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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五更】“干坏事。”◎

    白黎看着顾明野的眼睛, 手机递到他面前,那是转账金额的输入界面,对他说:“我的诚意很足。”

    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瞳仁微缩, 唇边扯起一丝冷嘲的笑, 修长的食指轻推开她的手腕, “我这人,不造假。”

    说完,顾明野站直身,拿过桌上的手机走了。

    留白黎愣坐在原地。

    不造假?

    他倒是有骨气,昨天她在那儿造假的时候他难道不是面子十足吗!

    占了便宜就走, 真要他帮点忙就高风亮节起来了!

    白黎提着包包正想着要不要坐轮渡回去,一个大红包就晃了出来。

    她收包的动作一顿,上面还写着顾明野的名字。

    白黎抿了抿唇, 他不要她的钱,那她也不要他的。

    顾明祖的婚礼设在沙滩上举行,婚庆公司一大早就开始架建舞台, 良辰吉时还未到, 海岸边就聚了不少观礼的宾客, 白黎穿过随风蔓起的白薄纱和花团锦簇的地毯,来到宾客签到台。

    “顾先生。”

    新郎正在招呼亲朋,听见白黎的声音转身, 脸色喜气洋洋:“白小姐这么早就到了!欢迎欢迎,快入座, 前边儿有位置!”

    白黎把手里的红包递过去, 微笑道:“这是顾明野给您的贺礼。”

    话音一落, 原本在旁边接待宾客的新娘转头看来。

    白黎只想着还顾明野的人情, 直接把红包放到桌上, 说:“婚礼很漂亮,祝你们新婚快乐。”

    说罢刚要转身出去,面前的新娘抬手拦住:“原来是白小姐啊,果然生得很漂亮!阿野在花车上卸货呢!”

    白黎闻言下意识往那边望去,就见顾明野难得穿一身白衬衫黑西裤,小臂上是挽起的衬衫衣袖,在阳光下滋着有力的肌肉。

    他怎么总帮人干苦力活。

    在她蹙眉间,男人似有所觉,目光竟一下便寻到她。

    白黎蓦地转眸,抿了下唇,微笑道:“我还有事,就不参加你们的婚礼了。”

    新娘忽然牵住她的手,朝身边的小伴娘说:“把顾明野叫过来,我们拍个照片。”

    白黎张了张唇,刚才还跟顾明野闹了些不快,但今天新娘为大。

    原本以为顾明野会生她的气不来,没想到他扣回了袖口,顾明祖把搭在椅背上的西装抛了过去,“穿得端正点。”

    白黎才想起自己都没化妆,就擦了包包里带着的防晒和口红,跟盛装的新娘站在一起,她都不自觉抬手把长发拨到了跟前。

    “阿野,你跟白小姐站一块。”

    本来新郎新娘是画面主角,此刻顾明野站了过来,白黎胳膊后背都僵硬了。

    “来,笑~”

    摄影师开始招呼摆姿势,拿着相机的扭捏姿态比被拍照的人还丰富,白黎展出一道笑,双手提着包叠在身前。

    照片是即拍即出,白黎在打印机前等照片的时候,见顾明野脱了刚才摆拍的西装外套,继续去搬花,白黎忽然喊住他:“我一会就走了。”

    男人长腿一顿,凝眉侧身看她,似是不解,又像是在忍她随心所欲的小姐脾气,“白黎,前一秒对我提那种要求,下一秒就说你要走,怎么,准备去哪儿再找个男的跟你玩过家家?”

    白黎觉得他这个人脾气臭得要命:“我不走难道等他来夏浦抓我回去吗!”

    顾明野瞳仁蓦地一怔,她还委屈呢:“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此时自动打印机缓缓刷出照片,白黎听见顾明野落了句:“谁要跟你做朋友。”

    白黎气得一把抽出照片,上面还有打印机的热度,径直拍到他身上,“闪开!”

    他顺手接住照片,哪知白黎根本没松手,她只是用照片拍他而已,没打算扔,这一捏,两人就成抢一张照片的了。

    “你的压床费我当红包送回给你哥了,我不欠你什么。”

    她打定主意要走。

    顾明野捏着那照片一拉,把白黎带到他跟前,“气呼呼的,去哪儿啊。”

    “要你管。”

    顾明野抬了下头,“那男人长什么样?”

    白黎抬眸看他,“很帅。”

    顾明野斜眼冷笑。

    “一米八五。”

    顾明野:“我一米八六。”

    白黎哼了声,“差一厘米而已,他比你大。”

    顾明野浓眉一凝,低骂了声:“操!”

    白黎也不知哪里惹到他了,让他说了句:“你怎么知道我就小了!”

    她竖起三根手指:“你说的呀,他比你还大三岁。”

    男人神色一愣,竟有些意外,而后目光往旁处瞥了眼,说:“那我比他年轻。”

    “他性情沉稳,不像你,脾气这么燥,一点就着。”

    她抽了下照片,“你看你连这个都要跟我抢,你是不是男人!”

    白黎的脾气也来了,顾明野不松手,她也不想让,哪知他忽然说了句:“是不是男人不靠这种事来判断。”

    他语气沉敛了下去,让白黎一时间激不起火,因为他把照片递回给她了。

    白黎抿了抿唇,往婚礼现场的拱门走了出去,感觉顾明野跟在她身后,她顿住脚步,头顶一片湛蓝的天,他一身白衬衫黑长裤地晃进她的眼睛,领口的纽扣还卸了两枚,白黎瞥过视线:“你不用送我了。”

    顾明野转眸,视线垂在她脚边的花圃上,边挽起衣袖边踢了踢花盆,说:“我来搬花。”

    白黎:“……”

    算她自作多情。

    她从包包里拿出太阳帽和眼镜,刚戴上,目光里忽然闯入几道熟悉身影,白黎定睛一看,猛地蹲下身,抱起面前的玫瑰挡在脸上。

    顾明野凝眉:“你……”

    “嘘!”

    白黎把帽子拉下,视线往外看,就见那几道西装革履走了进来,她焦急道:“那是周牧觉的保镖!”

