤着小脚丫一溜烟跑了。
司机先生默默的把自己伸出去的手收了回去,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心里忍不住跟着一起着急。
希望还来得及。
毕竟那是一只很大的黄鳝呢。
……
“小徐啊,拿包盐。”
强子他娘走进来的时候差点被面前高大的男人吓了一跳。
直到听到一声低沉的“你好”才抬起头看向面前陌生的男人。
司机先生的业务能力向来精准而又有效率,在强子他娘愣神的时候,他已经拿好一包盐,并说:“你好,一块钱。”
强子他娘愣愣地交了钱,上下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差点把自己看的脸一红。
这腰这腿,谁看了不说一声受不了。
她咳了一声,问:“小徐呢,怎么没看到他。”
“徐先生正和余先生在后院商谈要事。”
强子她娘看着白衬衫里鼓鼓囊囊的胸肌,迷糊的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又重重地咳了一声,强行撕巴下自己的眼睛,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句,又说:“那你再给我拿包糖吧。”
“稍等。”
随后司机先生将糖都放在柜台上,用那道低沉的男中音问:“请问是要红糖、白糖、还是要冰糖。”
强子他娘五迷三道的答,“红……红糖。”
“好的,五块钱一罐,谢谢。”
迷迷糊糊的交完钱,又迷迷糊糊的转过身,站在太阳下,才觉得那张脸好像要烧起来。
她臊的哎哟一声,跺了下脚,匆匆忙忙地跑去找那些闲的在树下嗑瓜子的小姐妹去了。
于是,还没等司机先生长出一口气,更加繁琐嘈杂的声音又包围了他。
2
徐币商用背篓扣着搅在泥水里的黄鳝,四周围观的小眼睛都可紧张了。
他们抓过最大的东西就是手指长的泥鳅,还没抓过这么大的东西呢。
远远地看见豆芽跑过来,小萝卜丁们纷纷眼睛一亮,急得不停地招手,却不敢开口说话,生怕将背篓里那个大东西吓跑。
等豆芽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递过来外套说:“没……没有桶,只有这个。”
哪里顾得上这么多,徐币商也正严阵以待呢。
他看也没看的接过来,入手却猛地顿了一下,耳边听着豆芽说:“老徐,你家的店又换人了。”
说不清什么感觉,在触到手中精细的布料的时候,他一颗心就沉了下去。
“跑了跑了!”
“黄鳝不见了!”
“都怪你一直嚷嚷着要看!”
“怪豆芽!谁让他来的这么晚!”
“是因为老徐他家门口停了辆好大的车,我差点跑错了地方!”
“什么什么,什么车!”
“可漂亮可气派了!”
于是小萝卜丁们很快就忘记了没有抓到黄鳝的失落,开始对徐币商他家门口那辆陌生的车感兴趣起来。
而在抓到这件外套的时候,徐币商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那张会笑的温和童趣的脸变得如第一天那样矜贵冷淡。
……
徐科意出来的时候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自己的店会突然生意这么好。
村里的阿姨婶婶全都一窝蜂的挤在柜台前面说要买糖。
司机先生忙出了一头的汗,回头看到徐科意的时候,像看到救星那样,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
“徐先生,红糖已经卖完了,您仓库还有存货吗。”
徐科意掠过他看向门外那些眼神冒光的阿姨婶婶,又轻飘飘地扫过他健硕挺拔的身体,眼里带了点微不可查的笑意。
像徐氏这种大家族,连司机先生都是正经的保镖出身。
他正要说话,视线却突然看向站在门口的那个人,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突然沉下来的氛围降下了火热的气氛,那些拥挤的人也回头看到了徐币商,正惊叹于他的英俊贵气,余光又看到从后院走出来的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
徐科意先走出来,安抚下她们的躁动,以一种平和但不容易拒绝的语气说:“抱歉,今天暂时不开店了。”
有人想问为什么,却被旁边的人拉了拉胳膊。
这一个两个的一看就不简单,可不能瞎掺和。
于是她们都笑眯眯的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的回头,感叹道这真是一副养眼的好场面啊。
等店里的闸门拉下来,好像外面炙热的夏意就被隔绝在外,沉寂冰冷的氛围在四周蔓延,连光线都照不进这个普通又狭窄的地方。
“先去后院吧。”
徐科意平静地收回目光,率先走向后院。
徐币商跟在身后,将手上的外套抛给司机先生。
对方恭敬的接了,重新规整的穿在身上,刚刚那一点鲜活的人气也被这件黑漆漆的西装外套裹了进去。
余先生一眼就看到了徐币商身上的老头衫,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浑身都是泥巴印,手脚都暴.露在炙热的阳光下,脖子上还挂着个草帽的人是徐币商。
他几乎无法忍耐的想要开口说话,徐币商却回过头,用那双冷冽的双眼看向他。
“现在不需要你开口。”
强硬又掷地有声的嗓音让徐科意回头看向了他。
在他的目光下,刚刚还气势强劲的徐币商却突然变得不自在起来,抿了下唇,又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偷偷把塞进口袋里的袖套拿给他。
“还有呢。”
听到他冷静的声音,他又拿下挂在脖子后面的草帽,小声地说:“我一直戴着的,没有晒伤。”
徐科意看着他红通通的鼻尖,伸手碰了一下,徐币商立马嘶了一声,之前的晒伤还没好,又因为自己没有好好的保护,一碰就有点火辣辣的痛。
听到他的冷笑,对方立马心虚地垂下了头,左手抠右手,右手抠左手,一副老实认错的态度。
“去洗个脸,再把你的手洗干净。”
瞥到他那双全是泥巴的手,徐科意冷淡的开口。
徐币商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以前不都是他帮他洗的吗。
“徐币商,你几岁了。”
徐币商沉默地垂下了脸。
他径直走向水井,将手伸进水盆里胡乱地搓,然后撩起水打在脸上,全部都弄湿了自己的领口。
一通胡来下来,脸和手没洗干净,反倒是头发和衣服全打湿了。
轻叹一声,徐科意无奈又纵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抬头。”
他顺从地抬起头,一条湿毛巾盖在了他的脸上,擦干净他饱满的额头,然后是他的鼻梁,他的脸颊,再是他的下巴。
徐币商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这一刻,徐科意好像看见一条在说着不要将他抛弃的小狗。
可徐币商怎么是一条小狗呢,他有着百亿身家,徐家需要他,徐氏需要他,他是一个三十一岁的成年男人,他不需要谁成为他的港湾。
是谁在抛弃谁呢。
他眨了下眼睛,收回视线,又认认真真一点一点的将他的手擦干净了。
透过冰凉的井水,徐币商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种突如其来的难过让他垂下眼睑,唇角抿成了直线。
徐科意几乎以为他又要哭了,却见他站起来,神情冷淡的看向那位余先生,除却微红的眼眶,看不出一点的委屈。
对方一直在等他,如他所命令的那样,在没有开口的时机下并未出声说话。
而现在获得了许可,这位一直矜贵又端着架子的余先生恭敬的半垂下头,平和地说:“少爷,你该回去了。”
徐币商眼睫微颤,用徐科意从没有听过的冷漠的声音问:“他要死了?”
