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殿外, 几处角落里探着一些可疑的脑袋,眼睛都亮晶晶的,兔二扛着大刀坐在屋顶, 将底下一切收入眼底,不屑的摇摇头。
这几个又在作死了。
殿下与姑娘就是小打小闹, 又没真做,这种墙角听起来有什么意思?
要听,也得听洞房那夜才刺激。
不出兔二所料,约莫半个时辰后, 殿门打开,那几个刚要撒腿就跑, 太子的声音就响起:“滚出来!”
廊下的长福闻言一怔,还不待他开口, 就见几个耷拉着脑袋的身影从各处角落现身。
长福唇角一抽:“……”
合着都跟这儿听着呢。
褚曣冷凝的视线扫过几人, 咬牙道:“一百圈, 负重!”
几人恭声应下。
殿门再次合上,兔二无声一叹,摇摇头,一双瞧谁都媚眼如丝的眼中, 闪过几丝寂寥。
这几个蠢货啊,还是小一看着顺眼。
昨夜, 殿下让小一带了八个暗卫往北去寻沈凌的死士和铁甲军, 也不知他此时到了哪里, 不知他何时才会归。
旁人她一逗脸就红,没什么趣味, 只有小一,她使劲浑身解数, 他也不多看她一眼,啧啧,得劲!
他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啊,不然,她的人生就失去了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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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蓁听得外头的动静,脸红成一片,又羞又恼,她飞快的整理好衣裳,气的咬牙切齿。
他明知有人偷听,还使了劲的欺负她!
太子一回来,就对上卫蓁怒气冲冲的视线。
他也不觉心虚,大咧咧走过来强行将人抱在怀里,解释道:“正在兴头上,便是发现了也没法抽身。”
卫蓁虽知力气不如他,挣扎不过,但心中气恼太甚,还是用尽全力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蓁蓁啊,你再动,就又要委屈你了。”
太子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
卫蓁霎时就停住。
她的手心到现在还觉得滚烫灼热,那样的事,她万万不想再来一次了。
“这样才乖。”褚曣低低一笑,咬了咬她的耳尖:“再敢与裴骆安私下来往,孤保证,下次就不是用手了。”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和着那低哑的声音,卫蓁的身子软在了他的怀里,她暗骂自己没出息,应的却很干脆。
“知道了。”
同时,她的思绪不可控的跑偏,不用手,那要用哪里?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闪过一瞬,就让她的脸又滚烫起来,她羞愤不已的将脸埋在了太子怀里。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这都在想些什么啊!
太子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俯首低笑着问:“蓁蓁是在想,除了手,还能……”
“殿下!”
卫蓁连忙抬手捂住那张讨厌的嘴,只恨不得原地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看着怀里似要钻进他身体将自己藏起来的人,眼里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他轻轻在她掌心吻了吻,那只手就立刻收了回去。
他紧紧搂着她,淡黄色的衣裙被他的玄袍完全覆盖,才又低头道:“想知道,孤告诉你啊。”
“不想,你闭嘴!”
“比如,这里,还有…这里…”褚曣的指尖从她的唇一路往下滑,偶有停滞,直到落在她腿间。
卫蓁整个人都被禁锢在玄袍之中,被龙涎香紧紧包裹,躲无可躲,被迫让那只手在她身上肆无忌惮。
“殿下…”
她的气息逐渐不匀,眼神也渐渐迷离,实在受不住了,只能抓着他的衣襟求饶,但出口的声音却变成了轻吟。
“嘘!”
太子的唇贴过来,温柔的堵住她:“他们耳力非比寻常,听得见。”
卫蓁已然忘了人已经被赶走,竟真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才停止,卫蓁裙间松散,那种陌生的恍惚,难以言说的愉悦让她微微颤栗着。
“喜欢吗?”
太子将她圈在怀里,一边安抚着,一边问。
卫蓁本就觉得万分难为情,听他这一问,人都快要羞的晕厥过去了。
这个登徒子,他到底是在哪里学来的这些!
“是不是在想,孤从哪里学来的?”
卫蓁紧紧闭上眼装死:“……”
“从孤知道你与人同奏一曲,就叫人搜罗了好些画册来。”
“看来孤天赋异禀,学的很不错。”
卫蓁只当自己聋了。
之后好半天,太子都没再开口,卫蓁才总算慢慢地缓了过来。
“婚期选了吗,定在何时?”
卫蓁没好气道:“祖父说让父亲母亲做主,我还不知晓。”
祖父说得对,就应该再等个几年!
褚曣漫不经心嗯了声,拿了她的手指把玩:“要是太久也无妨,正好,我们就将方才说的都先试一遍。”
想到方才这人口中无法入耳的话,卫蓁的脸砰地又红了:“……”
她气的牙痒痒,却又奈何他不得。
他那张脸不光好看,还刀枪不入,厚到没边!
“应该不会太久。”
罢了,这种事上,还得要能屈能伸。
褚曣满意的在她额上吻了吻:“那便好。”
秉着犯病中的太子不能惹的道理,卫蓁即便恨不得一脚将人踢下去,却还是在接下来表现的十分乖顺,太子说什么,她都温温软软的说好。
“大婚次日,我们在金衣楼住。”
“好。”
“那晚,你穿那件金缕衣给孤看。”
“好。”
…
太子炸开的毛被彻底捋顺,他终于心满意足的停了下来,看着窝在他怀里乖巧可人的女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徒然一笑,道:“那小册子诚不欺我也。”
卫蓁不解的望向他。
太子低头,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了句,声音极小,只隐约传来:“那上头说…就乖…这还没…”
卫蓁好不容易忍下去的羞赧,再次爆发。
她盯着他半晌,忍无可忍一把将人推开离开了榻。
流氓太子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
他只会得寸进尺!
褚曣没再强行留人,顺着她的力道往后仰去,因笑得太过开怀,胸腔不停的颤着。
闹得差不多了,也终于说到了正事上。
但卫蓁始终保持着离流氓三步远的距离,
“宋大人进奉京狱是殿下安排的?”
褚曣懒懒的靠着椅背,边批折子边答:“蓁蓁聪明。”
“陛下龙体可无碍?”
褚曣笔锋一顿,看着满桌的折子面色微寒:“装的。”
卫蓁心中虽早已确定,但此时得到证实还是松了口气。
因在前世,陛下因阆王府出事大受打击,没等到太子回京,所以她在听到陛下病情加重时,很害怕这一次仍会发生这件事,只是人换成了宋淮。
所幸,都无碍。
“御史台那几位大人?”
褚曣冷笑道:“死的都是沈家的人,其他人关在别处,他动不到,只能向自己人下手。”
卫蓁听明白了。
从宋淮在宣政殿外抓人,且带走裴骆安开始,就是在布局了。
宋淮这几日疯了似的抓人,本就惹得朝堂上下不满,若这么多人再死在重刑下,那些不满就会立刻爆发出来。
这样的罪名落下,宋淮难以脱身。
只是,这些可都是沈家的爪牙,沈峪文竟也舍得。
“没想到御史台也有沈家安插的人。”宋淮大肆抓人,是怀疑御史台有问题,请君入瓮。
褚曣:“宋淮是从五年前那场大战后才进的御史台,在这之前十余年想要安插眼线进去,不是什么难事。”
“沈峪文很聪明,这些眼线埋的极深,平日与沈家从不来往,身份也都没有任何疑点。”
卫蓁听得暗暗心惊。
若是这样,恐怕就不止御史台不干净了。
“沈峪文就不怕这是一个套?”
褚曣扔下一本奏折,看了眼卫蓁,勾唇道:“因为…诱惑太大。”
卫蓁不解的望向他。
“宋淮的身份特殊,十几年前就因为他朝堂不宁,若是沈峪文知道宋淮有可能还在皇家族谱上,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褚曣但。
“宋淮一出事,父皇与我必定要全力保他,樾州来的臣子即便心有不满,也会向着父皇,但前朝的必定要大闹一场。”
“毕竟,宋淮抓得人中有两位状元,且都出自前朝臣中,更有声望极大的裴家。”
“裴老爷子学生遍布天下,这要是闹起来,也就与阆王府与齐家相争的阵仗差不多了。”
“再有齐沈两家婚约,沈家就等于是拉拢了裴家齐家,要是这时,再爆出宋淮皇子的身份…朝堂必要大乱,若外乱再起,孤离朝,在朝堂鸡犬不宁,臣子对父皇多有不满时,沈家拿出玉玺,铁甲军再回奉京,沈凌复国就轻而易举,啧啧,如此诱惑,沈峪文会忍得住?”
卫蓁眼神微亮盯着太子。
这步棋,他可是走的太漂亮了!
不过…
“殿下将宋淮的身份透露给沈家,那这件事是不是很快就会公之于众,宋大人知道吗。”
“孤跟宋淮说,这只是个计策。”褚曣摇头:“沈家那边也没有透的太实,沈峪文只是起了疑心。”
仅仅是有疑心,沈峪文就能这么快的找到突破口,此人的心思手段可见一斑。
不对…
卫蓁眯起眼看向太子。
“这个局不是从宣政殿外开始的,而是从齐沈两家大婚那日。”
褚曣回望向她,挑眉:“这么快就发现了。”
卫蓁:“……”
合着她那时的担心都是白费的。
宋淮向来是运筹帷幄的,突然发疯得有个理由,齐云涵就是那个理由。
他抓走沈凌,是为了阻止沈凌齐云涵大婚,宋淮喜欢齐云涵很多年,这是沈家心知肚明的事,所以他们会理所当然的认为宋淮之后那般急切的针对沈家,是不想让沈凌从御史台出来,与齐云涵成婚。
如此,沈峪文才会卸除一些防备,冒险动手。
但,为何不将这些告诉她。
“大婚是宋淮布的局,沈凌进去了孤才知晓,孤只是后来用宋淮的身份又多添了几笔,且那时也不知道沈峪文会不会上钩,所以才没同你说。”褚曣似是看穿了卫蓁的想法,随后道。
卫蓁倒也没真生气,顿了顿,问道:“御史台都有人渗进去,奉京府也并不安全,宋淮在里头会有危险。”
她在那里头,可是受尽了苦楚。
褚曣:“他的饭菜由兔二亲自送,奉京府也有孤的人,出不了事。”
卫蓁闻言遂放下心。
接下来,就等着沈凌自投罗网了。
“孤突然想起一件事。”
卫蓁抬眸望去:“何事?”
褚曣:“孤已经很久,没有给他们改名了。”
卫蓁:“……”
太子低眉沉思片刻,在纸上写下一个字,唤来长福:“今日阳光明媚,孤心甚悦,遂给他们改名为,琴。”
卫蓁:“……”
这茬怎么还没过去!
长福颔首应下后出门,望着阴云密布的天:“……”
殿下这醋,快将东宫淹了。
第102章 第 102 章
卫蓁出东宫时, 已近黄昏。
十八跟着她一道走的:“二姐近日要顾着奉京府,所以这段时间,还是由我跟着姑娘。”
眼看风雨将至, 即将迎来一场硬战,卫蓁自然不会拒绝, 看向她的左臂:“嗯,你的伤如何了?”
“无碍的。”十八摇头。
“殿下已经许久未给我们换过名字了,琴十八,听着好像要比兔十八威风一点。”
“不过, 想来这个名字也用不了太久。”
卫蓁看向她:“为何?”
“嗐,殿下取‘琴’这个字, 不就是吃醋吗,可殿下天天对着我们这帮人, 那就等于时时刻刻在提醒殿下姑娘与裴大人合奏过?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琴十八一手托着腮, 一手伸出三根指头:“我猜啊, 这个名字用不到三天。”
卫蓁:“……”
她还没有将那首曲子学会,可太子醋意着实太大,她也实在不大敢去找裴骆安了。
看来,只能要来琴谱, 找琴师学了。
不过现在东宫与裴家在外人眼里关系紧张,她倒不好堂而皇之的上门去借曲谱了。
卫蓁想了想, 朝琴十八道:“十八, 我想请你去趟裴家。”
琴十八眼睛霎时瞪的溜圆:“姑娘, 我们才从东宫出来呢,这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
卫蓁没好气道:“想什么呢!”
“我是想问小裴大人借一琴谱, 眼下这形势不好亲自上门,便请你走一趟。”
琴十八为难的望着卫蓁。
“姑娘, 这琴是非学不可吗…”
她可不敢帮忙撮合姑娘和小裴大人啊,殿下知道了非得打死她不可。
卫蓁静默片刻:“…这首曲子有安眠之效,或可缓解殿下的睡眠,十八觉得,是不是非学不可。”
琴十八耷拉着的脑袋一下子就抬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姑娘…那行,我送姑娘回到阆王府了就去裴家。”
“好。”
卫蓁笑了笑。
“殿下这醋可算是白吃了,不过姑娘,你为何不告诉殿下。”
卫蓁:“我不确定是否对他有用,等学成试过有用了再同他说。”
琴十八似懂非懂的点头:“好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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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家
近日朝堂不安,大理寺先后有好几位大人缺职,一众人忙的脚不沾地,汤裎拖着一身疲乏回房,重栩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临到院中,汤裎停下脚步,看向重栩:“你若再不说,我便回房了。”
重栩一愣,随后唇角泛起一抹苦笑:“公子看出来了。”
汤裎:“你这一路拳头紧握,眼神闪烁,想看不出都难。”
“说吧,什么事?”
重栩松开无意识紧攥的拳,深吸一口气,道:“前几日,县主托奴才查一桩旧事。”
“有难处?”汤裎道。
重栩面色沉着的点头:“嗯。”
“奴才不知该如何回禀。”
汤裎了然:“我知道了,我会去同县主说。”
“还有,你的奴籍已经销了,以后莫再称奴。”
重栩拱手应下:“是。”
他踌躇的立在原地,脸色却依旧没有缓和,汤裎见此,便没急着进屋,静静的等着,果然,半晌后,重栩似乎有些艰难问道:
“公子,刺杀宋大人的案子,小沈大人真的是被冤枉的?”
这个问题倒是出乎汤裎的意料,他看向重栩紧绷的面色,和又攥紧的双手,顿了顿,道:“这个答案对你很重要?”
“是。”重栩郑重点头:“很重要。”
汤裎微微皱了皱眉。
重栩何时开始关心起沈凌?