    顾明野抬眸看去,婚礼来了几个陌生的男人面孔,但他们穿着庄重,行为低调,倒一时没有引起旁人的目光。

    顾明野半蹲下身,视线往四周扫了眼,觑见那几个人往视线死角走去时,忽然圈住她的细胳膊,低声落了句:“走。”

    白黎被带上了花车的敞篷后车厢,上面还有没卸下来的一簇簇花蕾,沁甜的玫瑰和百合花香涌入鼻翼,包裹着她。

    白黎就躲在角落里,视线往外探,顾明野则坐在她身旁,冷声道:“面子够大,自己还不亲自来。”

    白黎扯了下唇角,朝他道:“你去忙你的事吧,我等他们走了就自己坐渡船回去。”

    顾明野坐在她身旁,两条长腿曲起,日头下他狭长的眼睑微眯,有电影里眩了光晕的完美侧额,“你是在跟他玩捉迷藏,还是真的不想被他找到?”

    白黎握着花束的指尖收紧,她这次出来就是想彻底跟周牧觉划清界限,她不想再沉溺于被他操控情绪而没有自我的迷恋里了。

    她也不想当那个被他哄一哄就心软,然后再看着他怀里不拒绝新人的妹妹了。

    “以前我跑出来过,后来回去了,别人都说我没两天就会回到周牧觉的身边,连哄都不用,我不想这次也这样,他一来,我就乖乖跟他走。”

    怀里的花挡住她的下半张脸,白黎感觉有道大掌隔着太阳帽摸了摸她的脑袋,低沉的嗓音里有海风一样的抚慰:“你做任何事,仅仅是因为你自己想做,这是自由,应该捍卫它。”

    花蕾摇曳的香似一个个精灵,白黎一时间被簇拥在暖甜里,竟生出了一丝迷眩感。

    然而下一刻,白黎看见那几个保镖往花车这边走来,忙低头躲进了顾明野的身侧,整个人恨不得趴下去,降低目标的显眼度。

    “嗙嗙嗙——”

    顾明野敲了下车厢的铁皮,探出长身朝车头正在刷短视频的司机喊了声:“卸完货了,开车。”

    车身传来发动机的颤鸣,白黎惊愕的下一瞬,这辆花车就驶入了平稳的沿岛线。

    海风与上午的薄日也跟了上来,掠动白黎的长发,她跪着直起身,看见那几个保镖就站在他们刚才待的地方四处搜寻,脸上顿时绽起了笑,扭头朝顾明野看去,哪知风跑得太快,把她的帽子吹落,她忙伸手去抓,下一秒,帽沿让一道大掌拢住。

    从风的手里救了回来。

    白黎浮起的心跳顿时落下,但旋即,一股从未有过的新鲜和刺激涌上心头,“我们像不像在干坏事!”

    顾明野扯唇笑了声,“这算什么坏事。”

    白黎摘下墨镜,把这片蓝天看得更真切,耳边掠过的风,她一闭眼就闻到了新鲜的、浪漫的花香,都在追着她玩。

    “真想不到坐在这种破小货车上,感觉居然这么棒!”

    白黎扭头看他,发现自己的发梢挠在男人劲瘦的手臂上,忙拨到另一侧,歪头:“是不是很舒服?”

    男人双手撑在身后,仰了仰头,轮廓如刀斧的下颚在光影下愈加立体,他的眼皮内双,在尾处却是锋锐的走笔,眯眼看人时,有点危险。

    白黎这一刻与他同坐一辆车,却莫名生出这种感觉,“你看着我干嘛?”

    “你还挺容易被满足。”

    白黎抱着花说:“我们都不了解彼此,你别对我下定论。”

    顾明野语调闲闲懒懒道:“这儿的花,喜欢哪样的?”

    她摆出自己怀里这束。

    顾明野:“粉蔷薇?”

    白黎点了点头,“有没有觉得它的颜色特别像人民币。”

    顾明野这次让她逗笑出声了,肺腔鼓进了清爽的风,呼吸间宽阔的胸膛随之起伏,隔着白衬衫,隐约看见内里炽热的海岸线。

    货车忽然癫了下,白黎身旁的花盆摇摇晃晃地要倒,她下意识侧身去扶,身后忽然伸来道手替她挡住。

    “谢谢。”

    她回头看他时,鼻尖堪堪擦过他的下颚。

    风在挠痒痒,顺着毛孔钻进四肢百骸里。

    花盆被摆正,顾明野坐了回去,白黎垂着眼眸,安静得只有花香,在她余光再看他时,发现他用手背擦了下她刚才碰过的下颚线,而后把脑袋埋进了臂弯里。

    货车一路开到了渡口。

    白黎恍惚间抬起视线,顿时愣住,这是要坐轮渡开到对岸吗!

    她下意识转头找顾明野,见他双手撑在车厢铁皮边,鹞子般矫健地跃了下去,再转身抬头看她,长臂虚空扶起,说:“下来。”

    渡口的闸在缓缓开放,货车马上要再次发动,如果她不下去,就可以坐着这趟车回到对岸。

    上了岸,白黎继续躲在花车里,周牧觉也不会找到她,他只会在夏浦岛里继续浪费时间。

    她双手撑在铁皮边,看着顾明野,听他说:“跳下来,我接住你。”

    鬼使神差,天时地利,白黎跳了下去。

    心口贴着心口,隔着薄薄的衣料,她感觉到顾明野贲张的心跳。

    那样的有力要涌进她的身体里。

    顾明野牵着她往回跑。

    穿过一片鸡鸭成群的候船道,白黎提着裙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明野把她拉进巷子里,看她:“开心什么?”

    她一路握着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深呼吸时鼓起胸口,脖颈上汗涔涔的,抬手抹了下,喘着气说:“就像箱子里不爱运动的沙丁鱼被放进了一条鲶鱼,它才有了活力,我就是那条沙丁鱼,我好久没这么跑过了!”

    巷子背阴,狭窄的甬道里没有光,顾明野的眼睛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域,看着她:“我是鲶鱼?”

    白黎捂嘴笑,“没有说你丑的意思哦。”

    顾明野没有笑,白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形容不符合他的胃口,有的人就是接不住梗,抿住唇不敢笑了,这样的安静里,她的心跳却因为刚才的奔跑而紊乱不歇,她指尖想按住胸口,才发现他们此刻贴得那样近,近到他燥热的气息就像从他胸膛撞进来一样——

    “白黎,放我游进去。”

    作者有话说:

    野哥:我是黏鱼,上上下下黏住不放的黏。

    今天五更完成,之前都没更过这个量,嗷呜~

    留言的小天使们放红包~

    第18章

    ◎【一更】“去酒店,还是我家?”◎

    被鲶鱼游进的沙丁鱼才有活力, 才不会在漫长的旅途中因为懒惰而奄奄一息,才能卖一个好价钱。

    白黎在这一刻眼睛怔圆地看着顾明野,呼吸已经不知道是因为剧烈的奔跑而喘息不止, 还是因为他的这句话。

    在她呆住的三秒钟里, 顾明野的大掌落在她头顶, 她的脑回路总是搭不上线,忽然说了句:“我帽子,帽子跑丢了。”

    “你怎么不说你脑子也丢了。”

    白黎吸了吸鼻子,“我有脑子。”

    顾明野眉梢一提,长臂撑在她身侧, 视线探得更近了:“那白小姐现在的脑子在想什么?”

