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酒吧的夜还在继续。
本来陆明宴没来,他们一群人还要放肆一些,纵然自己没带女伴来,但是酒吧里面都是女的,随便勾勾手就有。喜欢就一起玩,玩开心了再过个夜。总之不会让自己闲着,但陆明宴在,大家却不自觉收敛。总归就是陆明宴气场太强又太禁.欲,平时怎么玩都可以,在他面前不知不觉就有点放不太开。
翟天宇刚才说了大堆,卓城没有反应。
过一会儿,才又重新坐起来,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就往嘴里灌。
他旁边的郭志飞想拦,没拦住。
“城儿,别喝了,再喝又醉了!”
卓城狠灌一杯酒,也不是刺激过甚还是酒太辛辣,不知怎么就笑了,笑着笑着,笑出了泪:“你们没有真心爱过谁,你们不懂,你们不明白。失去了她,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我生不如死,我真的会疯!”
见他如此,在座的人都觉得他有些魔怔了。
不过就是失恋吗?
至于痛苦成这样,又疯又死?
郭志飞就说道:“知道于望舒是什么样的人,当初你就不该……现在后悔也晚了。”
翟天宇:“太夸张了你,城儿!女人千千万,不必非在一个树上吊死吧!”
卓城却不再理会,又无力瘫回在沙发上,摇头喃喃:“你们不懂,都不懂……”
都知道他喝醉了,说什么也白说,索性放他一个人自己在那冷静一会儿。
郭志飞见他这样,也没别的办法,暗叹一声,转而注意力又落在了他对面的陆明宴身上。
就见到陆明宴骨节分明的长指在手机上打字,似乎在回谁的信息,后来就算没有再动作,视线也一直落在手机上,微微勾起的嘴角,脸上尽是温柔的神色。
一下勾起郭志飞的好奇。
要说认识陆明宴这么久,他都是不近女色,理智到近乎冷酷。怎么忽然对着手机这样温柔?
只是这个疑惑也只在脑子里稍闪即逝,很快他又被其他人拉着去喝酒。
刚一杯酒下肚,就听见不远处展鹏的大嗓门在喊:“宴哥,要去哪儿?”
抬头一看,陆明宴手中握着手机,迈着长腿正往外走,闻言留下一句:“有事,先走了。”
推门,走了出去。
包间里,大家都喝嗨了,谁也没有为陆明宴的离开多半分的注意。
卓城喝醉后,闭上眼睛又躺倒在了沙发上。
“怎么办,今天晚上谁送他回去?”翟天宇问。
“答应了娜娜今晚上要早点回去,我不能送。”李继第一个说道。
“我也不行,喝了酒,不能开车。”
郭志飞这一晚上都在陪着卓城喝酒,他也快不行了,无力挥手:“你们送。”
说来说去,最后也没一个,翟天宇喝最少,但是他现在窗户这里,正对着楼下大厅,看中个楼下舞池跳舞的女人,那妖娆的舞姿,火辣辣的身段,仿若能勾魂。蠢蠢欲动,是断然不会想在现在这个时候离开的。
翟天宇说道:“为什么要我们去送,他没人来接吗?昨天不就是孟清盈来把他接走,今天再让盈盈过来接一次不就得了?”
孟清盈被卓城带着来过两三次,她性格好,和卓城几个朋友都相处得不错,还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翟天宇说完就掏出手机。
郭志飞看他要打电话给孟清盈,赶忙伸手阻拦。
“别!昨天让孟清盈来接他,他醒了以后差点没打电话把我骂死,我可不想再挨骂一次!”
翟天宇:“怕什么!谁让他自己喝那么多,还怪我们咯?盈盈不比于望舒好?我就问,这么多年,于望舒正眼瞧过我们没?看我们像什么垃圾。别以为我不知道。在她心里,我们就是一群混子,靠着家里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二代!仗着学习成绩好名牌大学毕业,于望舒打心底里就瞧不起我们!”
“不过她看不起我们,我也没见得有多喜欢她。现在好了,城儿和她分了,正好再另找一个。都不用去物色,就有一个现成的!要让人走出失恋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就是马上开展另一段感情啊!”
翟天宇大道理一堆,说完再度拿起了手机拨打电话。
看卓城这两天醉生梦死喝成这样,郭志飞竟然被他的歪理给短暂的说服了。
等他把手机拨通,当真喊了孟清盈郭志飞才如梦初醒。
晚上来的时候,卓城还专门交代了如果喝醉,绝不能喊孟清盈来,他和孟清盈已经彻底断了。
结果……完了!这下真的要完!
转头看看尚且躺在沙发上神志不清,口中喃喃喊着于望舒名字的卓城。郭志飞在这时候,很慎重在考虑,如果他头上顶个锅盖,明天能否逃过卓城的追杀?-
陆明宴走出包间,走向电梯。
给于望舒打完信息后五分钟,没有收到于望舒的回复。
手机轻握在手中,直到走至电梯前,摁下向下的那个按键,才将手机打开,摁下那一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于望舒这头,是被陆明宴发过来的那一句吓到了。
……第一次。
陆明宴??
以陆先生前一夜的持久与技巧,看起来实在是不像。
更何况,陆明宴的相貌身份地位皆摆在那,主动的女人前仆后继,但他现在却告诉她他还没有过,要求负责?
陆先生又在和她玩笑?
如果陆明宴不是在开玩笑,那就更荒唐了!他是第一次,难道她就不是了吗?
为什么会要让她负责!
荒唐!
荒谬!
关于这个问题,于望舒是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了,只干脆当做没有见到。
不过话说回来,第一次就能那么……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思绪持续发散,不自觉就回忆起了一些不该回忆的,于望舒将自己裹在被窝里,闭着眼摇了摇脑袋。
也就在这时,手机又开始持续振动起来。于望舒看了手机之后,就将手机顺手搁在枕旁,手机一响,她便睁开了眼,整个房间里,就只有那一处,持续亮着光。
不用看,于望舒都猜到是谁打来。
起初她没接。
但是手机持续嗡嗡的响,仿佛在催促什么。
于望舒想忽视掉它都办不到,终于还是伸手。
“喂?”
冷夜里,于望舒的声音轻而低柔,于寂静的室内响起。
“在哪儿,于望舒。”
电话通了之后,便只听陆明宴在电话那头问。声音低而清越,透着陆明宴独有的冷,隐带着一股强势的味道。
可不知怎么的,于望舒竟然从这样的声音中,听出了一股子的柔软来。
一定是她才睡醒产生了什么错觉。
既然已经打电话来问,于望舒没法子再不回答。
“在家。”
电话搁在耳边,于望舒轻声说道。
“等我,一会儿就来。”
电话那头,陆明宴听见于望舒的回答后,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强势挂断了电话。于望舒听着手机嘟嘟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的懵。
怎么就要过来了?
于望舒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半钟,时间已经很晚。
这个时候来,很难不让人多想。
等等,陆明宴说他要来,他知道她住哪里吗?-
是忽然断线了?
于望舒看着手机想。
可事实证明陆明宴并不是忽然断线,后来陆明宴就真的没再打电话过来。
于望舒从知道陆明宴要来后,就处于一种很懵的状态。
一是不知道陆明宴究竟知不知道她的地址,他问都没问一下就挂断了电话,二是不知道陆明宴为什么要来,这个时间点,他来……做什么呢?
该不会真是来找她负责?
冬日夜冷,于望舒舍不得离开她温暖的被窝,她也不知道陆明宴究竟什么时候来,到底会不会来。最后,她伸手,开了灯。
靠坐在床头,想了想,终于还是给陆明宴发了一个她家的地址。
陆明宴来得不慢。
感觉也就没一会儿的时间,门铃声就响了起来。
于望舒这时候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也做好了他会来的准备。
门铃响起之后,于望舒往身上套了一件外衣,穿起拖鞋去为陆明宴开门。
榕城的夜比白日低上好几度,非常的冷。于望舒这个房子装修时没有安装地暖,冬天她也不喜欢开暖气,觉得太干。
门开之前,先从监控里看了一下,确定了门口的确实是陆明宴,才开了门。
“陆先生怎么这么晚来?”
