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惧他,防备他,是漆司异这些年来在漆家人和生意对手身上收获得最多的情绪之一。
他曾经以为施今倪和自己一样,也曾对她进朗御做的那些事情感到惊喜。
但后来又发现她似乎完全是他的对立面。
她不如他心狠冷厉,也理解不了他冷情漠然的一面。处事方法和遇事态度不同,所以她会和那些人一样觉得他是个冷血的怪胎,也在情理之中。
他没什么好解释的,更不会辩驳自己本性如此。
“没关系。”那只强硬的手拽过她轮椅,漆司异直视着她躲避的眼睛。声音冷得像加了冰块的酒,摩挲着她的耳廓,“以后这些事情都不会让你知道了。”
其实这件事,她本来也不该知道。是他有些冲动了,但是钟析悲痛的表情至少让他感到短暂的愉悦。
钟析或许还以为能靠亲爹在漆家争取点地位,却没料到这么多年的寄托早就是个白日梦。
施今倪的手腕被攥住,并没挣扎,只是脸色惨白:“我想回去了。”
“好。”
“我说,我想回鲸山。”她慢慢地收回手,看着他,“我想回我自己的房子那里。”
还是被他吓到了是么?漆司异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脸上的神情,面色如常:“可以。”
施今倪庆幸地深吸了一口气,还没呼出来时就听见他又吩咐周陌,去把他的行李收拾一部分过来。
“……”
轮椅被收起,放置后备箱里。
漆司异把她抱进车后座,就坐在他腿上,不让人下去。他像是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俯身看她脚踝处包扎的地方,轻轻揉了揉:“疼吗?”
隔板升起来,他亲昵的语气落在她耳侧。施今倪冷淡地偏过头,没再和他说一句话。
平素冷清的家里多了点人的气息,漆司异帮她找了一个会做营养餐会按腿的阿姨。他虽然搬到她这里住,但两人在这些天里几乎是陷入一种冷战的僵局里。
施今倪有自己的心事和顾虑,而漆司异则在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接受他的本质。
因为女主演弄伤了腿,宣发和院线扫楼这些剧组宣传活动只能由导演和其他主演扛下主力。施今倪这边顶多在家录几个打call视频,工作室配合转发微博。
傍晚,kenny在跟她打视频通话。
两个人还拉上了公司财务及理财师,一起核算了一下这几年到期的广告和解决工作室的税务合同。
他只当施今倪在放假,给她吐槽手下这个新人有多不听话:“上周开的眼角都没恢复好,就火急火燎地去微博发live图!先天条件甭管是长相还是身材都差你一大截,还自以为自己少的是机遇,不怕不懂事的性格,就怕这种自作聪明的!”
“《帝姬》快播完了,目前一直是平台第一,我听到的风声是说韩国那边也在谈引进的版权。还是你好带,你有天分又肯吃苦,来了机会还能抓住,三金提名,年纪轻轻还拿了个视后。我的职业生涯里就带起来过两个女明星,上一个就不说了……我就指着你这部新电影再冲一把国际影后了,余导是我们的贵人呐。”
kenny刚下酒局,喝得有些多,也感慨万千。
他30岁之前带起来的那位是亚洲电影影后,茅馥。可惜最后被爆出知封杀。
施今倪眼底情绪看不清晰,只是轻声打断他的宏图大志:“kenny哥,我不是说过我要休息吗?”
“休息啊,给你放两年假够不够?”
反正《堕神》上映后,施今倪重返电影圈是板上钉钉的事。既然要转型,自然不必在荧幕前出现得太勤快,以后再接网剧也只接正剧,走艺术家那条路,过两年通告费都得翻个好几倍。
而彼时她才28岁,还有大把可折腾的年华。名声流量一骑绝尘,努把力,奥斯卡影后都不是问题。
施今倪再次打破他幻想:“我合约到期了,暂时也不打算续约。一年后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kenny逐渐意识到不对劲:“真退啊?”
“嗯……有机会会再回来的,但是这几年应该不会了。”可能几年的舆论过去,她能重新开始。
kenny乐了:“要结婚当豪门少奶奶了呀?”
“不是。”施今倪叹口气,“还是那句话,如果有狗仔拍到我们一定帮我公关掉,花多少钱都无所谓,但绝对不要让漆司异和我关联上。”
kenny彻底迷糊:“不是,你们又不结婚,你又不公开傍他外界的名声资源,那你图什么?只图真爱啊?”
