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混合着欢呼呐喊声,震耳欲聋。
苏晚棠三人已经各站上了擂台,鼓声再起,各方阵前十名便已有人跃上,一场激烈的比试拉开了序幕。
卫蓁立在高台,神色平静。
她并担心结果会不是她想要的。
她给他们请的几位‘师傅’,无不是身经,经验十足且武功惊人的,但凡他们学进去三分,今日便不可能被人从擂台上打下去。
时间渐渐流逝,转眼便已快到午时。
而三方阵上,康将军已将最后一人打下擂台,紧接着便是荣池,几乎同时,苏晚棠长枪扫过,独立擂台。
挑战失败的三十人形容狼狈,眼里已经没有任何轻视,他们依次上台,可以说是一场车轮战,可场上三人却能应付自如,丝毫不显劣势。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实力悬殊很大的比试。
军中很多时候是以拳头说话,技不如人,他们认!
卫蓁轻轻勾了勾唇,折身提起一旁的长枪:“谁来。”
苏晚棠三人仰头望去,神色皆有些复杂。
康将军虽然没见过卫蓁动武,但他知道卫蓁那十几年在魏家,是当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养的,哪里碰过刀枪,即便后来学了武,这前后也三年不到。
而他们这几人,哪个不是多年的底子,这如何比得?
且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但凡他们有意相让就定会被瞧出来,这对少主而言,反而不妙。
荣池与苏晚棠则要更加担心些。
他们比康将军更清楚卫蓁的身手。
尤其是苏晚棠,那半年集训时,卫蓁是输给了她的。
不过后来她们倒是再也没有动过手。
三人都不动,长时间的沉寂后,康将军率先道:“属下认可少主,无需挑战。”
话落,底下又是一阵喧嚣。
他们认可这三人的实力,但对卫蓁,却并不是心服口服的。
荣池苏晚棠正要跟着开口,卫蓁便打断了他们:“那就苏将军先来吧。”
苏晚棠一怔,抿抿唇看着卫蓁。
“上来。”卫蓁语气轻缓,却带着几分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她持枪立在高台,神色淡淡,眉眼却侵着层寒霜,像极了一个人。
那个狷狂无畏,高高在上的人。
无端的,让人心生惧意。
苏晚棠敛住心神,跃上高台。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尤其是中间方阵的。
他们只恨不得苏晚棠能赢了卫蓁,好交出阆军令。
“苏将军,务必全力以赴。”卫蓁看着苏晚棠,勾了勾唇道:“别输的太难看。”
苏晚棠确实有相让的打算,但见卫蓁如此说,她便也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少主,得罪了。”
比试开始,长枪交汇。
康将军与荣池紧张的望着高台,这样的场合,若少主输了,那可就.....
二人神色突然一变。
目光炯炯的盯着高台的局势。
他们担心的情况完全没有发生,苏晚棠从一开始,便被卫蓁强势压制,不过十几招,劣势已经越来越明显。
康将军眼睛发亮,突然道:“卫家枪!”
荣池一愣,看向他。
“我曾随阆王上过战场,有幸见得阆王使用这套枪法。”康将军激动道:“当时还有不少人见到,后来我们偷偷学,被阆王撞见,在大军归朝的路上,当众传授了第一式,但都不得其法,学的形似而神不似。”
“少主方才也使用了第一式,与阆王当初所使一模一样!”
他的话也落入了后头许多人耳中。
他们纷纷对视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惊愕,这些人之中不乏当初跟着阆王上过战场的,自然知道康将军所说的那件事。
只是没想到,他们连一式都没有学精的卫家枪,少主却将其运用的淋漓尽致。
荣池默了默,扬声答道:“卫家枪姓卫,而少主身上流淌着卫家的血脉,理该会。”
方阵的声音顿时褪去。
他们哪能听不懂荣池这话的意思。
阆军姓卫,理该有卫家血脉继承。
不过...