他抬眸看了眼四周,还未开口就听重栩道:“公子放心,四下无人。”
汤裎又是一怔。
重栩只会些拳脚功夫,在魏家时还请十八指点过,但也仅仅是比之前好些,他何时长进至此了?
汤裎按下这个念头,声音低沉道:“不是。”
重栩猛地抬头看他,似是不敢置信般,固执的再次询问:“小沈大人,不是冤枉的?”
汤裎眼神微凝,片刻后才道:“县主确定,真凶就是他。”
话落,汤裎清楚的看见重栩眼里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肩膀也随之耷拉下来,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就连脸上那道疤竟都带着几分悲伤。
汤裎拧眉:“你……”
重栩飞快偏过头,强行将心中的情绪抑制下去,声音沙哑道:“公子,县主所托之事,我已有了眉目,我会找时间去回禀。”
汤裎沉默片刻,嗯了声:“好。”
“那我先告退了。”
重栩走的很快,眼眶微微泛着红,却不知是因何而起。
踏过转角,他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个正着。
吴姨娘很快发现他的异常,正要开口,就被他用力的抱住。
吴姨娘吓得面色一变,忙扫视周围,见无人看见才微微放松,轻声问:“出了何事?”
重栩闭上眼,未有言语。
“我们的事阿裎还不知晓,此处人多眼杂,叫人看见不好,去我屋里再说。”吴姨娘温声道。
重栩没有拒绝,无声的松开她,二人一前一后离开。
而转角处,汤裎面色平静的折身回了房。
他若不知,怎会急着给重栩销了奴籍。
可眼下看来,重栩不是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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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烛光闪烁,香炉中升着缕缕青烟。
吴姨娘看着对面佝偻着身子将脸埋在手中的男人,替他倒了杯水递过去,柔声道:“出了什么事,可愿同我说?”
重栩抬起头,在烛光下,神情满是悲凉。
吴姨娘也不催促,只默默的陪着他。
好半晌,重栩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才抬头看向吴姨娘:“环娘,若旧主与新主兵刃相见,该如何自处。”
吴姨娘身子一僵,错愕的看着重栩,好半天才回神:“县主与阿裎……”
“不是。”
重栩摇头打断她。
吴姨娘身子一松,心落了回去。
旧主新主,她下意识想到的是县主与阿裎,还以为二人起了嫌隙。
不是便好。
可若不是…他所谓的旧主,又是谁?
对上男人苍凉的目光,吴姨娘没再细想下去,她道:“既是旧主,便是过往。”
“不过,我不知全貌,也不好做评判,跟着自己的心走便是。”
“环娘,我同你讲个故事。”重栩复低下头,好一会儿又开口。
吴姨娘下意识握紧手帕:“你说。”
“有一人本为一家家仆,终生只能忠于主家,但有一日,因不可抗的原因与主家离散,本以为主家无人,便隐去身份和在主家所学一切,自讨生活,可突然有一天他却发现,主家还有一位公子活着。”
重栩徐徐道:“可这时他已有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他本想着,自己的存在或许于公子而言已是可有可无,所以就当做什么也不知晓,想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下去。”
吴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她又压了下去,声音微颤:“然后呢?”
重栩抬头看向她:“可他没想到,公子竟然与杀害主家,杀害他亲人和无数同伴的凶手,成了盟友。”
吴姨娘越听心跳越快。
她虽然没有太理解这其中交错,但她的直觉告诉她,他所说的这个故事,不简单。
“环娘。”重栩停顿了许久,才继续道:“我还从未同你说过我的真实身份。”
“等等!”吴姨娘急声打断他,盯着他,轻声问:
“若我知道了,会改变现在的…生活吗?”
重栩偏过头,好一会儿后才道:“我会尽力维持。”
吴姨娘抿紧唇瓣,深吸一口气,道:“你说。”
重栩目光炯炯盯着吴姨娘,脸上那道刀疤在烛光下,格外清晰。
“环娘,我出身铁甲军。”
吴姨娘手中的帕子掉落,她却浑然未觉,呆愣愣看着重栩。
第103章 第 103 章
冬月的奉京, 已很有些寒凉,早晚间更是冷的刺骨。
卫蓁从马车上下来,迎面便扑来一股凌凌寒风, 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下,冬尽忙往她怀里塞了一个手炉:“今年格外冷些, 姑娘可莫要受凉了。”
卫蓁现在每日在兵器阁习枪法,体魄硬实不会轻易受凉,但她没有拂冬尽的好意,接下了手炉。
这时, 马车中探出一个脑袋望了眼郡主府的牌匾,道:“姑娘要去走阵法, 我便不进去了,就在外面等姑娘。”
卫蓁今日来郡主府有两件事, 一是来问婚期, 二便是走顾兰庭的阵法, 这是昨夜顾兰庭派人知会过的。
“好。”卫蓁点头。
她知道父亲的目的,只是就连太子都在阵法中受了不少的伤,她进去,怕是更加艰难。
别说在阵法中窥出什么, 出不出得来都还得另说。
但父亲要她走,她不会拒绝。
卫蓁带着冬尽才进郡主府, 卫如霜便迎了出来, 嗔她一眼道:“可算是来了。”
“母亲。”卫蓁行礼问安后, 笑着道:“晌午要学习卫家枪,午时怕扰了父亲母亲午憩, 便这个时辰来了。”
卫如霜自然知道卫蓁已经在学习卫家枪,拉着她边往廊下走, 边问道:“到第几式了?”
“第三式。”卫蓁如实答道。
卫如霜眉眼微挑,怔愣了几息才笑了笑,释然般叹了声,道:“你很有天赋,你祖父怕是要高兴坏了。”
卫蓁轻轻勾唇。
“你将陛下挑的日子给我,我去同你父亲商议。”卫如霜停在鹅卵石小道前,放开卫蓁的手道。
卫蓁侧首看向冬尽,后者忙将红帖呈上。
卫如霜接过也没去看,只转眼看向鹅卵石小道:“你从此处进去,我与你父亲在出口等你。”
卫蓁一怔,这就开始了?
“没准备好?”卫如霜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遂问。
卫蓁回神,忙道:“准备好了。”
卫如霜嗯了声,上下打量她片刻后道:“不带兵刃?”
“不带。”卫蓁摇摇头。
卫如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后便想到了什么,笑了声:“太子告诉你的?”
卫蓁没有否认,点头:“是。”
他知道她今日来闯阵,便让人给她带了句话,进阵不带任何兵刃。
“行吧。”卫如霜:“晚饭就在你父亲院中用,要是来的晚了,可就得饿肚子了。”
卫蓁笑着颔首:“我尽力为之。”
对她而言,晚不晚并不紧要,紧要的是,她能不能闯出去。
她所学阵法不多,远谈不上精通二字,也不知道能不能在此阵中用得上。
卫如霜离开后,卫蓁脱下大氅递给冬尽:“你寻个暖和的地方等我。”
“是。”冬尽担忧道:“姑娘小心些。”
“嗯。”
卫蓁转身望向寻常的鹅卵石小道,深吸一口气,踏了上去-
纱帐垂落的亭中,卫如霜时不时抬头往出口的方向看一眼。
顾兰庭将她的紧张收入眼底,摇头笑了笑,替她添上茶:“这才一个时辰不到,没那么快。”
卫如霜皱眉看向他:“太子出来都伤成那样,蓁蓁会不会”
“不带兵刃,危险便少了一半。”顾兰庭道:“看来那日太子在里头也不是全无收获。”
“那小崽子脑袋灵光得很。”卫如霜这话刚落,林间就突然传来动静,二人不约而同望去,却见一道嫣红身影出现在二人眼前。
“出,出来了?”卫如霜惊讶的站起身。
顾兰庭面上也难掩讶异,缓缓站起身。
他看向一旁还未燃到一半的香,眼神从惊愕逐渐变成了惊喜,竟不到一个时辰就出来了。
卫如霜已经迎了出去,临出亭子还不忘朝顾兰庭道:“外头风大,你先别出来。”
顾兰庭迈出去的脚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不止卫如霜顾兰庭诧异惊喜,卫蓁自己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的走出来,虽然过程并不容易,但却没有太子口中的凶险万分,她可以说是毫发无损。
“蓁蓁,可无事?”
卫如霜飞快走到她跟前,拉着她上下左右打量着。
卫蓁摇头:“母亲,我没事。”
她在里头还很有些疑惑,直到走出来才有了一些感悟。
此阵,似乎因人而异。
“没事就好。”卫如霜见她确实没伤着,面上笑容加深:“走,去见见你父亲,他此时定很是激动。”
卫蓁自是点头说好。
进了亭中,卫蓁屈膝行礼:“父亲。”
顾兰庭向来清冷的眼底添了几分笑意:“嗯,不错。”
几人先后坐下,顾兰庭便道:“可有什么领悟?”
卫蓁便将自己的感悟如实道来。
顾兰庭听完欣慰的点了点头:“的确,此阵因人而异。”
“心性平和,无杀气的人进入,即便破不了阵走不出来也不会受伤,而若是带着兵刃入阵就要凶险得多,若再有戾气便更是艰难,太子身上杀戮重,能在两个时辰内出来全是靠他过硬的本事。”
但凡功力弱些,无布阵人解救,都会被困死在阵中。
“原来如此。”卫蓁了然道。
“除此之外,可还有所学?”顾兰庭看向卫蓁,眼中带着几丝期待。
卫蓁想了想,点头:“有一些。”
“与我说说。”
“是。”
卫如霜见父女二人交谈甚佳,便抽身离开去让人备晚饭,待晚饭摆好,亭中也接近了尾声。
“女儿明白了。”卫蓁道:“待女儿回去再仔细揣摩,若有疑问,再来请教父亲。”
顾兰庭点头:“好。”
卫如霜进亭中拿起一旁的大氅给顾兰庭披上:“这大冷天的非要来亭子,若是吹了风着了凉,有的你受的。”
顾兰庭乖乖站着,由着郡主给他系上大氅。
卫蓁蓦地想到太子跟她说起过的父亲母亲的过往,不由莞尔。
当今这世道,像父亲母亲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恩爱如初的倒真是不多见。
而民间也一直流传着关于父亲母亲的话本子,她曾买来看过,问过太子是否为真,她记得那时太子别有深意的笑了笑,答了句,其精彩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前方携手并肩的身影,卫蓁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太子是储君,将来是一国之主。
历朝历代,没有哪位君主后宫只一人的。
卫蓁唇边的笑容微微收敛。
他将来要纳妃嫔,也不是她能阻止得了的。
而她,似乎无法接受他身边出现别的女子。
这顿饭,卫蓁吃的心不在焉,回阆王府的路上也沉默寡言,十八与冬尽见此,一路都没敢怎么开口-
卫蓁前脚才回到栖鸾轩,苏晚棠后脚便寻了过来。
“少主。”
“怎么了?”
见她步伐急切,卫蓁正色问。
苏晚棠神情凝重的禀报:“少主,南爻派了使臣来奉京,欲与北阆议和。”
卫蓁一愣,南爻一直与西雩联手对付北阆,而今怎突然主和了。
“何时的事?”
“今日才收到消息。”苏晚棠道:“不出半个月,南爻使臣就到奉京了。”
苏晚棠性子直爽,脸上藏不住事。
她说完盯着卫蓁,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卫蓁自不可能瞧不出来:“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苏晚棠抿了抿唇,好半天才艰难道:“据父亲送来的消息南爻公主随行。”
卫蓁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晚棠实在忍不住了,急的直接道:“南爻想要和亲,将公主嫁给太子殿下。”
卫蓁心中一咯噔。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一路,却没想到竟来的这般快。
还是说,是她心有感应。
卫蓁垂首瞧了眼手中帖子,父亲母亲将大婚的日子选在了来年三月。
“两国不合多年,早已是深仇大恨,北阆怎会容许南爻公主做储妃。”
苏晚棠忙回道:“南爻国君的意思可以做侧妃,但公主必须嫁给”
她不敢直呼太子名讳,想了半天憋了句:“玄慬殿下。”
这意思就是,南爻公主和亲的对象可以不是北阆储君,但必须是褚曣。
卫蓁静默片刻,问:“殿下得到消息了吗?”
苏晚棠:“父亲同时送回的信,此时殿下应该已经知道了。”
卫蓁嗯了声,转身入内。
苏晚棠见她一派淡然,忙跟上去,着急道:“北阆与南爻战事已久,如今选择退让将公主送来,保两国百年和平,朝臣必定是一万个愿意的,少主,你就不担心吗?”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卫蓁淡声道。
苏晚棠还欲再说什么,便又听卫蓁道:“我担心,能改变结果吗?”
苏晚棠一顿,愣愣的看着她。
“这是国事,太子若同意我阻止不了,太子若不同意,我无需担心。”卫蓁道。
苏晚棠盯着卫蓁的背影,在原地立了好半天,猛然醒悟:“我明白了,少主这是信任太子殿下。”
卫蓁唇角轻轻一弯。
她自是信任他的。
况且
“就他那狗脾气,南爻公主怕是无福消受。”
“万一犯了疯病将公主拿去喂狼,这就不是和平合约了,晚棠,这件事你费心多打探着些。”
苏晚棠:“”
琴十八:“”
冬尽月兰:“”
短暂的沉寂后,苏晚棠与冬尽月兰对视一眼,转身便一同走向十八:“十八姑娘,你想吃什么?想不想要新裙子?方才的话你没听到对吧?”
十八眨眨眼,几经挣扎后摇头:“刚才有发生什么吗?”
“我想吃金华楼的所有招牌菜,新裙子想要粉色的。”
苏晚棠灿烂一笑:“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冬尽啊,你快去给十八姑娘准备。”
卫蓁没理会身后的兵荒马乱,她走向里间靠窗棂坐下,将手中的帖子放在茶案上。
沈凌出狱,宋淮入狱,南爻就送来了公主议和。
以她对沈凌的了解和对危险的嗅觉来看,这件事,多半又是沈凌的什么计策。
不过也无需她提醒,以褚曣的心思,必然能察觉。
如卫蓁所料,褚曣得到消息后就心里有底了,但他并没有差人给卫蓁送什么话。
一则他认为卫蓁一定能想明白其中有诈,二则嘛,他想等她主动进宫。
上次他吃醋闹了她许久,这次,该她吃醋进来跟他闹了。
然太子左等右等,愣是没有等到人来闹。
偏圣上‘病重’,案前折子堆成山,还要代陛下上朝,太子根本没有出宫的机会,于是,太子心里就狠狠憋了一口气,这口气越憋越大,直到南爻使臣进京,彻底爆发-
“少主,少主。”苏晚棠疾步踏入栖鸾轩,走向坐在窗棂旁看书的卫蓁,道:“果然如少主所料,这件事不简单。”
卫蓁合上书:“如何说?”
