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司异的厨艺居然确实不错,他明明做饭的机会也不多,但是在用料的各方面却特别合施今倪的胃口。
最后一份茶树菇汤饮端上桌,施今倪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拿筷子敲碗:“好了吗好了吗?我可以看看那个箱子里是什么吗?”
“谁让你敲碗的。”他偏头,漆黑锐气的眼从容不迫地看着她,跟个大爷似的。
施今倪放下筷子,耸耸肩:“不可以敲吗?”
“不可以。你家里人没说过———”漆司异说到这,话头止住。有些挫败地揉了把脸,“以后我们家的家规就是不准敲碗。”
家规,听起来还挺新奇。
施今倪这种二十几年没个家的人,从来不知道在家里的饭桌上有这种规矩。撇了撇嘴:“好吧。那我现在可以去看我的生日礼物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给你过生日?”
她双手托着下巴,手指悠然自得地轻拍着脸颊:“因为明天是我的生日,但是你肯定从kenny那知道我明天要回剧组,晚上又要给粉丝开直播吃蛋糕过生,没空理你。所以只可能提前一天咯。”
不只是他这样想,就连钟析也是早早就约好了这一天陪她。但这段时间门太忙,施今倪全然忘记了约定。
漆司异不置可否。
扬眉,让她去打开那个生日礼盒。
粉嫩的大盒子底下有通气孔,外面是包装好的蝴蝶结。施今倪小心翼翼地拆开,打开后听见一声“喵”。
一只纯黑色的俄罗斯血统缅因猫正抬起头来,毛发有修剪过,睁着斜长发亮的绿眼睛看她。
她将笼子从里面拎出来,打开笼门,有些吃惊地把猫咪捧起来:“这是朗御的那只‘奶酪’———”
漆司异打断她的美好幻想,漠然道:“那只早死了。”
“……”
施今倪一下语顿住,想想那是只流浪猫,本来也多病多灾,更别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或许是觉得这种流浪的生物和自己的经历太相似,她心里有些发梗:“可是这只长得很像。”
他在喝汤,眼皮都没抬:“特意买了只像的,你就当是那只的儿子。”
“……”
她简直无语,但那只猫咪蹭人的样子太过可爱,暂且可以原谅漆司异这直男又无情的语气。
这是只6个月大的缅因公猫,已经打针驱虫并且做过绝育。施今倪对漆司异说用“奶酪2号”这个名字嗤之以鼻,表示强烈反对。
最后她给它取了个新的名字:薄荷。
对于这只新的宠物,漆司异从还算顺眼到在今晚渐渐地不满意起来。他原意是想让施今倪对家里有个牵挂,工作完了一有空就记得回来看看猫,和他。
但是在家的时候,她的心思貌似完全在猫的身上了。
漆司异洗过澡从浴室出来,他只穿了条棉质灰色的睡裤,长裤勾勒出笔直的腿。薄肌线条上还挂着几颗洁白的水珠,顺着腰腹往下流。
黑色碎发凌乱地压在眉弓处,显得多了几分闲适慵懒。
一拉开浴室门,就看见半个小时前说要去吹的头发的施今倪还趴在地毯上用逗猫棒逗那只猫。
小腿翘起,俏皮的脚趾头左右碰着。
她穿了件贴身的裙子,掐出了姣好傲人的胸腰比例,翘臀包裹得很紧。又是半跪伏在地上,领口风光大开,是道比落地窗外更美的风景线。
“施今倪,猫不准进我们的卧室,不准上我们的床。”男人喉结克制地滚了圈,倚在磨砂玻璃门那,壁灯的暖橙光打在他凌厉桀骜的眉眼上。
施今倪抓住猫咪的前腿向他鞠躬似的弯了弯,仰起瓷白的脸,试着商量:“可是薄荷睡在笼子里会害怕的,它还是只6个月的宝宝。”
“我也是。”漆司异轻哂,从善如流,“我只有300多个月。”
“……”她被气到,皱着黛眉,试图站起来,“你不要太专.制过分了,为什么小猫连卧室都不让进?”
漆司异不把她愤怒地捏拳头当回事儿,懒得围绕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说这么多,从浴室里拿出吹风机:“过来,吹头发。”
“……”
施今倪松开了拳头,还是没出息地抱着猫撸毛,坐在了他腿间门享受服务。漆司异看着她怀里一直蹭她胸口的那只黑猫,烦躁地“啧”了声,忍了又忍。
头顶上轻缓滋滋的电流声结束,施今倪的腰突然被揽紧,整个人往上被提着坐到了他腿上。她本就只穿了一条吊带缎面睡裙,衣料单薄,清晰感受到坐着了温热的硬度。
低下头,就看见腰上那条结实精瘦的手臂。
肌肉处的青筋有力地盘虬着,宽大手掌扣住了她腰身,一掌几乎可以纳全,和漆司异的体型差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施今倪人还有些懵,仰头看他,稍稍侧过有些绯红的脸:“要睡觉了吗?”
