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纱帐中,二人仰面无言躺着。
房中留了一根蜡烛,跳动着淡黄色火焰,为漆黑寂静的夜色添了一道温暖的光线。
就着昏暗的烛光,苏晚棠侧眸看向齐云沐。
他闭着眼,但她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夫君。”
果然,齐云沐闻声睁开眼,轻轻嗯了声。
苏晚棠便默默的往他身边挪了挪,直到挨着他了,她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夫君,我有话想跟你说。”
不待齐云沐开口,苏晚棠便继续道:“避子药是事出有因。”
齐云沐:“你说。”
苏晚棠顿了顿,道:“夫君既然知道了,为何不问我。”
“你不是说了事出有因?”齐云沐淡声道:“且我也是刚刚才知,没来得及问。”
若她回来时不是那副神情,他定当场就问出口了。
“喔。”苏晚棠。
也是稀奇,他竟然没炸。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苏晚棠道:“夫君,南爻新立太子,将前太子除名。”
齐云沐眼眸一紧,偏头看向苏晚棠。
虽仅仅只有短短一句话,但他已隐约能窥出里头的深意。
南爻的降书是前太子涂山煌签订,他即便身陨,签订的协议也是作数的,除非,他的名字移出南爻涂山皇族。
南爻皇族不惜将他除名,其用意已显而易见。
且她今日从东宫出来就如此神情,此时又特意同他提起南爻,缘由已不言而喻。
果然,苏晚棠道:“哥哥来信,南爻边境要开战了。”
齐云沐的心似被紧紧一揪,好半晌后,才出声:“你要去?”
苏晚棠一愣,仰头看向他。
二人视线相对。
昏暗的烛光下,一人眸光深邃又淡漠,一人眼里毫无杂质,但不知是不是错觉,看起来湿漉漉的,很是惹人怜爱。
齐云沐喉头轻动,率先挪开了视线。
苏晚棠这时才点头:“嗯。”
“是我主动请战的。”
之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齐云沐才问:“何时走?”
苏晚棠没答,仍旧紧紧盯着他,问:“你不生气?”
齐云沐面色淡淡,眼底却带着几分暗沉:“我生气你便不去了?”
苏晚棠愣了愣后,低下头,声音稍弱:“要去的。”
“那就是了,所以我生气又有何用?”齐云沐。
苏晚棠翻了个身,趴在他身旁,手撑着头看着他:“有用啊,你生气我就哄你啊。”
齐云沐:“......”
他觑她一眼:“我不需要你哄。”
苏晚棠挑了挑眉,虽然没出声,但齐云沐看出了她的意思。
你确定吗?
你确定不需要我哄吗?
齐云沐转过头,不再去看她。
苏晚棠便跟着他的动作凑过去:“你若等我走了再生气,我就哄不了了。”
齐云沐唇角一抽,侧过来瞪着她:“我在你心里就是这般小度量?”
苏晚棠眨眨眼:“不是啊。”
不是在她心里,是在所有认识齐云沐的人心里,他都是轻易得罪不得的。
哥哥还说狗冲他叫一声,他都要还回去的。
但这些话,她没敢说。
可齐云沐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了。
“苏晚棠!”齐云沐咬牙怒目:“你什么意思。”
“没有没有,我错了。”苏晚棠忙挽住他的手臂,将身子贴过去:“夫君最宽宏大量了。”
齐云沐:“……”
“你在骂我。”
他有自知之明,这句‘宽宏大量’就是明晃晃在骂他!
苏晚棠一个劲儿往他怀里蹭:“我没有。”
“我怎么会骂夫君呢。”
齐云沐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又听她道:“夫君,我三日内就要领兵去南爻边境了。”
齐云沐将要出口的话无声的咽了回去。
而后,一股怒气嗖的窜了上来,他将怀里的人推开,坐起身怒吼道:
“苏晚棠,你三日内要走,我却到现在才知道?!”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你把我当什么?是你丈夫吗?”
“这么大的事你竟半点也不与我商议,也对,你苏将军如今风头正盛,自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果然,猫猫炸毛虽迟但到。
而苏晚棠这次不仅没有害怕,竟还有些心安。
他将脾气发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南爻拒降的消息是北阆密探传来的,我也是昨日才知晓。”苏晚棠等他发完火,才起来跟他面对面坐着,用清澈透亮的双眼盯着道:“三日内大军出发,是方才去见了少主才知道的,并不是有意要瞒着你。”
齐云沐也不说信不信,而是冷声道:“所以你这次服用避子药是因为即将出征?”
“是。”
齐云沐冷嗤一声:“之前呢?”