苏晚棠急声道:“南爻不止来了公主,还有一位皇子,要带走我们一位公主!”
卫蓁神情一滞。
这倒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南爻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送来一位公主,就得带走他们一位公主两相制衡。
“好生狡猾的南蛮子,明明说只是送公主来和亲,如今倒好,在宣政殿上提出这等要求,将殿下架在那儿了。”苏晚棠气道:“分明是他们主张议和,倒还给我们提上条件了!”
“他们大张旗鼓的将公主送到了奉京,而今只要我们肯放一位公主走,便能保百年和平,天下百姓谁不希望再无战事,安居乐业,要是殿下今日拒绝了,两国再起战事,这偌大的帽子可就扣在了殿下头上。”
卫蓁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她眼中划过一丝担忧。
褚曣曾说过,若连自己的妹妹都保不住,何以保天下人。
他是绝对不会同意让公主和亲的。
若这是沈凌的计策-
宫中
朝堂上争执不断,后宫也并不安宁。
“公主,公主。”
宫女提着裙摆飞快步入殿中,神情满是焦急。
四公主褚妘坐在榻上,见此下意识捏紧了绣帕:“如何了?”
宫女眼眶泛红,急急禀报道:“现在已有大半支持和亲,大人已有些独木难支。”
褚妘的肩膀顿时耷拉下去。
淑妃娘娘有皇后娘娘撑着,而她外家不过四品,无法与她们抗衡,若要和亲,去的一定是她。
“公主,现在怎么办啊,那南蛮子可不是好相处的,公主要去了,还不知”贴身宫女已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对比贴身宫女,褚妘要镇定的多,但并不代表她不害怕。
她虽强自冷静,声音却打着颤:
“皇兄如何说?”
宫女轻泣道:“殿下还没有做决策。”
褚妘闭了闭眼。
一行泪从眼眶滑落。
许久后,她睁开眼,轻声道:“拂香,为我更衣。”
拂香不解:“公主您要作甚。”
褚妘用绣帕擦了擦泪,想安抚的朝她笑一笑,可扯出的却是一抹艰涩的苦笑:“拂香,我去和亲。”
拂香身子一僵,瞪大眼盯着褚妘,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砰地跪在褚妘跟前,边哭边摇头:“公主,不行的,您金枝玉叶,到了南蛮之地活不下去的。”
褚妘偏过头,眼泪簌簌往下落,却隐忍着没哭出声来:“拂香,你,听我说。”
“不,奴婢不听。”拂香哭的语不成调。
褚妘用帕子擦了眼泪,深吸一口气,看着拂香道:“拂香,眼下这个情形若皇兄拒绝和亲导致议和谈崩,两国再生战事,皇兄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百姓会怨恨他的。”
“可你也知道皇兄的性子,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名声,他今日一定会拒绝。”
“皇兄是北阆支柱,他不能失了民心。”
“去岁,南爻要北阆公主和亲,皇兄已经保护我一次了。”
拂香紧握着出褚妘的手,泣不成声。
突然,她似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着褚妘:“公主,奴婢去,奴婢代公主去,反正南爻也不认得公主,只要我们不说,他们就不会知道的。”
褚妘没忍住,偏过头呜咽出声。
拂香直起身子抱住她:“公主,您别怕,奴婢去。”
褚妘轻轻推开拂香,摇头道:“拂香,这是我的责任,作为一国公主的责任。”
“你没享公主之尊,怎能受公主之苦。”
“公主”
“别说了,替我更衣。”
褚妘擦干眼泪,站起身,挺直腰背:“为我装扮的好看些,不能失了北阆颜面。”
拂香望着女子单薄的肩背,心疼的快要窒息。
要说享公主之尊,三公主为长,一应用度皆在公主之上,凭什么是她们公主去-
宣政殿,南爻使臣提完条件后,便去了偏殿等候,朝上众臣便争的面红耳赤。
冬月,徐大人额上却已渗着薄薄一层汗珠。
淑妃娘娘背靠皇后娘娘,要是和亲,定是他的外孙女去,那孩子仁义良善,手无缚鸡之力,去了那虎狼之地,如何能活的下来。
可奈何他没出息,又是言官,做不了她的后盾,只能在这朝上为她争取一二。
褚曣坐在高位,淡淡的看着底下一帮臣子的争执。
沈峪文主张和亲。
附和他的臣子几乎占据朝堂一半,当然,这其中也不乏真心想议和的。
但这其中盘根错杂,想要一次清肃清沈凌的党羽是不可能的了。
那就只能擒贼先擒王。
沈凌不复存在,这些人就可以慢慢地收拾。
褚曣听的差不多了,才抬起手,不疾不徐道:“将南爻使臣请上殿来。”
众臣立刻噤声,分别站好。
徐大人面色一片惨白。
殿下已经有决策了!
依眼下情形来看,怕多半是会同意和亲。
不多时,南爻使臣上殿。
南爻皇子走在首位,面容还算周正,但其身形高大,眉宇间带着一股蛮横之气;南爻公主模样姣好,身段玲珑有致,行走间带着几分妖娆妩媚。
“见过北阆殿下。”
行完礼,南爻皇子看向褚曣:“不知北阆殿下答应将哪位妹妹嫁给我?”
虽人瞧着有那么几分客气,但言语间却难掩粗蛮。
褚曣面色平静的盯着他,半晌后勾唇轻笑出声。
南爻皇子皱了皱眉,听闻北阆储君脾性暴躁,弑杀狂妄,可他今日这一瞧,却觉得也没什么可怕的,细胳膊细腿,那张脸,活像个妖孽。
这在放在他们南爻,那些好男风的可不得抢的头破血流。
如此想着,南爻皇子眼里也就有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褚曣手指在龙椅上轻点,笑容愈发深。
了解太子的人,皆默默地垂下首。
长福看南爻皇子的目光已带着几分‘钦佩’。
用这样的眼神看殿下,这南蛮子一定是疯了!
他没命了,真的!
褚曣笑声缓缓停下。
“所以,想要用你的妹妹来换孤的妹妹?”
南爻皇子咧嘴一笑:“当然,如此才公平啊,合约也会更牢固,不是吗?”
褚曣又摇头笑了声,抬眸看向南爻皇子,疑惑道:“公平?孤很好奇,你哪来的脸?”
南爻皇子面色一变,正要发作就听褚曣又道:“孤褚曣之名天下皆知,你呢?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北阆子民可从不知你姓甚名谁。”
“若是你南爻国君来,孤倒是勉强可以吃个亏。”
“至于你就你这样的货色,也配跟孤换人?”
南爻皇子紧握着拳,脸色青了红,红了又青。
他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提起褚曣,天下无人不知他是谁,包括他南爻的子民,都知道北阆有一个太子,凶残疯癫!
“所以,你们是不同意和亲了?”南爻皇子咬牙道。
褚曣正欲开口,便见殿外出现一道身影。
他皱了皱眉,看向长福。
长福也有些不解,四公主来此作甚。
然还不待长福迎上去,褚妘就闯了进来。
众臣听得动静皆回头望去。
只见褚妘一身鹅黄色宫装袅袅而来,绣着彩凤的裙摆长长拖在后头,凤尾冠上流苏垂落,额间点着花钿,一张脸精致灵动,却又不失雍容华贵。
她微微抬着下巴,仪态万千的走来,像一只高高在上的凤凰。
这,就是北阆的公主。
骄傲的凤凰在南爻公主身侧停下,却从头到尾目不斜视,甚至都未曾看过南爻使臣一眼,她轻轻颔首,朝上位者行礼:“皇兄。”
也不知为何,那一刻,北阆朝臣皆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膛。
徐大人则满眼担忧的看着褚妘。
而南爻皇子的眼神却已都痴了。
褚曣盯着褚妘看了片刻,视线在她微颤的睫毛上一扫而过。
褚妘在殿外便听见褚曣的话了。
所幸她来的及时,皇兄还没有彻底回绝。
“皇兄,我”
“南爻皇子,这就是孤的妹妹。”褚曣淡声打断她,看向南爻皇子。
南爻皇子勉强回神,余光却舍不得从褚妘身上挪开。
北阆公主比他想象中的美太多了,要是娶这么个美人回去,他可太有面子了!
“只要北阆愿意将公主嫁给我,合约上的条件还可再谈。”
南爻皇子拱手朝褚曣道。
褚曣却轻笑了笑,伸出手:“你方才也瞧够了,可看清楚了?”
南爻皇子一改方才的粗俗,笑道:“看清楚了。”
他说完又想了想,憋出一句:“甚合心意。”
褚妘袖中的手紧紧攥着,但肩背依旧挺拔。
褚曣轻笑了笑:“可你的妹妹,不合孤的心意。”
南爻公主方才还含情脉脉的一张脸,蓦地一白。
南爻皇子一愣,看了她一眼,而后道:“无妨,我还有许多妹妹,北阆殿下要是不满意,可以再挑。”
褚曣伸手食指摇了摇:“孤有储妃,余生只要她一人,除了她,天底下任何女子都不合孤的心意。”
“况且,孤可没问你合不合心意。”
南爻皇子皱了皱眉:“那你是何意?”
褚曣缓缓站起身,慢慢走下阶梯,声音不轻不重道:“凤凰栖梧桐,你自个儿低头瞧瞧自个儿,就凭你,养得起我北阆的凤凰?”
“别说梧桐,连根烂树渣子都不如。”
褚曣停在他的面前,一字一句道:“想娶孤的妹妹,除非,孤死了。”
南爻皇子一张脸涨的通红,恨恨的盯着褚曣。
他想反击回去,可嘴笨根本骂不赢!
褚妘咬着唇看向褚曣,强忍着哽咽。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可议和谈崩,皇兄该如何向朝臣百姓交代。
“皇兄”
“来人,送公主回寝殿。”褚曣再次打断她。
“不行!”南爻皇子欲伸手拦人,褚曣闪身挡在褚妘身前,眼底带着寒光,凝视着南爻皇子:“是你南爻主动求和,就该拿出些诚意来,该找准自己的姿态,竟还妄图用雀换凤凰,未免太恬不知耻了。”
“今日叫你瞧一瞧我北阆的公主,看一看大国风范,已是对你最大的恩赐,别给脸不要脸。”
“你,你!你这是拒绝议和,要同我南爻兵刃相见!”南爻皇子气的胸腔不断起伏:“好,好得很!你可别后悔!”
褚曣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般,摇头道:“知道我北阆有多少兵力吗?”
“五年前你南爻西雩同时攻来,也都是手下败将,去岁西雩大肆进攻,可最后不过几月就退了兵,你猜,若孤带兵,多久能踏平你南爻?”
“回去告诉你南爻国君,议和可以,和亲不行!”
褚曣伸手点了点南爻皇子的胸膛,笑的狷狂而肆意:“若你们愿意年年进贡,孤会考虑不打你们。”
“明日,带着你的公主,使臣,滚!”
“不然,孤可不保证不会拿你的人头祭旗。”
南爻皇子面色一慌,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走时父皇说过,此行目的不是打仗!
退的这一步,让他最后的气势也荡然无存。
事实再次证明,他在北阆储君跟前,没有任何豪横的资格。
南爻使臣狼狈的退出了大殿,褚曣这才环视众臣,所有人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众卿可别忘了,南爻三番两次挑事攻打我北阆,手上沾着多少北阆人的血!”褚曣冷声道:“手下败将却还大言不惭要带走我北阆的公主,人家巴掌都打到脸上了,尔等不知还手却还将脸凑过去,平日一个个不是都很能说会道么,怎么,各位的嘴皮子是只能在朝堂上内斗?”
“敢问各位,有何风骨,尊严何在!”
众臣齐刷刷跪下,无人敢出声。
“区区南爻,就能让你们直不起膝盖,那么将来是不是谁来要公主,都要给?”褚曣停在沈峪文身侧,厉声道:“作为北阆人,北阆文官,你们都给孤记住了,将士们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荣耀,不是叫你们朝敌人卑躬屈膝的!”
“若英魂泉下有知,知道他们胜仗之后,还要委曲求全送公主去和亲,大概很难瞑目吧。”
众臣匍匐在地,高声道:“殿下英明,微臣谨记。”
徐大人眼泪落在殿上,从前,是他一叶障目了。
沈峪文感觉到身畔的人离开,才终于敢呼出一口气。
他还是小看了太子。
几句话便能将他们的后招按死,这叫行事无章法?
看来,他们拖不得了。
第104章 第 104 章
宣政殿所发生的一切几乎是原封不动的传到了卫蓁耳中。
“殿下真是好生厉害, 几句话就扭转了局势。”苏晚棠与有荣焉的感慨道。
卫蓁不语,眼底盛着浓浓的笑意。
五年前,他能在劣势中击退西雩, 靠的可不只是武力,世人眼里的他太强大了, 对他也多有畏惧,便也一定程度的忽略了,太子文武双全。
而最让她欢喜的,当属他的那句话。
‘孤有储妃, 孤余生只要她一人,除了她, 天底下任何女子都不合孤的心意’
“姑娘。”
冬尽快步而来,禀报道:“礼部问婚期的人又来了。”
这已经是半月来的第五回 了。
日子早已选好, 可不知为何, 姑娘一直按着不肯给礼部。
卫蓁嗯了声, 吩咐道:“送去吧。”
冬尽一愣,面上带着几分疑惑。
姑娘怎么今日突然松口了。
苏晚棠撑着下巴,好心解释道:“南爻公主解决了,婚期自然就定下了。”
冬尽眼神一亮:“和亲之事已经有结果了?”
“你现在应该先去送婚期, 待回来我再与你说。”苏晚棠。
“对对对。”冬尽回神,忙上前取了红帖脚步匆忙的离开。
冬尽走后, 苏晚棠看向卫蓁:“少主, 我听说这几日东宫所有人的日子很是难熬, 你不去见见殿下吗?”
卫蓁神色淡然哦了声。
苏晚棠偏头看她:“嗯?”