门开之后,并没有立即邀请人进来。于望舒抬起头问。
于望舒对于自己的地盘有一种很微妙的界限感。连卓城,这么多年,也只在她的家中待过白天,从没过夜。
不是卓城不想,而是于望舒不允许。
陆明宴今天晚上参加了一个晚宴,在晚宴上,从手机上看到了卓城失恋的消息,又去酒吧续了个摊。
没人知道,他在得知于望舒与卓城分手之后,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酥麻,刺疼,说不出的酸胀感,刺得胸口闷疼。
这种感觉,只有昨夜他将她拥进怀里的时候,才有过。可是她却这么的坏,连分手都不告知,让他明知她有男友有未婚夫,他身处于阴影之中见不得光,也忍不住要向她靠近。
那对他是多么大的诱惑。
无人能懂。
十几年,从学生时代,他目光便追随她,比卓城更认识她更早,比卓城喜欢她更久。
眼睁睁看着她成为了卓城的女朋友。
多少次,看着她就那样被拥入卓城的怀中。
她与卓城分手。
迫不及待,他只想见到她。
只想拥抱她。
只想,以后她都只属于他。
但是,陆明宴无疑是理智的,无论此时心情如何,他也知道不能在于望舒面前表现出一星半点,如若不然,只会吓跑了她。
她那样警惕,早晨时,还说要与他划清界限。
可是,他还是没能忍住。
对于于望舒的问题,陆明宴没有回答。门开后,见到她穿着毛茸茸的居家服,清淡着一张清丽绝尘的脸,微微张嘴,略显疑惑的神色望着他。
他胸口满胀。
伸手,轻拉她入怀。
只是一个很短暂的拥抱,在于望舒诧异的微微睁大双眼时,还没来得及反应,陆明宴就已将她放开。
一个拥抱的时间,陆明宴收敛住自己所有的情绪。
垂头,看着于望舒的懵懵而惊讶未散的双眼,轻声问道:“于小姐,我特地过来,不请我进去吗?”
于望舒被陆明宴的这个拥抱给弄得有点懵。
怎么也没想到陆明宴上来就先抱了下她。
不过很快就放开,好像是朋友见面的时候一样?像陆先生这样经营上市公司,经常跑国外,恐怕是很熟悉国外的礼节,也不知不觉将这个习惯带到了国内来。
于望舒在心中为陆明宴找到一个自认为很合理的理由,便也没有再为一个拥抱而多想什么。
毕竟昨晚都那样亲密过了,这一个拥抱,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难免因陆明宴突兀的举动,而扰乱了心神。也就没再纠结刚才的那个问题,侧身给陆明宴让路。
“请进。”
于望舒抬头,对陆明宴说。
她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模样,因刚才在睡觉,头发披散在肩膀上,并没有完全的清醒,还有些睡眼惺忪,睫毛长而翘,脸颊微微的泛着红润,唇因着脑子里有疑惑未解而微微嘟着,穿一身毛茸茸的居家服,她现在看起来顶多像是十八岁,才刚结出果子的青涩水蜜桃。
有别于往日清淡疏离的模样。
陆明宴放在身侧的双手微动,压下那心中强烈想抚摸她的冲动,轻点下头,他跨步走了进来。
于望舒从鞋柜中拿出一双拖鞋。
这是准备给卓城的鞋。
过年的时候准备年货,去超市里看见有打折时候买的,因着卓城在这里一直有旧拖鞋在穿着,暂时还没用上。
当然,现在卓城的旧拖鞋已经一并让于望舒在下午的时候扫地出门。
“你穿多少码?这双拖鞋四十四码,新的,不知道你能不能穿。”
于望舒将这双驼色的拖鞋放在陆明宴脚边。
卓城的脚码在男士中不算小,这个码子应该基本都能穿上。就算小了也只能将就,目前只有这一双能给陆明宴穿。
于望舒的家中出现男士的拖鞋,再正常不过。陆明宴一看便知,这本应该是谁的,四十四码的拖鞋对应四十三码的脚,正是卓城的脚的码子。
他人高,脚也长,比卓城穿的还要大一个码子。平时买拖鞋要买四十五四十六。
陆明宴垂头看一眼拖鞋,敛下眉目,回答道:“能穿。”
于望舒闻言,点点头。
便也没在继续关注这鞋子的问题,自然没注意到陆明宴穿上这双拖鞋之后,微微露出鞋底面的脚后跟。
待陆明宴穿好鞋,两人一前一后的房内走去。
于望舒想起此前一直在疑惑的问题,走的时候问他:“如果我不发地址给陆先生,陆先生能找到……”我的家吗?
只是于望舒还没有将话说完,手腕忽而被后面的那人握住。
于望舒疑惑转头,目光才刚触及陆明宴,人却已经被陆明宴一个使力,拉了过去,他的手很顺当便搭在了她的细腰上,将她整个环在怀中。
“……陆先生?”于望舒只来得及一声惊呼。
在于望舒错愕的眼神中,陆明宴双目盯在她微张的薄唇,喉结微滚。两三秒,陆明宴将视线转移至她的双眸。陆明宴声音微哑低沉:“于望舒,能不能不要再叫我陆先生?”
距离太近了……
虽然已做过男女间最亲密的事,但她与他实则没熟到这个程度,于望舒仍不习惯,手移至陆明宴的胸膛,微微有些推拒,却难抵陆明宴的力气。
“陆先生?”
于望舒错愕。
不叫陆先生,那要叫什么?
似乎他们还没那么熟。
陆明宴不是关注别人情绪的人,唯独除了于望舒,关注她仿佛已经成了他的本能。而他现在,敏感的从她的视线和语气中,感受到她对他的陌生和疏淡。
眸光微暗,眼睫低垂。
这时候于望舒才惊奇的发现,原来陆明宴的眼睫毛,竟然也是那么的长,像把小扇。
不过也是。
陆先生本就是格外英俊的,只不过由于他累积过高的财富和地位,很容易让人忽略他本身。只能说俊美的相貌之于他,并不是必要,而只是锦上添花。
“……陆先生?”
于望舒开始推拒他。这样的姿态过于亲昵,于望舒很不自在。
却在这时,陆明宴忽而埋首下来,亲咬一下于望舒的耳垂,带着一股于望舒都察觉不出的轻微不甘。
男人的心,于望舒不懂。
但是身体上的碰触,却让于望舒顿时便僵住,不再动弹。
她异常敏感,耳垂尤甚。
陆明宴肯定已经发现,才总是喜欢在她的耳垂边缘流连忘返。
呼吸温热,唇流连于她的颈,些微的沙哑,让总是清冷的声音染上别样的性感,靠得极近,贴靠在于望舒耳侧再度说:“……不要再叫我陆先生,叫点儿别的。”
于望舒难以抵挡,也是在对上陆明宴,她才终于知道男色的可怕之处。
以往和卓城一起的时候,任是再火热的气氛,她也能冷静叫停,轻易抽身。
可是这对于陆明宴,却行不通。
似乎对于他,她奇异的失去的抵御的力量,于望舒将之归结为她与陆明宴不同寻常的关系,毕竟曾经那样亲密过,身体已经有了记忆。
只得求饶一般的音调问道:“那,那……要叫你什么?”