“不是昨夜才知道南爻拒降?”
“洞房后,园…园林那夜后,你不都喝了!你若半点不知南爻有异动为何要喝?”
苏晚棠忙解释道:“之前只是因为我听太子殿下与少主说过,南爻帝不一定会认降书,所以才有此猜测,一直没有放下防备。”
她顿了顿微微垂目:“征战沙场是我自小的愿望,若是有了身孕,少主肯定不会同意我去的,所以…”
苏晚棠抬眸看着齐云沐,歉然道:“云沐,对不住。”
看着她那双可怜兮兮的黑眸,齐云沐一肚子火憋着,上不去下不来。
而那声云沐,唤的人心里酥酥麻麻,让人没来由的,止不住的烦躁。
“夫君,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只是之前我也不确定南爻是否会拒降,所以才没同你说。”
齐云沐垂眸看了眼自己衣袖上的那只手,没好气的甩开。
苏晚棠盯着他,又捏住。
齐云沐:“……”
“放开!”
“夫君。”
苏晚棠不仅没放,还多抓了一点:“我错了。”
雪白的里衣衣袖被她攥的变了形。
齐云沐又甩了甩,这次没甩开。
二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僵持着。
许久后,齐云沐冷声道:“何时回来。”
苏晚棠小小声:“此战不知归期。”
南爻虽然兵力不多,但都善战,且此战又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势头,怕是一场硬仗。
齐云沐瞪着她久久没再吭声。
苏晚棠便小心翼翼的贴近他:“夫君,你别生气了,我会尽早回来的。”
齐云沐这次没有躲开。
其实他并非气她要赴南爻边境,她是阆军将领,只要有战事,她随时都有可能上战场。
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若是刚成婚时,她说要去打仗,他或许还能心平气和,可现在,他的心乱的很。
战场上刀剑无眼,她若有个万一…
“苏晚棠,你要上战场,我没办法拦你。”齐云沐声音淡淡道:“但若你敢给我死在外面,我是不会让人给你收尸的。”
苏晚棠身形一僵。
这样的话她听过一次。
在她去东汝时,他追到城门口也狠狠撂下了这样一句话。
只是两次听着,心境已全然不一样了。
那时候,顶多就是有所触动,而现在,苏晚棠感觉鼻尖微微泛酸。
她突然好舍不得他。
苏晚棠垂着脑袋,捏着齐云沐的衣袖,久久没回应。
齐云沐低头看她,不耐道:“说话!”
“你若不能答应我平安归来,我便不会放你出这个院子。”
听他这话,苏晚棠心中难受的紧。
答应他平安归来,她就一定能做到吗?
不见得。
他也知道这个理的。
他只不过是想求一个心安。
她先前还在欢喜,上天突然眷顾她了。
可现在她却希望这份眷顾可以来的再晚一点。
应该在她从战场上回来后。
宋淮在战场上,云涵担忧的不得了,白日去跪祠堂,夜里常被梦魇着,整个人瘦了一圈,瞧着就可怜见的。
她不想让他那么担心她。
他已经很瘦了,再瘦就脱相了。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儿‘砰’地砸在了齐云沐的里衣上。
齐云沐一愣,半晌后,一把将人拥到怀里,嘴硬的斥她:“是你要离开,我都还没哭,你哭什么!”
苏晚棠又一行泪落下,淹没在他的衣襟中:“我舍不得夫君才哭。”
“夫君为何要哭,是舍不得我吗?”
齐云沐神情一顿,没应她。
苏晚棠被他拥在怀里,闻着那熟悉的清香,再也不舍得抽身。
齐云沐不说话,她就那么赖在他怀里,贪婪的嗅着属于他的气息。
许久后,她突然听齐云沐低低嗯了声。
苏晚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
她眉眼一弯,用力抱着齐云沐:“有夫君挂念着,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齐云沐滞了滞后,冷哼了一声。
但他的双臂却微微用力拥住怀里的人。
她若有事,他定要去找苏子鹤那狗算账。
骂他一辈子!
“我要写封信,你带给苏子鹤。”
苏晚棠:“……”
“哥哥又写信给你了?”
齐云沐上回骂的那么凶,她不信哥哥不回他,然出乎苏晚棠的意料,齐云沐道:
“没有。”
苏晚棠不解,那他写信给哥哥做甚,上次骂的不解气,再骂一回?