卫蓁眼神一闪,隐去唇边的笑意, 正色道:“明日去。”
苏晚棠挑了挑眉。
好的吧。
少主与殿下即将修成正果了,令人好生羡慕啊。
也不知她何时才能
苏晚棠眼神微暗, 垂下头。
她喜欢的人,心里没有她-
次日,卫蓁换好衣裳准备进宫,才走出栖鸾轩,琴十八便突然出现:“姑娘,小十九来消息了。”
几乎是同时,苏晚棠面色难看的急冲冲而来。
“少主,出事了!”
卫蓁看了眼二人,无声一叹:“十八先说。”
琴十八:“唐溱与沈凌见面了,在素食斋。”
卫蓁眸光微紧。
半个多月了,总算是没有白等。
她转头看向苏晚棠:“出了何事?”
苏晚棠语气凝重道:“南爻公主死了。”
话落,周遭一片寂静。
卫蓁短暂的错愕后,沉声道:“怎么回事,你细说。”
“今日一早,南爻使臣欲启程返回,南爻公主的侍女去请公主时,却发现人已经死去多时。”苏晚棠:“而在案发现场有一枚东宫侍卫令牌,南爻皇子咬定是太子殿下杀了公主,眼下已经进宫,要讨一个说法。”
卫蓁浅浅吸了口气,片刻后道:“殿下那边可有消息?”
他一定会派人暗中监视南爻使臣,说不定会发现什么线索。
“没有。”
苏晚棠道:“事情发生在宫外,我的消息要比宫中快些。”
琴十八皱了皱眉:“姑娘,可要我回宫问问?”
卫蓁没答,闭上眼让自己冷静下来。
苏晚棠琴十八见此,都没出声打扰。
过了好一会儿,卫蓁睁开眼,朝琴十八道:“十八,你速去与十九汇合,务必将沈凌唐溱控制住。”
“晚棠,通知萧河,带上所有人,随我出府抓敌国探子!”
二人双双一怔:“敌国探子?”
谁?唐溱?
卫蓁郑重道:“事出紧急,没时间解释,今日必须将人抓住!”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应下后折身离开。
不过半刻,苏晚棠就将一百人调来,与卫蓁快速赶往素食斋。
卫蓁到时,里头已经动起了手。
卫蓁下令将素食斋团团围住,才与苏晚棠萧河快步进入。
唐溱武功高深,十八一人撑不了太久,虽然有琴十九,但沈凌身边还有一高手,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但到底是将二人都拖在了这里。
发现卫蓁后,双方默契的停止了打斗。
唐溱收起折扇,意外道:“县主?”
沈凌手指微曲,心中沉了沉。
今日是唐溱露了踪迹,还是他!
他心中虽惊疑,但面上不显,上前行了礼:“见过县主。”
卫蓁看了眼二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唐溱身上:“好久不见。”
唐溱笑着道:“是,好久不见。”
而后,他看了眼琴十八,道:“我记得上次在金华楼,这位姑娘跟在县主身边,今日不知可是有什么误会?”
卫蓁勾了勾唇:“没有误会,我让她来的。”
唐溱面色讶异道:“县主这是何意,可是我何处得罪了县主?”
卫蓁摇摇头,唇边的笑意缓缓消散:“谈不上得罪。”
“那这是?”
唐溱不解道。
“我是北阆县主,抓敌国探子,是我的责任。”卫蓁语速轻缓,却掷地有声。
她话一出口,唐溱沈凌的眼神都微微一变,半晌后,唐溱笑道:“县主莫不是误会了,我是北阆人,怎会是”
“阁下是南爻人吧。”
卫蓁打断他。
唐溱的话蓦地顿住。
沈凌负在身后的手也缓缓握紧。
“金华楼之后,我便派人去了崧州。”卫蓁盯着他,徐徐道:“你做的倒是周全,崧州确实有几人唤作唐溱,而其中一人年纪与你一致,是商人,容貌也对得上,乍一看你的身份似乎没有什么疑点,但你忽略了一件事。”
唐溱面色逐渐沉着。
“你杀了唐溱,易容取而代之,却不知唐溱不能食桂花,轻则浑身起疹子,重则毙命。”卫蓁:“而我清楚的记得,那日你在金华楼,吃了两块桂花糕,这个分量对于唐溱来说,足矣致死。”
唐溱盯着她沉默许久后,打开折扇,轻轻一笑:“就因为这个怀疑的我?”
卫蓁摇头:“是因这点让我确定你的身份。”
“那你是如何怀疑的我?又怎知我是易容?”唐溱好奇道:“且南爻人大多身形高壮,我哪点像?”
“你也说了是大多,总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与北阆人身形差不多;知你易容,是因为你曾来刺杀过我,但被我的人伤了耳朵,可那日见你,你耳朵上却并无伤痕。”卫蓁继续道:“我当日遇刺,你当日便上门,是为了让我看清你耳朵上没有伤,消除自己的嫌疑,可正是因此,让你暴露了。”
唐溱摇折扇的动作一滞:“哦?”
“你接近我,想必是对我有一定的了解,清楚我不会易容之术,看不出你的伪装。”卫蓁看向琴十八:“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的易容之术虽然高超,但还是被伤你的人瞧出来了。”
唐溱猛地看向琴十八。
不过一个暗卫,易容之术会在他之上?
琴十八对上他的视线,灿烂一笑:“我主子心软良善,幼时不舍得我吃苦,便让我学了一技之长,虽然后来还是拿了刀剑,但奈何我在此道上天赋异禀,想不精通都难。”
唐溱唇角一抽:“”
若他猜的不多,她是太子的暗卫,北阆太子心软良善?
她也不怕遭雷劈!
“至于何时开始怀疑你的”
卫蓁看向唐溱,淡声道:“应该是从见你第一面时。”
唐溱闻言紧皱着眉头:“若我记得不错,你我第一次相见,是我救了你。”
卫蓁闻言不由轻声一笑,而后才道:“是啊,你想用这样的方式接近我,可却弄巧成拙。”
“何意?”
“那些刺客虽然都手持西雩弯刀,也学了些西雩军中的招式,但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用起来就有些不伦不类。”卫蓁:“更何况我曾在秋雾山崖底见过不少西雩刺客,他们的路数跟那日,还有香山刺杀我的刺客完全不一致。”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断定,他们不是西雩人。”
“扮做西雩人来演那样一场戏,除了南爻人,不做他想;后来你为偷舆图的南爻探子打掩护带他进城,被我发现后,用了苦肉计脱身,可很显然,你的身份在他之上,他并不敢真的伤你,你看似伤重昏迷,却不过是服了药物所致。”
后来也是因为那件事,她怀疑他就是祖父要她寻的探子。
唐溱愣了好一会儿,才笑了几声,抚掌道:“倒是我小看你了。”
卫蓁紧紧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突然道:“但我想不通,你既是南爻人,为何要杀你们南爻的公主?”
唐溱笑容一滞,面色僵硬了一瞬。
但只是短短一息便恢复如初:“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苏晚棠和萧河几人也同时愣住。
杀南爻公主的,是这个人?
卫蓁其实本也没有把握,她想试探一二,但现在她确定了。
“你国的公主在我北阆被刺杀身亡,你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愤怒,不是质问,而是称自己听不懂”卫蓁轻哧了声:“哪里听不懂,不如让你身边的这位沈大人为你解惑?”
沈凌早已在方才就想好了退路,此时对上卫蓁的视线,他面色平静道:“我与此人是方才在这里结识的,此前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我并不知道他们是县主的人,以为是什么刺客才让护卫动的手,但听县主方才所言,我想,他今日应该是特意来接近我。”
他的话刚落,唐溱折扇上的利刃都抵在了他的脖颈:“放我走,不然,我杀了他。”
苏晚棠脸色顿时沉下来,气的双拳紧握。
卫蓁倒没觉得多意外。
以沈凌此人的心智,来见唐溱怎会不想后路。
沈凌却朗声道:“县主,此人不能放!”
“我死不足惜,但绝能放过南爻探子!”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叫素食斋内外的人听见,其中不乏在此处用饭的百姓。
已隐隐有议论声传来,无不再夸沈凌好胆魄,不能死等等。
卫蓁勾了勾唇,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夸他才好呢。
“今日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你若放了沈大人,或许会少受些苦。”卫蓁说完便看向琴十八,后者得到示意当即就提刀攻去,唐溱一把将沈凌推出去,琴十八早有准备及时撤回了刀。
沈凌一定得死,但不能是在眼下这种情形,死在她的手中。
琴十九几乎在同时也向唐溱攻去。
沈凌劫后余生般怔愣了一会儿,才走过来朝卫蓁拱手:“多谢县主相救。”
卫蓁轻笑:“不客气。”
也多活不了几天了。
“最近奉京城乱得很,沈大人可万万要小心些,莫再被哪国的探子盯上了。”
沈凌咬咬牙,笑的温和:“多谢县主提醒。”
父亲说的不错,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他的人怕都要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了。
只是他始终不明白,他每件事都做的干净,太子到底是怎么怀疑上他的。
唐溱在十八十九,萧河,还有一百亲兵的围攻下,没能逃出去。
抓住了人,琴十八将他的易容褪去,露出一张相对硬朗些的脸。
卫蓁怕再出变故,也没多耽搁,亲自将人送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亲自接的人。
“此人乃先前都察院在抓的南爻探子,涉嫌杀南爻公主栽赃给东宫,就交给大人了。”
大理寺卿自是应下:“县主放心。”
卫蓁送完人,便回了阆王府。
今日宫中出事,她就算是进宫也不一定能见到太子。
回到阆王府,卫蓁先去同阆王禀报了一声,才回栖鸾轩,没等多久,苏晚棠就带来了宫中的消息。
“南爻皇子认定是太子殿下杀的南爻公主,以此要挟殿下将四公主嫁给他,殿下将他腿踹断了,现在南爻使臣带着南爻皇子离开奉京,说要将太子杀南爻公主的罪名告知天下,与北阆兵戎相见。”
卫蓁一愣。
她不是已经将凶手送给他了,他怎不提人?
但很快,卫蓁就明白为什么了。
两日后奉京城开始流传着一道消息,称手段残忍,有违人道的宋淮,还在皇家族谱上。
传言越演越烈,说是北阆大皇子嗜杀成性,手上有多条无辜认命,皇子犯法应与庶民同罪,而后没过几日,便传来了南爻要打仗的消息,西雩也因此蠢蠢欲动。
起因是太子殿下因不愿娶南爻公主,便对其下了杀手。
不过几日,皇室的名声一落千丈。
与此同时,陛下拖着病体上朝,派阆军前往南爻西雩边境支援,奉京城只留了不到两万兵力-
一处偏殿,有二人隔着屏风而立。
“先前答应娘娘的,臣已经做到了,如今二皇子的呼声极高。”男子将一瓶药递过去,道:“只要再略施手段,皇位便是二皇子囊中之物。”
雍容华贵的女人接过药:“这是什么?”
“将其下在陛下的汤药中,栽赃在东宫头上,一切就结束了。”
女人犹豫了半晌:“可是”
“娘娘,这已经是最好的机会了。”
女人深吸一口气,终是点了头:“好。”
当日下午,圣上中毒昏迷不醒,危在旦夕,皇后娘娘称是东宫下的毒,宫中已乱成一团-
沈家
“是时候了。”
沈凌拿出他承国皇子身份的令牌,朝沈峪文道:“如今奉京城已只有不到两万兵力,该调集铁甲军入京了。”
“嗯,眼下太子已经怀疑上我们,不能再继续拖下去。”沈峪文道:“只是太子没有离京,始终是个隐患。”
沈凌:“阆军只剩三千,其他兵力在三万铁甲军面前不不足为惧,加上近五千的死士,即便他褚曣功夫再高,也独木难支。”
若非如此,他如何敢孤注一掷。
沈峪文沉思片刻,点头:“好。”
沈凌唤来心腹,将令牌递过去:“张晁,交给你了,明日一早出城,带回铁甲军。”
张晁跪下接过令牌:“属下定不负十三皇子之命。”
沈凌顿了顿,又吩咐了几句:“你现在先去趟齐家”
张晁恭声应下后,便离开了书房。
沈峪文皱了皱眉:“你真想娶她。”
“这两日京中乱,我得将她放在可控的地方。”沈凌面色淡淡道。
齐家与太子关系极其紧密,一旦事成,他没打算放过齐家。
与此同时
“姑娘,老一那边今日传来了消息,找到沈凌养兵的一处地方了,但兵力不少,沈凌是分开养的,且距离相隔甚远,已经来不及一一找了,如此,我们恐怕已无法同时策反铁甲军。”十八从宫中出来,便到了卫蓁跟前禀报道:“殿下让我告知姑娘,沈凌这两日就会有所行动,以防万一,请姑娘带阆军守东城门,我和十九会跟着姑娘。”
卫蓁抓了南爻探子,阆王兑现承诺让她入军营,将剩下的三千阆军交到了她的手上。
卫蓁呼出一口气,点头:“嗯,知道了。”
这出请君人瓮就要收尾了,虽然她早有准备,但她并不愿意让阆军与铁甲军厮杀,可依眼下的情形来看,想要不费一兵一卒,几乎是不可能了。
“姑娘,重栩求见。”冬尽在此时进来禀报道。
卫蓁压下思绪,道:“带他去偏殿。”
第105章 第 105 章
齐沈两家隔得近, 得到应允后,沈凌便到齐家去接人。
二人多年婚约,平素相约见面是常事, 没人觉得突兀。
齐云涵被沈凌搀着上了马车,微微凝眉看着他:“你的护卫说, 你有很紧要的事要同我说。”
沈凌握着她的手,替她理了理大氅,温声道:“嗯。”
“这个时辰,你还没用晚饭吧?先去府中用了晚饭再同你说。”
齐云涵毫不设防的应下:“好。”
“对了, 你府中的梅花开了吗?”
沈凌近日的心思都在如何夺位上,哪里知道梅花开没开, 他顿了顿,回想起去岁这个时候似乎已有花骨朵了, 便道:“应该开了一些, 涵涵想看?”