“丢掉猫。”他低声,薄唇已然覆在纤白后颈,木质香和凛冽恣意的气息笼罩下来。
一只手去扣住她手指,交握在一起。另一只手往上,指骨微屈,勾下细细的肩带。
薄荷从女主人无力的手肘间门跳脱出来,摇摇小尾巴蹲到了房间门里的茶几上。它无知无畏,在宽敞的卧房里东嗅嗅、西闻闻。
漫长的夜里变得难捱起来,施今倪的声音和薄荷胡乱撞到台灯的声音一同响起。
她喘着气有些惊慌,汗从下颌滴下来,脸埋在男人颈窝:“你……先把猫弄出去……”
他滚烫的呼吸落在她耳后根,戏谑出声:“不是还要让它上.床吗?”
“不、不要了。”她哭哼。
施今倪在被他抱起来的时候对上了薄荷直勾勾盯着看的视线,手下意识捂住脸,怎么说也要让他先处理猫。女明星在镜头里的浓艳清冷感褪去,这会儿红着脸眼受力的模样又娇又作。
还能怎么办?只能唯她是从。
漆司异随手丢了一个枕头过去,把猫吓得立刻跑出了卧室。额头贴着她汗津津的锁骨,哑声道:“宝宝,换个姿势。”
他今天给她的昵称特别多,在超市那会儿喊老婆,在床上又喊宝宝。施今倪对他难得一见的温柔完全招架不住,沁着汗小声说:“那我看不到你了。”
漆司异吻落在她后脊在颤的蝴蝶骨上,牵过她的手:“摸到了。”
本就食髓知味,又因为彼此工作太久没见,漆司异今晚有些失控。含着她耳垂喊些乱七八糟的称谓,不满她在剧组又瘦了许多……在凌晨时分到来之际对她说了生日快乐,情话缠绵入骨。
她今年没有生日愿望,因为愿望里的男主角此刻正开心。
一次两次,施今倪总是会惯着他的。
有了几回的经验,她发现不管是哀求还是对峙,在漆司异面前都没用。他自己有个度,理智总会在将她彻底弄坏、甚至摧毁之前回笼。
所以只能放任他的肆虐。
…
…
-
几个月在剧组里和以前那样平和度过。
只是如今,施今倪会断断续续在没戏期间门回去一趟,又赶回来。
在往往返返中,居然也像是有了一定的生活规律。她忙碌奔波的这些年里,在漆司异这感受到了原来有一个家的感觉是这样的。
于是在日子后移中,属于深州的夏天又到了。
空气还是那么燥热闷沉,满街上都是艳靡盛放的三角梅。
《堕神》在7月底正式杀青,但整个剧组的人都没想到施今倪会在最后一个吊威亚的镜头上出问题。
绑着她腰的那根威压绳子松了,她在余孝涵喊了“cut”之后径直从高处的泡沫板上摔了下来。
以前做配角、替身时也摔过,施今倪还算有经验知道要怎么翻滚让伤害减到最低,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摔伤了腿。
主演在杀青戏受伤对于剧组来说算大忌,内娱本来就信这些忌讳。
施今倪倒是还没心没肺地安慰余孝涵说好在是过了最后那条才摔的,当然这种庆幸的话还是让她脑门挨了一下打。
施今倪才进到医院里,网上就铺天盖地地布满了各种八卦消息,手机里的问候也一大堆,微博更是完全控不住了。
戏没开始宣发,就因这种事大爆了一次,说炒作的、算运势的都冒出来指指点点。
好在医院还算安静,小艾匆匆忙忙地给她去拿药、办理住院手续。
施今倪不慌不忙,坐在轮椅上享受杀青后的平静,看着走廊上那缕阳光落在绑着白纱布的脚踝。
“施小姐。”随着这道声音冒出来,轮椅的方向也变了样。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将她往另一间门私人病房推着走,“我们漆董要见您。”
施今倪听见了那几个字后,慢慢地坐直了,五官在沉静时格外冷艳,看着眼前那扇门打开。
终于在几米过后,她见到了在自己十八岁时威胁她的那张脸。
八年的时间门,足够让施今倪从当初茕茕孑立的少女变成行业里冉冉升起的大明星,也足够让一个老人的疲态彰显得更清楚。
漆庸尘也坐着,就在窗口的下午茶座那抬起一双饱经岁月不似从前那样锐利的眼:“施小姐还记得我吧?我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合适呢。”
他虽然是在笑着提问,但并不在意她的答案,笑容里有种轻易就能玩弄人于股掌之间门的威严。
施今倪安静地看着他,在等他下文。
“发你的东西都看了吗?”