    她看见顾明野松了两粒纽扣的衣领,看见那海鸥线一样的锁骨,上面悬着汗珠, 被阳光暴晒过,此刻将滴未滴,她有一瞬间想伸手去接。

    “嘟嘟嘟——”

    突然, 包包里的手机震动出声, 将这一切暧昧的延续切断, 白黎捕捉到一丝转瞬而逝的情绪,甚至懊恼于自己真的是猪吗。

    不然为什么顾明野说那句话的时候,她接不住。

    难怪她比不上周牧觉身边那些女孩, 除了骄纵没半点风情。

    她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 眸光下意识朝顾明野望去。

    为什么她会第一时间想看他的反应?

    顾明野也看见了上面的名字, “拿回自己的自由也好, 让他高攀不起也好, 白黎, 不要畏畏缩缩,要包养我的时候不是挺爽快的?”

    白黎在夏浦岛上有过三次迷茫,第一次是跟周牧觉电话吵架时,顾明野告诉她不要为了任何人破坏自己的身体。

    第二次是在刚才,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周牧觉时,他带她逃跑。

    第三次,是眼下。

    她滑开接听键,鼓起勇气对那个游戏花丛的男人说:“等你找到我再说吧。”

    顾明野扯唇低笑了声,在电话挂上的前一秒说了句:“去酒店,还是我家?”

    白黎指尖都抖了下。

    赶紧挂断了手机,说:“我去吃席!”

    顾明野垂回手,双手环胸跟在她身后,“白小姐,刚才爽了吗?”

    白黎忽然明白顾明野是故意的,回头看他:“你不要得罪周牧觉。”

    顾明野垂眸看着她的眼睛:“你好像挺怕他。”

    白黎咽了口气,声线低低道:“小的时候我爸妈到南方做生意,是他当哥哥带我,有很多东西都是他教我的。”

    顾明野浓眉微凝,“然后把你教成这样?”

    白黎顿时不高兴道:“我这样怎么了?”

    顾明野微摇了摇头,“不省心。”

    白黎呵笑了声,瞪了他一眼:“那也不用你操心。”

    顾明野直说:“这两天你让我操得还少吗?”

    “我怎么让你操……”

    白黎的反应忽然卡在了点上,下一秒脸颊蹭地涨红,傻愣愣地一边冒烟一边说:“顾明野你闭嘴!”

    顾明野没说话了,两人一前一后往婚礼的宴席地走去,顾明野在后,而她在前。

    前一秒还是一起干坏事的同伙,下一秒白黎就坐得离他远远的。

    这顿宴席是请了当地厨艺了得的师傅们做的,露天的草坪餐桌,看着惬意又舒适,不远处还有海景相伴,白黎这顿饭倒吃得没那么挑拣。

    轮到新郎新娘敬酒的时候,顾明祖走到白黎这桌,好像对她去而复返的情况见怪不怪了,满含深意的眼神看她:“白小姐,这杯敬您,祝你在夏浦岛度过愉快的时光。”

    白黎被他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是来蹭饭的,于是从包包里拿出一张名片,说:“你们到京北的话,有什么事就来这儿,报我名字就行。”

    顾明祖看到上面的落款,瞳孔微亮,游刃有余地接过来,笑道:“交了白小姐这个朋友,真是托阿野的运气了。”

    被点了名的男人此时坐在另一张桌上喝水,白黎则拿过高脚杯跟新娘碰酒,听她道:“今晚我们有一个派对,都是年轻人的局,白小姐一定要来啊。”

    白黎扯了扯唇,这次她都不好意思推辞了,因为前两次说不来,最后都来了。

    不过这样的原生态宴席她却是第一次尝,比起装饰高档的环境、摆拍精美的酒店餐食,这里新鲜的食材别有一番生猛又直白的味道,就像……

    她目光不由朝坐在对面桌的顾明野望去。

    而他的视线也恰巧看了过来,白黎猛地低头,继续剥面前的皮皮虾。

    中午吃过饭,新郎新娘又是好一番折腾,都快把婚纱照重拍一遍了。

    白黎觉得自己应该离开夏浦,可又有理由绊住她的脚步,因为答应了新郎新娘会参加晚宴。

    “困了就回去睡。”

    忽然,白黎身后落了道熟悉的声音,她没扭头,打完哈欠说:“你很闲吗?”

    顾明野靠在沙滩的凉棚下,双手环胸道:“我本来是挺闲的,要不是你那位……”

    他说到这,语气顿了下,继续道:“你要是不想见他,白鲸酒店就别回去了。”

    白黎扭头望他,一瞬间反应过来,“周牧觉去酒店找我了?”

    顾明野气定神闲地“嗯”了声,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懒洋洋道:“肖泉说有人去酒店找你,看来刚才电话里我说的酒店,他已经找到了,效率挺高啊。”

    白黎抿了抿唇,周牧觉的手段她是知道的,过去她不打招呼就跑出去,第二天醒来,男人就能坐在套房的沙发上等她起床。

    她垂着眼睑道:“那我困了也没地方睡了,也不能去你家,万一他对你……”

    后面的话她没说,其实就是不想给他添麻烦。

    顾明野看着她:“难得为我考虑。”

    白黎撇过视线,说:“不是。”

    男人眉梢轻提:“撒谎。”

    白黎觉得他那眼神又要穿透她了,起身往小凉棚外走,“我再去别的酒店开个房,让他慢慢等吧。”

    顾明野无奈开口,叫住她:“大太阳的别乱跑,整个夏浦除了白鲸,就一家人鱼酒店。”

    白黎:“……”

    顾明野说:“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那我也不去你家。”

    顾明野垂眸笑了声,似乎觉得她又傻又有趣,适合逗一逗:“小白猪。”

    白黎蹲下身,从沙滩里捧起一柸沙子,转身就往顾明野身上泼了过去,然后撒腿跑了,生怕他追上来报复,哪知这人手长脚长,三两步就追上她,大掌圈住她的手腕,她就跟道小芦苇似地被他扯了过去。

    那点抵抗之力根本抵抗不住。

    “往哪儿走呢,你要去的情趣酒店往左转。”

    白黎脸颊怦然冒红,“我就是想找个地方午休。”

    主要是她想上洗手间了,中午的茶酒喝得多,尤其刚才一跑,小腹里这会满满涨涨的都是水。

    好在那座人鱼酒店也挨着这片海景,有顾明野领路,走了小十分钟就到了。

    “您好,开一间钟点房。”

    白黎刚要拿身份证出来,一旁的顾明野开口道:“用我的吧。”

    她动作微顿,大概是对周牧觉的警惕,让他想到这一层了。

    “开几个小时的?”