齐云涵点头, 瘪了瘪嘴:“今年格外冷些,父亲母亲怕我受寒,都不怎么让我出门,若非你来, 我还得在院中闷着。”
每年寒冬齐家都将齐云涵看得紧,生怕她出门不慎染了风寒, 除非沈凌亲自上门接, 否则齐家都不会放人, 且临出门,齐夫人还要再三叮嘱他照看好齐云涵。
忆起过往, 沈凌眼里多了一丝笑意:“他们也是担心你。”
“若涵涵想看梅花,待会儿我让人多带几个手炉, 陪涵涵去看。”
齐云涵眼睛一亮:“好呀,就知道你最好了。”
沈凌笑了笑,抬手将她拥进怀中。
这话不是齐云涵第一次对他说。
以往每每打着他的幌子出门后,她都要欢欢喜喜的跟他说,就知道你最好了。
但这一次,好像又不一样。
至少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有他。
沈凌轻轻在她发丝上落下一吻。
如今他复国的计划中已经无需用她,以后的日子他便能将她留在身边,齐家不能毁在他手里,至少不能叫她知道,是他做的。
涵涵,很快,你便只有我了。
齐云涵埋在他的怀中,脸上的笑意已散去。
她轻轻闭上眼,满打满算,从他们相见至今,已有十八年了,也做了十八年的未婚夫妻,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最后会走到这一步。
今夜一过,一切就要结束了。
马车缓缓停在沈家门口,沈凌先行下车,刚站稳便有一片片雪白落下,他微微一愣后,才反应过来下雪了。
“涵涵,等等再出来。”沈凌朝齐云涵道,随后转头吩咐下人去取了伞。
她爱看雪,见了定是挪不动脚。
撑好伞,沈凌才温声唤了齐云涵。
她才钻出马车,眼前便有鹅毛般的雪花落下,齐云涵站在马车上怔愣了片刻,才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手里化为冰凉。
“涵涵。”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齐云涵微微侧首望去,便见沈凌撑着散眉眼带笑的看着她。
十八年来,这样的场景有过很多次。
从幼年,到少年,再到如今。
那一刻,齐云涵有一瞬的恍惚,就好像一切还如从前一般,这个人还是所有人眼中的翩翩君子,是让京中贵女趋之若鹜的如意郎君。
半晌,她轻轻一笑,将手搭在他伸出的掌心,缓缓下了马车。
她那一瞬的笑,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
这么多年,他总是这样待她无微不至,没有一处不周全。
虽然,这只是一场戏。
这场戏他演的很好,也带了很多人入戏,包括她。
以至于如今,哪怕她心底藏着万千思绪,也能凭着本能,同他演完这最后一日。
如沈凌所想,也如以往很多年一样,齐云涵下了马车就抬头望着雪,迟迟挪不动脚。
雪花落在掌心时,她脸上的笑容仍旧纯挚,愉悦,大氅雪白的狐毛边更是衬的她灵动无瑕。
沈凌撑着伞低着头看她,眉眼尽是宠溺与纵容。
不论谁瞧了,都会忍不住道一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可惜,一切都只是表象。
“涵涵,外头风大,进去吧。”过了好一会儿,沈凌才开口道。
齐云涵便同他提条件:“用了晚饭,便是雪再大,你也要陪我去看梅花。”
沈凌无奈点头:“好。”
齐云涵这才满意的随他进了沈家。
“涵涵在此稍后,我去叫人传饭。”沈凌将齐云涵安置在饭厅,便朝她道。
齐云涵自是点头说好。
沈凌走到转角,唤来张晁,吩咐道:“饭菜中先别动手脚。”
待陪她赏完梅,再动手不迟。
张晁闻言颇有些意外,但还是应下:“是。”
沈凌对齐云涵的喜好可以说是了若指掌,一桌子菜全是她爱吃的。
齐云涵对此也早就习以为常,二人和乐融融的用完了晚饭。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暗下去,趁还看得见,沈凌带着齐云涵往后院一片小梅林走去。
雪比方才要落得急些,但也没有很大。
二人撑着一把伞,并肩行在游廊,花园小道上。
这条路,他们曾一起走过很多很多次。
每年梅花开后,都会走上几回。
只是这一回有些不同。
今年的梅花还没开。
“大约还得等些时候。”沈凌看着零散的花苞,出声安慰齐云涵:“等它们开了,我再陪你来看。”
齐云涵虽面露遗憾,但还是乖巧点头:“好。”
“雪越下越大,我们先回去?”
沈凌又道。
齐云涵依旧说好。
待二人走出梅林,齐云涵停住脚步,回头望了眼。
这里的梅花不会开了。
“怎么了?”
“没。”齐云涵收回视线,摇头:“我们回去吧。”
沈凌道她是因没瞧见梅花盛开而失落,便又出声安抚了几句。
二人并肩缓缓往回走着。
梅林到前院,要路过一个小池塘。
沈凌细心的让齐云涵走在了里侧。
齐云涵似不经意间瞥了眼池塘。
走至一半时,她突然一个踉跄,下意识痛呼了声,沈凌眼疾手快将她搀扶住:“怎么了?”
齐云涵面色痛苦道:“好像崴到脚了。”
沈凌面色一变,忙走到她身前,正要蹲下检查发现手中撑着伞,但雪大他也不适合收,齐云涵便忍着痛接过伞:“好疼,是不是扭伤了。”
沈凌忙松了手,蹲下身查看。
冬日穿的鞋袜厚,沈凌半跪着隔着袜轻轻碰了碰她的脚踝,刚要询问齐云涵便轻微一颤:“疼。”
沈凌便大致猜到应该确实是崴了脚。
他站起身搀着她道:“我背你回去。”
齐云涵犹豫了片刻,应下:“好吧。”
沈凌遂松开她转身,他的手一松,齐云涵一只脚使不上力,手中又举着伞,不知是不是因一阵湖风扫来,她脚下一个不稳往旁边倒去。
“啊”
一切就发生在眨眼间,沈凌发现不对劲想要伸手去拉她,却被伞挡住了一瞬,等伞被风吹走时,齐云涵已经跌进了池塘。
“涵涵!”
沈凌面色大变,忙上前去拉人,同时唤了人来。
齐云涵很快就被救了上来,但这个天气落进池塘里,即便是很快得救,衣裳也湿透了。
齐云涵在沈凌怀中冻的面色苍白,牙齿乱颤。
沈凌没敢多耽搁,脱下自己的大氅将她裹住,拦腰抱着她快步往前院走去。
“沈,沈凌”
“涵涵,我在,别怕,没事了。”沈凌沉声安抚道。
“不要告诉母亲”齐云涵浑身发抖,语调紊乱:“不要让他们担心。”
沈凌点头:“好。”
他本也没想让她离开。
齐云涵说完那话便晕了过去,沈凌将她带到寝房,让丫鬟给她换了身衣裳,才让府医诊治。
“回禀公子,姑娘受了寒才导致昏迷不醒,晚些时候恐还会发热。”府医道。
沈凌皱着眉嗯了声,待府医开完药方,丫鬟去熬药后,他才上前将齐云涵的袜子轻轻脱去。
他总觉得方才的一切发生的太过巧合了。
但当他看到姑娘脚踝上那一处红肿后,心中的疑心散了大半,他沉默了片刻后出门,唤来张晁:“方才可看清了?”
张晁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方才那一幕他确实看见了,不过离得远,也只能看个大概,见沈凌起了疑心,他便详细的说了一遍:“公子转身时恰有一阵很大的湖风扫过来,姑娘的伞不稳,便用了两只手去握,因此失衡,不慎跌了下去。”
如此听来,确实是个巧合。
“公子是怀疑”
张晁望向屋内,皱眉道。
沈凌摇摇头:“没事了。”
张晁便没再问下去。
他觉得公子是有些草木皆兵了,齐姑娘的性子他们再了解不过,要真知道什么,哪里会藏得住。
“如此,便也不必用药了。”沈凌道:“宫里今夜应该就会有消息,待我走后就将她送到密室。”
沈凌的话才刚落,前院就来了消息,陛下大危,群臣需立刻进宫。
沈凌微微拧着眉。
一切都按他的计划在发展,可不知为何,他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将她送进去,让人看着。”沈凌按下那点儿杂乱,道:“让人守在这里,不得让任何人进出。”
眼下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
“还有”
沈凌顿了顿,道:“不必等明早了,这个时辰城门还未关,你立刻出城调集铁甲军,务必在明日赶回来,一旦看到宫中的信号,便带铁甲军攻进来。”
奉京共六个城门,其中两处城门都有他的人,只要铁甲军一到,他们就会放行,而其他城门,还有死士,几乎是万无一失。
所以即便计划真的有纰漏,有铁甲军在,他也能多一分胜算,而早在计划开始时,他就已经悄然陆续让一部分铁甲军暗中分散在了城外各处,剩下的也该在来的路上了。
陛下撑不过今晚,太子被皇后指认下毒,自有得一番纠缠,算时间,怎么也得一日才有章程出来。
他有两千死士已在京城,一部分已经在宫中内应的帮助下混进去了,届时不论是哪方输赢,只要铁甲军一到,他就能拿出玉玺,名正言顺的登位复国。
退一万步说,便是计划失败了,死士也能保他全身而退。
张晁应下:“是!”
“奉京府那边也可以动手了,今夜绝不能让宋淮活着出来。”沈凌便吩咐边往前院走去:“阆王府派个得力的人过去,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卫蓁,切记,剩下的阆军如今都在卫蓁手上,她身边还有太子的暗卫,这个女人不能小觑,万不可轻敌。”
“若是事情有异,立刻发信号。”
“是。”
“还有苏晚棠,也不能留。”苏家曾是阆王部曲,留着是个极大的祸患。
“属下明白。”张晁郑重道。
恰这时,迎面遇见沈峪文,沈凌便让张晁离开了。
“宫门已经打点好了,这两日外面的消息传不进去。”沈峪文道:“待群臣进宫,便按之前的计划扣留一些官眷,到时候即便有人有异议,也有所顾忌。”
沈凌微微放下心:“嗯。”
陛下中毒驾崩这么大的事,群臣少说也要在宫里耗一两日,这两日便够他把控宫外诸事,宫门再开时,便是铁甲军入宫之时-
阆王府
“姑娘,群臣已经入宫,宫门已关。”琴十八将刚得到的消息禀报给卫蓁,抱臂一笑:“沈凌演了这么多年的戏,今夜,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已入夜,栖鸾轩却灯火通明。
卫蓁的大氅底下换上了轻便的衣裳,头发也高高束起,褪下了所有珠钗首饰。
按照计划,沈凌入了宫,便可不能再出得来。
可她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沈凌此人心机太深,他即便没有察觉到这是为他设的陷阱,也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
“祖父可有安顿妥当?”
琴十八回道:“姑娘放心,阆王与府上所有不会武功的人都已经进入了密道,现在留着的都是练家子。”
“郡主府那边也早送了消息过去,有郡主府侍卫和郡马的阵法,不会有事。”
卫蓁嗯了声,走出栖鸾轩。
栖鸾轩外,府中所有侍卫,亲兵都已集合候命,只待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然之后好几个时辰都一片祥和。
卫蓁立在廊下,微微蹙眉。
或许真的是她太谨慎了,沈凌并没有
“少主!”
突然,先前派出去巡城的侍卫回来禀报。
卫蓁心中一咯噔:“如何?”
“发现大批黑衣人的踪迹,正往几处巷子而去。”侍卫回道:“那几个方向,皆通向朝中要臣府邸。”
卫蓁握了握拳。
他这是想控制官眷逼朝臣俯首称臣。
今日他断然不会如愿,但难保他落败后,不会破罐子破摔拉这些官眷一起死。
“萧河!”卫蓁唤道。
“属下在。”萧河温声前来,恭敬道。
“留下一百人,其余人随我出门营救。”
萧河:“是!”
卫蓁转身提了长枪,边往外走,边扔给十八一个令牌:“速调三千阆军支援。”
琴十八接过令牌,应下:“是。”
“小十九,保护好姑娘。”
这夜的奉京城注定不会太平。
宫外激烈的厮杀,而宫内,亦是暗流涌动。
圣上寝殿内,群臣跪了一地。
原本该是跪在外头,但因今日大雪,怕老臣受不住挪到了殿内。
屏风内便是龙床,里头跪着一地妃嫔。
众臣的心紧紧绷着。
虽然眼下还没有噩耗传来,但很多人都心知肚明,若非圣上时日无多,怎会宣群臣进宫。
但眼下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下毒谋害陛下的凶手。
皇后称是太子所为,太子则说她诬陷。
对于太子给圣上下毒这个说法,众臣多是不信的。
这龙椅早晚都是太子的,没有必要给圣上下毒。
不过也有说法是,先有宋淮入狱,太子后又有杀南爻公主的嫌疑,导致民心不稳,边境大乱,惹得圣上不满,有意易储,太子这才动的手。
但不管事实是怎样,总得有个证据。
趁着圣上还在,这件事最好理出个章程,不然之后得到的就不一定是真相了。
毕竟,太子与二皇子谁会赢一目了然。
当然,提出这个要求的是沈凌一党。
他们的计划就是搅乱浑水,最好让圣上在弥留之际定了太子的罪,这样一来他们就省事多了。
褚曣对此丝毫不在意。
他负手立在屏风前看了会儿上头的山水,才转过身道:“众卿急什么,孤与皇后都在这里,这件事,谁能拿出证据谁便有理,不过在这之前,孤还有话问。”
“大理寺卿何在?”
大理寺卿闻言上前:“臣在。”
“孤听说,元瑾县主抓了一个南爻探子。”褚曣。
沈凌眉头微皱。
他此时提这茬作甚?
“确有此事。”
大理寺卿回道。
褚曣盯着沈凌,不紧不慢道:“孤还听说,那探子被抓时,正与小沈大人把酒言欢?”
不知情的群臣皆是一怔,太子这话何意?
这与陛下中毒有何干系?
沈凌身形一僵,沈峪文亦是微微拧了拧眉头。
“回殿下,元瑾县主将人送来时,确实如此说过。”大理寺卿道。
“哦?”褚曣目光再次落在沈凌身上:“小沈大人,解释解释?”
沈凌遂恭声道:“回殿下,此事微臣已与县主澄清。”
“当日,是那人主动来攀谈,微臣并不知其身份,只是没想到,恰好被县主的人撞见,误以为我们相识。”
褚曣听完好半晌都没做声。
许久后,他低低一笑:“倒是有理有据,看来,是孤误会小沈大人了。”
说罢,他也不等沈凌开口,就侧头道:“皇后娘娘,您指认孤下毒杀父皇,那不如出来与孤当面对质。”
坐在龙床旁的皇后身形一僵,她拿帕子抹了抹泪,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走出了屏风,立在众臣前头。
她看了眼沈凌,才偏头看向太子,眼底闪过一丝惧意和怨恨。
两个时辰前,她拿到药,就被暄儿带人堵在了宫中!