她微微撇开头,看向落地窗外的阳光,岔开话题继续道:“演唱会……等我发暂退圈声明那段时间再办吧。”说到这,施今倪有些自嘲地笑了下,“但可能那时候就没多少粉丝会来了。”
“胡说什么呢?退之前办最能虐粉了,这个噱头放出去,你这演唱会的票得卖到天价啊!”kenny这才夸她有商业头脑。
但施今倪拒绝了这种方式:“开完再发声明吧,在这之前别透风声。接下来一段时间或许会发生很多事情,你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她都要退了,也不是昶娱旗下的艺人。
自己一个人就很好,不牵扯到别人,就不会伤害到太多人的利益。
“不是我的大小姐,你到底咋了?”kenny瞧着她这表情,担忧又着急,“有事跟哥说啊!你总是这样一个人消化,报喜不报忧的,之前被网暴得抑郁了也是这样,得亏我那时拉着你去看医生。”
“没事,我自己可以搞定。”
她还是摇了摇头,目光缓缓地落在桌面上的另一个文件袋,里面装着警局的立案回执单。
门外的吕阿姨“咚咚”敲了两下门:“施小姐,晚饭做好了。”
施今倪转头看过去:“我不在家吃了,约了朋友。”
吕阿姨踌躇地走上前:“先生说,您这腿还需要静养,暂时还是别出门。”
但其实她的腿在这些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漆司异知道她最近没有工作行程,又或是防止钟析再来找她,就以这个借口拦住她很多次。
“他今晚多久回来?”
“应该是快了,先生出门前说过会回来陪您吃晚饭。”吕阿姨难得听她问起漆司异,脸上露出了喜色。
在很多有钱人家做过事,吕阿姨并非没见过貌神离合的夫妻,但这家又和之前见过的不一样。
这些日子漆司异明明对她百依百顺,可是女主人却只会一昧地冷落,宁愿玩着脚下那只猫也不和男人多说半句好话,好像在刻意耗尽他的耐心。
施今倪并不知道阿姨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她今天铁了心要出门,收拾完桌上的东西就去换了身衣服。
到地下停车场时,正好和一辆车牌号为五个7的黑色大g擦肩而过,是漆司异的车。
她没回头,车开到主干道进入夜晚的车流里,也像是没看见身后跟着的大g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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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门口,施今倪把钥匙交给泊车员,她预定的餐座上已经有人到了。
荣记这家餐厅的门槛高,私密性强,边上有狗仔蹲点都会被保安驱逐。包间的落地窗窗帘并没拉上,正对着外面一条幽静的街,高大的榕树下停着寥寥几辆黑色的车。
包厢内放着轻音乐,西凌将餐盘里那条黄金脆带鱼切得更小块,给她推过去,笑着问:“之前看见你伤到腿的新闻都吓了我一跳,还好没大碍。怎么突然想着找我出来吃饭了?”
施今倪淡声:“因为我们比较熟悉,你也会帮我这个忙。”
“什么?”
她余光处,看着那辆停在街对面的黑色大g,仿佛要和夜色浸没在一起。收回视线:“《帝姬》第27场的吻戏还记得吗?”
西凌愣了下,点头:“当然记得啊,重拍了几十次才有的氛围感。”
因为那时是冬天,仙侠服装里面又加厚了保暖内衬。真亲反倒在镜头前没有导演要的效果,两人拍条借位的吻戏都耗了半个晚上才完成。
“再试一次行不行?”施今倪笑着抿了口茶,嘴角上扬,“没别的原因,我想借你分个手。”
……
路灯的光芒被榕树茂盛的叶片遮盖了不少,显得环境更阒寂悠然。
车里没开灯,光线褪暗。
漆司异靠在车座的椅背上,大半张桀骜冷淡的脸都浸在深不可测的的黑色阴影里。深长的睫毛轻垂,鼻骨挺直,有股极端阴郁的英俊。
他手里把玩着的金属打火机开开又合合,猩红的焰火从骨节分明的指间蹿出来,时不时照亮冷峻的面容和虎口的那处纹身。
包厢里是两个人在接吻,街边的车里点燃了一根呛口的烟。
那只戴着腕表的手搭在车窗口,窗沿和表盘周围发出了很低的磕碰声。手背处的青筋突戾,修长的指尖轻弹了弹烟灰,青白的烟雾顺着夜风往外吹散。
漆司异侧过脸,冷隽的五官被昏暗的路灯光切割成明昏两半,瞳孔里破碎、闪躲不及的情绪都被额前碎发遮掩。
他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夜。
喝得烂醉,被施今倪挂断电话,半夜三更却还是想跑去找她当面问清楚。但是在那天晚上,找她的不止他一个人。
他站在施今倪租房的那个街口,看见她和钟析抱在一起。雨这么大,她的伞却始终偏向钟析这一边。
“漆司异,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一句喜欢。”
“从始至终,我都是为了钟析。“
“你还有点自尊的话,就不要再找我。我们结束了,我不陪你玩了,听懂了吗?”
她和钟析是一起的,他们分享过的秘密、疼痛是他不曾参与也不被施今倪允许参与的。
以前柴近芝对他说的那句话,在这些年的不知道多少次回忆里又重新被记起:“漆司异我觉得你也挺惨的啊,你不喜欢我,你挑中的施今倪也不喜欢你。要不是钟析,她可能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这才是kar这个词的宿命论和因果报应。
除了钟析也会有别人,他只会威逼利诱,好像永远不是施今倪心甘情愿的首选。
……
视线里的那辆车离开,施今倪关上了窗帘,也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
西凌问她:“有用吗”
“有,他不知道我有多爱他。”
西凌不理解地皱眉:“你爱他,却想这样离开他?”
用这种方式,很难让漆司异再找到理由把她留在身边。他那么骄傲的人,没必要一直守着一个心里装着其他人的女人。
施今倪摸着已经凉透的茶,良久后笑了下:“我很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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