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月里请大夫,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看着急的忙前忙后请大夫的贾母和王夫人,宝玉宝玉面上丝毫没有愧疚之色。林琅便知这人只顾自己快活,丝毫不心疼自己年迈的祖母和心急如焚的母亲,骨子里便带着几分自私。
黛玉都看穿了宝玉拙劣的演技,只恼道:“宝玉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外祖母年纪大了,每日晌午都要歇个午觉,今日因为他,连休息都作罢了。”
不单单如此,内宅里贾母和王夫人两座大山都不能安生,凤姐儿和迎春这些儿媳姑娘们又怎么敢放肆,好好的一个年节,连大声笑一笑也不得行。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看破不说破。”林琅朝黛玉摇了摇头,“说不定咱们才是最多事的那个人。”
兄妹二人简单拜了个年,便匆匆归家了。
周管事在林海身边多年,往年的年节礼都是他安排的,今年也只遵循旧历。
本以为林家在孝中,并不会有人上门,却不成想还未出正月便有人打上门来。
林琅刚从演武场下来,回屋子里洗漱去了。正巧黛玉来外院的书房里寻一本书,见那人又是长辈,把他晾在一旁确实有些不妥,边匆忙赶了过来。
林琅到偏厅的时候,就见廉怀安坐在上首,黛玉正在给他敬茶。
“还是女娃子贴心啊,还知道给我端杯茶,不像某些臭小子,就只会在背后捅刀子。”他意有所指,眼神还往林琅身上飘。
林琅面色如常:“师叔何出此言,不知慎之做错了什么,让师叔生出了误会?”
“真的不是你?”廉怀安审视着林琅。
一旁的黛玉察觉出来氛围不对,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往林琅这边行了几步。
先前她便觉得有些奇怪。
林家正在孝中,这人即便是父亲的师弟,也是多年没有打过交代的,为何会在大正月的就到家中来。
更何况周管事说他是孤身前来,连随从也未带。若不是周管事认得这张脸,决计不会放人进门。
“什么是我?”林琅一脸莫名其妙,像是突然明悟了过来,“师叔说的,可是上次在您府中,您藏在马车夹板里想逃出去,还是被昭王识破抓到那件事?”
“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廉怀安看了一眼被震惊到的黛玉,嚷嚷道,“你还说不是你告的密。”
“师叔,我只是说出了事情经过,并不代表承认自己就是始作俑者。”她看着廉怀安,目光里都是谴责,“毕竟师叔跟我玩金蝉脱壳和李代桃僵的时候,可根本没知会过我,我又如何知道马车夹层里还藏着个人。”
林琅这般坦荡,自然是因为她当时使了一个瞒天过海的术法,在场之人对那段记忆都会逐渐模糊,只认为是昭王自己发现的。
见林琅这样理直气壮,廉怀安也逐渐气短。
他脸皮够厚,本来就是想诈一诈林琅,见翻了车立即就换了一种态度:“慎之啊,你也别多心,你要是知道师叔这段日子有多苦,就会理解师叔为何疑神疑鬼了。”
“哦,不知师叔这段日子是有多苦,是食不果腹,还是衣不蔽体?”林琅一返先前的和善,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我虽不知师叔有多苦,却都不是毫无原由就来我府中,朝我兴师问罪的理由。”
廉怀安也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林琅突然间就朝他发难,愣了半晌才突然抚掌大笑:“好小子,师叔就喜欢你这种性子,比先前那种假面人瞧着顺眼多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郑重朝林琅行了一礼:“我毫无根据地怀疑你,确实不该,师叔跟你道一声不是。”
见林琅坦然受了,廉怀安才说出他此次的来意。
“借住?”林琅还未出声,站在一旁的黛玉已经忍不住出言问了。
廉家在京中是大族,再如何也不会连一处栖身之地都没有,廉怀安的这个请求听起来多少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黛玉倒是有些明白,这人今日的行迹为何鬼鬼祟祟的了。
黛玉这样直白,倒是让廉怀安多了几分尴尬:“正是,上次被昭王带走,我连着做了一个月的苦工,还是看在快过年了,才被放出来。”
“这不快要出正月了。”廉怀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估摸着昭王又要带我走了,想找个地方先躲一躲。”
他能藏的地方也就这么些,林家绝对是一个让人想不到的地方。
他今日穿了管三的衣裳,又乔装打扮了一番,遛了几条街才往林府里来。
连管三都不知道他今日出门了,只要林琅管好林府的下人,让他们不要声张,刘煦肯定找不到他。
他就在这里猫上十天半个月的,等刘煦寻遍了上京城也找不到他,说不定就自己走了。
廉怀安越想心里越美,面上仍是一派凄苦:“慎之,若你不肯收留,师叔我真的是无处可去了。”
林琅瞧着唱作俱佳的廉怀安,郑重道:“既然师叔如此信任,那慎之只有舍命相陪了。”
“倒也不必说得这般壮烈。”廉怀安知晓林琅在担忧什么,安慰道,“昭王也并不是不讲理的人,若是实在倒霉被他发现了,你便说是受我威胁,他只会从我身上找补,必然不会为难你的。”
这倒是与传闻中的昭王大相径庭。
林琅也并不纠结这个问题,只知道遇事就往廉怀安身上推就是。
“我这便让人给师叔在外院里收拾一间客房出来。”林琅又在廉怀安跟前打包票,“至于我府中的下人,平日里也严加管教过的,必然不会从他们口中泄露师叔的行踪。”
说罢便叫周管事进来,当着廉怀安的面嘱咐了一遍。
言下之意便是万一昭王寻到廉怀安,也是他自己的本事,绝地不会是林府的人口风不严。
廉怀安无语地看向这位一脸真诚的师侄,有些怀疑自己的到林家来避祸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可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让人意料之外的地方了,刘煦这样也能寻来,也是天意如此了。
廉怀安对衣食住行十分讲究,听闻周管事去布置他的住处,他便跟着一道去了。
围观了全程的黛玉瞧见人终于走了,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小声问林琅:“真的没有问题吗,父亲的这位师弟,我瞧着,是不是有些问题?”
她不好意思直说,只把脑袋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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