他们看向高台,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好像他们这位少主,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苏晚棠此刻已顾不得底下人怎么想的了,她从惊讶到激动,再到如临大敌,又堪堪扛过一枪后,手已经开始发颤。
这时,她突然想起昨日少主对她那一笑了。
当时她就觉得凉飕飕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对战之时,最忌讳走神。
更别说还处于下风。
苏晚棠被打向高台,快速用长枪才稳定住身形才没摔得太狼狈,她半跪在地看向高台那道身影,没有落败的沮丧,反而眼眶微红,满目激动。
少主,不愧是少主。
卫蓁目光一转,目光扫向荣池康将军:“谁先来。”
见识过了卫蓁的卫家枪,二人此时的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那可是卫家枪,谁不想领教领教。
卫蓁话落,荣池便已跃了上来:“属下来。”
二人持枪对立,卫蓁回想起起太子的话。
‘苏晚棠,三到五式便能赢,荣池,最多五式,康将军,或许需要用到第七式’
而她,正好学完第七式。
他们在阆王府挨打时,她一样也在东宫挨打,那些天挨的毒打,已经让她能熟练的运用这七式。
如太子所料,荣池比苏晚棠要坚持的久些,在她第五式落下时,长抢脱手。
“属下输了。”
荣池捡起长枪,干脆利落的跳下了高台。
此时,底下的人早已是一片寂静。
他们见识过荣池的枪法,有没有相让一目了然。
也正是因此,他们心中才是惊涛骇浪。
直到康将军落败,偌大的方阵已是噤若寒蝉。
卫蓁上前,视线一一扫去,冷声道:“还有谁不服?”
底下没人出声。
好一会儿后,康将军几人半跪下,恭敬道:“属下心服口服。”
再之后,所有人纷纷跪下,包括中间方阵的将士。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了半边天。
卫蓁微微抬着下巴,唇角轻弯。
午时阳光透过云层落下,仿若为天地镀了一层金光。
-
卫蓁独自回的阆王府,苏晚棠三人刚刚任命,需要处理很多事物。
马儿疾驰奔向城中,却骤然停在了城门口。
“吁!”
卫蓁拉紧马绳,看着前方拦路的銮舆。
她许是心情好,也不下马,笑问:“前方何人拦路?”
帘子被一只赏心悦目的手掀开,露出一张更赏心悦目的绝世容颜。
“哪家小娘子,这样灰头土脸的,莫不是才与人打了架?”
卫蓁眼中笑意愈浓:“哪家小公子,生的如此好模样。”
褚曣挑眉,果然她还是最喜欢他这张脸。
“怎么,看上了?打架打赢了吗?”
卫蓁身子微微前倾:“输了又如何,赢了又如何?”
褚曣勾唇一笑:“输了,小娘子过来跟我走,赢了,我跟小娘子走。”
太子一笑,天地失色。
卫蓁晃了晃,不知是气氛所致,还是美色太甚,她竟一时忘了什么姑娘家的矜持,手指一勾:“过来。”
这就是打赢了。
褚曣掀开车帘,飞身一跃,落在了卫蓁身后,问:“小娘子要带我去哪里?”
卫蓁脑海里突然冒出两个字。
煮饭。
但毕竟大庭广众,她理智还尚存,临到嘴边换成了:“回家。”
“成。”褚曣脸上的笑意愈深,一手环住她的腰身,一手抓住缰绳,喝道:“驾!”
城门侍卫远远见着马背上那身玄袍,纷纷让行跪在两侧。
直到马儿远去他们才起身,有人若有所思道:“那好像是县主?”
“你这叫什么话,能与太子殿下同乘,不是县主还能是谁?”
“也是,不过,銮舆不是都抬过来了,这大冷天的怎还骑马走了。”
“嘁,傻子,这叫情调,懂不懂!”
“喔...”
但他还是不懂这天寒地冻骑马飞奔有什么情调。
长福面无表情的看着主子被拐走,挥了挥手:“走吧。”
分明是来接人的,主子却反倒跟人跑了。
一行人抬着空的銮舆回了东宫。
马儿在岔路口转了弯,卫蓁看了眼发现是去别院的路,便由着身后的人去了。
香山直通别院的这条道,是东宫专属,一路上只有二人。
临到别院,马儿慢慢地停了下来,缓缓向前走着。
周围有前几日的落雪还未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木冷香。
褚曣环着卫蓁的腰,将下巴搭在她肩上,问:“想不想去奉京城之外的地方看看?”
卫蓁眼睛一亮:“何时,何处?”
褚曣沉默了片刻,才回:“南爻西雩递了议和书,但他们以南爻公主死在北阆为由,不来北阆境内签议和书。”
卫蓁皱眉:“不来北阆,那去何处,总不能去他们的地盘。”
“东汝。”
褚曣道:“他们将四国签订合约的地方定在了东汝都城,且由四国太子亲自签。”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卫蓁的意料。
她默了默问:“东汝应了?”