    前台一边录入信息一边问。

    “有几个小时的?”

    白黎问。

    前台:“三个小时,五个小时,七个小时。”

    白黎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现在是两点,晚宴派对是八点后开始,她直说:“七个小时。”

    她话音一落,旁边办入住的男女视线忽然朝他们这边看来,就听女方朝自己男人咬耳朵:“你看看人家……”

    白黎抬手扶额,朝前台道:“能麻烦快点吗?”

    前台道:“这边有几个主题的房间……”

    白黎现在只想上厕所,没耐心道:“要个最贵最大的。”

    她话完,一旁的顾明野轻咳了声,把卡递过去:“听她的。”

    白黎这等不及的催促姿态让前台也有些急了,赶紧办了房卡递过来,白黎一把拿过,听了一耳朵在六楼,径直往电梯走过去,见顾明野跟上来,她说了句:“我自己住的,你来干嘛!”

    顾明野笑了声,摊开右手道:“大小姐,我身份证夹在卡纸里。”

    这时电梯门到,白黎从卡纸里抽身份证,刚要递给他,就看见走廊进来个身材肥硕的中年男人,眼神往她身上滴溜了一圈,她递身份证的动作顿了下。

    就听顾明野道:“你睡醒了打个电话给我……”

    白黎忽然抓着他的手,大声道:“房都开了,你这时候说不行?”

    顾明野:“……”

    白黎看见顾明野那又要教训她的阴沉脸色,二话不说把他拽进电梯里,这时那个壮汉也跟着进了同一辆电梯。

    她低着头,躲在顾明野的身后。

    顾明野用房卡替她刷了楼层,白黎发现那个壮汉没刷,显然是跟他们一层。

    白黎抓着顾明野的手腕没松手。

    等门一开,她赶紧拽着他出去,房门电子锁滴溜一转,她把包包塞他怀里,转身冲进了洗手间。

    白黎关门扭保险栓,刚要坐上马桶,视线一抬,猛地尖叫出声。

    此时洗手间门外的顾明野听见声音,开口问:“怎么了?”

    “顾明野你站在门口不准动!”

    顾明野:“……”

    白黎脸蛋爆红道:“你要是敢往里走一步,我、我就弄死你!”

    作者有话说:

    野哥:玩真大-

    二更下午六点,本文正常每日中午十二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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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二更】“想看我衣服被撕碎吗?”◎

    白黎呆在洗手间里, 此时四周安静,她却因为弄出一点声响而满脸通红,可她实在憋不住了。

    指尖反手摸到身后马桶上的冲水键, 按下时她才敢弄出潺潺流水声, 她不知道门外的顾明野会不会听见, 但当她意识到这件事时,就没办法不做点什么掩饰。

    以前她在日本玩时,洗手间里会有一个小按键,可以放出舒缓音乐压盖这种不想让人听见的声音。

    白黎擦着手纸开门,没看顾明野的眼睛, 只是拿过包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顾明野有些气笑了:“刚才拽我上来的大小姐,别十分钟后又一个电话把我叫来, 我可不是你男朋友。”

    说完他拉开洗手间的门,“这房间我订的,我总能上个洗手间吧, 白大小姐。”

    他话音一落, 白黎还没反应过来, 他长腿就迈进去了,白黎指尖下意识抓着他的衬衫衣角,忽然, 顾明野步子一顿,视线落在洗手间连着主卧的一面墙上。

    白黎指尖松了下, 既然他都看到了, 那就……她往后退了步, “您请便, 我就在门口站着, 绝不进去。”

    顾明野气息凝了凝,调侃她的语调都变了,“洗手间带门,然后装一面透视玻璃墙?”

    白黎轻咳了声,“情趣嘛。”

    “什么情趣?”

    白黎被他的话引发了思考:“可能……看到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话音一落,额头让一道骨节硬朗的手指敲了下,她刚要抬手揉,就听他低头道:“出去。”

    白黎这回听话:“好的。”

    她不仅出洗手间,她还出房门了。

    走廊铺了一片吸音地毯,颜色是融合了紫粉和浅红的非凡洋红,活力与刺激流淌入人的感官,看着诱惑又心动,白黎刚转身,发现脚上好像踩到了什么,一低头,是几张印了性感美人的小卡片,就从门缝里塞进来。

    美人还穿着人鱼服,上身裹着亮闪闪的珠片抹胸,一双长腿被紧致的鱼尾束缚着,让人想要撕掉。

    白黎看得都心动了。

    忽然,走廊上传来脚步声,白黎抬眸,心头顿时一紧,是刚才跟他们一辆电梯上来的壮汉,目光直朝她这边看来。

    白黎步子往里退,刚要关上门,哪知门把手被人从里拉开,耳边是顾明野的声音,“我先走了……”

    她踮脚抬手一勾,把高大的男人往房间按了进去。

    宽阔的后背压到了墙上,白黎赶紧把门一锁,转眸,房间里突然亮起一片暧昧的灯光。

    迎上顾明野的目光,她一边按灯一边解释:“刚才有个男的,在门口那儿转。”

    “啪”

    连续的功能灯把房间一下拉入隐晦的迷蓝色里,这里一排开关,她情急下也不知道哪个是关的。

    忽然身后压来一道气息,那种深海的沉溺感令她心跳停摆,他好像在身后看她按灯,又好像在等她按完。

    “啪”

    男人抬手,把灯都关灭了,房间一刹那陷入静谧的黑暗,静到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有些乱。

    人总是这样,越是去关注呼吸,就越不知道该怎么呼吸。

    “别开灯。”

    他说:“去拉窗帘吧。”

    白黎指尖拢了拢,此刻房间被厚重的窗帘遮蔽,透不出光,她视线适应着黑暗,要往里走,胳膊让一道大掌提了下,“我来。”

    白黎贴在墙边,手背按了下脸颊,有种道不清的感觉在乱撞,像是尴尬,又不像是。

    “哗啦”

    灿烂的阳光下,有道挺拔的白衣黑裤站在落地玻璃窗前。

    酒店面朝大海,视线毫无遮挡地直落蓝天。

    这个房间总算透进来正常的光了,难怪没有白灯,就这光照度,省电了。

    而借着自然光,白黎才看清这个酒店套房的装潢,深海主题房,一座双人浴缸设在落地玻璃窗前,看着非常——大胆。

    白黎忙转开视线,往床上看,整个人都呆住了:“这是张床?”