明宴。
老公。
亲爱的。
脑中瞬间闪过他所知道的所有的亲密的称呼,最终将那些痴妄悄然掩藏,选了一个最平常的。
轻声诱哄,“乖,叫我的名字。”
“……陆,陆明宴。”
于望舒以为听了陆明宴的话,陆明宴就能放过她。
然而,她却不知,她娇柔喊他的名字时,他最是难耐。如昨晚,如现在。
他极力隐忍,才能忍下想将她禁锢在怀再不让她去看别人的冲动,他已冷眼旁观够了她与卓城。陆明宴视线触及她那诱人的唇,眸光越深越黯,终于微偏下头,轻轻含住。
于望舒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与人接吻。
就连卓城,也很少。
这种唇齿相交,相濡以沫的感觉,让于望舒感觉过于亲密,她向来不太喜欢。
但陆明宴总是一来就盯准她的唇,昨天夜里如此,昨天清晨如此,今天一来也是如此。
待他够了,终于将她的唇放开。
于望舒才要大吸一口新鲜空气,却忽而由吸气变成了惊呼。
“别……”
她让他来,真的没想过要做别的。
她昨夜已经做够了。
今天身上还疼。
“放心,今天晚上不做。”
嘴上这样说着,行动却与嘴相反,弯下腰,伸手勾住她的腿弯,将她拦腰抱起。
在于望舒的惊呼声中,直接将于望舒抱着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他看着瘦,实则都是肌肉,劲瘦结实。应该是平时都有健身,轻轻松松就将她抱起。
卧室有两个,都关着门。
“你的房间是哪一个?”陆明宴在门前驻停。
于望舒真不习惯让人抱来抱去,何况还是在自己家里,她不是没脚。可是很显然,陆明宴性格强势,并不听她的。
索性破罐子破摔,将头埋在陆明宴怀里,而手,则指向主卧室-
于望舒没想到还可以这样。
陆明宴的确什么都没做,但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于望舒瘫在床上没有力气,目空看着天花板,听从卧室之中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
陆明宴去洗澡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又发展成现在这样,明明在陆明宴来之前,她还想得好好的。
和陆明宴说清楚昨夜那件事,还有什么负责不负责。
既然大家都是第一次,那就扯平了,何来负责一说?
双方开诚布公说清楚,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
可……
想象很顺当,实施起来却困难重重,面目全非。
从陆明宴走进这个房子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开始不对劲了起来。
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就先滚到了床上。
好吧,不是滚。
总之就是越理越乱,乱了套了。
明明她不是喜欢那件事的人,现在却看起来她很急色似的。
不仅享受到了,还哭得很大声。
陆明宴洗澡并不花多长时间,家里以前还有卓城的一些衣物,不过今天统统被于望舒打包快递走,一件不留。
所以陆明宴出来时,只能在身上围一条于望舒给他找的浴巾。
陆明宴洗完澡后,到床上来,他的头发只用毛巾随意擦一擦,没有滴水,但却还是湿的。
于望舒不能让他就这样上她的床。
她的床,说起来连卓城都没躺过,今天却……唉,总不能翻脸无情,享受过之后就将陆先生一脚踢回家,天都这样晚了。
“等等,头发吹干再睡。”
连陆明宴裹着浴巾走过来,于望舒从床上爬起,再从柜中找了吹风递给陆明宴。
陆明宴吹了头发,他发短,耗时不用两分钟,就全干了。
这时候,于望舒已经很自觉躺在床的那一边,给陆明宴让出了可供睡觉的位置。
陆明宴看那大半张床的空位,于望舒只占据了一张床的床沿边。没说什么,陆明宴关灯之后,躺了上去。
于望舒感觉到,随着陆明宴躺在床上,床微微往下陷。
今天晚上又和昨天情况不太一样。昨天她确实是累极了又弄脏了床,两个人只能躺在那么小半张床的地方。而今天,她才刚睡了好几个小时,人还清醒着,累倒也就刚才累,现在缓过来了就还好。这种格外清醒的情况下,却偏偏要和陆明宴躺在同一张床上睡一觉,别提心中有多尴尬。
还要同盖一条被子……
如果不是怕嫌弃得太明显,她都想去柜子里另外找一床被子出来,一人盖一床,分开睡。
而现在,也是不能这么做了,和赶他出门一样的道理,有享受过就翻脸不认人的嫌疑。
从陆明宴上床之后,这么多年独属于自己的床被陌生的气息侵袭,于望舒不自觉身体微微僵硬,崩直了背脊。
几分钟没有其他的动静,于望舒背对着,只能感觉到陆明宴躺在床的另一边,离她还算有点距离。
她刚才睡太多,现在太清醒,根本睡不着。
又几分钟后,一直维持同一个姿势有点累,于望舒有点想翻身了。
可是她又怕陆明宴还没睡,听见她翻身的动静,不太好。
于望舒又忍了一会儿。
实在忍不住。
才想微微转一下身体,从身后,忽然传来陆明宴的声音。
“于望舒。”
他的声线本来就偏冷,好像也没有睡意,所以听起来格外平稳冷静。
冷不丁冒陆明宴喊她的名字,于望舒微愣了一下。
忽然一只大手伸至她的腰间,稍稍一收拢,就将她带入男人炙热的怀中。
“睡过来点儿,隔那么远做什么?”
刚才听着还隔一段距离的声音,不过片刻,便从头顶上传了来。
于望舒被陆明宴揽入怀,整个儿都僵硬了。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抱她,各睡各的不好吗?抱在一起做什么,想翻身都不方便。
最主要的,她跟他根本不熟!
“很紧张?”
陆明宴低沉的嗓音轻声问道。
倒也不是什么紧张,就是觉得没这必要。抱在一起睡哪里能有自己一个人睡舒服呢?想怎么翻身就怎么翻身,昨夜和他一起睡了几个小时,睡得她脖子僵。
但是这些话是断然不能在此刻说出口的。
在他怀中,她轻轻摇了摇头。
“放心,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他又说道,像是保证。
对于此,于望舒只轻轻“嗯”一声作为回应。
记得他刚才抱她进来前他也这么说。
结果呢?
她腿酸。
不过陆明宴既然愿意说话安抚她,她也没有再继续防备他的道理。
说来说去她只是不习惯,自己的床上忽然多了这么一个大男人。原本她一个人睡着翻身打滚都绰绰有余的大床,一下就嫌小了。
“有关于负责的事,你说你第一次……”
压在心底的疑问,在此时,于望舒也问了出口。她终于翻个身,将头索性就埋在他怀中,这样他便看不见她问这个问题时的难为情。
总要问清楚,不然陆总三天两头拿这件事来要求她负责,过于荒唐了。
陆明宴听她主动提起,倒是低低一笑。
“是我的第一次。”
他首先说道。
于望舒看到短信的时候,是真的不信。现在由陆明宴自己开口说,也是半信半疑。
她抬起头,满是不解,反复问道:“真的?”
陆明宴被质疑后倒是没有不开心,把玩于望舒的头发,在指尖缠绕,温柔缠绵。
“真的。”他好脾气又回答一次。甚至对于望舒说出了理由:“平时太忙,没有什么时间去交女朋友。”
于望舒觉得他这个理由不无道理。
是她看他经常和卓城那群兄弟混在一起,误会了他。
事实上这世上的确有这么一类人,他们只喜欢工作,只喜欢赚钱,没有其他什么世俗的欲望,陆明宴应该就是比类人。
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这么想着,于望舒奇异的感觉到安心,自己也不知自己在安心什么。
“那么,有关负责的事……”
这件事陆明宴已经多次提及,于望舒想不记住都很难。
只得来陆明宴轻声的笑。
“放心,也不会让你负责。”
“而且,于小姐也是第一次,要负责,也应该是我对于小姐负责才对。”
于望舒安静听完,脸颊有点红,不由得嗔道:“那你还……”老是说要她负责。
于望舒埋首看不见的地方,陆明宴的眼,只落在她的身上,黑暗中,他的神色极致温柔,轻声道:“是逗你的。”
他却是想对她负责,可她未必肯。
这个回答让于望舒哭笑不得,可她人在陆明宴怀里,想气又气不起来。
未免憋坏自己,干脆又找个问题问道:“那你今天说来我家,地址都不问我。我要是不发给你地址,你能找到吗?”
也是刚才陆明宴才来时,于望舒就要问的问题,结果被陆明宴一来就抱着人亲接着又抱去房间的流氓行径带偏了去。
“我知道你住在哪儿。”
话问完后,便只听陆明宴如此回答道。
于望舒大吃一惊,脑袋都钻了出来,黑暗中直接与陆明宴对视,“你怎么知道?”