“你带不带!”齐云沐不耐。
苏晚棠:“带带带。”
齐云沐:“不能偷看。”
苏晚棠:“好。”
齐云沐这才作罢,他正要说歇息了,就听苏晚棠道:
“夫君,我想亲你。”
齐云沐愣了愣,手臂微微松开。
之后一切顺理成章,蜡烛缓缓燃到了尽头,帐中的人影却依旧在晃动。
竹鱼桃香听到里头的动静,都微微松了口气,方才的气氛太过古怪,没闹起来便好。
屋里的动静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才停止。
清洗完,二人都还没有睡意。
苏晚棠枕在齐云沐手臂上道:“父亲母亲会同意吗?”
齐云沐半阖着眼,道:“与你成婚前,母亲便已同我说过。”
苏晚棠一愣:“母亲说过什么?”
“母亲说,你是阆军将领,如今天下不稳,一旦起了战事,你很有可能会上战场。”
齐云沐拥着她,声音微柔:“母亲问我,是否能接受。”
苏晚棠顿时就有些紧张:“那你如何答的?”
齐云沐淡淡瞥她一眼:“…若我不能接受,我们如何会成婚?”
苏晚棠眼睛一亮:“是哦。”
“文臣武将自来多对立,但在我看来,这是极蠢的。”
齐云沐徐徐道:“武将攘外,文臣固内,本该是相辅相成,携手并肩,保家卫国的将士,理该敬重,我的夫人上战场御敌,是我的骄傲,我有什么理由不接受。”
虽然他心底里是不愿意她去战场。
怕她受伤,怕她回不来。
可他无法阻止。
苏晚棠目不转睛的盯着齐云沐,眼里似有星光闪烁。
“所以这就是你今日在军营对将士们和颜悦色的原因?”
不可否认,他的这番话让她心中倍感熨贴。
她出身武将家,喜爱舞刀弄枪,不会吟诗作对,自小与贵女们就不一样。
为此她也受过不少的白眼和排挤,但她心大,不论是受了什么话都不往心里去,可这并不代表她不难受。
而今听他这般说,曾经的那些难过都不值一提了。
齐云沐这个人,好像时不时就会给她一些惊喜。
齐云沐眼神微闪,回答道:“一半。”
苏晚棠仰头看他:“一半?”
“那另一半呢?”
齐云沐没作声。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蠢,她是怎么当将军的?
突然,福至心灵。
苏晚棠盯着齐云沐:“另一半原因是因为我对吗?”
她虽然早就想到这个理由了,但没有十分很确定。
齐云沐唇角轻弯。
倒也不是那么蠢。
“睡觉。”
“你先告诉我到底是不是嘛?”
“你睡不睡?”
“睡睡睡!”
几息后…
“苏晚棠,让你睡觉,你在做甚?”齐云沐抓住在他身上四处煽风点火的手,皱眉道。
苏晚棠理不直气也壮:“睡觉啊。”
齐云沐:“……”
他说的不是这个睡法。
“已经很晚了。”
“我还可以,夫君还可以吗?”
半刻钟后,纱帐又开始轻轻摇晃。
“夫君,你告诉我,是不是嘛。”
“…是!”
_
次日,苏晚棠便与康将军开始调集将士,准备出发支援南爻。
这两日,苏晚棠天还没亮就出门,夜里才归,齐云沐就算熬着等回她,也不过是只能说上几句话。
第三日,大军开拔。
太子殿下与储妃携手送大军出城,城中夹道相送。
齐云沐立在阁楼上,远远望着那高头大马上,一身铠甲扎着高马尾,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她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朝送她的挥手回应。
她的视线望来时,齐云沐也伸出手,轻轻晃了晃。
苏晚棠,一定要平安归来。
我等你。
齐云沐昨夜就说过要来这里送她,苏晚棠老远就楼时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而随后,她当着将士和密密麻麻的人群,将两指贴在唇上,朝齐云沐遥遥伸手。
齐云沐看清她的动作,整个人一僵,耳尖也泛起红。
与此同时,楼上望来,看到齐云沐后,哨声和打趣声不绝于耳。
齐云沐气的差点咬碎一口牙。
这女人真是……
胆大包天!
昨夜,他们已经好好的告过别了。
她告别的方式令人…无法言语。
她说,要把之后空缺的都做了…
齐云沐瞪着那笑容灿烂的人,几番欲甩袖离去,最后都作罢。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看不见才走。
康将军也被苏晚棠惊住。
他楼上人,笑着摇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会玩得很啊。
这一日过后。
齐大公子与苏将军的话本子,如雨后春笋,汹涌而出,各大书铺供不应求。
就连齐云沐本人都有所耳闻,让竹鱼去买了些来。
他一边嫌弃一边唇角上扬。
“明明是我爱慕她已久,为何成了她对我穷追不舍?”
