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路艺高人胆大,裴佑也擅长骑射,即使是猛兽也有一战之力。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深山老林里,竟然藏着一个土匪窝。
刚一打照面,裴佑便觉得这些匪徒并不是乌合之众,只吩咐盛路示弱,这才被全手全脚的与石教谕等人关在一处。
第二日一大早,裴佑看到本该留在客栈里的那个学生也被绑了进来,便知道事情再无商量的余地。
那些匪徒早已从石教谕口中打探到他们的底细,知晓他们是恒山学院的人,也并不敢粗暴的杀了他们就地掩埋,怕这些学子的亲友追着行踪查到寨子。
裴佑从送食水的人口中旁敲侧击,知道再过一日他们的船就要来寨子里送货了。届时把他们运到下游,留两个人在码头露个面,再溺死沉江,谁还能摸到寨子里来?
这寨子里定然藏着大秘密,这是林琅和裴佑心照不宣之事,可二人谁都没有多提一个字。
黑暗中林琅看了一眼石教谕,见他面带羞愧之色,想来只是性子偏执,本性并不坏。
“以盛路的脚程,到府城一来一回约莫两个时辰,天也要亮了。”裴佑话音沉沉,“届时必有一场恶战。”
这是提醒他离开的意思?
“不急,再看看。”林琅轻声应了一句。
二人并没有交浅言深,其他几人更是心中惶惶然时,又如何会开口,屋子里一时沉默下来。
到哪里不是修炼,林琅决定等一等,便盘腿坐了下来。
信号音的事情果然只惊动了二当家,盛路去搬救兵的这段时间里,寨子里风平浪静。
卯时三刻,没有等来盛路,却等来了惯例送食水的匪徒。
那人也是个傻大胆,看到柴房的铁链不见了,也不曾惊慌,只以为是另一人来了,一边推门一边骂:“老李你个龟孙子,昨儿求着让我替你,现在跑来作甚,明日一早可就是你的班了。”
他一脸埋怨地用力推开门,迎接他的是后脑勺的一闷棍。
裴佑缓了口气,面色有些沉重:“也不知盛路那里出了什么事。”
希望之后又伴随着巨大的失望,让一个年幼的学子忍不住掩面而泣。
“哭什么?”裴佑神色未变,“把地上的东西收拾收拾,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其他的。”
这些匪徒每日只早上给他们提供一餐食水,保证他们饿不死,却又没什么力气反抗。
那学生便用袖子抹了抹脸,和另一人互相搀扶着把散了一地的杂面馒头捡了起来。饥饿的胃肠已经让他们顾不得其他,囫囵吃了起来。
而被众人惦记的盛路此时已经带着几人进了寨子。
宣州府的吴总兵与裴家家主有旧,此次他拿了裴家的信物去求援,吴总兵立即点了人要跟他前往,却不料被宣州府的知州拦下,直言他假公济私,无令出兵。
二人还有好一通掰扯,盛路却担心裴佑的安全,让吴总兵点几十“家丁”予他先一步离开。
吴总兵心领神会,挑了二十位精壮,悄悄出了城。
因林琅的缘故,盛路出寨子时一路畅通无阻,也没怎么观察寨子的情况。如今天已蒙蒙亮,想到这个时辰来送食水的匪徒,再看到寨子里一排排的房舍,盛路已经开始后悔昨夜没有带着裴佑一起走了。
他家公子是端方君子,不会弃学生独自逃命,他直接打晕带走了就是。
看到裴佑平安无恙,盛路长松了一口气,平复下满腔的悔意。
“趁早离开。”看到跟在盛路身后的几人,裴佑并没有多问,只让几人扶着几个虚弱的学生先出去。
那几个兵丁也瞧出来这群书生双腿都是浮的,一人背起一个便走。
“若不然林兄弟跟着我们一道离开?”裴佑转身朝掩在暗中的林琅道。
盛路悚然一惊,他原本以为林琅早已经离开了,只是来不及问,却没成想他一直留在屋子里。
朝裴佑出声询问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柴火堆下坐着一人,可盛路直到裴佑出声前都还一无所觉。
林琅留在这里,本来就是存了一丝相护的意思,见他们要走,便起身道:“一起罢。”
她从暗中走出来,晨光熹微照在脸上,整个人似乎都氤氲出了一层光。
裴佑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众人刚摸到广场,瞭望台那里便响起了号角声,沉睡的寨子终于醒了。
“被发现了。”裴佑转头看向说话的林琅,却见她不知何时摸出一条面巾来戴好了,眼神却远远看向另一侧,“昨夜我打晕了一些人,想来是被发现了。”