“徐老先生刚度过一次危险期,医生说要随时做好准备,只是关于遗产的分配,目前出现了分歧。”
“分歧?”
听到这声似是而非的轻笑,徐科意以为自己看到了西装革履的徐币商如何高高在上的俯瞰着众生。
“我不认为作为徐氏唯一的继承人,还有遗产分配的必要。”
他的声音冷下来,笃定而平稳。
余先生脸上几乎立马出现了一丝清浅的笑容,看向徐币商的眼神像在看一件满意的艺术品。
“我也这样认为,只是他们认为少爷并没有完全接受徐家的教育培养,在继承权的事情上不够有资格,希望能合理的将遗产分配。”
余先生陈述出这段内容,语气却带着隐晦的傲慢。
似乎已经认定了那些人的失败。
那些人是谁,是不重要的旁支,还是谁生出来的私生子。
这些离徐科意都很遥远,是他只能在新闻杂志中看到的东西。
他看向徐币商,对方矜贵冷傲,即便他没有表现出来,但他的双眼里是如出一辙的运筹帷幄。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徐币商身上属于自己的影子越来越少了。
他没什么表情地转身离开,徐币商却在他转身的时候迅速回了头。
“徐科意。”
他的声音急切而惊慌,这让他又想起了他曾看见过的背影,带着冷淡与漠然,将所有的色彩都从他的世界抽离。
徐科意回头看向他,那双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似乎还因为他的叫声有些疑惑。
随即青年平稳的声音响起:“中午想吃什么。”
“我想吃麻婆豆腐,还想吃红烧排骨。”他注视着他,轻轻地开口。
“之前做的荷包蛋你一口没吃,不准挑食。”
徐科意皱了下眉头。
“那你再做一个吧,中午我就吃。”说完,他还是忍不住说:“吃完荷包蛋,你能给我做红烧排骨吗。”
徐科意暼了他一眼,嘴角轻扬,“不做。”
你怎么这样!
但看到徐科意那一闪而逝的笑意,他又反应过来对方在骗他。
提起的心脏骤然落下来,随即又听到他说:“去挖两颗葱。”
然后他立马提起篮子走了。
余先生惊讶的看着听话的徐币商,他想开口说话,却见他熟练的找到那块地,将葱拔出来之后还抖了抖上面的泥巴。
说两根就两狠,一根都不愿意多拔。
拔完葱之后,他又跑到旁边的地里摘下了一个饱满圆润的大西瓜。
偷偷将西瓜放进水井里冻着,他拿着两根葱走向厨房,路过的时候,余先生开口叫住他,“少爷。”
他冷淡地暼了他一眼,径直从他的面前走过。
走进厨房,徐科意看他真就只拔了两根葱,无奈地扫了他一眼,拿给他一个西红柿让他自己玩去了。
于是,徐币商拿出专属于自己的小板凳坐在厨房的门口,一边吃西红柿一边守着他做饭。
而余先生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在面对徐科意的时候,他的身上好像被阳光洒满,鲜活又生机勃勃。
这让他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同样年轻的男人,在面对加诸在他身上的一切的时候,他不屑一顾地说:“谁爱要谁要,反正老子不想要。”
那年,他高考毕业的作文,梦想是去乡野里放牛种田。
后来,他的梦想实现了,代价是徐币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开开开开盲盒!