    顾明野双手环胸倚在墙边,“挺有想法。”

    船形制的双人床离地不高,用的胡桃木砌成,白色的床单看起来没那么低俗,她刚要把包包放到床头,赫然看见上面堆满的情趣用品,忙转身把包包扔到床上。

    然而下一秒,她惊愕地看着这张床,好像晃了下。

    不是动,而是晃!还有什么声音涌来。

    白黎吓得往后一退,“这是什么啊!”

    顾明野走过去掀开床单,就见那床单下罩着的是一张——

    “水床。”

    他说:“里面充了水的。”

    白黎整个人都要被冲击得大脑失灵,“那睡着睡着,会不会被淹了啊。”

    顾明野抬眸看了她一眼,他站在逆光处,白黎看不见他的眼神,只听他落了句:“不会。”

    白黎蹙眉看他:“你怎么知道?你睡过?”

    顾明野把床单铺好,“装修白鲸酒店的时候见过。”

    白黎惊吓过后就有了好奇,掌心按在水床上,指尖轻晃了晃,感觉里面摇曳的水流摆幅,嘟囔了句:“怎么有人喜欢睡这种床。”

    “你手里拿着什么?”

    他侧眸。

    白黎一听,低头看见自己左手上还捏着地上捡起来的小卡片,轻咳了声,“没什么。”

    顾明野看穿她:“地上捡的?”

    白黎假装好奇地转身看房间里的鱼缸,“我看有人随地扔垃圾,我就捡起来了啊。”

    看完鱼缸她就去拉柜门,想找瓶水喝,哪知一打开看见的却是挂了一柜子的——蕾丝睡衣。

    “垃圾桶在那。”

    男人走过来,白黎还来不及关门,顾明野的身影挡住了一片光线。

    白黎反应过来去拉门,手里的小卡片没握紧,一下子飘到了地上。

    顾明野视线一扫,白黎都不知道要不要捡了。

    最后他不动,她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去捡起来。

    忽然,手上的卡片被人一抽,头顶落来一句:“男美人鱼?”

    白黎挽了一下头发,“对啊,居然有这种服务,我都惊呆了!世风日下!”

    顾明野盯着她看,眼角浮着一点光,像是在笑,但语调却有些阴阳怪气:“刚才抓那么紧,我还以为是银行卡呢。”

    白黎转移话题:“怎么找不到水呢。”

    顾明野弯身,“你面前这个小冰箱,是摆设吗?”

    白黎扭头看他:“你是不是不会好好说话?”

    顾明野半蹲下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时骨节微凸,麦色肌肤上泛起一点青筋,而后递了过来,说:“那你教我,怎样叫好好说话?”

    白黎接过水,低头抿了一口:“反正我感觉你说话拽里拽气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揍人,又不耐烦,难怪你单身。”

    顾明野站起身,双手扶腰道:“我揍人?那刚才那位在洗手间里说要弄死我的小姐,请过来一下。”

    “咳咳咳——”

    白黎呛了口水,“我要睡觉了,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吧。”

    顾明野气息沉了沉,“你这态度,谁能跟你好好说话。”

    白黎拉开床单躺了进去,“怎么了,难道我还要盛情邀请你上床坐吗?”

    说完,大脑才拉住嘴巴。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白黎在水床上摇摇晃晃的,下一秒人就捂进了被子里。

    等了好一会儿,外面也没动静,她悄悄拉下被子一角,看见顾明野躺在了沙发上。

    那双腿因为太长伸出了沙发沿,就这样斜斜地搭在扶手上,手臂枕着后脑勺,侧脸干净利落,白黎第一次看见他闭上眼睛的样子。

    自然光下眉目舒展,沉静深邃。

    忽然,那道剑眉微转,薄薄的眼皮撩起,直落在她身上。

    白黎顿时脑子充血,听他说:“看什么?”

    她一翻身,那水床就开始晃,她心脏都要炸了,随便说道:“我、我发现这天花板上有镜子!”

    顾明野沉了沉气,“再不睡,我让你睁着眼照镜子。”

    白黎瞬间脑补残忍酷刑,顾明野就是会威吓人!

    她背过身去闭眼不出声。

    安静的氛围让她不自觉眼皮打架,睡意昏沉地陷入了梦境,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一道急促的敲门声。

    暴力的,猛烈的,把她猝然唤醒。

    大脑还没来得及开机,她就看见顾明野从沙发上起身,对她说:“可能是查卖.淫的,别怕,我去看看。”

    白黎确实是被吓醒的,但他这句话忽然安抚了她的紧张,竟让她有一刻觉得:还好他没走。

    房门落了保险栓,白黎从床头爬到床尾,偷偷往走廊的大门望去。

    脑子里竟然闪过万一她跟顾明野被抓去警察局了,她要怎么解释俩人真的没在卖.淫的画面。

    居然觉得还挺好玩的。

    但她这种清白自居的心态在那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时,轰然碎裂——

    “顾先生,白黎虽然成年了,但我也有办法把你送进去。”

    白黎从床上跳下来的瞬间,房门被人从外关上,她想拽开,却被一道力气死死固着,她焦急地垫脚看房门上的猫眼,大脑瞬间空白一片。

    周牧觉!

    他永远能用温柔的语气撂狠话,整个圈子里谁不知道周少爷是笑面狐狸,就连白黎这个跟他相处多年的妹妹都怕他忽然软刀子磨人。

    而顾明野则挡在门前,冷眸看向面前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白黎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就怕周牧觉让人动手,慌忙从包包里拿出手机,打通了周牧觉的电话。

    第一次,按灭了。

    她再打。

    终于接通。

    “哥!”

    她脱口道:“你别让他们动手!”

    男人气息温沉,却说:“知道你今早挂我电话的感受了?”

    白黎抿了抿唇:“让你的人出去。”

    “跟我谈条件,你也要给我筹码。”

    白黎心脏砰砰直跳,“怎么了,想让你的人都看见我衣服被撕碎的样子吗?”

