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是第一案发现场，王金凤并未想过清理那边儿,所以即便过了一年多，还是能找到很多的证据,而这些证据恰恰成为了给王金凤定罪的铁证。
乔安娜尸体上的累累伤痕都是出自王金凤的手,法医通过尸体身上的痕迹对比，将造成她身上伤势的物件儿都找了出来。
而那些东西上面就只有王金凤一个人的指纹。
罪证确凿,王金凤就是杀害乔安娜和她孩子的凶手。
哪怕没有乔安娜鬼魂的证词，单单凭借着她尸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依旧能推断出她活着的时候遭受了多少折磨。
王金凤被判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过她现在人还在医院,等到她醒过来后，就会接受法律的制裁。
不过香江没有死刑，王金凤会终身□□,这辈子都无法从监狱里出来。
法医将尸检报告交给了宋长明，看着上面写的那些内容,宋长明的心里面百般不是滋味儿。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看到这些内容的时候尚且无法承受，只要想到乔安娜遭遇了多少折磨，他这心里面就感觉很是难受。
出于某种心理,宋长明将尸检报告交给了王金发。
上次从愚谷村回来之后，王金发被送去了精神病院做了鉴定，他已经确诊患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患有重大疾病的王金发已经离职了,即便他不离职，就凭着王金凤做的那些事情，他在进警察署也混不下去了。
“王金发，我觉得你应该看看这个。”
宋长明在王金发的家中见到了他。
几天时间没见，王金发清瘦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蔫巴巴的，没什么精神，看到宋长明的时候，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直接将人迎了进来。
陡然知道了自己未婚妻离开的真相，又知晓了自己母亲是杀害他的未婚妻和孩子的凶手，王金发所遭受的冲击可想而知，更加悲催的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还失去了工作，可以说所有的倒霉事儿都集中在了一起。
哪怕和王金发不和，又因为温驰的事情闹僵了，可瞧见这样颓废的王金发，宋长明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重。
看着坐在对面沉默不语的王金发，宋长明叹了一口气，将尸检报告递了过去。
“这是乔安娜和孩子的尸检报告，我想你应该看一看。”
王金发将尸检报告接了过去，却并未查看，而是抬头看向了宋长明：“你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王金发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变化，他甚至看不出一点儿精神病人的模样，如果不是精神病院的诊断结果摆在那里，宋长明甚至都无法相信他的是个人格分裂患者。
“我拿这些东西过来，只是想让你清楚王金凤到底做了多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以免你心软，想法子钻漏洞，不让她接受法律制裁。”
从愚谷村回来已经快一个礼拜了，自打王金发丢了工作后，每天雷打不动都会到医院去，根据守在那里的兄弟说，王金发经常一个人和王金凤关在病房里，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王金凤。
他这样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儿，宋长明也在王金发到医院的时候去看过一眼，他觉得坐在王金凤病床前的王金发确实有些不太一样。
要知道王金凤已经六十五岁了，她的身体状况有些糟糕，如果王金发想办法给她弄个保外就医的话，她很有可能不会遭受牢狱之灾。
宋长明就是害怕这个，所以才来找了王金发，想用乔安娜和孩子的惨状，加重王金发的恨意，让他别脑子抽抽，想法子把王金凤给捞出来。
母亲固然重要，但一个杀了自己未婚妻和孩子的杀人凶手，又有什么资格不接受法律惩罚。
“王金发，我并不想劝你什么，我只是想让你凭着自己良心去做事儿，你觉得你妈妈可怜之前，先看看她到底做了什么。”
王金发突然笑了起来，原本的声线发生了改变，成了女人的声线。
“宋长官，你放心吧，我知道王金凤做了什么，她杀了我跟孩子，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饶恕她？”
哪怕知道王金发患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可是亲耳听见他转变声调，切换人格的时候，宋长明还是愣住了。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对面坐着的王金发，却发现对方已经换了一副姿态。
明明是个容貌普通的大老爷们儿，可此时的她却是一副千娇百媚的模样，那张普普通通的脸也因为气质变化，多了几分娇媚。
宋长明：“……”
老实说，这一幕实实在在有那么一点辣眼睛，好在宋长明的承受能力不错，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王金发，你……”
没等宋长明说完，‘王金发’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她抬眸看了宋长明一眼，媚眼如丝，妖娆至极。
宋长明：“……”
“宋长官，我可不是王金发那个没断奶的男人，我是乔安娜。”
宋长明：“……”
这是已经震惊到了说不出话来的宋长明。
如果闭上眼睛的话，完全想象不出来坐在自己面前的会是王金发。
“乔小姐……”
宋长明艰难地开口说道：“我其实，我……我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
他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因此说话的时候难免有些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吐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过如果对面的人是乔安娜的话，那他的尸检报告是不是拿错了？
宋长明莫名有些尴尬，哪怕屋子里的冷气很足，他脑袋上仍旧冒出了一层层的汗水。
他看到乔安娜将放在桌子上的尸检报告拿了起来，若无其事地翻看了起来。
尸检报告上不止有文字，还配了相应的图片，乔安娜不知道是以什么样子的心情查看这两份尸检报告的。
如果之前没有在愚谷村的见鬼经历，或许宋长明会单纯地认为王金发是因为受刺激过度，才分裂出了乔安娜这个人格来。
可是见识过怪物形态和鬼魂形态的乔安娜之后，宋长明怀疑面前这个跟自己对话的人就是真正的乔安娜。
“乔小姐，对不起，我不该拿这些东西过来的……”