前两日,施今倪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是一个国外账号的博客主页,那个博主因在自己的账号上更新了一年的随笔日记而走红。
她写的是自己单恋crh的故事,从小结识,大学到他创业时都一直相伴。但最后还是以be结尾,引发了不少网友共鸣。
施今倪点头,如实道:“感人肺腑的悲剧。但她结尾写男主结婚后,他妻子被撞死了,应该是有点报复性的戏剧加工。”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是这么说。”老爷子先礼后兵,不疾不徐地补充信息:“她叫容嘉柔,小时候和父母在深州,经常来家里玩。漆司异没回国的那几年,都是她在陪着。”
“本硕毕业,长得漂亮。比起施小姐来说,应该是有过之无不及。而且家境富裕,没吃过苦,心思也单纯。”
最后这句,似乎是在讽刺她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接近漆司异都是居心不良。
“都什么年代了,还是这招。”施今倪虽然坐在轮椅上,但背脊挺直,气势不输,“我一不缺钱,虽然比不上你们深门大户,但名气和存款够普通人几辈子的。二不是我主动缠着漆司异,您要棒打鸳鸯也该换个人了。三,您说这位容小姐心思单纯……”
施今倪觉得好笑,摇了摇头:“我不认为一个单纯优秀的女孩会在原型故事上加以篡写,诅咒。何况她在引发这么多网友的好奇之后,还一直在诱导大家去扒她互关里的那些校友、同事。如果我不是什么好人,她也算不上纯善。”
漆庸尘看着她这气定神闲的模样,确实和几年前不同,不好拿捏了。
但他并不着急,慢腾腾地拿出一张照片:“既然不在意她,那我猜你应该在意这位。”
视线落在那张照片上的男人脸上,施今倪在不知不觉中攥住了轮椅扶手,神色渐冷。
“你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很同情你。”漆庸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悯,看向她,却又云淡风轻道,“我当然知道漆司异和你之间门,是他更强求。但也如你所知,我不是慈善家,你和嘉柔之间门没得比,何况就算不是嘉柔,也会有其他人更适合他。”
施今倪低下眼,嗓音哑:“你们都查到什么?”
“侯普拍了些照片,是吗?”漆庸尘旁边的中年男人终于出声。
是漆仲。也是钟蓉现在的丈夫,所以他们知道她的过往也情有可原。
“施小姐刚才说的不错,你的名气确实大。”漆仲这会儿才笑着开口,“大到这种丑事一经发散,举国皆知。”
她明星这个身份足以引起巨大骚动,可见毁掉一个出色的女性真是太容易。但现如今毁掉的又何止是她,还有现在和她存在伴侣关系的漆司异。
到这一刻,施今倪的那些有所保留的情感、自卑又阴暗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沉默了很久,良久无言中,病房里俩父子安静地看着她的理智在挣扎。
漆庸尘偏过头不再看她脸上的痛苦神情,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
施今倪刚进圈小有名气时,就经历过那样的一段时日。
全网都是流言蜚语,说她被有夫之妇的金主、名导包/养。造各种谣言,几张饭局上模糊的剪影被放大,曲解、揣测、谩骂和冷嘲热讽都钻了出来,加剧这场在她一个人身上的风暴。
那时施今倪一无所有,噩梦缠身,压抑到极点。工作室也义正言辞发声明、发律师函,和这些放假瓜的人理直气壮地告到底。
但她清楚地知道,这次不一样。
她甚至因为羞耻而没办法向漆司异讲述这些过往。她更害怕因为自己的将要引起风波,牵扯到清白无辜的他。
施今倪突然明白了之前演的一部都市剧里的台词,原来爱上一个人真的会很难过。
尤其是漆司异这样的人,明知遥不可及,又控制不了。于是从这份感情里看见自己的渺小无力,又怕成为他的缺陷和弱点。
她不想变成那样。
她在短短的二十六年里,在漆司异给的爱意里好不容易有了一件确认的事情。可当年她能让他喜欢自己,现在好像也知道要怎么样让他死心。
-
施今倪的轮椅消失在走廊拐角,病房门被关上。
漆仲坐在老爷子对面,有些担忧:“阿赢要知道了怎么办?”
