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之人还想再说,只见眼前黑影一闪,他整个身子向后倒去。
很快跟在他后头的那两人就步了后尘,惊恐卡在喉中,再也出不了声了。
从顺子说那位大当家起,林琅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在顺子口中,寨子里的人大半都配有武器。水匪若是能有这样的气候,朝廷早就坐不住了。
而铁柱竟然因为几艘船偶然间停靠在寨子后山,便起了灭口的念头,足以见得寨子里藏着秘密。林琅怕铁柱有后招,本着以防万一的念头,去寨子里探一探路。
若是寨子里风平浪静,她再走不迟。等那帮水寇发现被打晕的铁柱和顺子,林家的船早就离开了。
可最坏的结果出现了。
林琅远远看了一眼瞭望台,沉沉吐出一口气。
借着掩体林琅飞快奔至丈高的土墙,脚尖轻踏翻了过去后,便贴着墙根往瞭望台而去。
瞭望台里的水寇正半眯着眼打盹,竹门打开的声音惊醒了他,林琅如法炮制用灵气点了他的昏睡穴。
这种法子虽然费些力气,可被点中的人,在四五个时辰内,都毫无知觉,轻易醒不过来。
林琅在那水寇身上看了看,伸手解开他腰间的酒囊,把酒淋在哨岗身上。
解决了哨岗,林琅的行动就自在多了。
想来是安逸的太久了,这群水寇只有一组人巡逻,也被她毫不留情地打晕,寻了一处空屋子藏了起来。
夜色沉沉,林琅四下看了看,决定先去找那几人口中的“二当家”。
二当家也很好找,漆黑的夜里,只有他的屋子亮着烛火。
深更半夜不睡,自然是因为他心里不安。从看到信号音开始二当家心里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在寨子里被劫持。
林琅掐住二当家的脖颈,低声道:“我会在你发出声音之前捏碎你的脖子,清楚了吗?”
身后的人身量并不高,可掐住他脖子的手指纤细却有力,二当家涨红了脸,非常识时务的点了点头。
感觉到脖颈上的手松了一丝力道,二当家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感觉到自己真的活着,只气若游丝般道:“敢问阁下是谁,来我清风寨所谓何事?”
林琅自然做着杀人灭口准备的,可他只是轻笑了一声:“所谓何事?你莫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二当家苦笑:“这件事情也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只是怕那些书生泄漏了寨子的位置,才把他们暂时关起来,好震慑他们几日。我们先前可都是良民,若不是这世道吃人,也不会落草为寇,万不会做杀人的勾当。”
林琅在他说话间打量了他一番。
这位二当家瞧着年近五十,目光矍铄,面容坚毅,身上的气血并不旺盛,显然并不是走武道之人。可他在寨子里能混到二把手,显然是有几分手段的。
至少看着他诚挚的面容,诚恳的语气,若不是接住了二当家从身后捅过来的匕首,林琅都快忍不住相信他了。
哎,想来是在他身上套不到什么话了。
林琅把被打晕的二当家拖到床底下藏好,想想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总要找些事情来做。
她闭眼凝神听了听,才悄然往后头走去,一直走到西北角处的一间柴房里门口。
柴房落了锁,里头漆黑一片。林琅看了一眼厚重的锁链,运起灵力轻轻一震,锁链便从当中断开。
柴房的门轴已经有些老旧了,开门伴着难听的“吱嘎”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刺耳。
这群被捆了手脚随意仍在地上的人都朝她望了过来。
一手接住从门背后劈过来的棍子,林琅看着偷袭未遂的人,扬了扬另一只手中断成两截的锁链,和善的笑了笑:“别误会,我和寨子里的人可不是一伙的。”
林琅夜能视物,这群人的情况他看得清清楚楚。偷袭那人身型高壮,手上还有些力气,穿着打扮与捆起来的那群书生完全不同,想来多半是护卫或者家丁。
果然听了林琅的话,那人下意识往人堆里看去。
“既如此,盛路你先帮我们松绑。”人群里有人下了命令。
盛路闷声应诺,虽上前给那群书生松绑,可身体下意识还是防备着。
这群书生被水寇囚禁了两日,早已吓破了胆,被松绑之后都如瑟瑟发抖的鹌鹑一般缩着,只一人上前来行了一礼:“多些恩公相救,不知恩公高姓大名,来日必当……”