陆明宴垂头看她,过一会儿,才回答:“以前和卓城一起到过你这里,可能你忘记了。”
于望舒听了他说的话,努力回想,却发现没有任何记忆。按理说,他来过的话,她不可能不记得。
“是什么时候?”于望舒又问。
陆明宴根本不用像她一样,需要努力去记忆中翻找,有关他们俩为数不多在一起为相处过的记忆,他全都曾一遍遍的回忆过,烂熟于心。既然于望舒问,他便轻声说:“是在读书的时候,你大学第一年的生日。”
经由陆明宴这么一提醒,于望舒终于记了起来。
她大学第一年的生日,也是她与卓城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卓城为给她惊喜,喊了许多朋友一起藏在她家中,为她祝生。
那是她自云檀去世以后,过的第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
她现在想起来,只记得当时来了许多人,一起玩得也很开心。她当时对手工艺品很感兴趣,还给每个来的人都送了一份自制的小礼物。
她倒是不记得,当时陆明宴也在了。
于望舒恍然大悟,“原来那一天你也来了。”
陆明宴一双手都缠上了于望舒的腰,轻声应答:“嗯。”
她当时眼中只有卓城,根本看不见他,最多也只与他说过一两句客套话。
每次见面都是如此。
后来,又说了一些话。
一直到于望舒累了。
开始犯困。
“睡吧。”
他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于望舒“嗯”一声,困意来袭时,挡都挡不住,眼皮子直往下掉。
不过她还是撑着精神最后问到:“你说你明天早上还有个座谈会,是几点啊?”
陆明宴:“早上八点半。”
于望舒:“那好早,你也早点睡……”
“嗯。”
……
于望舒的记忆只到这里,后面便一片空白了。
第二天的早上,于望舒清早起床时,陆明宴早已经离开,他睡的那半边床铺早已经变得冰凉。
起床的时间就很晚,做饭花点时间,下午还有家教。
中午于望舒吃饭时,收到于音洁的信息,明天周末,为结婚做准备,邀她一起去看看床品。顺带她也想买一两套新的带回家。
于望舒很确定她不可能再与卓城复合。
她也不打算对谁隐瞒。
回复:【不必了姑姑,我和卓城已经分手了。】
就这简单一句话,在于家,不久后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16章
对于于望舒说的分手,于音洁大感不解,很快发来两条信息。
【分手?什么意思?】
【你和卓城分手了?你们上个星期不是还来你爷爷家一起为爷爷庆祝生日!】
发信息嫌慢,信息才过来没几秒钟,于音洁干脆一个电话就跟了过来。
“你和卓城怎么回事?”
电话接通后,于音洁劈头就问。
于音洁作为于家她那一辈唯一的女儿,同理心强心思细腻,于望舒出生时她还没出嫁,经常云檀于朗声忙工作时,她都会帮忙带一带。后来于朗声出轨,云檀离婚,眼看着小三登堂入室,于音洁就特别心疼她这个小侄女。
水灵灵的女孩儿,长得比谁都好看漂亮,成绩比谁都优秀,活泼又可爱,他们于家的开心果,可却在于朗声那里被孟仪宁孟清盈两母女压得硬生生的变了个样,寡言又沉默。
于音洁特别心疼她,作为姑姑作为长辈,时常问候关怀。
可以说,在于家,于望舒和于音洁算得上是关系最好的。
于望舒知道于音洁肯定会追问。
电话里说不了许多,于望舒只挑拣了一些重点来和她说:“卓城出轨了,出轨对象是孟清盈。”
电话那头于音洁猛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名字都很熟,但是连起来就让人听不太懂。
她惊问:“什么?!”
声音都变了个调,“你说谁出轨?卓城?!出轨谁???”
于望舒理解她,好耐心的重复一遍:“孟清盈。姑姑你没听错,就是孟清盈。卓城出轨了孟清盈,他们从去年就开始了。”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于望舒的心已经不会再痛,感觉就是麻木。
她爱得起,也放得下。
只不过卓城出轨孟清盈这件事,着实是让她彻底恶心了一把。
于望舒这次将话说得极为明白,语速也缓,而在她的话在说完之后,便只听见电话那头一道极响的抽气声。
“孟清盈?”于音洁是听明白了,但她简直都不敢相信:“你说卓城出轨孟清盈?确定真的是孟清盈??”
连连问了数遍。
就连卓城出轨这件事本身,都被孟清盈这个人给盖过。
于望舒知道这件事很难让人接受,当初她才刚发现时,也不愿相信。完全都要疯掉的感觉,不止伤心还恶心,又哭又想笑,被逼得人都要疯掉。出轨谁不好呢?偏偏是孟清盈,为什么是孟清盈?整整失眠好几夜,才逐渐接受了现实。
“是的,我确定,真是孟清盈。”
于望舒不厌其烦,回答于音洁的话。她对于音洁讲述昨天发生的事:“孟清盈昨天发微信给我,说他们真心相爱,希望我能成全。”
停顿片刻,于望舒轻声说道:“有截图和照片,姑姑你要看吗?”
于音洁没有丝毫犹豫:“看!”
于望舒将昨天和孟清盈的聊天截图,包括这天孟清盈发给于望舒的那些照片,有多少是多少,全发给了于音洁。
既然孟清盈敢这么做,应当也想过会被曝光,她不在乎,那么她也不必隐瞒。
当这些截图和照片发出去,一直堵在于望舒胸口那股郁气,终于找到了出口,于望舒畅快不少。
于音洁半天没有反应,大约过了两分钟,那头发出重重的声响,是于音洁用手砸了桌。
“孟清盈还要不要脸!她怎么有脸来和你说那些话,怎么有脸把照片发给你看?!”
“做什么不好偏要学她妈去做小三。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我们当初全家都阻拦你爸不要把孟仪宁娶进门,看她把你们家祸祸成了什么样子,现在她女儿又来祸祸你,抢人家未婚夫还上门叫嚣,没见过谁当小三还这么嚣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们于家养她这么多年,怎么就养了这么个白眼狼啊?!!”
于音洁彻底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电话那头怒斥孟清盈,不顾温柔的形象破口大骂。
于望舒在电话这头静静的听着。
心无波澜。
孟清盈为什么这么嚣张?无非是她已经长大,已经不再需要于家。
于家又能给她什么呢?一两套房子,一点钱?
不。
孟清盈的胃口更大。
她想要的更多。
人的欲望永远也得不到满足,想要的永远比自身拥有的更多,于望舒太了解她。
于音洁整整骂了近半个小时。
骂孟仪宁,骂孟清盈,甚至骂那个将这两母女带进于家的于朗声。前尘往事又拿出来指点一遍,为云檀,更为于望舒鸣不平。
直到于望舒出言打断她。
“姑姑,我下午还有家教课,再不走来不及了。”
于音洁才停下。
她太心疼于望舒,她们于家唯一的小女儿。
于音洁到这最后,才试探着问,“那你和卓城……”
于望舒:“不可能了。”-
周六陆晨的家教是安排在下午两点到四点,中间有二十分钟休息的时间。
于望舒去陆家做家教,都有陆家派遣的专车接送,这一点,是写在合同里的,省去于望舒许多出行的麻烦。
坐车二十来分钟到陆家,陆晨已经在客厅等着她。
连着这次,于望舒来陆家做家教已经是第三次,这里每个人都对她客客气气,陆晨也听话乖巧,并没有其他人口中所说的小魔王气跑好几个家教这样调皮捣蛋。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在陆家,没见到陆明宴。
“我舅舅每天都好忙,晚上不在家,周末还要加班,要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
陆晨小大人一样的感慨。
于望舒知道陆明宴早上要开会,下午可能还有其他事要继续忙碌。像陆明宴这样的大忙人,要管理公司,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情,是没什么时间能待在家里的。
于望舒回忆一下,也是,除了开学第一天,后面的两次家教,他全在出差,没有一次见到他人。
心底乍然松一口气,她并不是很想又那么快见到陆明宴。
最近两天见面得过于频繁。
主要是夜晚坦诚相见,过于亲密,但实际上两人的关系还远远达不到那一步,顶多只能算是稍微熟悉了一点的陌生人。忆及夜晚时候的放纵与耳鬓厮磨,于望舒忽然有点不知道在白天要怎么面对他。
总而言之,就还是不熟。
既然很难遇到,于望舒也就放了心。
只是于望舒还是放心太早。
在于望舒开始给陆晨补课的半个小时之后,一辆黑色迈巴赫从正大门驶入陆家,进入到陆家专属的地下车库之中。
陆明宴早上去参加了座谈,结束后和几个主要负责人一起吃午饭,在餐桌上喝了一点儿酒。
他今天没开车,在门前就下了,走进家中,管家自动走来汇报他不在这段期间家里发生的大小事。
其中就包括于望舒此时正在书房教陆晨语文。
陆家的书房有两个,楼上一个是陆明宴的,陆明宴平时在家的时候会用,还有楼下一个,是才用客房改出来的,给陆晨用。
陆明宴在听其他时都神色淡淡,唯独听到于望舒时,有了一点儿反应。
“她什么时候来的?”