四大国太子齐聚东汝都城,这可不是小事。
“应了。”褚曣:“东汝喜和平,能与南爻西雩这两个搅屎棍签和平协议,他们自然愿意。”
卫蓁唇角一抽。
搅屎棍,形容的还挺贴切。
“东汝敢应,怕是因为早与北阆签了合约书,有殿下撑着,他们才敢放虎进城。”
褚曣在她脖颈上吻了吻:“在蓁蓁心里,孤好像无所不能?”
“是在东汝小太子眼里,殿下无所不能。”卫蓁被弄得痒痒的,偏了偏头。
褚曣追过去:“那在蓁蓁心里呢?”
卫蓁边躲边笑道:“臣女觉得,殿下可以不那么厉害。”
“那样,太累了。”
褚曣动作一顿,半晌后轻轻将她拥在怀里。
“孤累了,不是还有蓁蓁,蓁蓁今日大庭广众将孤带走,可不得对孤负责?”
卫蓁温柔的笑了笑:“好,臣女对殿下负责。”
如今的她,可以与他并肩,为他分担了。
“何时启程?”
褚曣:“成婚后就启程。”
原本是二月底,但他给他们回信延期。
谁敢耽误他的婚期,死!
卫蓁:“…?”
不用细想便知,定是他改了时间。
“今日留在别院?”虽是问她的意思,但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
卫蓁想了想,应下:“好。”
军中的事情告一段落,她这些日子确实也累的狠了,难得再折腾一趟。
可事与愿违,二人才走进花圃,便有马蹄声疾驰而来。
双双回头望去,却是圣上身边的侍卫找了过来,侍卫翻身下马,恭敬道:“殿下,陛下有请。”
褚曣目光森森的望着他。
侍卫低着头不去看他,却也不退让。
“什么事。”
褚曣语气不耐。
“回殿下,卑职不知晓。”他只是个殿前侍卫,只知奉命行事:“陛下口谕,请殿下立刻回宫。”
褚曣没再问,这几日朝堂大换血,上下忙的脚不沾地,想也知道应该又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美人在侧,太子很想不理会,但…
算了,老头子还在病中,再被这帮人闹出什么毛病,他还得监国!
褚曣压下烦躁,看向卫蓁:“你住这里?”
卫蓁摇头:“一起走吧。”
他不在这,她留下也无甚意思。
“行吧。”
太子阴恻恻道:“成婚后就没人能拆散我们了。”
卫蓁:“……”
这叫什么拆散。
算了,他在气头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二人出了香山,便各行一道分别。
回到阆王府,卫蓁先去给阆王禀报了今日诸事,才回栖鸾轩。
她刚沐浴完想歇会儿,冬近便来道:“姑娘,汤大人求见。”
“人呢。”
冬尽回道:“在侧厅。”
卫蓁便罩了件大氅,去了侧厅。
汤裎是为了魏恒来的:“他想要见县主。”
沈凌败落,铁甲军尽数被收复,魏恒自然也就被抓了起来。
他被关在大理寺,由汤裎接手。
汤裎不提,卫蓁都快要忘记这个人了,这一说起,她恍惚了一瞬,才道:“哦,他还活着啊。”
汤裎本是想着曾经在魏家,魏恒还算护着卫蓁,所以在魏恒提出这个要求时,他便来问问。
但眼下听卫蓁这句话,他便知道这一趟无需来。
“他怎么判的?”
汤裎道:“按照律法,该是凌迟。”
卫蓁哦了声。
凌迟啊。
这还真是苍天有轮回啊。
之后许久卫蓁都未语,正在汤裎要起身告退时,却听她道:“给他送杯鸩酒吧。”
“让人埋了,别曝尸荒野就成。”
毕竟在魏家那些年,他确实真心维护教导过她,她启蒙,读书习字,琴棋书画都是他亲手教的。
就当是两清了。
汤裎一愣,随后应下:“是。”
“对了,你母亲的事你可知晓?”卫蓁突然道。
重栩,不,荣池如今已到了阆王府,汤裎自是明白卫蓁所指为何。
“知晓。”
卫蓁点头:“嗯,那便好。”
“荣池已经没有亲人在世,如今他既已是我麾下大将军,这件事我便替他办了。”
“若你们没有异议,我明日便让人送聘礼过去。”
汤裎忙道:“没有异议。”
如今的荣池已是阆军中的大将军,这门婚事算是他们高攀,重要的是母亲有意,他自然不会反对。
“那就这么定下了。”
“是。”
汤裎。
汤裎离开后,卫蓁唤来冬尽:“宅子的事可有眉目了?”