“重谢”两个字被他含在嘴里,只因他借着门口的月色瞧见了林琅。
方才听声音他就知晓来人年岁不大,这会儿挨近了虽然看不大清面容,却也能瞧出是一个姿容出众的少年人。
想起盛路方才跟他耳语的那几句话,他心里反而多了几分重视。
此子年纪轻轻却一身本事,万不会窝在这深山里与匪徒为伍。
“在下河东裴佑,乃恒山书院的教谕,今日之恩,来日必当重谢。”
听到这个来历和名字,林琅不由得细细打量了他一番。
当朝□□根基在南方,他能这么快实现南北一统,除了自身拳头硬,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北地几个大的士族向他投诚。
裴氏是关东最大的士族,且历代家主都知情识趣,并没有嫌弃裤腿泥点都没洗干净的新帝。
从□□皇帝开始,裴氏每一代都有族人科举入仕,十分给新朝面子。
这位裴佑出身嫡系,自幼有神童之名,十五岁就中了举人,是大庆朝最年轻的举子。其后他一直不曾参加春闱,却原来是到恒山书院做了教谕。
林琅来此间虽然只有短短数载,可也听说过“北恒山,南乾坤”,之名。
这两所书院是当年□□命人所建,也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之地,百年间历届科举的一甲泰半出自此两所书院,林海当年也在恒山书院求学过。
林琅便往他身后那些人看去。
“除了石先生,其他都是恒山书院的学生,此次是跟着石先生来南边游学的。”裴佑又问林琅,“不知恩人……”
林琅来放走这些人,原本是打算把场面弄乱一些,好掩掉踪迹,如今一直被这般诚挚的叫做“恩人”,反而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只摆摆手:“我姓林,姑苏人氏,偶然间路过此地,救下你们不过是顺手所为。”
“既然已经脱困,不知裴兄接下来如何行事。”林琅有些好奇。
她来时盛路便已经挣开了束缚,显然裴佑已然有计划了,不过是锁住柴房的铁链太过牢固,他们若暴力破除,必然会惊动寨子里的人。
可如今即使出了柴房,这五六个文弱书生,只靠盛路一人,还未走出寨子就被人一锅端了。
“二爷小心些,我尽快回来。”说话间,盛路已经准备妥当,朝林琅一抱拳,快步出了柴房,又小心掩好门,才借着夜色飞奔而去。
这本就是他们先前便想好了的,盛路弄断了麻绳之后,打晕开门进来的匪徒,便寻机会下山求援。
不过每日来给他们送食水的人要卯正左右才来,那时天已然蒙蒙亮了,盛路下山时很可能被人发现,且他们这些留在寨子里的人还有可能立刻被处理了。
这个计划是万不得已而为之,可因为有林琅这个意外,反而可行了。裴佑说林琅是“救命之恩”,并不为过。
丑时刚过,残月照不进密不透风的柴房,屋子里又陷入一片黑暗。
与那五六个满脸惊恐的学子不同,此时的裴佑并不像是一个焦心等待救援的人,反而与林琅攀谈起来:“不知林兄弟是个什么打算,这寨子里的匪徒俱是穷凶极恶之辈,你误入此处,还是早些离去才是。”
“到了时间我自然会走。”林琅看着他,随口问道,“你们又是为何被带进这里的?”
这句话出口,林琅明显感觉到缩成一团的那五个学子间气氛一滞,眼神纷纷看向坐在最右侧的那位石先生。
在裴佑略带掩盖的话中,林琅还是提取出了信息。
早半年前裴佑便带着盛路在南边游学,前几日偶然在此地遇到带着学生游学的石教谕。盛情难却之下,便与他们同了一段路。
两日前途经此地,石先生见此处高山险峻别有一番风骨,又恰逢天气凉爽,便提议登高望远。
不料到了山脚下的庄子里,村子里的人拦住他们不肯让他们上山,说是会惊动山里的山神。
裴佑虽然对这种事情敬谢不敏,可出门在外并不想起冲突,劝返了石教谕。
只没想到傍晚时,有一个学生慌慌张张的来了他屋子,说石教谕带着几位师兄登山去了,如今还未回来。
裴佑追问之下,才知晓那石教谕是个十分偏执之人,虽然被村民遣返却心有不甘,竟偷偷带着人往村子的反方向上山去了。
赶来知会他的学生因为身子不适并未跟去,石教谕说过申正时必然回来,可如今天都快黑了都没音讯,只怕是出了什么意外,这才来向裴佑求救。
裴佑虽然心中有些不喜石教谕为人,可他还带着几位学生,便带着盛路沿着石教谕上山的路去找。
可没想到简简单单一件事,竟引出了诸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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