“你都费这么大功夫才从小钟那撬到这些,他上哪儿知道去?”漆庸尘胸有成竹地转着玉扳指,“女孩家家的脸皮薄,又怎么肯主动和他说。”
什么容嘉柔都是幌子,他们只是存心给漆司异找点不痛快。
漆仲最近被公司的事情烦心得不行,捏了捏眉心。
原以为漆司异回国是奔着公司掌权人的位置而来,但这不肖子孙竟然叛祖离宗成这样,妄想吞并老牌漆氏,这段时间门在好几个大项目的竞标上都没留情面。
他如今连家里人一个电话也不接,是真拿老爷子当仇人看,不达目的不罢手。
“我就说当年在他妈出意外的那件事上别骗他,他从小聪颖过常人,也记仇得很。”漆仲叹口气,“赖您太宠着阿澍,他才这么胡作非为。”
提到小儿子,漆庸尘神色里闪过一丝悲痛。
但姜,还是老的辣。
老爷子情绪渐渐转变,是上位者对晚辈的不满姿态:“阿赢做了触犯我底线的事情。给他教训,就要从他最在乎的人开始,免得他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
施今倪摔伤的这件事,漆司异在事故的两小时后得知。那会儿他刚开完一个跨国会议,才出来,周陌就把kenny发过来的消息递了上来。
知道没摔太重,但半个月内估计都行动不便了。
“我把下午的商业访谈、和冶隆丁总的会面移到了明天。”周陌说到这,迟疑道,“但是刚刚得知施小姐有新的访客。”
他点开置顶,发消息。没听见汇报的后续,不由得蹙眉:“谁?”
周陌紧张地看着男人的脸色:“是,钟析先生。”
很多时候,施今倪可以保持钟析和他之间门的平衡。
她不可能为了他背弃和钟析之间门这么多年的情谊,但也很偏心漆司异,从来不会给他们一起见到面的机会。
而漆司异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那个残废弟弟并不放在心上,但不代表他能心平气和地看见他。
这是重逢这么久以来,她唯一一次在明知道漆司异马上会到自己跟前的时候,却依然选择和钟析见面。
“…我过段时间门也不在国内了,递交了美签,想去那边看看。”钟析在给她削苹果,缓声道,“你这腿好好养养,别跟我似的留下后遗症。”
病房里,施今倪坐在床上有些心不在焉,慢了半拍接上他的话:“去美国?”
钟析点头:“总感觉我爸不是离家出走,都这么多年了。”
———“他确实不是离家出走,他死很久了。”
本就没被关紧的门被全部推开,一道冰冷又阴测测的男声传进来,打断病房里的平静。
漆司异人高腿长,进门这一刻的侵略感就强烈。更别说那双攻击性极高的眉眼在看着他们这个方向时,眼里毫无温度。
钟析震惊地看着他,难以置信:“你刚才说了什么?”
漆司异上前径直推过施今倪的轮椅,往外走,撂下一句冷讽:“老爷子应该刚知道这事儿不久,没和你说吗?”
漆司异的父亲,漆澍。是不折不扣的败类浪荡子,当年去美国找他后也不忘吃喝玩乐,最终和刚结识的几个亚裔去玩极限运动出了事。
那年和漆澍一起的那几个亚裔里有早年偷.渡过来的黑.户,出事后本地新闻没大肆报道,更别说通报大使馆。
那时漆澍本就和老爷子在吵架,入境时填报的唯一联系人只有他儿子漆司异。
漆司异却在接到警局电话后,没认领家属。就导致漆澍和那几个黑.户亚裔一起记入了无.户名单里,所以老爷子这些年的实名寻找都如同大海捞针。
他们畏惧漆司异并非没有缘由。
他居然瞒了这么多年,甚至说起这件事时毫无愧疚心,如同只是说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
……
一天下来的信息量太大,一直到停车场那,施今倪都低着脑袋,始终一言不发。
“怎么没打石膏?”漆司异俯身碰了碰她的小腿,正要掀起她的裤脚看看。
施今倪移了下轮椅,躲开他。
他伸腿抵着轮子,缓了缓刚才不悦的神色。半蹲在她身前,握住她微凉的手:“怎么了?”
“你真的不觉得你太冷血了吗?”
冷血、怪物……是漆家人常会给他的评价。包括漆父每次在打他母亲的时候,都会对他来这么一句。
漆司异目光淡然,看着她往后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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