冬尽恭敬回道:“已在汤家附近寻到了两处合适的宅子,只等荣将军过了眼,就可定下了。”
“行。”卫蓁点头:“你同萧河说一声去趟营中,让荣将军明日一早务必回来一趟。”
冬尽应下:“是。”
次日一早,荣池回到阆王府,远远就看到一抬抬大红箱笼,最前头还立着媒婆,这一看就是提亲的架势,荣池不解,阆王府就少主一位姑娘,且婚事已经定了,这是来向谁求亲的?
然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就被冬尽拉上去汤家。
荣池这才知道是卫蓁给他准备了聘礼去提亲的。
三十多岁的刀疤男人颊边不由泛了层红晕。
两边都有意,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婚事从简,因年后吉日同太子大婚相近,所以就定在年前腊月二十八,只剩大半个月了。
因时间紧,从汤家一出来,冬尽就拉着荣池去看宅子,起初荣池并不肯要,冬尽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说通他;定下宅子后,卫蓁便派人去盯着,一为修缮,二为筹备婚事。
到底是她麾下的大将军,再从简也不能太寒碜。
而汤家那边,卫蓁去郡主跟前求了个嬷嬷过去,帮着操办婚事。
魏婉是小辈,如今又有着身孕不适合操劳,又总不能让吴氏自个儿操办自个儿的婚事,虽不打算大办,但到底是个喜宴,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
也是这时,卫蓁猛地想起,汤裎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
不过眼下得先紧着荣池的婚事,她想着,待年后再去问汤裎的意思。
日子转眼即逝,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八。
两边都有有经验的嬷嬷盯着,这场婚事办的也是风风光光的。
卫蓁远远看到了魏婉。
曾经柔弱温和的姑娘,如今即将为人母,眉眼中的温柔都快要溢出来似的,她的丈夫一直走在她的身侧,小心翼翼的护着。
魏婉穿过人群看到了卫蓁,忙松开丈夫,遥遥朝卫蓁屈膝。
卫蓁回之轻柔一笑。
看得出来,魏婉如今过的很幸福。
一切,都在往很美好的方向发展着。
-
季春时节,万物复苏。
宜办喜事。
东宫大婚,全城庆贺。
天刚刚亮,门前就已经自发挂起了红灯笼,上到天潢贵胄,下到平民,逢人都是笑容满面,从阆王府到东宫,一路也都铺上了红毯,整个奉京城都是热闹而喜庆的。
栖鸾轩
喜嬷嬷已经为卫蓁梳妆打扮整齐。
原本清美的一张脸上了妆容后,格外的明艳动人,叫人望去便挪不开眼;象征着身份的红黑相间的喜服和凤冠,凸显贵气端庄,雍容万分。
卫如霜瞧着瞧着便红了眼。
“蓁蓁今日真好看。”
“母亲。”
卫蓁听出郡主声音的哽咽,轻唤了声。
卫如霜拉着她的手,压下不舍的情绪后,轻声道:“母亲有东西给你。”
丫鬟们识趣退下。
见卫如霜言语间神神秘秘,卫蓁有些许好奇的望向那匣子,然当郡主打开,她看到那一匣子的小册子后,脸顿时染上了红霞。
“这都是我精心挑选的,蓁蓁记得在洞房前看。”卫如霜将匣子塞到卫蓁手中,正色道:“如此,也能少吃些苦头。”
匣子在卫蓁手中如烫手山芋,可郡主虎视眈眈盯着,她没敢将它放下,低着头轻轻应了声:“女儿知道了。”
“储君大婚,繁琐得很。”卫如霜想了想,唤来冬尽月兰:“来,你们将这些册子贴身收着,万一到时候东西一多,人一忙就根本不知道搁到哪里去了。”
“母亲!”
卫蓁瞠目结舌的看着郡主将册子一一塞到两个面容红润的丫鬟怀里,急急唤道。
谁成婚让丫鬟贴身带着这个啊!
卫如霜安抚她道:“成婚都是这样的,别不好意思。”
卫蓁不解的看向冬尽月兰,成婚都这样吗?