提及她时,陆明宴眉宇松弛下来,声音也比往常要柔和许多。
只是管家早就习惯了陆明宴对这位于老师的特殊照顾,并没察觉有什么特别。条件亲自谈,工资是别人的双倍还有多,包吃包接送,这些待遇可是别的家教都没有。管家也不多想,只以为是陆明宴朋友未婚妻的关系,平常汇报也尽量多说于望舒一点。
“来有半个多小时了,现在和小少爷在书房里。”
陆明宴点点头,偏头看一眼那边书房,对管家细细交代,“问问累不累,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待会儿给他们端点水果和点心,别饿着了。”
管家应了声好。
陆明宴点点头,转而朝二楼走去。
楼梯走到一半,忽而电话震动,是私人手机,不用于商务,只是朋友和亲人才有。
陆明宴拿来一看,来电显示一个熟悉的名字,顿下脚步,两秒后,将电话接起。
“卓城。”
电话接通后,陆明宴淡淡开口。
“宴哥,舒舒是不是现在正在你家?”电话那头,卓城对陆明宴也没那么多客套,电话通后,直接问。
卓城从那天晚上之后,就再没联系上于望舒,她将他联系方式拉黑,他用新号她也不接不回。
唯一一次是昨天她主动加他,却发他一堆照片又立即拉黑。
他是真没别的办法。
于望舒家他不敢去,做出那样的事他没法面对于望舒,可他又怕,如果他一直不出现,她是不是就这样真的把他忘了?
知道于望舒周六下午会在陆明宴家中给他家的小孩补课,卓城不敢找于望舒,只能找上陆明宴。哪怕从陆明宴嘴里听一听于望舒的近况也好。
平时基本没有联系,忽然接到卓城电话,是和于望舒有关。
这么多年,本来于望舒和卓城才是亲密无间的一对。
陆明宴垂下眼眸,跨步踏上台阶。
“她在。”
陆明宴说道,声音冷淡。
这个节骨眼儿,卓城哪里还顾这些,陆明宴一直很冷,他就没有热起来的时候。
“……宴哥,她看起来怎么样了?还……好吧?”
卓城询问。
陆明宴走几步上楼梯,到二楼后没有直接去书房,而是在楼道站定,一手搭在栏杆上。从他的位置,可以看见楼下书房的门。
于望舒此时就在门的另一边。
陆明宴视线落在门上,就再也没有移开,以漠然不在乎的语调回答卓城道:“你说的好,是指怎样才算好?”
“有没有哭,是不是看起来很难过,她的精神状态好不好?”
出口就是好几个问题,像是早已在卓城脑子中过了许多遍。
陆明宴闻言微顿,他忽然想起在亲眼目睹卓城和孟清盈一起那一天,于望舒坐在他的车上,哭红的眼和她落下的泪。
她以为他没有见到,其实他什么都看到了。
隔一会儿,陆明宴才答:“你怎么不自己去问她?”
如果他能自己去问,那就好了。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又何必打电话给陆明宴?
卓城苦涩地想。
“宴哥,求你就别再数落我,我也知道我错了,我就是……唉,算了,你不交女朋友,你也不会懂。”
“宴哥,我就只求你告诉我,她现在看起来有没有比以前憔悴,感觉好不好?”
卓城又问。
陆明宴看着楼下书房,过个几秒钟,对着电话说了句:“很好。”
没想到听见这个回答,卓城却陷入了沉默。半晌,才暗哑苦涩地声音说:“只要她好,就好。”
话题聊完。
性格社会地位各方面都差异巨大,本来平时也没什么话聊。
在卓城看来,陆明宴和郭志飞他们,比跟他更熟一些。聚会时,次次都是郭志飞才能将他喊来。
两相沉默。
最后陆明宴先开口说:“还有别的事吗?”
“是还有个事儿……”
经由陆明宴提醒,卓城终于想起,才刚想说,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唤他。
“卓城——”
隔着电话,陆明宴也听见,他皱了眉。
“你现在在哪儿?”陆明宴问。
声音骤然严肃,卓城被问得一瞬间的慌乱,但忽然想起来电话那头的不是于望舒,是陆明宴。
可这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出于对出轨这件事的心虚,卓城声音不自觉放低:“……我在孟清盈家。”
隔一会儿,陆明宴:“不是说已经断了?”
看不见的电话那头,卓城烦闷地扒了扒脑袋。
是断了。
但是昨天晚上喝醉郭志飞他们都怕麻烦,又打电话喊了孟清盈来接。
晚上睡一张床上,半梦半醒的,不说长相,就身段,孟清盈还和于望舒很像。
他就……
一时没忍住。
醒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想起昨夜,卓城低声:“还没断得了。”
需要点时间。
毕竟跟他那么久,和于望舒分手时,立即打电话给孟清盈说分开,电话对面孟清盈哭到不能自己。狠心挂了电话,结果晚上喝醉,又被孟清盈接回她家。
这两个人躺一张床上,就容易心软,有口难言。
昨日也是如此,从于望舒那收到照片,暴跳如雷,对孟清盈放了许多狠话。
结果喝醉酒,睡醒,又躺在了孟清盈床上。
这一来二去,纠纠缠缠,藕断丝又连。
陆明宴便不再说话了。
他为于望舒不值。
这就是于望舒交往了整整七年,差一步就结婚的人。
得到了她,却不好好待她。
卓城敏感察觉到陆明宴的不悦。
虽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了,但卓城也懒得去探究,他自己心中也烦闷不堪,哪里还能分出精神去在意这些。他和陆明宴本身交情也不深,如果今天不是为了于望舒,他不会找他。
孟清盈催他,最想问的问了,一直挂念在心最想知道的也从陆明宴口中知道了答案,卓城不想再继续聊下去。
挂电话前,卓城飞快说道:“我记得舒舒去你那上课是两点钟,那她下课呢,是几点?”
卓城的这个问题,顿时让陆明宴警惕丛生。
他看不上卓城,不见得于望舒也看不上。
于望舒和卓城,在一起整整七年。
又才分手,很容易旧情复燃。
眉头紧皱,声音却如往常,慢声询问:“你想来接她?”
电话那头,卓城自嘲笑了一声,答道:“我哪儿敢?”
“她现在肯定还在气头上,我出现她指不定更气。我等过几天她气消一点,再去见她。”
“但我实在又想她。”
“我现在就是想见一见她,哪怕隔得远远儿的呢。”
第17章
与陆明宴聊完电话。
挂断。
正好孟清盈也走了过来。
伸出双手,缠上卓城劲瘦的腰,从后背主动贴了上来。
“外面这样冷,怎么到阳台上来。”
脸颊贴在卓城的背上,孟清盈柔声问他。
一抹的不耐的情绪从卓城的眼中划过,卓城掩不住烦躁。
“我打电话,你别管那么多。”
卓城说道。
说完,扒开孟清盈的手,从阳台转身走了进去。
孟清盈看卓城去拿放在沙发上的外套,追上去询问:“你才睡醒,要去哪里啊?”