    这句话对他有多大的杀伤力,白黎不知道,但她见过周牧觉房间里的女人会自己穿好衣服,在她进去的时候适时微笑离开。

    当时的震惊足以让她厌恶上这个男人,可他却难得亲自给了台阶下,说谁会在妹妹来的路上做这种事。

    可这一刻白黎却有种莫名的爽快。

    妹妹在哥哥来的路上做了这种事。

    “我让人给你送衣服。”

    这是他沉默之后的话。

    白黎说:“不用,你让顾明野进来,我只要他给我穿。”

    “自己穿,马上跟我回家。”

    白黎说:“我今晚有聚会,你查我路线的时候应该知道了吧,有一对新婚夫妻邀请我了。你要是想听他们说海誓山盟专一深情的话,可以一起来。”

    他的气息隔着手机落来,隐忍又低柔:“小黎,别让我担心。”

    “我跟你不一样,我给了别人承诺,就不能食言。”

    白黎小时侯跟着他长大,他教她不要谈恋爱,不要听信男人的花言巧语,可他是怎么做的,让她知道了原来男人真的可以君子妆容,放浪内里。

    “不要跟我谈条件。”

    “明天。”

    她深吸了口气,“来接我,现在可以放他进来了吗?”

    良久,门锁转动的瞬间,白黎一颗心跳了起来,却不知道周牧觉会不会让人闯进来。

    直到房门传来阖上的声音,她赤脚踩在地毯上,看见顾明野长身靠在了门上,似乎还要抵着。

    “我跟他说了,他明天再来接我。”

    顾明野抬起那双狭长的眼睑,幽沉沉的眸光落在她身上,白黎让他看得心脏骤紧,“他,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还是不吭声,就盯着她看。

    白黎忽然有些害怕:“我跟他说明天接我,不然他不会放你进来的,他有好几个保镖呢……”

    “你是不是来过夏浦?”

    一句沉声坠地,如竹节敲金钵,嗡地一声,白黎张了张唇,“啊。”

    “在海湾里溺过水。”

    白黎清瞳一颤,“你怎么知道?”

    顾明野那道灼热的目光像是要将她吞噬,“周牧觉把你抱走了。”

    提到这件事,白黎轻咽了口气,眉心蹙起:“你知道他?”

    “六年前夏浦来过一群征地企业,其中的环宇集团,有他。”

    顾明野边说边往里走,白黎步子往后退,说:“我当时跟着爸爸和他来的,因为在沙滩里掉了枚项链所以晚上跑出来找……不小心被卷进了海里,如果不是周牧觉我已经喂海了,你们,也听说了吧……”

    夏浦岛就这么大,征地企业的千金差点溺水身亡,导致环宇集团直接退出夏浦村的旅游发展计划,恐怕,他们都不太待见她。

    “你不记得了?”

    他嗓音压得很低,白黎脚尖抵在了床边,整个人往后跌进水床,床身摇晃,像她的声音:“什么?”

    “谁救了你?”

    他问。

    “周牧觉。”

    她咬了咬唇,觉得顾明野有些不对劲,“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顾明野的大掌忽然拢上她的后脖颈,左手撑在她身侧,“那我呢?”

    他俯身下来,白黎浑身颤颤,双手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是,我那天要跳海的时候,是你把我拉回来了。”

    男人忽然扯唇笑了声,在她要往一侧躲时,男人曲膝挡了上来,将她囚在他怀里,嗓音裹着沙哑:“我怎么没想到,那天那个人是你。”

    身上的顾明野眉头紧锁,那股压迫的气息让她喘不上气,视线越过他肩膀往上看,天花板上的镜子映着一道宽阔的背肩,而她就像一只要被他碾死的麻雀。

    “是我不小心溺水,我也没想到我爸这么信命,就说这块地不吉利,你……你也别恨我啊,那会我才十六岁,我自己都快被淹死了,如果不是周牧觉你都见不到我了,他虽然讨厌,但他是个好人。”

    “白黎,你真会每一句话都刺人。”

    她曲腿往床上挪,双手撑在身侧,然而那水床根本不实,白黎手肘颤颤地支撑着自己,和他对视:“你是救过我,我给你手表,给你钱,你如果觉得还不够,可以提要求,啊……”

    后脖颈传来酥酥麻麻的触觉,她喊了声:“疼,你松手……”

    男人敛下力道,但眼神里却有股暗潮在汹涌,“我救了你,你就给我钱?”

    白黎蹙眉,被他忽然的反应惹得生气:“怎么,难道你还想道德绑架吗?”

    他的眼眸凑了上来,白黎吓得往后缩,“顾明野……”

    然而他只是用下颚蹭了下她的鼻尖。

    她心头猛然一颤,颠簸的水床就像上午的花车,他们也曾这样肌肤相亲过。

    像一道电流窜入,让她不自觉心悸。

    “顾明野……”

    她嗓音软了下来,被顺了毛,说:“你想要什么嘛,我有的,都可以还你。”

    “还”和“给”不一样。

    白黎不想欠他人情。

    “刚才在门口,”

    他喉结重滚了下,“我听见你跟他说,我把你衣服都撕碎了。”

    白黎张了张唇,耳根不自觉烧了起来,心虚道:“气他的,你别放心里。”

    “拿我气他?”

    他讽笑了声,“只要我进来给你穿衣服?白黎,你不止一次侵犯我的声誉权。”

    白黎被他这声笑激到了,恼道:“我说好话你不高兴,又说我刺你,什么声誉权,又不是生育权,我强迫你跟我生孩子了吗?”

    狠话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了,白黎气得想推他,结果他长身一压下来,她就彻底倒在了水床上。

    这是她第一次感知到这张床的效果,悬空的,落不到实处,飘飘荡荡带着深海的坠落感,让人不自觉去抓住身上的支柱。

    她指尖抓住了他的胳膊。

    “白黎,你什么意思啊?钓我?”

    “床太晃了,谁躺谁知道!”

    他呵笑了声,“怪床,不怪你。”

    “你起来,你起来我就能起来,还要去参加你哥的聚会呢。”

    顾明野说:“不是要气你那位好人哥哥吗?我刚进来就让我出去,他还以为我不行呢。”

    “你行不行你跟他证明什么啊!”

    “那我跟你证明?”

    白黎努着嘴巴皱眉,真是要被顾明野挖的坑摔死了!