冬尽月兰红着脸无措的看着她。
她们没成过婚,不知道啊。
但很快卫蓁就知道了。
因为齐云涵过来给她添妆了。
齐云涵上次差一点成婚,算是有半点经验,卫蓁便趁无人问了她,齐云涵听完摇摇头:“母亲确实给了我这个,但只是让装在箱笼带着。”
卫蓁闻言,当即就要让冬尽月兰取出来,齐云涵忙阻止了:“不过储君大婚不一样,到时候箱笼多,人也多,一整日下来怕是谁都得犯晕,我也觉得叫她们收着比较好。”
这是郡主的意思,她可不敢捣乱。
冬尽月兰也不敢忤逆。
卫蓁便只能作罢。
齐云涵也赶紧岔开话题,聊了几句后,卫蓁拉着齐云涵的手,笑着道:“再过几日,你也要成婚了。”
她当时得了宋淮的好处,自然要报答回去。
所以在年前,她就帮宋淮出主意,成功求得了齐家点头,圣上生怕人反悔似的,齐家前脚点头,赐婚圣旨后脚都到了。
若褚家还在樾州,按照规矩宋淮的婚事该在前头,但在奉京便不一样,褚曣是储君,一切得以东宫为先,加之褚曣的日子先定,所以宋淮的婚期便在后头。
圣上做主,将日子定在三月初九,比太子晚九天。
这一次,齐云涵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她抿着唇点点头,娇羞道:“嗯,淮哥哥说,待成了婚,就能带我和你们一起去东汝了。”
卫蓁知道这事,喜道:“如此甚好。”
其实,太子先前是说三月三便启程,但因宋淮的日子定在初九,便往后挪了。
“对了,崔姐姐托我给你带一份礼。”齐云涵边说着,便从素雪手中接过匣子:“她如今带发修行,不能来。”
卫蓁接过匣子让冬尽好生收着,才问:“她现在过的如何?”
齐云涵叹了声,道:“她过的如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二哥哥过的不好。”
卫蓁一愣:“二公子不是已经没闹了吗?”
“其实,也不是说过的不好。”齐云涵皱了皱眉道:“二哥哥从那时候起,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以往他最不喜欢读书的,可这些日子他常常窝在书房,也不同容锦弟弟出去了。”
“他要继续参加明年的春闱。”
“虽然人是勤奋上进了,但我总觉得他不开心,他都不喜欢笑了。”
卫蓁听完心中便已经有了猜测。
齐二公子不闹,不代表他放弃了。
恐怕,他的执念更深了。
参加春闱,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与双亲达成了什么共识,若是后者便是皆大欢喜,要是前者,就没那么乐观了。
更何况这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崔姑娘那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若她不愿,就算齐家松了口,齐二也无法如愿。
这时,冬尽进来道:“姑娘,裴姑娘苏将军来了。”
卫蓁和齐云涵便默契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苏晚棠这些日子经常都在营中,只有事禀报才会来一趟,来时也都是一身轻装,脚步匆忙。
而今日,她却盛装打扮过了。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姑娘,难得有了几分温软,叫卫蓁看的稀奇不已。
裴珞清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大气温和,她已在一月前定了亲,未婚夫是裴老爷子一位学生,才貌双全,是位难得的佳婿,婚期定在今年年跟前。
为此,苏晚棠还特意来找卫蓁喝酒。
卫蓁此时才知,苏晚棠的兄长苏忱堂喜欢了裴珞清很多年。
只可惜,最终没能抱得美人归。
后续又有很多姑娘过来,几人说了些吉祥祝福的话,便离开给她们腾位子,临走时,齐云涵在卫蓁耳边轻声道:“晚棠喜欢裴大人,也是很多年。”
卫蓁:“......”
怪不得晚棠今日这般反常,原来是因为今日裴骆安会来。
不得不说,苏家这对兄妹的眼光还挺一致的。
卫蓁眼里也不由闪过一丝担忧。
苏忱堂没能如愿,也不知晚棠...