“我刚煮了一碗面条,你一天没吃,肯定肚子饿了,先吃了再走吧。”
孟清盈拉住卓城的手臂。
卓城转头,就见孟清盈盈盈水亮的一双眼,长长的睫毛。
孟清盈就这双眼睛生的最漂亮,也和于望舒的最不像。
卓城别开脑袋。
“我不吃。”
将孟清盈的手从他的手臂拿下,“我走了。”
他对孟清盈说。
“以后你别再来找我,我也不会让他们再给你打电话,我不会再来了。”
走两步,停下,背对孟清盈,卓城说道。
说完,便又抬步,头也不回。
“难道你对我就真的没有一点儿感情?”这种时候,孟清盈又岂能让卓城轻易离开,好不容易,他才终于和于望舒分手。可她没想到的是,和于望舒分手后,他转头就要和她划清界限,还妄想要追回于望舒。孟清盈怎么不知道于望舒,最是清高的一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她怎么可能再和卓城在一起?特别她还火上浇了把油,给她发了那些照片。
几步跑上前,再度拖住卓城的手臂,待卓城转头时,孟清盈眼中含泪,摇头对他说:“我不信。”
“卓城,我不信你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
她抱着他,卓城从手臂上感受到她的力度。那么紧,那么用力,好似他比谁都重要,他是她的全部,她不肯和他分开,不愿意与他分道扬镳。
“孟清盈……”
卓城却只皱眉,孟清盈这样的举动,并没有让他感动,只让他心烦意乱。
他不可能再继续和她在一起。
他喜欢的,从始至终只有于望舒,他只想同于望舒结婚,只想和于望舒生孩子,一起过一辈子。
未免心软,他别过眼不再去看她。
冷硬心肠说道:“记得当时我们就说过,好聚好散。这么快,你就忘记了吗?”
孟清盈虽抱得卓城紧,但先天优势,一个女人又怎么抵得过男人的力度。
当男人心不在这里,决心要走的时候,谁也留不住。
“我们就这样吧,别再联系了。”
卓城冷硬无情地从孟清盈双手中,再次抽出了自己的手臂。
举步朝着门口走去。
快走至门口,只听见孟清盈忽然又大声喊他:“卓城!”
卓城一顿,继而再走两步,伸手至门把处,才刚握住。
孟清盈:“你以为你和我分开,就真的能和于望舒回到从前吗?”
“你以为于望舒她会原谅你,还和你结婚?”
孟清盈眼泪婆娑,带着哭腔:“卓城,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看一眼我?”
卓城停在门口,好几秒钟,却什么话也没说。
在他决绝出门时,孟清盈看着卓城决然离去的背影,忽而说道:“卓城,刚才我妈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家。”
“知道他们喊我回去做什么吗?”
卓城身形一僵。
“是他们都知道了啊!电话里,我爸爸质问我为什么要抢于望舒的未婚夫!”
孟清盈轻声对卓城说道:“我从没有和他们说过,一直瞒着他们。你猜,是谁说的呢?”-
于望舒给陆晨上了两节家教课,中间休息的二十分钟,吃了一些由管家端来的水果和糕点。
在陆家做家教,每每都是如此,除了上课之外,有吃不完的糕点喝不完的茶饮,伙食和开得不是一般的好,生怕怠慢了似的。
期间还接了一个于音洁打来的电话,言简意赅,让她家教完了,直接回爷爷那个家。
和卓城分开的事,于音洁一个人知道了,也就等于是全家都知道了。
两节课上完,于望舒和陆晨一起从书房走出来,陆晨休息一会儿,接着还有钢琴课,于望舒没有别的事,就可以走了。
于望舒没想到会在客厅见到陆明宴。
到陆家之后,没有和陆明宴碰面,她已经做好今天仍和前两次一样,见不到陆明宴的准备。
乍然一见到陆明宴坐在客厅沙发上,她愣了一下,顿住脚步。
倒是她身边陆晨,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
“舅舅——”
一双圆溜溜的眼蹭的发亮,小跑步朝着陆明宴那一边跑了过去。
前两天陆明宴出差回过家中,但是陆晨正好被外公外婆接走,晚上就住在了外公外婆那里,完美错过。
陆晨直接跳进了陆明宴的怀里。
陆明宴大掌摸摸他金灿灿的头发,问他:“有没有听老师的话?”
陆晨挺起小胸脯,点头:“当然啦,舅舅你不信可以问于老师。”
话题就这么忽然转移到了于望舒的头上。
于望舒正不知道要怎么和陆明宴打招呼。猝不及防就对上陆明宴的视线。
忽而心慌,下意识喊一声:“……陆先生。”
陆明宴怀中抱着陆晨,原本面带着笑容,听她称呼后微微挑起了眉,被他灼灼的视线盯着,于望舒脸颊不由得有些发烫。
就这么想起昨天晚上,陆明宴亲密抱在怀中,亲咬她耳垂,强逼着,让她不要再喊他陆先生,喊他的名字。
她喊了。
也不知触及他哪根神经,后来便被他抱进主卧,又在床上被要求重复叫了好多次。
思绪不知怎么的就飘散,到了不可描述的画面。
意识到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于望舒不着痕迹垂眸,又将那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现在这种场合,除了陆先生,其他什么称呼都是不合适的。
显然陆明宴也知道。
“于小姐,下午好。”
陆明宴礼貌回道,语气有礼生疏。
任谁在旁,听见他们这样的对话和神态,都不会联想到他们就在前两晚,曾有过怎样的亲密。
于望舒略点一下头。
“你好。”
只是刚见面的时候,会有一些类似于尴尬的情绪。但尴尬过了,也就好了。
于望舒自觉和陆明宴在这里没什么其他可聊,招呼之后,便想走。
但要走的话,单只一句“你好”,似乎又不太够有礼貌,于望舒想了想,加了一句:“陆先生刚回来?”
“嗯,早上开完会以后,在外面吃饭后回来的。”
听起来似乎是很寻常的对话。
但以她与陆明宴的关系,这句话又不太寻常。
他本不必说那么多。
只需简单点个头,再相互客套两句,她便可以离开。
一句话囊括了一天的行程,听在于望舒的耳朵里,倒像是报告行踪。
但是怎么可能呢?
肯定只是错觉。
课补完了,现在下午四点,星期六的课上完后有足够的时间,不需要像前两次那样留下吃晚饭。再继续待在这里面对陆明宴只会让于望舒感觉到不自在,况且她还有别的事。
于望舒点头,而后请辞:“家中还有点事,那么,我就先走了。”
她既要走,陆明宴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挽留。
以他现在的身份,连想问她家中有什么事的资格都没有。
何况,门外还有一个卓城。
想到卓城,陆明宴的脸上刚才挂上的笑容便悄然褪了下去。
“我送你出去。”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摸摸陆晨的头,转而对陆晨说:“你先去玩,舅舅送送于老师。”
待会还有钢琴课,陆晨只有短短二十分钟休息时间,他好动活泼坐不住,当然要抓紧时间玩。送老师离开当然没有玩游戏那么重要,和于望舒说了声拜拜,飞快的跑走,比他们两个人溜得还快。
于望舒还懵在原处。
怎么忽然就要送了?
……他怎么一点也不避嫌。
任夜里怎么样那也是夜里的事,白天见面,打个招呼不就行了,还送什么送?
客厅到门口就那么点儿距离,还需要人送?
陆明宴腿长,说要送于望舒,起身后跨几步就走到于望舒的面前。
于望舒没反应过来时,陆明宴轻挑眉头,淡声问道:“不是说走?”