②
③
④
第89章 都市乡村
1
不知道徐币商和对方说了什么, 余先生带着人离开了。
他拉开闸门,又摆好桌子和椅子,外面是吱哇乱叫的蝉鸣还有小孩跑跑跳跳的声音, 一切好像又和之前一样。
桌上有徐币商不喜欢吃的荷包蛋,还有他喜欢吃的红烧排骨。
他摆好碗筷,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然后二话不说就把荷包蛋塞进了嘴里,垂着头, 一口一口的将荷包蛋吃干净,脸上看不出什么痛苦, 但徐科意知道, 他非常不喜欢。
往常这个时候,徐币商应该会偷偷耍赖,装作看不见碗里的荷包蛋, 然后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把荷包蛋换个方向, 再三两下把饭吃完,随后他就会长舒一口气, 还有些小得意的看着他。
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徐币商其实拥有即便不喜欢也能独自消化的能力。
如现在这样,他依旧不动声色的把荷包蛋吃得干干净净。
一块鲜嫩多汁的红烧排骨放进了他碗里, 他抬起头, 徐币商垂眸不语, 一直在不停地喝水。
他收回视线,将那块排骨吃了, 却发现徐币商还在喝水。
那一杯水已经喝完, 徐科意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徐币商竟然还在试图喝更多的水。
他将水壶拿了过来, 徐币商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随即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说:“我已经吃好了。”
徐科意看着他将碗筷带进厨房,又看了眼对方一口没动的红烧排骨,眼里明明暗暗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刚走进厨房关上门,徐币商就脸色苍白的干呕出声,他指尖泛白的撑着桌沿,忍受着胃部的翻涌,在如此难受的境地下,他的眉眼竟然是已经习惯的淡然。
如果不是四周的鸟叫和蝉鸣,仿佛他依旧在那栋空旷冰冷的大楼里。
因为在徐家,是听不见蝉的声音的。
打开水龙头擦干净嘴,他直起身,却忽然浑身僵硬的看着靠在门框上的徐科意。
对方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以至于徐币商无法从那双过于深沉的双眼中窥探到他的情绪。
“这么不喜欢?”
徐科意的声音很平静。
他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徐科意却看着他徒然脆弱又委屈的神情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随即他伸出双手,轻声道:“过来。”
徐币商看着他张开的怀抱,眼眶瞬间就红了,三两步走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了他的肩头。
吸鼻子的声音闷闷的传来,徐科意抱着他,无奈地摇头,一边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边说:“不喜欢就不要吃了。”
徐币商用力的将自己缩进他怀里,埋起了通红的眼睛。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种话。
只有在徐科意这里,他才有不喜欢的权利。
他一点也不喜欢吃荷包蛋,不喜欢那栋华丽却冰冷的房子,不喜欢那座城市,甚至不喜欢自己姓徐。
可他有那么多的不喜欢,他也依旧全都接受了。
因为没有人问过他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徐科意安静地抱着他,充实的仿佛拥抱了整个夏天。
但夏去秋来,稻子会收割,蝉鸣会消失,人也终会离开。
他垂下眼睫,用力的将人抱紧,允许了这一刻无法言明的贪心。
……
接下来的几天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就好像余先生没有来过,唯独不同的就是徐币商变乖了许多。
今天徐科意又要去镇上卖西瓜,徐币商戴着草帽忙前忙后,他已经比第一次熟练多了,不再将西瓜摔烂,也不再踉踉跄跄地站不稳,甚至一小时下来,忙活的比谁都勤快。
最后当徐科意将所有的西瓜都在车上放好的时候,徐币商已经拿着自己的小板凳坐了上去。
今天开的还是小小的三轮车,露天敞篷,阳光会放肆的照在他们身上。
轰鸣的启动声带着即将出发的雀跃,徐科意回头看了他一眼,“坐好了……”
声音戛然而止,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他的鼻尖。
他眼眸微动,直视过去,却见徐币商闭上了眼睛,一触即分,对方飞快地转头,看着身后大片金黄色的田野。
草帽挡住了他的脸,却也能看到他因为紧张而绷直的下颌线。
徐科意抿了下唇,感受着那一点流到心尖的酥麻,仿佛那个吻落到了他的嘴唇上。
他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启动车子,短暂的颠簸同时盖住了两个人的心跳,却挡不住帽檐下徐币商微红的耳廓和徐科意一闪而逝的笑意。
这个夏天,还算不错。
……
傍晚的步行街异常的热闹,有夏季的明媚,也有微风的清爽,在大片绚丽的晚霞下,连周围嘈杂的声音都变得如此浪漫。
徐币商摆好小桌子,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他们的摊位刚支起来,前面就围了不少的人,都是些年轻的小姑娘,甚至还有第一次帮忙卖西瓜的那几个女孩。
“我们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对方两眼放光的看着他们,脸上带着激动的笑容。
“前几天在忙着收稻子,所以耽误了一段时间。”
徐科意浅笑了一下,他不太常做活泼的表情,平稳居多,但他唇红齿白的实在好看,一个短暂的笑容也能撩的人小鹿乱撞。
姑娘们因为他的笑容心脏狂跳了一下,又问:“你是大学生吗。”
他看起来就这样年轻,简单的体恤也掩不住他挺拔修长的身体。
“已经毕业了。”
见徐币商又没有戴草帽,他暼了他一眼,抬起手,挡住了他头顶的阳光。
几个姑娘强忍着内心的尖叫,试探着问:“他……他是你哥哥吗。”
徐科意低头看了徐币商一眼,对方也恰好抬头看他,只是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刹那就飞快地垂下了头,不自在的将手搭在膝盖上。
“嗯。”
“哇,那……那你们看起来长得不太像。”