越想,卫蓁越不放心。
“云涵,今日我抽不开身,冬尽月兰也要随我离开,你盯着晚棠些。”
齐云涵自是应好:“蓁蓁放心,我会看着的。”
卫蓁与后边来的姑娘们说了会儿话,外头便响起了鞭炮声,紧跟着传来顾容锦明朗的嗓音:“姐姐,姐夫来了。”
话落,众人望去,便见门口出现一位锦衣小郎君。
少年今年十八岁了,面容已经长开,比先更耀眼了,身形高挑,貌赛潘安,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一双乌黑的眸子里带着星辰似的。
贵女们看的一时愣住。
“呀,姐姐们都在呢。”
这一声姐姐简直是叫到了心坎里,诸位贵女感觉心都要融化了,虽然其中不乏有比顾容锦年纪小的。
卫蓁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好笑的摇摇头。
也是这时,她突然想起前段日自太子随口同她说的话。
‘容锦容貌越来越出挑,性子却单纯无害,可得盯着些,别叫人惦记了去’
卫蓁当时反驳道:‘阿弟是男孩子,何需如此小心’
但这一刻她明白了。
或许,真的应该叫人看着些。
“阿姐,等会儿我背你出门。”
顾容锦迟迟不见卫蓁出声,便探了脑袋望过来。
那一瞬,卫蓁似乎听到了贵女们吸气的声音。
卫蓁:“......”
“嗯,我知道了。”
多年前父亲万人空巷,如今看这走势,怕是要‘子承父业’了。
顾容锦全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笑的一脸灿烂:“阿姐,姐夫亲自来的,汤大人,徐大人,宋大人和齐家两位公子,营中几位将军,还有我的同窗们,好大一堆人正拦着呢。”
郎君的笑容璀璨惹眼,贵女们脸颊都红了。
而与此同时,来栖鸾轩的贵女们越来越多了。
卫蓁无声一叹,心道你可别再笑了!
再笑下去她这栖鸾轩都要装不下了。
不过,她想起顾容锦的话。
汤裎魏婉与她有过一段姐弟姊妹缘分,来堵门说的过去,齐家与阆王府关系亲密,也师出有名,顾容锦的同窗和营中的将军更是名正言顺,但宋淮是为哪般...
不论名还是情,怎么算,他也该是站在太子那边的。
卫蓁看见了人群里的齐云涵,明白了。
大概是还记着当时赐婚的仇呢。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前院终于有了消息。
卫蓁不由松了口气,太子要还闯不进来,她的栖鸾轩真要给贵女们挤垮了。
卫蓁在冬尽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顾容锦看着她片刻后飞快转身蹲下:“阿姐,我背你出门。”
卫蓁看见了少年微红的眼眶,鼻尖也微微发酸:“好。”
少年这两年个子窜得很快,肩背也更挺拔了,背着她毫不吃力。
他每一步都走的很稳,也很慢。
周围早就让出了一条道,在众多视线注视下,他一步一步将阿姐背到了前院。
前院正中,太子殿下已等候多时。
褚曣的目光落在卫蓁身上后,便没有挪开,直到顾容锦停在他的面前,叫卫蓁交到他手中,他才温声道:“蓁蓁,我们去拜别祖父。”
卫蓁轻轻点头。
二人携手走进正殿,阆王忙擦了擦眼角,慈爱的看着二人。
卫蓁鼻尖一酸,眼泪便落了下来。
“孙女拜别祖父。”
褚曣也拱手行了礼。
阆王将早已备好的礼物交给卫蓁,也没说其他话,只道:“去吧。”
二人再次行完礼,才转身走出阆王府,携手登上东宫銮舆。
而到这里,才算个开始。
接下来还要游街,进宫受跪拜,祭天等。
等回到东宫,已近黄昏。
饶是卫蓁底子再好,此时也累的坐着不想再动弹。
但还不算完,还有洞房礼节。
新人需饮合卺酒,结发等。
待一切落定,太子将卫蓁搀坐到喜床上,道:“孤很快回来。”
太子还需要与共饮。
卫蓁应下,太子才离去。
苏妗怕卫蓁累着,想让她歇会儿,便将嬷嬷和宫女都带了出去。
“姑娘,可要小憩会儿?”她们离开后,冬尽上前道。
卫蓁摇头:“无妨,还撑得住。”
她伸手拂开硌着她的桂圆,圆圆的小果子扫过她的掌心,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往冬尽怀里瞥了眼。
这时,月兰迟疑着走近她,从怀里掏出几本册子,轻声问:“姑娘,看吗?”
卫蓁瞥了眼就偏过头:“不看!”
冬尽月兰对视一眼,默契的将怀里的册子放在喜床上,退到了屏风后头。
卫蓁:“.......”
她都说了不看了。
半刻钟后,青葱如玉的手指往旁边轻轻摩挲着,终于,碰到了小册子,然后轻轻的拿起来打开。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