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声逐渐平缓，唐酥才说道：“我知道了。”
“我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是真实的，所以你能控制我，让我几乎快要杀了自己。但当我开始怀疑这一切的时候，你就失去了能力。”
“只是后来，我又犯了一个错误。”他的眸色清亮，声音中满是坚定，“我跑向了出口，这意味着我承认了这个地下室的真实。可是，就连这个地下室都是假的。”
“我承认了地下室的真实，所以你又有了力量。你知道我已经知道了幻境，所以你用了一个最老套但也最有用的方法：车轮战。”
女赵萳神色扭曲，力量源源不断的流逝让她觉得恐慌，她忍不住咆哮道：“闭嘴！你给我闭嘴！”
唐酥的目光清亮，他不徐不缓地继续说道：“你用疼痛折磨我，每一次我心里升起‘好疼’这样的想法，你的力量都会加强一分，紧接着给我更加真实的疼痛。”
“当我被疼痛折磨的无法思考的时候，当我真的认为这样下去我会死的时候，我就真的死了。”
“可是，我活下来了。”
唐酥缓缓起身，无力感让他觉得自己的每一块骨头都曾经碎裂。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清亮的目光看向连面容都开始扭曲的女赵萳：
“你要通过别人承认幻觉的真实来杀人，那是不是意味着，你的存在都是假的呢？”
话音刚落，眼前的世界开始改变。像是雨水落入湖面泛起涟漪，整个空间都开始扭曲。
女赵萳在嚎叫，她嘴里正咒骂着什么，可是唐酥听不见，他唯一听见的是系统的播报：
【警告！npc赵萳说出违禁词汇，将按系统规章制度予以处罚。】
听到这条播报的唐酥：“……”
你们系统好伟光正啊。
唐酥将心神都放在了打破幻境的地下室上。像是曲终人散后戏场的落幕，虚假成为过去，真实出现眼前。
原本昏暗的、还结着蜘蛛网的屋顶变成了一片石头制成的房顶，上面星星点点，鲛珠泛起柔柔的光。
唐酥抬头看去，发现那是……星图！
桃花源入口的北斗七星石碑还历历在目，唐酥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这片璀璨的星图，妄图从其中看出什么来。
然而越看他的脸色越古怪。
这些鲛珠所组成的图案，与其说是一幅巨大的星图，不如说一幅幅小星图组合在了一起。
这些星图是不同的天象，什么荧惑守心、彗星袭月、太白经天、长虹贯日……特点就是这些星图所代表的含义一个比一个不祥，仿佛在暗示进去了这间地下室的人别想活着出去。
这个寓意也太闹心了些。
唐酥从头至尾又看了遍星图，确认自己没有落下的细节，才有空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看上去更古怪了些。
光源是不知道什么制成的珠子，发出幽绿的颜色，照的四周的青石砖都反射出一种惨惨的绿。
身上的力气回来了一点，唐酥动了动身体，发现他的身体上没有一点伤。衣服也完好无损，没有一点被破坏的痕迹。
不用裸/奔了，唐酥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缓缓起身，手撑在地上，却不知碰到了什么，在相撞的那个瞬间，撞的他手臂都开始发麻。
唐酥疼的“嘶”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的手臂都被撞青了。他讶异地转头，就看见一张正冲着他微笑的脸。
泥土制成的脸上表情栩栩如生，恭敬而温顺的笑意似乎永远不会消失，双眼也不知用什么制成，黑色的眸子竟与真人一般无二。
唐酥：“！！！”
唐酥吓得瞬间倒退了一步，眼前的“人”整个出现在唐酥的眼前。
那是个人俑。
是在刚刚的密室里显示的，蒙氏先祖将奴隶活埋而制成的人俑。
有人说世上掩盖不了的东西是爱情和咳嗽，现在唐酥发现了第三个：恶心。
在他摸到人俑的那一刹那，一股突如其来的毛骨悚然感在瞬间遍布全身。
这种感觉不是恐惧。或者说，唐酥早就忘记了恐惧的滋味。在进入到《桃花源》这个副本之后，唐酥体会到的最多的感觉，就是恶心。
骨兵身上的鲜红血肉，桃花里蠕动的粉色肉虫，村花小姐树化的指甲，娇娘不停翻涌的长发……
唐酥从未怕过这些，只是在这些东西映入眼帘的时候，还是会感到不舒服。
但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带来的反胃感都不如面前这个人俑。
唐酥清楚地知道，他碰到的只是土块，但他一想到土块下面是一个被活生生做成人俑的人，那种让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抗议的反胃感就在瞬间遍布全身。
唐酥没忍住，直接干呕起来。