“因为不是亲兄弟。”
这句话是徐币商说的,说完后他就垂下头,露出修长的后脖颈,上面泛开了一层单薄的红晕。
几乎姑娘互相对视一眼,纷纷笑开。
“我们要买一个西瓜,不用切了,直接带走,上次这位哥哥就说他不能切,怕会切到手。”
徐科意看了她们一眼,转身去拿出一个圆润饱满的大西瓜,声音平静无波,却又能听出一点深藏之下的温柔。
“嗯,他一个人的时候,我不准他切,刀太锋利了,怕他受伤。”
他没有上秤,而是将这个西瓜送给了她们。
“希望你们在这里玩的开心。”
几个姑娘眼睛一亮,一副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游玩的表情。
他浅笑不语,那副游刃有余又沉稳冷静的模样,把几个小姑娘迷的不行。
几番推辞不过,她们接过西瓜,开心的和他们道别。
“本来明天就要走啦,幸好今天还是遇到了你们,也希望你们能天天开心。”
她们热情地朝他们挥手告别,嘻嘻哈哈的样子在看向他们的时候又带了点别的揶揄,但总归是真诚的。
徐币商也向她们挥了挥手,目光追随着她们离开的背影。
徐科意注意到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前方,没说什么,只是将一瓶放好吸管的冰牛奶碰了下他的脸颊。
“人已经走远了。”
徐币商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捧着牛奶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味道消去了不少暑气,他有些愉快地动了动脚,低头轻轻地笑。
因为徐币商这个乖乖坐在板凳上喝牛奶的吉祥物吸引了不少的目光,这次的西瓜依旧很好卖。
甚至有年轻女孩问他们是不是明星,要来跟他们合影,但被徐科意婉拒了。
中途还有人来向他们要联系方式。
想来徐币商并没有经历过这种事,还因为有人亲切的接近他而感到纯粹的高兴。
不过徐科意依旧拒绝了对方,理由是徐币商并没有通讯工具。
对方以为是托辞,但还是没有纠缠,只是遗憾的离开了。
不过走的时候还是买了个西瓜。
当太阳下沉的时候,他们就收摊了,此时收拾的干净整齐的小摊位上只有徐币商一个人茫然地坐在小板凳上。
徐科意叮嘱他待在原地不要走动,如果有陌生人跟他搭话也不要随便答应,千叮咛万嘱咐的才放心离开。
徐币商听徐科意的话,在人来人往中像个留守儿童一样乖乖的守着他们的三轮车。
如果有人想跟他搭话,他就会低下头抠手指,抱歉的装作没有看到。
不知道等了多久,一个高挑的身影在人潮中醒目的向他走来。
徐币商抬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像云朵一样绵软洁白的棉花糖。
“回去吧。”
他抬起头看向徐科意,那双眼睛深的动人心弦,却又格外的温柔。
有时候心动就是一刹那。
他轻轻咬上一口,瞬间甜到了心里。
启动车子的徐科意回头看了眼他明亮的双眼和顷刻间绽放的笑容,抬头看向前方沉下的落日,跟着一起笑了。
远远的街道上停着一辆全黑的车,余先生看着那两个坐在三轮车上随着夕阳远去的年轻人,一个棉花糖也像一句浪漫的夏日情话。
他收回视线,缓缓升上了车窗。
2
今天是寻常的一天,不寻常的是徐科意在抽烟。
能够看出他并不是一个经常抽烟的人,动作不是那么熟练,却也流畅好看。
他看着前方那棵茂盛的大树,清新的空气混杂着浓郁的烟草味,烟灰落地,很快又被风吹散。
今天依旧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宿主,你在想什么】
2526还从未见过这位宿主露出这样的表情,好像在平静的外表下带着不会宣之于口的沉重与惆怅。
它以为宿主不会回答他,却听他说:“在想徐币商。”
这让它有些惊讶,随即了然。
作为物外的产品,它知道的总要更多,虽然它从来都是装死不会主动提起,但不代表它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我没有父母,所以我知道生命之重,我在青春期的时候,无数次想过如果我没有被捡回来会发生什么,会饿死吗,还是会被狼叼走。”
他抿了口烟,白色的烟雾从他的唇间飘散。
所以他很感谢生命的馈赠,感谢徐老头的善念,也感谢他自己顽强的活了下来,看到了这个世界各种不同的颜色。
所以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将生命变成一副画,然后强行在上面画上自己想要的颜色。
无论画的是否漂亮,那都成了无法摆脱的枷锁。
徐币商是一个人,是一个会随着时间慢慢长大,有自己所思所想的人。
即便徐科意没有真正感受过父母的爱意,却也知道一个孩子应该在期待中降生,而不是带着目的,从面临这个世界发出第一声哭声的时候,就注定了他往后的命运。
他向来很有自知之明,也比寻常小孩早熟许多,所以他不会贸然的去打听徐老头的事情。
只知道他早年丧妻,有一个不常见面的儿子,每天闲的在村里乱晃,只是偶尔当落日西沉的时候,会坐在门口露出一丝孤寂。
即便他一向冷静自持,可在徐老头的葬礼上没有看到徐币商的时候,他还是怨的。
但现在怪谁呢。
似乎谁也没过好。
而他又忽然想起,徐老头从没让他叫过爸,却又给了他姓徐。
双人徐,没有人,便是余。
最后一点烟灰落地,他被火光烫了下手,手指微蜷的将烟头掉在地上。
收回心神,他将烟头踩灭,又捡起来丢进垃圾桶,转身进了门。
散不去的烟草味被风留在了门外。
走上阁楼的时候,徐币商已经醒了,他正半个身体探在阁楼外,听到他上楼的脚步声,连忙匆匆地收回目光,躺在床上当乖宝宝。
“别装了。”
他暼了他一眼,拿出了他之前来时的那个行李箱。
之前穿过来的那身西装还是被太阳晒坏了,果然价格越高昂的东西越精贵,在太阳下都那么难存活。
里面依旧是那几身匆忙塞进去的西装,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拿出来过,他选择一身深色的西装,回头看向坐在床上目不转睛看着他的徐币商。
“要穿在身上吗。”
回去总要体面些,毕竟是要争遗产呢。
徐币商的嘴唇动了动,只是还没等他开口,他便说:“穿上吧,我想看。”
对方抬眼看向他,又垂下眼睑,接过西装走进了洗漱间。
徐科意侧头看向阳台外的那盆牡丹吊兰,这类植物其实并不能放在太阳下暴晒,以前他会在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将吊兰放进来。
但自从徐币商来了之后,他似乎很喜欢这几盆小植物,每天的悉心照料便成了他的任务。
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却能将这几盆花照顾的很好,上面甚至开出了细小的花苞。
如果他不是“徐币商”的话,他会成为谁呢。