    “你再不起来,我今晚就走。”

    男人瞳仁微怔,而后敛了下眼睑,白黎看见他尖锐的喉结滚了下,下一秒,压在身上的燥热终于散开了。

    白黎手背压了下脸颊,烧透了。

    “你出去,等我一下。”

    顾明野太阳穴泛起青筋,白黎又不知道哪里惹他了,说:“请您出去一下。”

    “出门前记得上洗手间,不然一会又急着要我开房。”

    白黎真是有了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冲动,“你能不能别随便戳穿女孩子啊!”

    “我什么时候随便了。”

    他硬声道。

    “是,你不随便,你专戳穿我!”

    白黎边说边往洗手间进去,关上门前听他落了声:“这算什么戳穿。”

    “砰”

    白黎把门关上。

    从人鱼酒店出来后,白黎也不管周牧觉是不是让人跟着她了,这边顾明野也不是个好脾气的男人,总结就是,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此时黄昏坠落,搭在沙滩上的白色巨大天幕下挂着盏盏灯火,凉爽温柔的海风吹来,也吹散了她刚才乱糟糟的心情。

    她走到流动水吧台前要了一杯玛格丽特鸡尾酒,流光的酒身上还嵌了一枚黄白相间的鸡蛋花。

    白黎仰头喝了一口,眼角的余光里看见斜坡的栏杆边依着一道长身。

    海风鼓起了他的白衬衫,夜幕低垂间宛若一道萧长的树影,挺拔又姿态随意,挽起衣袖的手臂搭在栏杆上,白黎看见他修长的指节间携着烟火。

    他在抽烟。

    她拿出手机远远对着那个画面取景,只是这一看,却忽然陷入某种吸引力里,镜头下的男人咬着烟蒂,眉眼间有散不开的深色。

    让人一望坠底。

    她眼睛让飘起的长发撩过,不禁眯了眯,忽然看见他拿出手机,紧接着,她的手机震动出声。

    Gu:【别乱拍。】

    白黎把他的照片发了过去,附言:【还说自己不抽烟,我来戳穿你!】

    男人真是太会装了。

    忽然,手机连续震动,白黎点亮屏幕,发现他把自己今早转过去的钱全部接收了。

    有风声在耳边低语,满屏的接受转账后,他发来一句:

    【你今早说包养我做你男朋友的话,还做不做数了。】

    作者有话说:

    上一秒的野哥:我可不是你男朋友。

    下一秒的野哥:包养吗?

    今天高低更了九千字!

    下一章正式开启野哥的口口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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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一更】“六次。”◎

    “听说来了几个地产商, 准备跟政府搞一搞我们夏浦岛的经济咧。”

    “真的假的,阿野,你听你爷爷说了没, 这村里他手上的地最多!”

    “……”

    二十岁的顾明野站在拖拉机上修着机头, 头顶是夏日的烈阳, 发动机轰鸣的声音盖住了村子里议论纷纷的传言。

    他在大学的暑假回来夏浦岛陪爷爷生活,从打渔晒网到水稻收成,所有重活干完了,他的暑假也就结束了。

    在那个难得吹凉风,夜里有星星纳凉的七月尾巴, 夏浦岛的渡口靠来了一辆豪华游艇。

    下来一群衣着讲究的城里人,这个被征地的传言就更热闹非凡,只要有企业接收旧改, 村子就能改头换面,但他对此兴趣不大,他只是喜欢在没有电视的小渔村里可以九点钟就能睡着。

    这个安静的, 有萤火虫的夏日。

    但爷爷是村长, 这些征地的领导自然要来见他这位老人家, 从土地的分配归属到征收金额的商议,他们在家里坐了大半天,期间爷爷还拉着他跟这些人聊天, 尚未出社会的大学生对功利心和商场的迎来送往感到厌恶。

    九点大概也睡不了了,顾明野往海岸边走, 夜里的风并不冷, 而是温和的清爽, 可以容纳一切, 但他对这片海的情绪是复杂的, 有的人靠它营生,有的船驶入了就没有再回来过。

    他站在高高的草垛上透气,只是目光往下一瞥,一道月亮般的身影徘徊在海浪边,黑色的水浪卷在她的裙边,而她就这样一直低着头往深海处走。

    顾明野朝她喊了一声,可离得太远了,而风声太烈,她没听见。

    眨眼间,在她蹲下去刨沙时,压城般的黑云高高涨起,将她整个淹没。

    顾明野拔着长腿跑去,那一刻他脑子只有风哨一般灌入的风,他甚至连自己的呼吸都忘了,拼了命的朝她跑。

    这一瞬,他想到了顾明风。

    水涌入身体,风将浪朝他推来,他竟然生出了恐惧,他恐惧这一次还是抓不住这个溺水的小孩。

    纤薄的身体在水里失了挣扎,一寸寸往里坠,在他以为那股无形的天命要与他对抗时,翻涌的海浪竟然奇迹般安静了下去,他顺着水流往深处游,把她抱了出来。

    她身上的白裙子湿透,乌黑的长发缕缕掩在她的脸颊上,借着昏暗的月光,他解开她的衣领纽扣,让她的头往上仰躺着,手指顺着胸骨往下走,大掌一按,“妹妹,醒醒!”

    “小妹妹!”

    他嗓音灌了海水,咸涩艰难,额头的水珠滴在她身上,顾明野半跪下身,附身凑到她的唇上。

    那是一双苍白如月的唇,紧紧闭着,他唤不醒她,只能给她渡气。

    每渡一口气就像冷刀刮进他的肺腔,他不想放弃,十年前他没救回来顾明风,他不想十年后也救不活。

    “妹妹,你醒醒……”

    就在他再一次俯身渡气时,一道暗影跑了过来,将他从女孩的身上推走。

    顾明野语气急切道:“她溺水了,必须马上给她做心肺复苏!”

    年轻男人把她横抱起身,“你做了多少次?”

    顾明野沉了沉气:“六次。”

    男人浓眉一凝,“送医院。”

    身上潮湿的衣物将他一直往下拖拽,他看见男人抱着女孩上了车。

    他说送她去医院,夏浦岛只有一间卫生院,等他跑过去的时候,夜风把他身上的T恤和长裤都吹得半干,但他整个人还是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额头渗着大滴的汗。

    门口堵了车和人,他往里穿行,找到那个衣着讲究的年轻男人,他听见有人叫他牧觉。

    “人怎么样了?”