宋长明老老实实对着乔安娜道了歉，对方却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宋长官，你太客气了，我反倒要谢谢你，很高兴你将尸检报告给了我，我会让王金发反复观看的。”
这番话的信息量太大了，宋长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许久之后，方才干巴巴地说道：“那个，不客气。”
他摸不清楚现在的王金发是什么情况，鬼附身还是其他的什么，但不管是什么，都不是他该管的。
乔安娜倒是没有为难他，看着坐立难安的宋长明，她突然开口说道。
“宋长官，温驰的事情我很抱歉，小宝他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被王金凤驱使着做了坏事儿，虽然并非出自他的本心，但到底是他做错了，我代他向你道歉。”
听到乔安娜提及温驰，宋长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说的应该是王金凤养小鬼然后害了温驰的事情。
哪怕之前有千般猜测，但现在从乔安娜口中知道真相后，宋长明还是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吐出了一口浊气，低声说道：“这不怪你们。”
是啊，害死温驰的人虽然是小鬼，可是终归到底，罪魁祸首还是王金凤，如果不是她做了那么多的恶，也不会有小鬼的诞生，温驰也不会死。
乔安娜和那个孩子都是受害者，她们不过是王金凤手中的工具而已，他怎么可能去责怪杀人的刀，而不管拿刀的王金凤呢？
“这不怪你们，不是你们的错。”
乔安娜笑了笑，眉眼温柔：“宋长官，我让小鬼亲口和你道个歉好不好？”
说话间，她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小奶音。
“叔叔，对不起，我错了。”
看着王金发脸上露出懵懵懂懂的神情，仿佛一个天真无邪的稚童似的，宋长明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妙。
所以，不止是乔安娜，那个小鬼也进了王金发的身体里面吗？
三个灵魂在同一个身体里，难道不觉得拥挤么？
宋长明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这么一个问题，不过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认认真真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的，只要以后你不要再做坏事儿就好。”
小宝点了点头：“好，叔叔，我知道了，我会乖乖的，不会做坏事儿的。”
小宝出现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又切换成了乔安娜，她让宋长明在屋子里稍等一下，然后去了房间，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来。
“宋长官，温驰已经死了，我知道我们不管再做什么，也无法弥补温驰家属受到的伤害，这是我和孩子的一份心意，麻烦你将这些钱交给温驰的家属。”
里面的钱是王金发剩下的存款，乔安娜将这些钱都取了出来，算是对温驰妻儿的补偿。
毕竟当初温驰的死，确确实实是小鬼所为，哪怕不是他主观想害人的，到底是经由他的手害死了温驰。
乔安娜想要弥补一二。
宋长明没有拒绝，他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便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
王金发或许会原谅王金凤的所作所为，但乔安娜和小宝是肯定不会放过王金凤的。
宋长明离开之后，客厅里恢复了寂静，乔安娜重新坐回了沙发，她将两份尸检报告拿了起来，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观看了起来。
被困在身体里动弹不得的王金发被迫共享了她的视觉，他不得不一遍又一遍看着乔安娜和孩子的尸检报告。
【娜娜，我错了，娜娜，你原谅我好不好……】
【娜娜，我知道你们受苦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王金发不断地道歉，想让乔安娜放弃对他的折磨。
这几天的遭遇对于王金发来说，简直就像是噩梦一样，不管他如何躲闪，抗拒，祈祷，哀求，却无法将自己和乔安娜与小鬼的联系给断开了。
灵魂是不需要睡眠的，所以他清醒地被带入了乔安娜和小鬼的过去，一遍又一遍地经历他们所经历过的一切。
被折磨到现在，王金发都已经快要分不清楚现实和幻境了。
他还活着，可是却觉得自己像是要死了似的。
不，或许死了都不会像是他这么痛苦，如果他能拥有身体的控制权，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好让这无休止的痛苦就此终结。
可是他无法终止这一切，只能清醒地看着乔安娜用他的身体做他从来都不会做的事情。
【娜娜，宝宝……原谅我好吗？】
王金发痛苦到极致，除了哀声祈求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办法。
但不管是乔安娜还是小宝，谁都没有心软。
乔安娜一边看着自己的尸检报告，一边儿温柔地和王金发对着话。
“阿发，我早就原谅你了啊，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的。”
“我只是想让你亲眼看看我们遭遇了什么而已，你不是说，很后悔没有保护好我们吗？不是说如果有机会，肯定会好好对待我们的吗？”
“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又怎么能知道该如何保护我和宝宝？”
乔安娜的手指划过尸检报告上的图片，笑着说道：“你看到指甲上的伤痕了吗？你妈妈用竹签插入我的指甲，一根接着一根……”
伴随着她的声音，王金发被拽入了乔安娜的回忆之中，身临其境地体验了一把。
“还有这里，这个伤疤是她用烧红的老铁烫出来的……”
“这儿，她说我就是用这东西勾得你魂不守舍，所以用剪刀把它们都给剪掉了……”
“没想到这里的伤痕也会被检查出来，这是她用烧火棍捅出来的……”
每说一样伤疤，乔安娜就会让王金发进入她灵魂构建出的幻境之中。
通过她的记忆一比一完美还原的幻境里面，王金发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所承受的一切。
这世上原本没有什么感同身受的，不过办法都是想出来的，这不，只要能力足够，王金发也可以跟她享受同样的待遇。
“你妈妈对你真好啊，你不是觉得她很好吗？现在你还觉得你妈妈是个好妈妈吗？”
“可惜了，她到现在还没醒，我多善良，每天都会带你去看你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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