会成为一个花店老板吗。
想到他穿着围裙一手拿花洒的样子,他便不由自主的有些想笑。
听到从洗漱间走出来的声音,他回过头,原本只是高挑而挺拔的男人突然变得高大了许多,带着凛然的气势。
一身深蓝色的西装从头到脚的将他包裹,显出他宽肩长腿的好身材,腰窄而臀翘,笔直地站着,迎面而来的贵气让人想看又不敢直视。
他单手打着领带,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徐科意明白了什么叫高高在上又不容侵.犯。
想必这就是徐币商在他人眼中应有的样子。
“过来。”
他张开手,徐币商抿着唇一步步的向他走近,而后被他搂着腰抱进了怀里。
他们四目相对,近的呼吸相闻,气息在彼此之间交.缠。
忽然,徐科意侧头吻了上去。
这绝不是一个纯情又温柔的吻,带着蔓延上来的欲.望与贪.婪,甚至在粗暴的动作下还有几分说不出口的难过。
徐币商眼睫一颤,接着就搂上了他的脖子,闭上眼睛回应着他。
谁也没有睁开眼,好像看不见就还保留着一丝底线。
在这个明亮却狭窄的阁楼里,这个亲吻倾注了他们所有的情绪,他们紧紧地拥抱彼此,哪怕连这身精贵的西装被揉皱了也没关系。
在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徐科意先停了下来,一缕银丝断落。
他没有去看徐币商染上水汽的双眼,也没有看他带有一丝欲色的脸,他转过身帮他收拾行李箱,看了眼床上一直陪着他睡觉的小毯子,叠放整齐的放了进去,又拿走了衣柜里只有他穿的老头衫。
“虽然可能比不上徐家的东西,但这些你已经习惯了,晚上怕黑的时候把灯打开,开着空调记得要盖毯子睡觉,老头衫见你嘴上说不喜欢,但也从来没换过……”
徐科意从来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
在他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一双手突然抓着他的肩膀压在他身上,接着一个火热的吻印了上来。
他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揽着来人的腰,对方双膝跪地,跨坐在他的腰腹上,这个吻比之前更深更火热,好像带着炙热的夏天都要燃烧起来。
不知道亲吻了多久,只觉得连心脏都酥麻的没有感觉了,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有交叠在一起的呼吸还有彼此的心跳。
火热的唇轻轻地贴在一起,他们贴着额头,偶尔互啄一下,缓慢地摩挲。
徐币商的额头已经有了汗,发根都带着湿意,柔软的黑发在这身矜贵的深蓝色西装中也变得分明清晰,齐整的梳在脑后。
徐科意那只撑在地上的手抚摸着他的后颈,他睁开双眼看着他,却见徐币商始终闭着眼睛,似乎在理解他的挣扎。
这让他的心口猛地被撞击了一下,酸涩带着层层叠叠突然涌上来的心动,像浪潮一样将他淹没。
喁!
熹!
他一手摁着他的后脑勺,一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再次吻了下去。
只不过这次的缠.绵没有多久,下面响起了失礼的车笛声。
徐币商好像听不到,他任性的捧着徐科意的脸,一次一次的引着他深入,这个吻热的好像要起火,那只搂在他腰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他的衣摆中。
一分钟,两分钟……
楼下的人并没有再次打扰,但之前的鸣笛已经留下了深刻的信号,他们不得不停止。
急促的呼吸互相交缠着响.起,徐科意看向他紧闭的眼睛,垂首在他眼睑下方那颗小小的痣上面吻了一下。
不同于任何一个吻的温柔让徐币商眼睫微颤,他的眼睛红了。
“不准哭。”
沙哑的低音贴着他的脸响起。
徐币商将头抵上了他的肩膀,短暂的做了一次他的徐币商。
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面不改色,恢复了冷静。
徐科意将手从他的后腰拿出来,理清了他衣服上的褶皱,又帮他整理好领带,伸手抚过他那头被汗湿的短发。
直到他重新变回那个凛然贵气的徐币商,他看向他的双眼,又收回目光,帮他提起了行李箱。
“走吧。”
……
司机先生坐在驾驶座,时而看向店铺敞开的大门,又时而看向端坐在后座的余先生。
直到视野里出现两个男人的身影,他连忙打开车门,先将余先生迎了出来,再恭敬的等在一旁。
“少爷。”
余先生的视线扫过他殷红饱满的唇,又不动声色地半垂下目光。
徐币商站在门口,回头望向徐科意,他的眼神里有很多东西,但他始终不如徐科意那样藏的深,总是一点喜怒哀乐就轻易的叫人看出来。
不过很快他又垂下目光,里面一片平静无波,所有的起伏都在顷刻间消散。
这让徐科意放下心来,想来这样不露声色,回去之后应当就不会轻易的受欺负了。
将行李放进后车厢,他就要走了,可他仍旧站在原地没动。
余先生再度看向他,轻声道:“少爷。”
他们已经停留的太久了。
徐币商眼眸闪动,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不停的收紧蜷缩。
他说出了他在这里最后一个任性的要求。
“我想喝那个。”
他伸出手指着冰柜,冒着泡泡的橘子汽水带着夏日凉爽的橙色。
余先生皱了下眉,“少爷……”
碳酸饮料带有一定的刺激性,且并没有完全通过各项营养指标的安全检测……
一旁的司机先生不知怎么胆大包天的轻碰了他的手臂,又很快小心翼翼地退了回去。
余先生看向捧着橘子汽水却像得到什么心爱的东西那样露出一点孩子气的徐币商,无声的把想说的话收了回去。
车门打开,徐币商坐了进去,他透过车窗看着他,一直到最后升起的缝隙被填满,徐科意依旧能看到他那双往外望的眼睛,带着澄澈的期望。
他想他明白那时坐在门口的徐老头为什么悲伤了。
因为他现在的悲伤也是一样的。
这样的徐币商怎么能让人不心疼呢。
作者有话要说:
徐老头是异性恋
截止到八点半,②和③平了,那么我选③(我怀疑你们已经知道序号的顺序了……)
第90章 都市乡村
1
低调奢华的雷克萨斯在这条小路上逐渐远去。
后座的气氛很沉默, 徐币商一直侧头看向窗外大片的田野,余先生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沉默中带着无形的压抑。
司机先生原先是徐币商的保镖, 不过后来徐币商并不需要,他就成为了余先生的司机兼保镖,因为余先生大多时候都会和徐币商待在一起,司机先生和他们相处的时间也会更多。
在沉寂的氛围下,司机试图缓和一下目前紧张的气氛, 便开口道:“这里的风景还不错,少爷可以常来度假……”
话没说完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度什么假, 没看到现在度的都不想回来了吗!