虽然觉着没这送的必要,但是……算了,陆明宴是这个家的主人,主人家说送送客人,也很正常?客人自然不好拒绝。
爱送就送吧。
于望舒朝陆明宴略点一下头,便往门口走。
陆明宴这别墅虽然大,但客厅到门的距离,也没有多久。
两人一同走出大门。
管家为于望舒安排好的车子已经在别墅门口等。
终于到了。
见到车于望舒松心中一口气。
白天里,她与陆明宴实在没什么可交流。勉强走在一起,只感觉浑身难受,别扭。
刚想转头和陆明宴说再见,陆明宴却比她先一步开口。
“明天周末,我休假。”
陆明宴语气淡淡。
于望舒闻言,转头看他,没说话,但是眼中逐渐浮现出疑惑。
跟她有关系吗?
陆明宴看懂,却只当不懂,面不改色道:“晚上我再给你打电话。”
听见这句话,于望舒下意识的反应是偏头不着痕迹左右看一看。
……还好门口只有他们两个人。
陆先生这句话是在太有深意,让人想入非非。
对于他晚上还想给她打电话的提议,她是拒绝的。
想也知道打电话之后,接下来会做什么。
已经连着两天了。
够了。
可谁知道,于望舒是想拒绝,可陆明宴却丝毫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说完话之后,径自走到车前,打开后车座的门。
而在这时,管家将陆晨交到钢琴老师的手上,也走了出来。
有第三个人在场,于望舒再想说什么,也不好说了。
为于望舒拉开车门,陆明宴站在远处未走。于望舒躬身坐上车时,耳边只听他以两个人才听得见的音量轻声说了一句:“晚上等我。”
于望舒身形微微一顿,而后坐上车去。
关车门后,于望舒将于同盛家的地址告知给司机。司机大叔听后,将导航换了个位置,而后才开车。
这期间,于望舒看见,陆明宴都站在门口,一直到车子驶离,他都还在那里,挺拔如松。
待客之道未免也太好了。
于望舒不由得在心中感慨。
对于陆明宴的好教养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不过转而又想到陆明宴说晚上要给她打电话,大概率晚上还要来,于望舒又不自在了起来。
……连着两天,她真的不想了。
她不是重欲的人,真没有那么急色,一连三天都想要。
可这件事,她要怎么才能和陆明宴说清楚?
怪愁人的。
坐在车上,于望舒想着与陆明宴的那些事,又想着晚上应该要怎么拒绝陆明宴,才既能说清楚状况又显得不会那么伤人。想着想着,却在车子驶出大门时,透过窗忽而见到街道旁停放一辆蓝色跑车。
那辆跑车,于望舒再熟悉不过。
定眼一看,便见驾驶座中,的确是坐着卓城。头发凌乱,胡子未剃,神情落寞,比起以往,像是憔悴了许多。他朝着她坐着的车子看来,好似知道里面坐的就是于望舒,他凝视此处,一直看着,视线追随着这辆车。
如果不是关了窗,于望舒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看见了她。
车往前行驶,从跑车旁驶过。
于望舒从窗外收回视线,她垂下眼眸,掩下分手后再见到卓城时,所有不好的情绪。
而她的手机,恰在此时开始震动。
拿起一看,是于音洁打来。
接通后,放在耳旁,只听于音洁在那头询问:“舒舒,还要多久回来?”
尽管声音已尽量放得柔和,但也没能遮掩住,她语气之中想要于望舒尽早回去解释一切的急迫。
第18章
于望舒和卓城分手这件事,在于家掀起轩然大波。
如果只是单纯的男女朋友,分了也就分了,可于望舒和卓城已经谈及婚嫁,距离选定的结婚日期还有两个月而已。
婚纱拍过,酒店定好,喜帖也已经发出去。
这已经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家人的事。特别这中间还牵扯了一个孟清盈,卓城既然婚前出轨,那这婚不结也罢,可他偏偏出轨的是孟清盈!
于音洁从于望舒那里得知这件事后,完全坐不住,气到不行。
挂了电话,于音洁转手就拨个电话给于朗声,先将孟仪宁孟清盈两母女大骂了一通,后又开始数落于朗声。
于音洁太气了,上次这么气还是于朗声出轨又离婚,还要把小三带拖油瓶一起娶进门!
如果不是于朗声出轨,又怎么会有孟仪宁带孟清盈嫁进于家来,白白养那么多年,到头来抢了于望舒的未婚夫!
比毒蛇还毒!
于朗声什么都不知道,从于音洁口中得知此事也是十分震惊,不信,到于音洁发给他所有照片,看过照片后,于朗声才终于相信,而后震怒。
手指着孟仪宁的鼻子让她打电话叫孟清盈回家!
于望舒去到于同盛和褚秀华家中时,家中已坐满了于家人,只于朗声一家还没来。
今日的主角已经来了一个,还差另一个。
于同盛什么话都还没同于望舒说,就先拍了桌子,怒斥于朗声动作慢磨蹭,让于音洁立刻打电话给于朗声,命令他马上以最快的速度过来!必须带上孟清盈一起!
于音洁早将所有的事,在于望舒来之前对于家人说了个明明白白。
但凡听见卓城出轨孟清盈这件事的于家人,第一反应都同于音洁于朗声一样,震惊到无法相信,直到于音洁拿出照片,铁证如山。
于音洁立刻按照于同盛的吩咐打电话给于朗声。客厅里,褚秀华原本坐在沙发上,见到于望舒后从沙发上站起来,缓缓走几步上前,心疼地朝着于望舒招手:“哦哟,我的舒舒,这次你受委屈了。”
谁家的孩子谁家疼。
于望舒虽然在于朗声那个家中,从未被偏爱,但是在作为奶奶的褚秀华却格外心疼这个早早没了妈的小孙女。
于望舒还算平静。
她崩溃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早就接受现实。
于望舒走过去,握住褚秀华的手,喊一声奶奶。
又喊一声爷爷。
她这乖乖巧巧好像没什么事的样子,给褚秀华心疼到不行。
这么大的事儿呢!谁遇到不得哭一哭?闹一闹?可看看他们家舒舒,哭都不会了!
怎么可能没事呢?她和卓城那么多年的感情,马上就要结婚!
他们这个小孙女,从云檀去世后再回到于家就成了这样的性格,对什么都淡淡的,就算受委屈了也什么都不说。
“给爷爷奶奶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尽管于音洁已经将于望舒和卓城的事已经在家中说过,但于望舒这个正主来了,在等于朗声来的这段期间,大家围着又问她一遍。
于望舒来之前就早有心理准备,事无巨细。将如何发现,如何分手,以及分手后孟清盈如何挑衅,全都说了。
于望舒的目的很简单,既然孟清盈选择了去勾引卓城,那么就不能没有任何代价,于家和卓城,她总要选一边。
而在于望舒在说这些事的时候,于朗声家中,正为此事闹得不可开支。
于朗声从电话里知道卓城出轨孟清盈,一张张亲密照,铁证如山。于朗声虽看似不管不顾于望舒,却也是为了面子,为了自己最后那层遮羞布。这些年,于朗声和于望舒心有隔阂关系疏离,他想要用物质弥补,可于望舒拒不接受,她手里握有云檀留给她的遗产,钱房样样不缺。即便如此,在于朗声心底,却也是最爱他这个女儿,苦于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表达。
于朗声和孟仪宁结婚,孟仪宁带来了孟清盈,于朗声养了孟清盈那么多年,在于朗声面前,孟清盈乖巧又懂事,每每见他都是用崇拜儒慕的眼神,于朗声把没有给到于望舒身上的父爱全都给了她。
于朗声对孟清盈不是没有感情。
但这点感情,并不足以让于朗声包庇孟清盈,他自己行差走错,但基础的是非观,他怎么能不懂呢?