    他上前直接问道。

    男人长得温文尔雅,一身的白衬衫上沾着水,朝他道:“醒了。”

    说罢,就让人给他递了一张支票,语气平淡道:“一点心意。”

    上面的落款:周牧觉。

    走廊的灯白炽灼人眼,空气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顾明野没有接那张支票,踩着月色走回了爷爷的老屋。

    老人家站在门口,等看见他回来才松了口气:“跑去哪儿了?大晚上的。”

    长到二十岁了,在老人家眼里还是个孩子,顾明野摇了摇头,径直进屋摘衣服。

    身后是爷爷的交代,他年纪大了,这个岁数总是要有人帮他记事,“这村子里之前是按每户人分的地,后来他们都进城打工了,地不种,也不交公粮,就都归回我这里,每年按土地份额交公粮,都在哪儿你知道吧。”

    爷爷的声音飘飘荡荡的,顾明野没听清,他抬手扶住门框,仿佛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浩劫,而他无法跟别人开口,一切又都像那片海一样,淹于沉默。

    再听到环宇集团的消息,依然是村子里的传言,跟来岛上玩的千金小姐差点在海里溺水了,卫生院里抢救了一晚才醒过来。

    这次大家都知道征收拆迁的项目落不下来了,风水这种事,谁都说不好。

    顾明野没再去想这件事,他只是偶尔救了个人,从夏浦岛的海里,这就够了。

    只要她活下去,就够了。

    但他没想到第二次救人是在六年后,同样一片海域,同样是穿着一身白裙的姑娘。

    他救回来的姑娘,却为了另一个男人想要去死。

    六年前的海边夜幕与此刻重叠,那个女人就坐在露天吧台前喝酒,给他手机回了一句:

    【收钱了,还想赖账啊?】

    “顾先生。”

    这时,身侧有人朝他走来,垂眸道:“我家老板想跟您谈谈。”

    顺着保镖的视线,顾明野看到坐在车里的周牧觉。

    他和这个夏浦岛格格不入,甚至让他踩下这片土地都是为了白黎做的莫大让步。

    顾明野扯了扯唇,晃了下手机,上面是白黎给他拍的照片,语气携了丝痞笑道:“没空,我女朋友叫我呢。”

    在保镖震愕的神色中,顾明野往斜坡走了下去。

    那里有个姑娘穿着一身吊带的珍珠裙,黑长的直发披在肩上,一动就挂不住肌肤地往下滑,直滑到胸口处。

    蓝牙音响播着慢摇的音乐,喝了酒的姑娘微微随风摆动身姿,他走过去接走她手里的酒,说:“第几杯了?”

    她竖起两根手指,“这杯叫美人鱼,蓝色的,好看吗?”

    在她伸手时,顾明野把酒杯端走,说:“你哥在那儿看着呢。”

    白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忽然垫脚,双手勾住顾明野的肩膀,“要这样吗?”

    男人气息一沉,风扬起她的白裙,她就像一朵茉莉花摇摇曳曳地凑到他耳边散着香气。

    大掌揽上她的软腰,把她往自己怀里陷,说:“外面都是人,胆子挺大啊。”

    “就因为这样,他才不敢对我做什么,他这人最讲究体面了。”

    就在这时,身侧传来一道笑声,“诶哟诶哟!”

    看戏的是肖泉。

    白黎扭头看他,“干嘛?”

    语气有些凶,像是不允许别人看她和顾明野。

    他低笑了声,扶着她的腰把人掰回怀里,就听肖泉道:“大伙在那儿玩游戏呢,摇人,你俩现在是回家玩呢还是在这玩啊?”

    他这话意有所指,白黎从顾明野怀里出来,他的大掌扶着她的手肘,她抽离时,粗糙的手感一路从小臂滑到手腕,最后手心落在他掌中,让他牵住。

    “玩什么?”

    她问。

    “花样可多了。”

    肖泉说:“玩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呗!”

    白黎踩着细密的沙滩走过去,夜色下的一串串灯珠照出了一隅光亮,肖泉说:“前面这儿挂了几串青提,只能用嘴巴咬下来,然后一路跑送到对面队友的盘子里让他吃,规定时间里哪一对吃的葡萄数量最多者,为赢。”

    白黎扭头看了眼青葡萄,热带水果一簇簇看着饱满多汁,她喝了酒舌腔干涩,有点想吃。

    肖泉:“现在我们这儿三对,可以情侣可以朋友可以同性,黎妹妹,你跟我野哥,对吧?”

    白黎扭头去看其他队,也有女生跟女生搭档的,她说:“赢了怎么样,输了怎么样?”

    肖泉:“输了做俯卧撑啊,三十个,赢了就获海洋馆一个月通票!”

    白黎“啧”了声,摇摇头,“没吸引力。”

    肖泉:“什么没吸引力,这可不是一般的通票。”

    白黎甩了下头发,“是王维诗里的通票对吧?”

    肖泉说:“美人鱼馆有男美人鱼和女美人鱼,你上次不是想看女美人鱼吗,这一个月通行票,你肯定能看着。”

    白黎转眸看顾明野,“有钱请人了?”

    顾明野把姑娘拉了回来,就问了句:“玩不玩?”

    “当然玩啊,我就想看性感女美人鱼!”

    顾明野脸色有些不悦,说:“你站这接葡萄。”

    “我来摘!”

    白黎自告奋勇:“我看你的态度好像不太想赢。”

    顾明野:“……”

    肖泉在一旁说了句:“野哥,你也有今天啊。”

    白黎在沙滩上蹦蹦跳跳地跑到葡萄串下,在哨声开始的瞬间,白黎仰头咬住了最大一颗青提,因为紧张而用了些力,那汁水饱满的葡萄汁顺着舌尖淌了进来,她不自觉舔了下,但比赛的激烈气氛让她没心情品尝,只想着赶紧送到目的地!

    顾明野就站在终点,看着她眉眼弯弯地朝他跑来,裙摆上的珍珠在夜色下摇曳流光,她在低头看沙滩,生怕被绊倒了,就在接近他的咫尺间,顾明野双手接住了她,揽入怀中。

    姑娘仰了下头,用舌尖把葡萄顶出了一点,像是炫耀她嘴里的成果,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鲜艳欲滴的嘴唇跟脸颊都是红的,喝了不止两杯,又因为跑得快,伏在他身上喘着。

    顾明野的指腹认真地把她脸颊上的碎发拨到耳后,姑娘“唔”了声,就要抬手去拿下葡萄,手腕却让他圈住,箍在她身后,低声问她:“介意吗?”

    那样精致的下巴就点在他食指上,他挑了下,垂眸看她灿灿的眼瞳,说:“跟你男朋友接吻,嗯?”

    作者有话说:

    以后的野哥:跟你男朋友口口,嗯?-

    二更在下午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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