气氛更凝重了, 司机先生恨不得回到前一秒去堵上自己的嘴!
“少爷,你和徐先生在阁楼上做了什么。”
余先生平和的话音一落,四周的空气瞬间绷成了一根弦。
徐币商回头看向他, 那双眼睛绝不像看向徐科意时的清晰澄澈。
“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余先生转过头, 他视线下垂,并没有直视他, 这是身份地位所带来的仪式感,但他的语气却没有一丝退让,甚至带着一种无形之中的强硬。
“我不认为少爷应该和徐先生继续保持联系, 少爷应该明白, 徐氏代代单传, 只有一个继承人,徐先生并不是合适的交往对象。”
可能是徐科意的退让和纵容点燃了他内心的火把, 他压抑着所有的情绪, 沉声道:“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余先生抬头看向他, 似乎是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过于失礼, 便半垂下眼睑,仍旧用那道平静无波的声音说:“少爷当然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只是少爷也该明白,任何的选择都需要付出代价。”
徐币商的胸口涌出了一股寒意,接着是窒息般的怒气。
所以代价就是他必须要留下一个孩子,成为他往后的牺牲品吗!
“余生,你管的太多了。”
那双眼睛乌压压的沉下来,带着灭顶的森寒。
这绝不是在徐科意面前那个乖顺懵懂的徐币商。
余先生看向他,心里因为他的反应而有一瞬间的惊讶,果然变的不一样了,对方什么时候用这样的态度与他说过话。
只不过心里却升不起任何的失望与怒火,因为他现在居然是好奇更多。
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喜欢,也为什么要反抗。
这不是与生俱来的宿命吗。
他从出生就知道,他这一辈子要陪着徐氏的继承人成长,无论多少代,一直到他的生命消逝的那一刻,而当他死亡之后,自然会有下一个余先生出现。
每天的生活都是按照规律既定的,偶尔有意外,那便是生活里难得的情趣,这并不会带来什么影响,因为这一辈子都将是这样平静且顺遂的度过。
他不明白这样一条安排好的路,不费什么力就能往下走的路,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叛情绪。
“他”也是,徐币商也是。
“少爷,你是徐氏的继承人,这是你的命运。”
他讨厌命运这两个字。
好像任何的东西只要加诸上命运,他本人所有的色彩都会被抹去。
徐币商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他可以完美的压抑下任何阴郁不满的情绪,因为这是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做的事情。
可这一刻,他居然有一种莫大的难过。
“余生,你有什么想要的却得不到的吗,哪怕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余先生顿了一下,开始认真的思考他这个问题,可回忆起来的过往,居然是一片空白。
“我不想在每天的六点半起床,不喜欢那套灰色的西装,不喜欢系宝蓝色的领带,不喜欢关灯睡觉,不喜欢一个人回到那栋空荡荡的房子。”
徐币商转头看向他,红通通的眼睛带着哀伤。
“余生,我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害怕。”
余先生在原地怔住了。
他从没有见过他哭,也从没有听过他有这么多的不喜欢。
看着现在的徐币商,三十一岁的年纪已经算不上很年轻了,但他好像透过他看到了那个年仅十岁的徐币商。
而中间这二十一年,他回忆起来,竟然是像白纸一样的苍白空乏。
他心里像磐石一样坚硬的壁垒被撬开了一个微小的缝隙,一缕风吹了进去,带来一刹那的清醒。
……
徐币商离开之后,前面的路就空了,徐科意的心好像也空了。
他轻轻地抿着唇,好像上面还能感觉到属于徐币商的体温。
夏日缠.绵,点燃的火成为了心里埋下的种子。
他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面无表情的收回心神。
【宿主,你放心,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他轻笑一声,“我知道。”
【如果宿主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实时为你播报徐币商的境况!】
徐科意眉眼微动,“你还有这个功能?”
【嗯……本来以前没有的……】
后来躺赢躺的多了,自己就开发出来了。
“怎么实施播报。”徐科眉梢一挑,对这个功能产生了一点兴趣。
【可能……大概……也许……我能看到徐币商在做什么……对不起宿主,我从来没用过这个功能,所以我也不知道】
听到2526失落的声音,徐科意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徐币商做错事的时候,也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还会眼巴巴的心虚又不敢直视的偷看他。
嘴角抿出了一点笑,语气不自觉的就变得和缓许多。
“没关系,不着急。”
呜呜呜呜……宿主好好啊。
从没有被温柔对待过的2526立马怒而奋起,它现在就去研究该怎么使用,一定要给宿主留下一个最好的体验感受!