也不知太子给暄儿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叫暄儿以死相逼,让她交出毒药。
若非如此,计划或许已经
褚曣突然转头看来,皇后慌忙收回视线。
暄儿的将来就握在他手中,她已经输了,但暄儿还年轻,她不能毁了他。
褚曣将皇后的神情收入眼底,冷笑了声。
她以为他就只有那一个办法阻止她给父皇下药?
若不是褚暄没有被她教歪,若不是为了保住褚暄的名声,她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皇后闭了闭眼,整理好情绪,缓缓开口:“各位大人误会了。”
沈峪文与沈凌同时皆是一惊。
此时此刻他们不敢抬头,但心中却已惊涛骇浪。
这不是他们的计划,皇后怎么会
沈凌当即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已经晚了。
“陛下中的毒,是小沈大人给的。”
话落,满室惊骇。
很长一段时间,殿内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沈凌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他诧异不解的抬头看向皇后:“娘娘,您在说什么?”
“臣从未与娘娘私下见过面,怎会给娘娘什么毒药?”
他说罢,皱眉望了眼太子,默了默后低下头,似隐忍,似悲愤道:“娘娘何苦为难臣这等微末之人。”
“是啊,这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
“小沈大人给圣上下毒作甚?”
“皇后娘娘,此事非同小可,您可要慎言。”
“就是啊,之前娘娘还说是太子殿下,这怎么又变成了小沈大人,这前后矛盾,该不会是娘娘自己”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
不是皇后贼喊抓贼,就是屈服与太子淫威,不得不拉一个人来给太子顶罪。
皇后面色一白,看向褚曣。
事成了倒罢了,她自有方法摘清,可眼下显然她已经输了,她不能背上这个罪名,不然暄儿就没法活了。
褚曣没去看她,盯着沈凌似笑非笑道:“不知小沈大人,是从何处得知皇后娘娘指认孤是凶手的?”
“还有诸位大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沈凌心中一跳,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太子道:“宫中只对外称父皇中毒,但皇后指认孤下毒的消息却是封锁了的,当时在场的人也都扣住了,孤很好奇,这是怎么传出去的。”
沈凌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今夜,是太子为他设的局!
沈峪文背上也渗起一层薄汗。
为了以往万一,得到消息后,他就暗中传了出去,以免太子将这件事压了下来,不了了之。
可没想到,这竟是太子的一步棋!
不对
他传之前先确认了的!
沈峪文突然看向齐大人:“臣去问过齐大人,齐大人也称得到了这个消息。”
众臣纷纷看向齐大人。
只见齐大人眉头一皱,面露疑惑:“沈大人你在说什么?”
“我今日从未见过沈大人。”
沈峪文一愣,下意识道:“怎没见过,今日申时我们明明见”
沈峪文突然停住,怔怔的看着齐大人。
他明白了,这是齐子明与东宫联手给他下的套!
“齐子明,你!”
沈峪文恨的咬牙切齿,他是何时怀疑他的!
明明昨日还在跟他商议婚期!
齐大人面色淡然的挪开视线:“禀殿下,沈大人所言不实,臣今日不曾与沈大人相见,岳父大人近日身子不适臣便趁休沐前去探望,申时,臣在岳父家中,施家所有人皆可作证。”
他沈峪文跟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戏,就不允许他还手了?
沈峪文闭上眼,咬牙道:“那是你的岳家,自然是向着你!”
沈凌眼底闪过一道寒光。
齐大人与太子联手做局,那么就证明他们早就知道了什么,可若是如此,他为何不阻止齐云涵与他见面。
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今日与齐云涵相处种种,最后停在她落水之时。
他没有亲眼看她是如何落水的,而张晁隔得远,说不定也没有看清。
且即便那是一个巧合,她也成功避免了他给她准备的迷药。
他将她送进了密室,而密室里,放着
沈凌重重闭上眼,此刻他只能希望是他想多了。
或许齐大人不告诉齐云涵,只是不想让他察觉出什么。
毕竟,他们绝对舍不得让齐云涵冒险。
且依齐云涵的性子,若是抱着目的接近他,不可能不露出端倪的。
“沈大人,你还没有说,你到底是怎么得到消息的?”齐大人缓缓道:“宫中封锁了消息,难不成,宫里竟有你的人?”
“这就奇怪了,你沈家在宫中埋线人是为何?”
到了这种地步,沈峪文只有打死不认。
“齐大人莫要信口雌黄,这消息是有人特意传到沈家的,说不得便是谁有意栽赃陷害。”
齐大人气笑了。
这种时候他竟还能反咬一口。
之后便是几个回合的争执,一方说是被人栽赃冤枉,一方称对方别有居心,热闹的不得了。
褚曣也没再出声,静静地看他们闹。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
殿外突然传来动静,是御前总管林阙带着人进来。
众臣下意识回头望去,却见林阙身后,一位姑娘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踏了进来。
淡蓝色罗裙,娇俏动人。
可不正是齐家三姑娘,齐云涵。
沈凌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双拳紧紧攥起。
真的是她!
她长大了,竟将他都骗过去了。
齐大人一直紧绷的身子终于松缓下来。
一开始,他是断然不同意让涵涵去冒险的,可她执意要去,以绝食要挟,他们拗不过,只能陪着她演这出戏。
好在,她平安无事。
齐云涵目不斜视的上前行礼:“臣女见过陛下,太子殿下。”
褚曣看了眼齐大人,眉头紧紧皱着。
齐家瞒着他做了什么?
“禀陛下,太子殿下,臣女在沈凌房中的暗室里,发现了前朝玉玺。”齐云涵道:“沈凌并非是沈家骨肉,而是前朝十三皇子。”
一句话,惊的众臣再次瞠目结舌。
这一次,比方才更安静。
前朝玉玺,十三皇子?
这,什么跟什么啊!
齐大人一愣,猛地看向齐云涵。
他从没同她说过这些,她也只说是去沈凌身边找他刺杀宋淮的证据,她是怎么知道沈凌身份的。
褚曣此时也明白了。
齐家竟让齐云涵去做这种如此危险之事!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众臣还处于惊愕之中,沈凌却已经冷静了下来。
宫中有他五百死士,且还有宫外官眷为要挟,他只要拖到天亮,铁甲军一到,一切便还会如他所愿。
“涵涵,你可莫要胡说。”想通之后,沈凌皱眉道:“你可是被谁蒙骗,或是被谁要挟,才找了这东西来栽赃我?”
齐云涵没去看他。
“涵涵,你落水昏迷,就是想留在我屋中,陷害我吗?”沈凌冷冷道。
齐云涵闭了闭眼,仍没有理他。
“涵涵,你若是被人要挟,可”
“够了!”
齐云涵转头瞪向他:“沈凌,你已经暴露了。”
“你屋外的那些人被我的暗卫杀了,是元瑾县主找到机关将我救出暗室,她已经告诉了我一切。”
“包括你想以众臣官眷为要挟。”
众臣闻言面色大变,惊愕的看向沈凌。
几息后,他们便反应过来,慌忙问道:“齐姑娘,我家中如何?”
“齐姑娘,元瑾县主可将我妻儿救出来了?”
“”
众臣焦急的声音不断传来。
沈凌这时才算是真正有些慌了,他死死盯着齐云涵,指尖几乎快要扣进肉中。
“罢手吧。”齐云涵看着他,淡声道:“元瑾县主已经将所有官眷救出来了,你的死士,都没有了。”
众臣闻言,不由都松了口气。
重重跌坐回去。
一片静默后,褚曣突然笑道:“孤的储妃,可真是厉害。”
还在后怕的众臣:“”
虽然确实很厉害,但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先处理这什么前朝皇子。
第106章 第 106 章
齐云涵的一番话无疑是让沈凌一党的心沉到了谷底。
身份被提前戳破, 宫外丢了人质,还有毒害圣上的嫌疑,偏铁甲军最快也要天亮才到, 眼下的情形对于沈凌来说已极其不利。
现在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拖延时间,拖延到铁甲军入城, 在这之前,不论是什么罪名,他们都得咬死不认。
就在这时,又有消息传来。
宋淮在奉京狱遇刺, 刺客与前往挟持官眷的乃同一批。
经历一场恶战后,宋淮携伤进宫, 指出此次刺客与在枫林刺杀他的亦是一路。
众臣这才又猛地想起,不久前, 沈凌曾因刺杀宋淮而进过御史台, 后头是怎么出来的来着
“让御史台的暗线杀了五位大人, 栽赃给宋淮,抹黑他名声后,故意传出宋淮还是北阆大皇子的消息,后又杀了南爻公主, 栽赃给孤,接二连三损坏皇室声誉, 让皇室失了民心。”褚曣缓缓道:“后假意与皇后联手, 下毒谋害父皇, 再将脏水泼到孤身上,这样一来, 北阆就只剩一位二皇子。”
“若孤猜的不错,一旦事成, 接下来,就该将毒害父皇的罪名推给皇后。”
“至此,北阆所有皇子都有了污点,而你在这时拿出承国玉玺,再以宫外官眷相要挟,便能轻而易举坐上龙椅。”褚曣嘶了声,轻轻抚掌:“啧啧,真是好算计啊。”
皇后一愣,猛地看向沈凌。
原来,他是在利用她!
众臣终于梳理清楚了,纷纷不善的看向沈家二人。
所以沈凌当初是因陷害了宋大人才出的御史台,而不是彻底洗清了刺杀宋大人的嫌疑。
而众人都已心知肚明,当时,伏击宋大人的刺客里,可是有南爻,西雩人的!
且现在又在抓捕南爻探子时,见到沈凌与其相谈甚欢,那是不是说明,沈家与敌国勾结!
“先不管是否是前朝皇子,光是勾结南爻西雩这点,我北阆便容不得!”齐大人突然出声道。
裴大人接着道:“齐大人所言甚是,叛国者当诛!”
“另外,犬子当日进御史台并非被关押,而是住在一方小院协助宋大人调查裴家叛徒,而那五位大人也是沈家所杀,从头到尾,宋大人都未曾违反过律法。”
裴骆安随后道:“确实如此。”
沈凌一党便有人道:“可当日,却是裴老爷子亲自去东宫讨的说法。”
裴骆安轻轻一笑,抬头看向他:“若非如此,怎会牵出这一番大戏。”
那人气的面色一变,垂首不说话了。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就入了太子的局!
沈凌冷笑了声。
怕是还要更早些,从宋淮抢婚起,他们就在做局了。
可惜了,他到底还是棋差一着。
父亲说的对,太子没有离京,是最大的变故!
“诸位不知道的恐怕还有更多。”褚曣让人抬了把椅子过来,端端坐在群臣前,才继续道:“前朝皇子复国的计划,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众臣一愣,有人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不知众卿是否还记得,孤与储妃的初相识。”太子懒懒靠在椅背上,道。
众臣:“”
这还没大婚呢,就一口一个储妃,再说这不是在说前朝么,怎么又扯到县主身上了。
“如众卿所知,储妃在香山遇狼,被孤所救,而后才有了这段天作之合的良缘。”太子边说边若有若无的看了眼裴骆安。
众臣:“”
裴骆安:“”
他终于明白后来县主为何不再继续同他学琴了,原来是太子殿下吃醋了。
“但众卿却不知,那日根本没有什么狼。”褚曣收回视线,又看向沈凌:“那日,便是这位前朝十三皇子的一步棋。”
众臣闻言皆感讶异,那日怎么又与沈家有关了。
沈峪文与沈凌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惊愕。
竟是从那时,他们就引来了怀疑。
“盛安一年,是沈凌勾结魏家,从佛堂下抱走了孤的储妃,将她养在魏家,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搅乱朝堂,那日在槐山亭,沈凌的计划是让魏凝杀死齐云涵,再嫁祸给孤的储妃,人证物证俱全下,孤的储妃辩无可辩自然只能入狱,奉京狱有沈凌的党羽,一旦进去,必是要受万般苦楚。”
“待人没了,沈家就会想办法将储妃的身份透露给郡主府,郡主府知晓后,自然就会与齐家起了龃龉。”
“郡主府同齐家这一闹起来,朝堂便没有宁日。”
褚曣稍作停顿后,盯着沈凌继续道:“一击不成,秋雾山上,你便买通杀手杀齐云涵,嫁祸给储妃;再后来你又派死士去魏家杀储妃,嫁祸给齐家,啧啧,够忙的啊。”
齐云涵低着头一动不动。
一旁的宋淮轻轻望了她一眼,眼神万分复杂。
她是何时知道沈凌的真面目的,那时候,她应该很难受。
沈凌终是忍不住了,抬头看向褚曣。
他自认一切做的万无一失,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你这样看着孤,是好奇孤是怎么知晓你的计划的?”褚曣笑意不达眼底:“其实最开始,怀疑你的并非是孤,而是储妃。”
后头两个字,褚曣是看着裴骆安说的。
裴骆安无声一叹。
他知道了,不必再强调了。
这个答案虽然让沈凌惊讶,但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第一次,储妃察觉到槐山亭有危险,选择了来香山别院求救。”
这种时候,再否认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沈凌便冷笑道:“太子殿下可不像是被美色所惑之人,如何就听信一方说辞插手臣子家事。”
褚曣眯起眼:“你是不是忘了,乔乔可是孤看着长大的妹妹,牵扯到她,孤会坐视不理?”