竹鱼:“……”
这演戏的话,怎么自个儿还当真了。
“散尽家财抱得…齐大公子归?这谁写的,不该是我抱得美人归?”
竹鱼面色复杂:“……”
这还有争论吗?
没有啊。
从一开始不就是少夫人强行…咳咳,这本就是少夫人抱得公子归。
“苏将军率兵出征,与齐美人在阁楼恋恋不舍的分别,夜黑风高,高楼红柱,缠缠绵绵…”
齐云沐唇边的笑意尽散,啪的将话本子拍在茶案上:“…这写的什么东西!”
“谁写的!”
竹鱼忙上前将那本话本子收起来,一脸义愤填膺:“就是,这怎么能这么写呢!”
“公子放心,奴才这就让人将这本封了!”
买断!
全都买回来偷偷看!
齐云沐哼了声,又拿起一本:
“苏将军上,齐大公子下…”
齐云沐拧眉,问竹鱼:“这是何意?”
竹鱼听完就觉冷汗直冒,赶紧上前,小心翼翼伸手:“这本也不好,也封了!”
啊啊啊,这必须也买断!
看看是怎么个上下。
齐云沐盯着他看了片刻,皱着眉又细细看去,没过一会儿,他就脸色铁青,重重将话本子摔下:“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些人疯了吧!”
竹鱼默默垂首。
齐云沐气的耳尖发红,咬牙切齿道:“去,立刻现在马上找人重新写!”
竹鱼愣住:“…公子,如何写好呢?”
齐云沐眼神冰冷:“把位置给我换过来!”
竹鱼:“……”
他拼命憋住笑。
“好的,公子。”
“等等,这样的东西,不允许再出现。”
竹鱼:“是。”
_
苏晚棠走的第一日,齐云沐一切照旧;第二日,偶尔会往高墙上望一眼;第三日,用完晚饭会在茶案旁小坐,但视线却总在高墙上瞥。
第四日,下值后看话本子,第五日看的兴致勃勃,第六日,封了所有香艳的话本子。
第七日…
齐云沐立在院中,望着高墙。
她此时到何处了,何时才会回来。
她的刀枪真的有秦统领所说的那么好吗,若真是那样好,她一定不会受伤的吧。
“公子,有人送了东西过来,说是少夫人先前订做的。”竹鱼穿过长廊,走到齐云沐身后,轻声禀报道。
齐云沐回神,声音淡淡:“什么东西。”
竹鱼面露复杂:“…公子,您亲眼看看便知了。”
一刻钟后。
齐云沐看着桌上摆放的几个匣子,眉心狂跳。
每个匣子里面都放着不一样的珠光宝气的鞘。
连那把匕首都镶满了宝石。
这女人什么眼光,怎会打这么花里胡哨的鞘。
竹鱼这时小声提醒:“公子,奴才听桃香说,少夫人以为公子觉得兵器吓人,便特意去打了这些不吓人的来。”
齐云沐:“……”
这浑身扑闪扑闪的鞘,还叫不吓人?
简直要将眼睛都闪瞎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这么富贵招摇的鞘。
‘我得留一把刀,不然怎么保护你’
‘夫君,你怕刀吗?’
‘那剑呢’
曾经的记忆突然袭来,齐云沐眼中的嫌弃慢慢地消减。
他眸光动了动,看向那把五光十色,招摇富贵的刀鞘。
镶成这样,不会咯手么?
这般想着,他便伸手拿起那把刀鞘。
比想象中的重,但并不咯手,宝石镶嵌的很紧密。
齐云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她这怕是真的散尽家财了吧。
这女人…倒是舍得的很。
“都收起来吧。”
齐云沐放下刀鞘,依次摸了遍其它几把鞘,才朝竹鱼道。
“是。”竹鱼。
“收到我房里去。”齐云沐又道。
竹鱼:“是。”
他正合上匣子,却又听齐云沐道:
“等等。”
竹鱼无声的看向他。
“这把刀鞘挂起来吧。”齐云沐道。
竹鱼:“…挂在何处?”
齐云沐淡淡道:“就她之前挂刀的地方。”
竹鱼明白了。
堵墙思人之后,这是要睹鞘思人了。
“是。”
一片淡色的屋中,突然多了一把五光十色的鞘,要多惹眼有多惹眼。
它就那么招摇霸气的躺在那里,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即便与这里格格不入,它也能安之若素,硬生生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
_
苏晚棠离开的第二十日,有许多箱笼送进了长茗院。
那是齐云沐给苏晚棠定做的衣裳,软被,首饰。
衣裳是她喜爱的红色,软被首饰都是最上等的,只可惜东西到了,它的主人却已经在千里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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