徐科意回到柜台没多久,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下面响起。
“老板,买醋。”
他低下头,豆芽踮着脚,用那双大眼睛看着他。
随即视线悄悄后移,似乎是想看徐币商在不在。
他将醋拿出来,收钱结账,豆芽却没走。
“老板,老徐呢。”
徐科意记账的动作一停,轻声道:“他走了。”
豆芽不太理解这个走了的含义,他继续扒拉着柜台问:“他走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徐科意放下手上的笔,目光看着前面那棵大树。
“他回家了。”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那是他也不能确定的事情。
豆芽歪着小脑袋问:“可是这里不是他的家吗。”
徐科意心口一动,低下头看他,突然笑了。
“是,这里是他的家。”
这栋房子姓徐,后院那颗柿子树也姓徐。
豆芽不以为意地说:“那他很快就会回来吧。”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他的家啊。”
他拿好醋,离开的时候又补了一句,“等老徐回来的时候让他去我家找我,我带他去小溪里钓螃蟹。”
徐科意目送着豆芽跑远的背影,心里因为他那一句话泛起了丝丝缕缕的涟漪。
是的,这里是徐币商的家,他总会回来的。
他摇摇头,暗骂自己因为徐币商刚走就升起这些杂乱的思绪。
开着店铺的门,他走上阁楼,趁现在天气好,他将薄被和毯子都拆下来洗了,却在收起徐币商那张床的时候,从里面的缝隙里掉出一张折叠好的纸。
他回身坐在床沿,将纸打开,却是一副用蜡笔画出的画。
看到的第一秒他就笑了。
原来出身贵族的人也并非人人都是天才,至少对方在这方面实在没有什么艺术天赋。
瘦瘦小小的火柴人只能从动作分出谁是谁,头顶是明媚的蓝天白云,地面是绿草鲜花,还有一株株茁壮的向日葵。
在形似他站立的地方,有一颗茂密的柿子树,像小灯笼似得柿子结满了整颗大树。
冒似徐币商的小人坐在树下正在哭,地上滚落几个只剩下一半的柿子,原来是他过敏了,难受的哭了,而他正弯下腰帮他擦眼泪。
粗糙的蜡烛画出了五彩斑斓的颜色,他记得这盒蜡笔是他小学的时候留下来的,对于他过往的那些东西,他自己都好好的收了起来。
之前有一段时间,徐币商很喜欢坐在这个书桌前看他以前学生时代留下来的东西。
他记得,这盒蜡笔应该是放在这个抽屉里……
又一副画掉了下来。
蓝色的月亮带着童趣浪漫的色彩,天空缀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一张床却躺着两个人,小小的火柴人被毯子包裹着,绿豆大小的眼睛正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人。
嗯,看的正是他。
接下来,他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那样,从阁楼上找到了许多副画。
有放在吊兰上面的,小冰箱里面的,还有衣柜里,洗漱间的置物架上,甚至他还在他的枕头下面找到了一副画。
在大片金黄色的落日余晖中,两道影子在小路上被拉的亲密绵长,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那样。
从这些画里,他看到了孤单与圆满。
看着看着他就笑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想念的滋味啊。
2
高耸入云的大楼是市中心上层人士的象征,这是徐氏大楼,是众人削尖了脑袋也想进去的地方。
能够进入这里工作,以后无论你去往哪里,身价都会上升一个台阶。
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大群西装革履的人,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人垂下头不敢发出声音。
为首的就是徐氏唯一的太子爷——徐币商。
身份尊贵,仿佛直视都是一种冒犯。
一行人走向直属电梯,等人影都消失之后,众人才松下一口气,纷纷回头看向电梯的方向。
听说今天要开股东大会啊……
穿着职业装,精致干练的小林秘书大步走在前面,打开会议室的门,躬身等着人进入。
当徐币商的身影出现的时候,里面瞬间噤声,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的对准了他。
他冷淡的双眼一掠而过,站在那里就天生的带有高高在上的矜贵。
这些都是他叫叔叔辈的长辈,各自代表着不同的势力,现在是等着人一死就来瓜分遗产。
他径直走向上位,长腿一翘,姿态高贵的俯瞰着众人。
“各位联名开这个股东会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的身后站着余先生和体魄健壮的司机先生,看起来像两座沉甸甸的大山。
“小徐,你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请叫我徐总。”
徐币商那双冷冽的眸子扫过去,立马将气氛降至冰点,所有见不得光的念头都被迫摆在明面上。
果然有几个老人的脸上挂不住了。
他们都是在徐币商的父亲还没有长成的时候就一直坚守在徐氏,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一个毛头小子来说话!
其中一个冷下脸,直接不客气地说:“徐董的时间不多了,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一倒,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徐氏,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家都是跟着徐氏一起同甘共苦的老人……”
徐币商神情冰冷地看向他,“所以你想先下手从徐氏捞点好处,还是你认为,我无法代表徐氏,无法稳住徐氏!”
掷地有声的声音带着不怒自威的威慑力,他甚至没有站起来,仍旧是两腿交叠,背靠椅背的姿势。
但事实却是场面一片寂静,尽是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寒意。
余先生嘴角微勾,轻抬起下巴,上挑的眼尾带着没有言明的不屑。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对方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已经是两鬓斑白的人,却被压制的连眼睛都不敢抬。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因为你还不够格。”
面对徐币商冰冷的讥讽,对方的脸色红白交替,久久说不出一句话,半晌憋屈的扭过了头,留下一串狼狈的寂静。
徐币商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还有你们,各自代表的又是谁,堂伯,堂叔,还是那个远方连姓都凑不上来的表哥?”