“喔,也是,你都能狠下心三番两次置她于死地,哪里还记得她啊。”
沈凌身形一僵,下意识朝齐云涵望去,然宋淮似是早有预料,一个闪身就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能隐约看见一小片蓝色裙摆。
“秋雾山上,储妃也事先洞察到了危险,在察觉到不对劲时及时救下了齐云涵,而魏家那次更不用说,储妃可就等着你们来呢。”褚曣越说,声音越冷。
“秋雾山上梁大人为你顶罪,江南事发你扣住魏恒保住了自己,这一次,孤倒要看看,你还能让谁出来保你。”
沈凌没再反驳。
他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已经隐有亮光,便缓缓站起身。
沈峪文也随后起身。
二人周围的官员下意识往旁边挪去。
宋淮迅速将齐云涵扯到了身后。
沈凌看见他的动作,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这一次,不用人保。”
“谁输谁赢,可还没有定论。”
他的话落,离门边很近的一个臣子猛地起身,往门外放了一个信号,信号响起的一瞬,他也被侍卫一箭穿心。
随后,宫中各处便有黑影朝殿内掠来。
但他们并没能成功靠近寝殿,便被太子暗卫,和宫中侍卫拦下。
厮杀声不绝于耳。
众臣吓的慌忙看向太子,却见对方仍旧纹风不动的坐着,心里便有了底,但不是沈凌一党的官员,还是默默的又往后退去。
万一这人发疯拿他们做要挟送了命,可就不值当了。
天慢慢地的大亮了。
外头的厮杀声也逐渐的停止。
沈凌袖中的手紧张的攥成拳。
若张晁够快,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城门。
然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一道尖细的嗓音:“元瑾县主到。”
沈凌一愣,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褚曣轻轻勾了勾唇,望向殿门。
很快,便有女子一身劲装疾步而来。
淡黄色衣裙上带着血迹,头发高高束起,清美又飒爽。
褚曣指尖一动。
来年三月,好像还是有点久了。
卫蓁进来先是行了礼,才转身看向沈凌,从腰间掏出一块带血的令牌:“你是在等铁甲军吧。”
那正是前朝皇子的令牌。
也是沈凌拿给张晁让他调集铁甲军的信物!
那一刻,沈凌重重闭上眼,额间青筋暴起。
他输了。
沈峪文的身形也瞬间佝偻下去。
“为什么?”
好一会儿,沈凌睁开眼,怨恨不甘的盯着卫蓁:“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卫蓁将令牌随手给了褚曣,勾了勾唇,道:“大概,是因为我运气好吧。”
谁能想到,她在西市买来的青年,会是铁甲军出身。
前一日
重栩突然来见她,向她坦白了身份。
她当时是万分惊讶的。
“承破之时,我受了重伤被淹没在尸身血海中,是一位老大夫救了我。”重栩徐徐将那段过往道来:“我醒来已是几天后,彼时承已经破了,也得知是樾州褚家赶走敌军称帝,立国号北阆。”
“铁甲军只忠于宗氏,主人没了,我存过死志,是那位老大夫说要我报答救命之恩,为他养老送终,我虽然并不想活,但确实受恩于人,便答应了。”
卫蓁自然明白,那位老大夫如此做是想让他活下去。
重栩说到这里,笑了笑:“老头子倒也很能熬,眼看着要入土的人,硬是多熬了五年,临死前还留下遗言要我好好活下去。”
卫蓁:“他怕你寻短见。”
“毕竟那时的铁甲军于百姓而言,就像是神明。”
是啊,只可惜他们被轻视疏忽多年,不然定能在那一战保百姓安平,重栩垂下头,咽下微哽继续道:“那之后,我也没了殉葬的想法,便将在铁甲军中所学尽数封存,可没了武功,我又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做苦力讨生活。
“就那样日复一日过了很多年,直到有一次闯了祸没钱赔,东家便将我带到西市发卖,刚好遇见了县主。”
卫蓁无声的看向他。
那时,她是看中他身强体壮,能做护院。
若知道他出身铁甲军,必然会将他的身契取出来。
“之后,县主将我给了公子,公子待我很好。”重栩顿了顿,看了眼卫蓁,偏过头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再之后,我,我与环娘”
他话未说完,卫蓁却明白了。
她虽很有些惊讶,但却是欢喜的。
这两个人能走在一处,也算是皆大欢喜。
“这事值得庆贺,我得好生为你们挑一份贺礼。”卫蓁笑着道。
重栩笑了笑,迟疑片刻后道了谢:“多谢县主。”
而后,他便继续道:“我原本以为日子会从此安定下来,可没想到一次意外,我见到了昔日同袍,陈护。”
卫蓁皱眉:“此人是?”
她没听过沈凌身边有这号人。
“就是十沈公子身边那位心腹,他如今化名张晁。”重栩道:“但他并不常在沈公子身边,偶去见面也是乔装,想来是怕有人会认出他。”
卫蓁便明白了:“原来如此。”
“我那时已不想改变现状,所以并没有露面,只暗中跟着陈护,看到他进了沈家,我当时第一反应是,或许他也是幸存下来,恰好留在了沈家,可那时我已经历过江南一事,知道沈家与魏家有勾结,沈家并不清白,所以便留了个心眼。
“而后没多久我就发现,陈护常常乔装出城,且都是一连多日都不回沈家,于是有一次,我便也乔装暗中跟着,也就是那时,我发现了真相。”
“我才知道当年还有很多同袍都活了下来,他们皆为沈公子效力,因为他,是承国最后一位皇子。”
卫蓁心念一动,所以,他知道铁甲军的根据地,但她此时没有问,认真听重栩继续道:“当时,我既震惊又慌乱,也曾生过动摇之心,因为我毕竟是前朝的铁甲军,忠诚是刻在骨子里的。”
重栩看向卫蓁,无声呼出一口气:“可我也明白,一旦我做了那个选择,便是与公子,环娘,县主为敌,思来想去,最终,我选择了逃避。”
“可是”
重栩偏过头,声音微哽:“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勾结敌国,残杀同袍,当年,我们不知道有多少同袍死在南爻西雩手人中,他作为承国皇子,竟然与他们为友。”
卫蓁了然。
所以这就是他今天来找她的原因。
“我犹豫了数日,直到素食斋的事一出,我才最后下定了决心。”重栩平复了会儿情绪,才抬起头道:“县主若有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就是。”
卫蓁听完倒也没有推诿,直接道:“你现在可知道陈护行踪?”
重栩:“他前几日回了沈家,就再未出城。”
卫蓁眸光一亮,道:“他这两日可能会出城调铁甲军攻奉京城,你可能拦得住?”
重栩一愣,错愕的看向她。
这一天,竟来的这么快。
“铁甲军也曾是百姓心中的英雄,我不想让阆军跟他们对上,你若能拦住,便能阻止一场自相残杀。”
卫蓁正色道。
重栩紧了紧拳,喉头动了动后,坚定点头:“我全力以赴。”
铁甲军的刀枪不应该朝向自己的同袍。
以防万一,卫蓁将苏晚棠和一部分亲兵给了重栩,又让十八联系兔一等人相助。
夜幕降临,大雪中,张晁带着几个死士,疾驰往城外而去。
重栩提着一杆枪,高坐于马背拦在路中。
二人曾分别为两小队统领,关系还不错,对方当即就认出了他,喝住马惊讶道:“荣池?”
重栩淡淡唤出他的名字:“陈护。”
“你还活着!”
张晁第一反应是惊喜,但随后就察觉到不对劲,他看了眼重栩手中的抢,敛住笑容试探道:“你怎在此。”
重栩看着他,道:“今日,我不能让你走。”
张晁明白了。
这是来者不善。
“你是替谁来的,且既然今日专程为我而来,想必是知道的更多,荣池,你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重栩沉声道:“我今日,为了我自己的良心而来,也正因为我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今日才会来。”
“陈护,你可还记得我们有多少同袍死在敌国手中,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二人曾并肩作战过,即便多年不见,也还有一定的默契在,张晁自然听出了重栩的意思,他身形一僵,好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主子做事自有分寸。”
“分寸就是勾结敌国,残杀同袍吗!”重栩厉声道。
张晁面色微变,但随后便恢复如常:“主子所做只是为了复国,当年若非褚家起了异心,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就是主子。”
重栩:“若没有褚家,这里早就已经沦为敌国领地!”
“可褚家为臣,他们就该忠君!而不是自立为帝!”张晁沉声道。
重栩盯着他好半晌后,道:“乱世之中,群雄涿鹿,能者居之!”
“荣池,你是铁甲军,终生该忠于宗氏,你若拦我,你就是叛徒!”张晁不打算继续耽搁下去,抽出马背上的刀,冷声道:“我有责任清理门户!”
重栩不怒反笑:“他要怎么争我不会拦,但勾结敌国,我便容不得!”
“此事只是权宜之计,只要主子登上龙椅,必然会报当年之仇!”
重栩默了默,长枪一横划去自己一片衣角:“我们道不同,不为谋。”
“今日你要走,只能踏着我的尸体。”
战斗一触即发。
早已埋伏的苏晚棠和亲兵也在此时冲了出来。
而早在之前,苏晚棠已经与兔一取得了联系,战至一半,他们及时赶到拦下了死士,重栩与苏晚棠则对付张晁。
重栩重提长枪,也用了之前在铁甲军中所学,但多年未动那些功夫手有些生,但有苏晚棠在,张晁也讨不到好,这场战斗持续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张晁死在了重栩枪下。
重栩从他身上找出令牌后,便让兔一带回了城,他留下埋了张晁的尸身。
毕竟同袍一场-
卫蓁简单的将缘由道来,沈凌听完,不由笑出了声:“果然啊,是运气好。”
没有重栩这个叛徒,他就不会败。
大约是看出了沈凌的想法,卫蓁道:“若没有重栩,你一样赢不了。”
沈凌停住笑声,目光阴狠的看向她。
“这既是为你布的局,你以为奉京城当真就只有这点儿兵力吗?”卫蓁淡淡道。
沈凌一愣,而后反应过来。
是了,既然是为他做的局,那之前离京的阆军自然也没有全部到边境。
“苏晚棠是苏将军的嫡女,她拿着我的令牌就能调动阆军。”卫蓁继续道:“此时此刻,潜伏在城外的阆军应该已将铁甲军包围了。”
“重栩还有铁甲军的令牌,有他在,便能一一收复铁甲军。”
沈凌眼神一变:“你想得美!”
“铁甲军只忠于宗氏!即便我死,他们也不会为你们所用。”
“是吗?”卫蓁淡淡道:“当年留下的铁甲军只有两百,其他的都是你们这些年四处暗中收编的,他们名不正言不顺,也没有在你祖父麾下受过训,你觉得,就凭你,凭一个勾结敌国的贼人,能让他们为你自戕?”
沈凌面色一变,死死瞪着卫蓁。
他好恨,也好不甘!
他这些年辛辛苦苦养出来的人,最后竟便宜了他们!
卫蓁没再开口,偏头看向褚曣。
褚曣对上她的视线,一时舍不得挪开,头也不回的将手里的牌子扔给宋淮:“押下去。”
宋淮看了眼牌子上的名字敛眸道:“是。”
然不等他有所动作,便传来一阵惊呼,他转头看去,却见沈凌不,宗凌唇边挂着一丝血。
他咬毒自尽了。
他看着他,眼里还满是仇恨:“我,不会落到你的手里。”
“凌儿!”
沈峪文接住宗凌,眼眶含泪悲痛唤道。
宗凌抬眸看向他,唇边的血迹越来越多:“输,输了,就别受,苦。”
沈峪文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重重点头,哽咽道:“我知道。”
宗凌闭上眼睛前,往齐云涵的方向望了眼。
那道娇俏的人影被宋淮挡的严严实实,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
眼前最后的画面,竟是昨日初雪,他撑着伞牵着她走下马车。
耳边似还传来多年前少女温软的声音:“沈凌,下雪了。”
时至今日,他不后悔。
不后悔利用她,也不后悔喜欢她,若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他现在只恨自己为何没再做的周全些。
明明只差最后一步,他就能两全其美了。
但意识消散之时,他脑袋里恍惚闪过一个念头。
若他不是前朝皇子,只是沈凌,那么是不是
可终究没有如果。
齐云涵听到惊呼本要转身,但被宋淮折身挡住了。
她抬眸看了眼他冷冽的面容,对上他深邃的视线,轻轻低下头。
宗凌落了气,沈峪文也咬了毒。
沈家败落,沈党中冒了头的也下了狱。
处理好前朝,便到了后宫。
陛下并没有中毒,但染了风寒是真的,中毒一事只是皇后与太子联手演的一出戏。
太子对外是这么宣称的。
而真正知情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皇后为保褚暄,几月之后放下凤印,久居佛堂不出,后宫诸事暂由徐妃打理,当然这是后话-
这一夜,众臣可谓是心惊胆颤,听闻陛下无碍,今日休朝,便都急急忙忙出了宫,回家与亲人团聚。
而齐大人左等右等,没有等到齐云涵,最终还是长福过来赔笑道:“大人,要不您先出宫,齐姑娘这次立了大功,陛下定会论功行赏,指不定到什么时候呢。”
齐大人:“无妨,我等她。”
长福面露苦色:“”
这怎么等嘛,人早被宋大人给带走了。
“大人啊,出了这么大事,夫人定是着急的,要不您”
他话还没说完,齐大人却突然明白了什么,眯起眼:“我好像也没有看到宋大人?”
长福干干一笑:“这出了这么大的事,宋大人肯定很忙”
“忙?”齐大人语气不善道:“他是忙着拐人家女儿吧!云涵是不是被他拖住了!”
长福:“齐大人你这话说的”
“哼!”齐大人:“告诉他,一个是时辰内给我送回来,不然,他想都别想!”
齐大人说罢便甩袖离开了。
长福终于应付过去,刚进殿中林阙便出来了,劈头便问:“殿下与县主呢,这怎么一眨眼人就都不见了,陛下要见他们呢。”
长福深深吸了口气:“县主身上沾了血,自是要换了衣裳才能面圣。”
“那齐姑娘与大宋大人呢?他们也取换衣裳了?”林阙皱眉道。
“啊对对对,宋大人不是在奉京狱也受了伤嘛。”长福打着哈哈道:“总管稍后,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唉,他只是一个太监,这一对一对儿为难他作甚呢。
一处无人的偏殿里,齐云涵被宋淮逼到角落,慌乱无措的看着他。
方才她本来要随父亲出宫的,谁知这人趁乱将她拉到侧出口,抱到了这里来,一路上还遇到了好几个宫人,吓的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可到了这里,他又不说话,只冷飕飕盯着她。
“你”
“你可知道我的心意?”
齐云涵刚要出声,宋淮就打断她,好像生怕她说出什么他不愿意听的。
齐云涵面颊一红,睫毛乱颤着轻轻点点头:“嗯。”
他把她弄来就是问这个?
“你怎么想?”宋淮又道。
齐云涵皱了皱眉,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抬头:“你是在跟我表白吗?”
宋淮喉头一动,沉声道:“是。”
他回答的很生硬,但按在柱子上的手上的青筋却暴露了他的忐忑。
喜欢的人跟自己表白,大概没有人能住喜悦之情。
齐云涵眉眼不自觉的弯了弯。
她这点儿心思自然瞒不过识人无数的宋淮的眼睛,他提着的心缓缓落下。
所以,她对他并非无意。
“你愿意嫁给我吗?”