“其实这些东西也没那么可怕，见习惯了就好。”
唐酥忍住呕吐的欲望，他看向声音的发源处，发现面前的赵楠已经恢复了那幅丰神俊朗的男子模样，面板上的性别也再次变成了【男】。
是那个叫出了他的名字的男赵楠。
此刻，男赵楠被困在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做成的银色十字架上，冰冷的锁链遍布全身。他被放置在两个石棺中央，双臂撑起，正好在两个石棺的正上方。
唐酥的目光落在那两个遍刻精致花纹的石棺上，口中说的却是：“比起这两个石棺的来历，我更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认识我。”
男赵楠的眼中是一种看遍世间沧桑的平静，他淡淡地笑了一声：“可我只能告诉你这两个石棺的来历——还有我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唐酥没有觉得失望，因为这句话本身就已经证明了，男赵楠见过他，或许是在现实世界，又或许是在《末日审判》这个游戏的某个副本。他们的关系不错，或许还是朋友。
唐酥不再问那些男赵楠无法回答的问题，他站起身，离那些人俑远了些：“说吧，你要告诉我什么？”
男赵楠像个被迫打工的npc，面色不动但十分流利地说：“我叫赵楠，有个妹妹叫赵之华。之之从小身体不好，医生说她可能活不到成年。为了救她，我四处打听名医，终于在三年前无意中得知，桃花源存在着长生的秘密。”
“据说桃花源中的老人老而不死，我乘船来到桃花源，正好赶上一场婚礼，新娘是村长公羊然的女儿公羊璇，新郎是一个外乡人，叫苏折羽。”
来了，苏折羽。
唐酥懒懒地抬起眼皮，为了不暴露他拥有那个奇奇怪怪的面板的事实，他开始了他的表演：“哦我的天哪，竟然是他。”
男赵楠：“……”
你这样的演技去混娱乐圈只能吸到颜粉知道吗？
男赵楠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别和这个小王八蛋生气，他继续说道：“后来婚礼上产生了变故，我才知道，原来苏折羽的真名叫蒙涧，曾经也是桃花源的村民。”
“只是十几年前，桃花源的村民杀死了他的父母，他逃了出去，现在又回来报仇。”
“在婚礼上，他说他已经给所有的村民下了蛊，并且引爆了蛊虫。在所有的村民都死后，他就离开了。”
村民都死了？
唐酥眯起双眼：“那是谁把你绑在这里的？”
男赵楠苦笑一声：“是村民，那些已经‘死了’的村民。”
唐酥瞪大了双眼。
男赵楠说：“也不知道苏折羽的蛊虫出现了什么意外，本来包括被连累的我在内，所有人都应该死了。”
“可他们居然死而复生了。”说到这里，男赵楠的眼中也闪过几分带着迷茫的恐惧，似乎是想到了那骇人的一幕，“当时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活过来了，村民们抱头痛哭，庆幸着失而复得的生命。”
“但很快一个村民跑了过来，他说所有人都出不去了。我们跑到了桃花源的入口才发现，桃花源的入口不知何时被放置了七个刻着北斗七星的石碑。那些石碑被放在那里，就像形成了什么结界，我们每个人都再也无法出去。”
“更恐怖的是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我因为被困在桃花源而辗转反侧，结果发现其他的村民都变成了怪物，他们的身体开始树化，看起来像一棵棵枯树。他们会互相吞噬，每天晚上都有人死亡。”
说到这里，男赵楠的脸上全是恐惧：“他们发现我在晚上不会变成怪物，便将我捆绑起来。后来他们发现喝了我的血，晚上他们虽然还是会变成怪物，但他们就不会杀人了，而且还会失去夜晚的记忆。从那天起，我就被关在这里给他们当‘药库’，一直到现在。”
唐酥沉默了一瞬，突然问：“那个被一直取血的人，是你吗？”
被取血的这个过程，是你的亲身经历，还是只是系统赋予你的人设？
男赵楠愣了一瞬，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地笑了一声：“当然是人设，在你们进入到桃花源的那天，我才被传送到这个副本来。”
唐酥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只不过只有一瞬间，他就又变回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从未变过脸一样：“那样就好。”
就在这时，唐酥感觉到自己的袖子在被什么东西拽动，他低下头，就看见拽住他袖子的人俑。
唐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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