这帮匪徒平日里虽然松懈了些,可反应并不慢。换班的发现瞭望台里的人昏迷不醒,又闻到了竹屋里浓重的酒气,起先也没怎么在意,只是气哼哼的骂了几句,便唤了人来去禀报二当家的。
问题是找遍了二当家这个时辰会在的地方,都没有寻到人,反而找出了好几个同样昏迷不醒的巡卫。
他们一行人一路上也陆陆续续碰到了几个匪徒,都被盛路带来的护卫斩杀了。
越往外走,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那些护卫也顾不得其他人,不得不丢下背上的学生迎战。
那几个学生本就惊惧交加,又从未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此时跌在地上两股战战,哪还走得动路。
“门外有人接应,车马都停在外头的林子里,只要出了寨子,便能逃出生天了。”临门一脚了,裴佑自然不想这些学生折在这里,只能出言鼓舞。
好在跟着盛路来的几人身手都不错,清理了迎上来匪徒之后又背着几个学生夺路狂奔,一路到了大门口。
“我去放下吊桥,你们先走。”话音刚落,盛路便奔想高台。
这寨子用的是吊桥连接外头,需要放下机关才能开。他们先前都是从土墙上翻出去的,可带着这些学生,不但翻不上墙,在墙头上还容易成为靶子。
还未等盛路接近高台,便有一人提着大刀风驰电掣朝他而去。他身型高大,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子看不清长相,只一双眼睛精光闪烁,断然不是平凡之辈。
二人甫一交手,盛路手中那把从匪徒手中夺来的长刀就被那人一刀斩断,刀柄上传来的力度震得他手臂发麻。
他心中暗道不好,连忙冲不远处带来的护卫道:“快把刀给我。”
吴总兵的人用的是官制武器,方才余光早已注意到了盛路这边的情况,盛路话刚一出口,他便把手中的刀凌空抛了过去。
那络腮胡子只是冷眼看着,并不阻拦,可见他胸有成足。
果然官制的武器虽然硬度大,可络腮胡子力大如牛,盛路在他手上还没有坚持十息,便被他劈地连连后退,身上也多了几道刀痕。若不是盛路反应快,几乎要丢掉拿刀的右臂。
络腮胡子仰天大笑:“早就说杀了你们一了百了,只东叔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的,原本还能多活两日,可你们还等不及下地府,那就怪不得我了。”
“说,你们把东叔藏哪去了?”他踩着盛路的胸口,刀尖落在他的耳侧。
盛路压根儿不知道东叔是谁,可也猜得到这事应当是林琅做下的,只微微偏开头避开刀锋:“我们逃命都来不及,哪有心思做其他的事。总归是个大活人,自己长脚跑了也不为奇。”
“罢了。”络腮胡子面露狰狞,“只要杀了你们,慢慢找就是了。”
营救的人都已经进来了,想来寨子是瞒不下去了。络腮胡子深恨当初听了二当家的话没有一刀结果了这些人,如今为时已晚,除了杀人泄愤竟没有其他法子了。
吴总兵带来的人都被其他匪徒缠住脱不开手,石教谕和几个学生早已吓得缩到墙角,眼见络腮胡子的刀就要往盛路的胸口上捅去,裴佑正欲上前,突然见吊桥竟被放了下来。
络腮胡子也被这一变故惊住了,正想一刀结果了盛路之后去看个究竟,他捅下去的刀竟然被一股怪力打偏了一些。正巧此时被放开束缚的盛路猛然往右侧一滚,这才从络腮胡子的刀下拣回一条命来。
高台上出现了一道身影,裴佑猛然往自己身后看去,才知林琅不知何时竟然去了那里并把吊桥放下来了。
络腮胡子双目一凝:“你是谁?你不是跟他们一起的。”
这些书生是他带人去抓的,有哪些人他心中清楚。而盛路寻来的护卫打扮与林琅截然不同。想到昏迷不醒的那些下属和失踪的东叔,络腮胡子脱口而出:“是你。”
二人对这句没头脑的话心知肚明,林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是我又如何?”
络腮胡子想起刚才打偏自己长刀的劲道,心里莫名升起一丝警惕,他看着林琅围在脸上的面巾,语气轻蔑:“藏头露尾的,算什么好汉。”
林琅嘻嘻一笑:“这面巾与你的胡子不过是异曲同工之妙,我只是个文弱书生,自然不算是什么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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