话一出口,宋淮就觉得好像有些操之过急了,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他只能绷着等她的回答。
齐云涵愿意的话到了嘴边,被她强行压了回去。
她答应的太快,会不会不太矜持?
“我答应又如何,不答应你又待如何?”
宋淮看着她飞快颤动的睫毛,眼底终于染了笑意,他低下头靠近头:“若你愿意自是皆大欢喜,我立刻便请陛下赐婚,风风光光,欢欢喜喜迎你过门。”
“要是不愿意”
齐云涵压着砰砰跳的心,等着他继续说,等了半天他都没再开口,她便抬头望去,才一抬头眼前便覆下一片黑影,然后她的唇便被堵住了。
齐云涵惊愕的瞪大眼,整个人都僵住了。
好在宋淮也没有太欺负她,很快便离开了,他道:“要是不愿意,我便将你强行掳走,带你私奔,浪迹天涯。”
齐云涵愣愣的看着他。
他疯了吗?那他就不能再问一次吗?
然还不等她开口,她的身子就腾空而起,反应过来时又被他拦腰抱起,齐云涵吓的连忙阻止他:“你,你要不再问一遍吧。”
宋淮忍着笑意,冷冷道:“问什么,反正你也不同意,我这就带你去收拾行囊。”
“不,不是,你再问我,我就答应了。”齐云涵搂着他的脖颈,急急出声。
宋淮似信非信的问:“真的吗?”
“真的!”
齐云涵眼看他已快要穿过长廊,忙重重点头。
“行,那我再问一遍。”宋淮停住脚步,低头看着她:“乔乔,你愿意嫁给我吗?”
齐云涵点头如捣蒜:“愿意!”
宋淮点点头:“好。”
他说罢便抬脚继续走。
“不是,我都答应了,你怎还要私奔!”齐云涵焦急道。
宋淮终是没崩住,轻笑出声:“这是去陛下寝殿的路。”
齐云涵愣了愣,仔细看看,果然,这
“你故意的!”
宋淮弯着唇看向她:“我怎么舍得带你私奔呢,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死皮赖脸住到齐家去,直到你答应为止。”
齐云涵:“”
她愤愤的看着他,却又实在发不出脾气。
她已经很久没见他这么笑过了。
不过,他会死皮赖脸?
半晌后,齐云涵轻轻出声:“我可以反悔吗?”
宋淮坚定道:“不可以。”
齐云涵失落的低下头:“喔。”
却没看见宋淮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浓-
圣上寝殿外的假山
“殿下别”女子细微的轻吟声溢出:“唔,有人”
褚曣将人困在隐蔽的假山后,吻的格外凶狠。
卫蓁挣脱不过,一边沉迷,一边反抗:“殿下,要面圣”
“不急。”褚曣咬着她的唇瓣道:“孤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亲过了。”
卫蓁竟从中听出了几分委屈。
她有些哭笑不得,阻止他在她身上肆虐的手:“有血”
“无妨,蓁蓁怎样都是好看的。”
褚曣在她脖颈处吻了吻,声音沙哑道。
眼下他有继续往下的趋势,卫蓁急的忙去推他:“殿下,这里人多眼杂。”
“那人不多的地方就可以了?”
卫蓁不答。
褚曣便将她拥得更紧,颇有种要在这里做些别的的意思,卫蓁哪怕知道他是故意的,也只能应:“好!”
得偿所愿,褚曣终于松了些力道。
“面圣后,去东宫。”
卫蓁:“好。”
褚曣这才放过她,又在她唇上亲了亲:“没想到,蓁蓁这么厉害。”
“既救了官眷,又不费一兵一卒收复了铁甲军。”
卫蓁道:“收复铁甲军是重栩的功劳。”
“若没你慧眼识人,这事也成不了。”褚曣道。
卫蓁眼神闪了闪:“既然臣女立了这么大功,那殿下是不是要赏臣女点什么?”
褚曣皱眉:“孤都是你的了,还不够吗?”
卫蓁摇头:“还差点什么。”
“孤有金山堆堆。”
“也还是差点什么。”
褚曣哼了声,掐住她的腰:“说吧,想要什么?”
卫蓁伸手环住他的腰身,仰着头柔声道:“既然铁甲军是我收复的,那他们是不是要归我?”
褚曣眯起眼,捏了捏她的脸:“原来打的这个注意啊。”
“殿下应不应嘛。”
卫蓁笑容可掬的看着他。
褚曣挑眉:“那你试试贿赂孤。”
卫蓁眨眨眼,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孤觉得还差点什么。”
卫蓁忍着笑,又垫起脚吻了吻。
“孤觉得,也还是差点什么。”
卫蓁学着他方才的样子,望着他:“说吧,想要什么?”
褚曣便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卫蓁面色一红,又羞又恼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登徒子!”
“这句孤都听腻了,要不孤教教你怎么骂人。”
卫蓁:“”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答不答应?”褚曣逼近她:“不答应,铁甲军孤可就收编到禁军了。”
卫蓁咬咬牙,罢了!
她就算现在不答应,只要他惦记着,早晚也会得手,还不如换几万铁甲军。
“我答应!”
卫蓁咬牙切齿道。
“孤怎么瞧着你很勉强?”褚曣皱眉道。
卫蓁莞尔一笑,亲了亲他的下巴:“没有勉强,一点都不勉强。”
褚曣这才故作大度点头:“好吧,区区三万,给你就是。”
“谢殿下。”
卫蓁又亲了亲他。
“再来一个,这边”
“嗯,这边也要。”
“还有这里这里”
卫蓁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哄道:“够了够了!”
“不够,永远都不够。”
太子将她扯回来,在她脸上胡乱亲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你准备让谁统领?要是没人的话孤可以送你几个?”
卫蓁摇头:“有人!”
重栩就是最好的人选。
“重栩?”太子猜测道。
“嗯。”
卫蓁道:“但得先去问汤大人把人要回来。”
太子点头:“好,他要不给,孤给他金山堆堆换。”
卫蓁:“”
还挺大方-
陛下寝殿外,两方人迎面撞上。
齐云涵脸一红,赶紧道:“快放我下来。”
宋淮知她脸皮薄,便轻轻将她放了下来。
一落地,齐云涵便认真解释:“我脚受伤了,所以才让他”
太子和卫蓁同时挑眉:“喔。”
齐云涵:“是真的!”
她看向宋淮:“你快解释解释啊。”
宋淮正色道:“是真的。”
太子和卫蓁又同时点头:“嗯,是真的。”
宋淮:“他们信了。”
齐云涵皱皱眉,是吗,真的信了吗?
她怎么觉得不对。
不过
“太子哥哥与蓁蓁越来越有默契了,动作说话都一模一样。”
“是吗?”再次异口同声。
褚曣卫蓁相视一笑。
眼中皆盛着万千柔情。
“哎哟,可算是回来了。”林阙听到动静迎了出来:“陛下都等欸!”
林阙看着眼前四人。
卫蓁依旧是一身血迹,宋淮也仍是方才那身衣裳,头发半散着。
他看向随后跟出来的长福:“不是说去换衣裳了吗?”
长福:“”
“可能是忘了吧。”
林阙:“”
去换衣裳却忘了换?他傻吗?
“不管了,先进去吧,陛下等候多时了。”-
屏风已经撤去,地上也被清理干净。
圣上半倚在床榻上,看着走来的一对一对,没好气的哼了声:“就这么急?连赏都来不及领?”
太子宋淮脸皮厚,面色变都未变一下。
卫蓁已被太子锻炼出来了,只心虚的低下头,只有齐云涵一张脸涨的通红。
“这次都有功,说说吧,想要什么啊?”圣上见此,便岔开话道。
太子正要开口,就被圣上打断:“长幼有序,你哥哥先来。”
太子闭上嘴:“哦。”
宋淮眉头微凝,还不待说话,圣上便道:“阿淮,这次你受委屈了,你想要什么,同父同朕说。”
若是以往,宋淮自然会说没什么想要的,但现在
他看了眼身边的齐云涵,拱手道:“回陛下,臣想请陛下赐婚。”
圣上眉眼带笑,长长喔了声。
“好好好,小事。”
“谢陛下。”宋淮。
齐云涵低着头,唇角微微弯起。
太子皱眉:“当时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圣上看向他,又看看卫蓁:“我没给你赐婚吗?”
赐了是赐了。
但那是他自己挣来的。
“不公平!”太子掷地有声。
卫蓁拉了拉他的衣袖,哭笑不得瞪他。
人家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他添什么乱!
“我是自己闯了阆王府,郡主府的,他也得自己去闯一闯!”褚曣据理力争:“不然,您就是偏心!”
圣上:“”
圣上气的拿起一个枕头扔过去:“我就是偏心怎么着!”
眼看要引发一场父子大战,卫蓁忙道:“不如,让云涵自己决定?”
宋淮眼皮子一跳,心中当即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齐云涵从他身边探出头,眼睛亮亮的:“可以吗?”
圣上换上一副笑颜,慈爱道:“当然可以。”
齐云涵对上太子鼓励的视线,抿唇一笑:“我觉得太子哥哥说的有理。”
圣上:“”
林阙长福:“”
卫蓁:“”
卫蓁心虚的看了眼宋淮,这不能怪她啊。
这是他自己内院着火了。
“那既然这样”圣上调整的倒是快,一副看好戏的神态盯着宋淮:“圣旨先留在我这里,等齐家何时点了头,你再来拿。”
宋淮瞥了眼太子:“臣遵旨。”
“那,齐丫头想要什么?”圣上看向齐云涵。
齐云涵想了想,摇摇头:“回陛下,臣女没有什么想要的。”
她好像什么都不缺。
圣上看了眼林阙,后者恭敬退下。
“那行,到太子和蓁蓁了,蓁蓁,你想要什么呀?”
卫蓁正要开口,太子便道:“收复的铁甲军给蓁蓁。”
“又没问你。”圣上白了他一眼,但还是道:“允。”
圣上慈爱问道:“蓁蓁还想要什么,同父皇说。”
太子:“”
这变脸是不是太快了些?
卫蓁被那声父皇弄得面上一热:“臣女没其他想要的了。”
圣上:“没关系,若是将来想要什么了,跟父皇说就是。”
“是。”卫蓁没再继续推拒,屈膝回道。
“你就不用了吧。”圣上看着太子:“反正你想要的你自己也能得到,得不到的朕也给不了。”
褚曣:“哦。”
此时,林阙去而复返。
向圣上呈上一个红木匣子。
圣上便招了招手:“蓁蓁,齐丫头,来,过来。”
卫蓁与齐云涵对视一眼,都猜到了什么。
齐云涵脚上有伤,长福便搀着她到了圣上跟前。
林阙打开红匣,只见里头放着一对镯子,一红一白。
“这是曣曣阿淮母亲留下的东西。”圣上将镯子拿起来,面上带着几分怀念,和温柔的笑意:“今日,我便将它们给你二人。”
卫蓁与齐云涵双双跪下。
圣上先是拿起白镯递给齐云涵:“齐丫头,阿淮的母亲都走得早,这些年府里也没个人能管得住他,你可得替朕好生管管,他要是敢不听,敢欺负你,你便来找父来找朕,朕给你做主。”
齐云涵重重点头,恭敬接下:“多谢陛下。”
圣上又拿起红镯递给卫蓁,话还未出口,眼眶就先红了:“蓁蓁啊,那些年,你受苦了。”
“陛下”
圣上笑了笑:“不过好在苦尽甘来,以后太子就交给你了,要是他要再犯浑你就抽他,他要敢还手,父皇就给你另找一个夫婿!”
褚曣面无表情的看着圣上:“”
卫蓁微哽,笑着点头:“多谢父皇。”
褚曣眉头一挑。
嗯?父皇?
“好,好孩子,都快起来吧。”
二人又谢了恩才起身。
长福正要上前搀扶齐云涵,就被宋淮抢先一步。
他后退了退。
好吧,他多余了。
“林阙,赏赐可都备好了?”圣上抬头问道。
论功行赏,自然还有其他赏赐的。
“回陛下,都备好了。”
“行,昨夜忙了一夜,都早些回去吧。”圣上道:“太子,阿淮,你们亲自送赏赐过去。”
太子:“”
太子看了眼卫蓁,后者面不改色的谢恩。
答应他面圣完去东宫的呢?
小骗子!
卫蓁感受到他视线,很是无辜。
这是陛下安排的,不能怪她啊。
太子哼了声,不情不愿的出门,带着给卫蓁赏赐的金银珠宝出门。
齐云涵一出殿门,宋淮便要抱她走,被她着急的拒绝了:“我可以慢慢走!”
这么多人,太羞人了!
宋淮见此只能作罢。
卫蓁上前搀扶着齐云涵:“我们走吧。”
齐云涵朝她轻轻一笑:“嗯。”
望着二人的背影,太子与宋淮双双陷入了沉默。
太子不满的用胳膊撞了撞宋淮:“你怎么不扶?”
他还想牵着她走呢!
宋淮惦记着刚才的仇怨:“殿下要是能拉住县主,臣就能扶。”
“臣听说殿下在郡主府闯阵时,受了很多伤。”
太子:“所以呢。”
“齐家没有人会阵法,臣应该不会受伤。”宋淮。
太子:“”
太子咬咬牙,好一会儿后,凉凉道:“但是乔乔有两个哥哥!”
宋淮不做声了。
两个哥哥啊,齐云沐和齐云澜喜欢什么来着?
太子获胜,哼了声后径自大步上前走到卫蓁身侧,藏在衣袖下的手轻轻勾住她的:“你刚刚是不是叫父皇了?”
卫蓁愣了愣,但看了眼太子那张臭脸,到底是没将人甩开:“没有,殿下听错了。”
“不可能,孤听的真真切切,父皇都叫了,是不是改叫夫君了?”
卫蓁偏过头不理他。
这个人是越理他越来劲,干脆当做没听到。
而另一边,宋淮也握住了齐云涵另一只手:“我扶你。”
齐云涵刚想拒绝,卫蓁便轻轻碰了碰她,她这才发现太子也拉着卫蓁,抿了抿唇后,便默许了。
四人并肩而行,远远瞧着,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只有隔得近了,才能看到两边的男子都摆着一张冷脸。
而中间的姑娘则有说有笑,好不融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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