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儿还那么小,他甚至还没有叫一声父皇。”
沈榆低下头,紧紧握着男人的手,泣不成声,“或许都是臣妾的错,无论皇上听信与否,倘若臣妾当时劝阻,也就不会发生今日之事。”
“臣妾该怎么办?”
“臣妾到底要怎么办……”
滚烫的泪珠滴落在男人掌心,殿内一时间只剩下女子难以自持的哽咽声。
就在这时,殿外又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沈榆抹去面上的泪痕,平稳了呼吸,半响,这才重新走出去。
随着殿门被打开,只见郑胄正在与禁军统领争执着什么,而李长禄夹在中间左右劝和,却怎么也拉不开两人。
“皇上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不见外人?!你这样左拦右阻又是什么意思!”
许是看到女子出来,郑胄立即迈着大步上前,目光忧心忡忡的望着里头,“皇上到底是怎么了,还请贵妃娘娘明示!微臣又不是那群鼠辈,难不成皇上连微臣也不相信?!”
禁军统领满脸不悦,依旧寸步不离拦在他身前,“未经传召,武将不得入宫面圣,郑将军还是莫要让下官等人为难!”
“少来这一套!今日我非要见到皇上不可!”
郑胄抬手将人一推,两人胳膊扯着胳膊好似要动手,周遭的禁军也拔出长剑围了过来。
沈榆眉头一皱,“皇上只是偶感风寒,龙体略有不适,皇后娘娘正在里面侍疾,不见外人也是想看看究竟有多少蠢蠢欲动之辈,郑将军没头没脑的闯进去,岂不是正好被人当了探路石。”
听到这话,郑胄怔了怔,顿时恍然大悟,顿时想起今早柳劲等人难怪要那样说,原来只是为了怂恿自己过来惹怒皇上!
轻咳一声,他退后两步,正正经经的躬身作揖,“是微臣鲁莽了,幸得娘娘指点,不然微臣又要落了那群小人的奸计!”
沈榆淡淡的看了他眼,“郑将军有所担忧是常事,可也要提防一些不轨之徒挑唆,如今你安心待在府中等待皇上传召才是正事,旁的无论什么风声都无须理会。”
闻言,郑胄自然是连连点头,“微臣明白!”
禁军统领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女子,这郑胄出了名的油盐不进,连皇上的话都不听,奈何一身行军打仗的本事确实厉害,可是如今竟然对一个后妃的话言听计从,看来这个贵妃娘娘真是不容小觑。
从先前应对群臣一事就可以看出,这位贵妃娘娘远远要比皇后娘娘更有魄力,大约还是出身不够,所以皇上还是选择相信皇后娘娘。
“三皇子还小,身边不能没有母妃,所以本宫无法侍疾,皇上这边还望大人多多上心,切莫让一些奸佞之人有机可乘。”她意味不明的看向禁军统领。
后者点点头,躬身抱拳,“这个娘娘尽管放心,微臣必定不会让意外发生。”
说到此处,他拳头紧了紧,倘若不是自己疏于管辖,也不会让许毡那个贼子藏着软剑混进来,倘若如今还看护不好皇上,他定当自刎谢罪。
沈榆微微颔首,继而上了轿撵返回颐华宫。
先前的哀伤褪去,此刻她眼中只有思虑,霍荀的脉象的确是中毒之兆,杨院判并未言重,此刻毒素已经侵入肺腑,也只能施针暂缓毒素蔓延。
刺客既然进宫行刺,必定会下死手,怎么可能还留着解药给人去医治,霍荀能撑到现在还是杨院判施针及时,不然晚一步如今可能就已经没命了。
但是就算醒过来,也未必能撑多久,最多五天,必定不治而亡。
可如果对方醒不过来,那么户部尚书那群人必定会发动政变,霍荀必定也想到了这一点,肯定还留着后手,只是对方连皇后也未告知,李长禄那种人又怎么会透漏风声。
回到颐华宫,她将孩子从偏殿抱过来,这几日准备贴身看养。
一旦政变发动,那么几个皇子的风险势必会大增,这宫里任何人都是信不过的,唯有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最可靠。
天色渐晚,她刚把孩子哄睡着,听竹就急匆匆从外头进来,又小心翼翼关好门窗,神色严谨。
“奴婢刚刚去见了王副统领一面,王副统领说昨夜皇上让人送了几封信出去,一封是城外的神机营,一封是袁大学士,还有一封是给苏丞相,但信的内容无法窥探。”
“而且昨夜李公公去了长春宫,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沈榆给孩子盖好被褥,继而缓步来至软榻前坐下,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浓茶。
送的不就是遗诏,如今清心殿必定还有一道藏着,除非两个辅政大臣和皇后都倒戈,不然哪怕其中一方有异心也是没用的,霍荀正是想借此让双方形成牵制。
不过那两个辅政大臣都是霍荀的心腹,必定会按照遗诏内容来执行,纵然把清心殿那一道找出来也没有办法,这两人已经知道了遗诏内容,到时候货不对版肯定会发出质疑。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要把东西换了,到时候大势所趋,那两人手中又没有遗诏,空口无凭拿什么让人信服,反正都是三皇子继位,他们不会冒着大动干戈的风险非要除掉自己。
“皇上自有安排,你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一切静观其变。”她低声道。
听竹点点头,也知道如今是何情势,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即走了出去。
沈榆扭头静静的望着外头的繁星,神机营的人肯定一直守在城外,又或者已经有先行人等混入城中,如果霍荀真的醒不过来,或者户部尚书那群人发动政变,神机营的人定会先发制人将他们控住。
城中守军都是霍荀的人,户部尚书等人最多只有一些亲卫,他们不会轻易做这种冒险之事,所以如今才会挑动郑胄来做探路石,一旦确定霍荀已经死了,那么他们就可以第一时间拥护新帝登基,照样可以稳住自身权势。
佟妃不可能还有这份心思,那么他们拥立的肯定是二皇子,毕竟陈妃母族还有一些残余势力在,至于玉淑仪怎么想也不重要,玉淑仪的家世一般,还能有什么声音。
王副统领的态度也已经很明显,太后母族那边还是选择了自己,并未随波逐流转投二皇子,因为他们知道玉淑仪根本压不住户部尚书那群人,自然给不了他们想要的好处,所以只能孤注一掷坚持选择自己,一旦赢了,自然可以继续延续家族权势。
所以现在每一步都不能错,一动不如一静,只能静观其变。
纵然白日喜欢啼哭,可晚上孩子十分安静,可沈榆却不敢睡太熟,万一有什么动静也能第一时间藏好孩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然翌日宫中依旧一片风平浪静,宫中都知道皇后要给皇上侍疾,这晨省自然也就免了,也没有人进宫闹着求见皇上,宫里宫外都一片宁静。
就在霍荀昏迷的第三日夜里,殿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在寂静的夜色下格外突兀。
沈榆顿时睁开眼,看了眼身边熟睡的孩子,立即起身拿过外衣穿上,一边过去开门。
敲门的是听竹,但她面上并未有恐慌,可见并不是宫中动乱。
沈榆立即侧过身让她进来,两个守夜的宫女并未打瞌睡,许是也知道宫中这几日不一般,一刻也不曾躲懒。
随着殿门关上,殿内漆黑一片,听竹的声音充满不确定,“启禀主子,皇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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