他站起来,冷漠的留下一句话。
“让他们亲自来跟我谈。”
说完他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从始至终没有给他们一丝掌握主动权的机会。
而在他走后,里面的人是如何脸色苍白或愤愤不平的联系自己背靠的势力,那就不是他关心的事了。
徐币商头也不回地走出徐氏大楼,抬脚上了车,闭上双眼道:“去医院。”
余先生在一旁冷静的给他分析目前的形式。
“医院现在是徐二爷在守着,之前徐老先生的病危通知书就是他签的,徐老先生的遗嘱已经立好了,只是还没有签字,老先生有时清醒有时不清醒,他没有签遗嘱的事被有心人知道了,以为这里面有可趁之机。”
徐币商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徐爷爷也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他故意没签遗嘱,为的又是什么呢。
为的就是让那些人产生一些不该有的联想,从而给他制造一点麻烦。
路不顺,得到的东西才足够珍贵。
徐币商睁开眼睛,眸中冷冷淡淡毫无波澜。
“都是一丘之貉罢了。”
……
2526兴奋的打圈圈,不停的给徐科意播报在股东大会上的徐币商有多帅,眼神有多冷,一个目光扫过去,对方连话都不敢说。
徐科意守着自己的小卖部,他将徐币商那些堪称小学三年级的蜡笔画做成了一本画册,听到2526的话,他只是抬了下眼皮,又说:“有那么厉害?”
【非常厉害!他现在要去医院跟人吵架了!】
吵架?
徐科意可想象不出来徐币商和人吵架的样子。
“他不会吵架。”
他只是生气,然后委屈的自己抹眼泪。
【徐币商一开口对方就不敢说话啦!徐币商真帅啊!】
听着2526兴奋地喊叫,徐科意停下动作,不禁开始想象2526嘴里的徐币商是什么模样。
想着想着,他就想起了那天穿着深蓝色西装的徐币商,看起来整洁又体面,高贵又冷冽,唇却那么的软,呼吸也那么的火热。
他眼眸微深,无声地低头轻笑。
夏天什么东西都不能久放,一个吻的保质期却可以这么长。
……
回到徐家老宅的徐币商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鼻梁。
接连辗转两个地方,医院里的那些人显然要难缠得多。
徐爷爷一直在重症病房,不允许探望,那些人明显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被消磨了耐心,他们只等着徐爷爷死的那天,好来瓜分遗产。
他独自一人走上楼,空旷的宛若庄园一样大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居住,连脚步都能响起回音。
小的时候这里还有保姆,却也不会留宿,而当他长大之后,除了定期过来打扫和做饭的阿姨,这里空的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温热的水流洗去了他一身的疲惫,伸手拿浴袍的时候,他动作一顿,忽然想起什么,赤.身.裸.体的走了出去,找到那个徐科意帮他收拾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件老头衫。
轻薄的布料没什么重量,穿起这件衣服的时候,他的心好像安定了一点,拿出折叠好的小毯子,他抱着在床上滚了一圈,闭着眼睛,将脸埋进去轻轻地蹭了蹭。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他好像还是闻到了阳光的味道。
那个小小的阁楼,阳台外有几盆快要开花的吊兰,拉起窗帘的时候,阳光会肆意的照射进来,金色的光线映在光滑的地板上,赤着脚也没关系。
他抿着嘴轻轻地笑,忽然呲溜一下坐起来,拿出手机,输入了好几次又删删打打。
不知道为什么,这似乎比面对面还要紧张,几乎在意识到这是徐科意的联系方式,只要他一打过去就能听到徐科意的声音的时候,他的心就胡乱跳动了起来。
这让他有些像个少年人一样紧张忐忑,耳根发烫,却又带着激动与期待。
只是还没等他打过去,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他差点拿不稳手机。
嘴唇抿了又松,他咳了一声,像面对重要的会谈那样正襟危坐,绷紧的身体展露出他的僵硬。
“喂。”
他匆匆忙忙的做好了许多准备,可在徐科意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他却怔了一下,随即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那样,鼻酸的发不出声音。
“徐币商?”
青年的声音清冽如泉水,可能是电话联系有些失真,里面带着一丝令人心醉的磁性。
【宿主,徐币商在低头擦眼睛】
2526悄咪咪的给他实时播报。
徐科意眼神一柔,声音缓和下来。
“徐币商,今天过得好吗。”
或许他斟酌了许多想说的话,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那边响起悉悉索索的动静,隐约有吸鼻子的声音。
他低眉浅笑,一贯冷静沉稳的人,笑起来的时候真是温柔的要人命。
哪怕是见惯了各种大世面的2526都呆了一下。
“我……”
在徐币商的声音响起来的那刻,他看着外面的星光说:“不准说谎。”
徐币商唇一抿,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不好。”
带着哭腔的声音又低又哑,难以想象对面居然是一个三十一岁的大男人。
可徐科意却觉得那么可爱。
“怎么不好,有人欺负你了吗。”
一句欺负戳中了徐币商最委屈的地方,他低头擦着眼睛,抽抽搭搭的说不出话。
徐科意轻叹一声,无奈道:“别揉了。”
眼睛都要肿了。
徐币商吸了下鼻子,泪汪汪的擦干净眼泪,听到徐科意的话,乖乖的收回手,可难过就像关不上的闸门,他鼻子发酸,眼泪又打湿了睫毛。
最后,他撩起老头衫的衣摆抹了抹眼睛,鼻涕又流出来了,他看着手上的布料,犹豫了一下,还是随手抽了张纸巾。
但这样优雅的人,连擦鼻子都不会发出声音。
听到2526的话,徐科意控制不住的想笑。
“看到箱子里的东西了吗。”
徐币商眨了下眼睛,翻身下床去翻行李箱,将里面所有的衣服都翻倒出来,他看到了一个漂亮的水晶球。
“关灯。”
他听到徐科意那样说。
伸手把灯关掉,突然袭来的黑暗让他手指颤了一下,只有听着耳边徐科意的声音才能觉得安心。
“打开底座的开关。”
一大片璀璨的星光映满了整个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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