在于音洁打电话过来催促于朗声赶紧过去之前,于朗声孟仪宁孟清盈三个人在家中已经大吵过一场。
之所以迟到,是因为孟仪宁死也拦着于朗声,不让他带孟清盈走。
“你明知道现在带她去于家,等于是羊入虎口,她会被你们这一家人骂死打死!你也忍心!这些年,你们家的那些人谁看得起我们母女俩,每次过去,你爸你妈都给我们冷眼,甩我们脸子,这些我有和你抱怨过吗?没有!我一个字都没有说!但是这一次不行,绝对不行!我绝对不同意你带盈盈过去,要去你自己去!”
孟仪宁当年插足于朗声,是在做家教的时候。
当年事情闹得很大,云檀并不是忍气吞声的人,直接到她所在的教育机构去掀了她的工作,家教时候趁虚而入勾引男主人,还被一个十岁小孩捉奸在床!这是何等的品行低劣,何等的丑闻?教育机构知道后为息事宁人自然不再留她。经过云檀的一通闹,孟仪宁在业内的名声也彻底臭了,谁也不敢请她,
从嫁给于朗声之后,孟仪宁干脆专心做起了全职太太。这些年在于朗声面前事事体贴关怀,温柔备至,堪称夫唱妇随的典范。这还是第一次孟仪宁公然违抗于朗声的意思,为了她的女儿。
孟仪宁紧紧抱住孟清盈,不让于朗声拉走,“朗声,算我求求你,盈盈她知道错了,她真的知道错了。”
孟仪宁刚才已经哭了一场,现在更是泪水连连落下,湿了脸颊。
“朗声,于望舒是你的女儿,可盈盈也是你的女儿啊,你就不能多疼疼她吗?”
于朗声气到发抖,根本不理孟仪宁,手指着孟清盈,“孟清盈,我限你今天就和卓城分手!你们必须分手,立刻就分!你以后再也不许去找他,你知道了吗!!”
再指向孟仪宁,孟仪宁的求情非但没有让于朗声心软,反而让他更加怒从心起,气到说不出话,看她还想继续为孟清盈说话,最后,于朗声瞪眼怒斥道:“就是有你这样的妈,才教出她这样的女儿!”
更难听的话到底是没说出口,最后憋半天,甩手硬是只憋出一句:“……不知检点!”
孟仪宁浑身一僵。
于朗声这是在说孟清盈吗?这是在贬低她啊!
人家怎么说她,她都不在乎,没想到于朗声也这样看她!
“于朗声!”孟仪宁怒喊,忍了这么多年,终于爆发,“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我这些年,被人戳着脊梁骨来骂,路都走不直,我是为了谁?!连你都这样说我,你没有良心啊,于朗声!”
“你就想着你的女儿,你也不想想,她要是和卓城没有问题,我们盈盈又怎么可能插得进去!”
“于望舒和卓城分手,那是他们感情有问题,本来就要分!这是我们盈盈的问题吗?这明明是你女儿的问题!”
说完,仍解不了气,孟仪宁竟主动对于朗声动起手来。
女人爆发起来,便是什么也管不了顾不着了,放了孟清盈,两步跨到于朗声面前就对着于朗声一顿捶打,那花了大几百块钱新做的指甲,变成了抓人的利器,一爪子直接往于朗声脸上挠去。
于朗声万万没想到向来注重仪态的孟仪宁还有这样泼妇不讲理的一面,一个不查,脸就被孟仪宁划了道口子。
旁侧孟清盈见势不对,险险将孟仪宁拉住,焦急道:“妈,冷静点儿,妈!……”
孟仪宁不管,拿手指着于朗声,她被于朗声刚才的话伤了心。剥开温柔的面具,对于朗声放下狠话:“我告诉你于朗声,你今天要走,你就一个人走!你别妄想带走盈盈。盈盈是她是我的女儿,不是你们于家的!”
于朗声脸颊上火辣辣的疼,手往脸上一摸,摸出了血来。
他紧紧皱眉,倒是因为这道伤,而忽然冷静下来。
孟仪宁横加阻拦,不讲道理,为保护她女儿颠倒是非。心知在这种情况下,是任他怎样,也带不走人的了。
“行。”于朗声点一下头,手指两人,冷怒着声音道:“不想去,那以后你们永远也别去!你们就继续待在家里,盈盈你也先别急着走,我回来再和你们说!”
于朗声做惯教授,冷面起来,还是很有几分威严的。
孟仪宁不怕他刚才那么生气,反而是很怕他像现在这样严肃。心中已经对刚才抓挠捶打于朗声隐隐有几分后悔,但气势上也没有示弱,挺起胸,昂着头,虚张声势道:“脚是我们自己的脚,我们爱走就走,你管那么多!”
于朗声不和她吵。
对于女人的蛮不讲理,他总算是有了新的见识。原来孟仪宁这么多年的温柔体贴,全是装的!假的!!
全然无视孟仪宁,他转身就走。
几步走出大门,出门时,怒将门狠狠一摔,发出极大“砰”的一声。
孟仪宁孟清盈两母女惊吓一大跳,站在原地,面面相视。
半晌,孟仪宁拉着孟清盈拍拍手,柔声道:“我们不要管他。盈盈,你爸走了,你现在仔细和妈妈说一说,你和卓城,是怎么在一起的?那些照片,你爸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于朗声的家离于同盛家只十几分钟车程,他花了近四十分钟才到,只他一个人来,没带孟清盈,也没带孟仪宁。
衣服上有褶皱,看起来有些狼狈,脸上也有道伤痕。
但是这时候并没人关注这些。
于朗声独自一人,成了众所矢之。
“于朗声,你就这么包庇孟仪宁两母女!让你带着孟清盈来,你自己一个人来了!你来做什么?你来有什么用?!”
“从没见过你这样当爸爸的,胳膊肘全往外拐,尽去疼别人的闺女去了!”
于同盛指着于朗声鼻子骂,捂着胸口,气得胸口疼。
于朗声被骂得还不了嘴,可孟仪宁的确是当初他力排众议娶进家门,孟清盈他也疼了这么多年,他这次没能把人带来,实在是有口难言。于同盛骂他,他只有站着听训的份。见于同盛状似不舒服,还上前关心道:“爸,您别气,当心气坏了身体。”
于同盛更气了。
于朗声来时,恰恰好于音洁去了卫生间,从卫生间出来以后,见到于朗声已经过来,再往他身旁一看,没有别的人,只有他一个。
“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孟清盈呢,不是叫你把她一起喊过来?”
于音洁问道。
“来什么来?就他一个人!谁也没带!”于同盛手指着于朗声气道。
“谁也没带?”于音洁一听于朗声竟然没带孟清盈,自己一个人就来了,于音洁不禁竖眉,立即转头质问于朗声道:“大哥你老老实实和我说,是你压根没想带她来,还是她知道自己做了这样的事被人知道后心里也终于知道怕,她不敢来?!”
于朗声不敢和于同盛呛声,但在于音洁面前,向来还是很有作为大哥的风范的。时常关爱,事事照顾,于音洁忽然跟他大声,他不禁立刻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小妹……”
于同盛骂他,也就算了,于同盛是长辈,骂他他就得老老实实受着,可于音洁怎么也跑来质问他?
做错事的是孟清盈,大家却都团团将他围住,横加指责,好似他才是那个罪人!
于音洁不知于朗声的那些心理,也不懂。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怒火中烧,她已经气了整整一下午!就等着于朗声带孟清盈来。
现在于朗声独自前来的这个举动,算是彻底点燃了她心底熊熊燃烧的烈火。
“孟清盈她在哪儿呢?是不是在你家!”于音洁现在哪里还顾得什么礼貌不礼貌,什么尊重不尊重,早忘到九霄云外。他们于家一家子读书人,就是太注重礼节,太注重脸面,才会让孟仪宁孟清盈那两母女骑在头上拉屎,蹬鼻子上脸!
于朗声才刚点头,就见于音洁直接伸手牵起了于望舒的手。
“孟清盈她不敢来是吧?行!那我去找她!我今天非得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问问她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话一说完,于音洁拉着于望舒的手便走。横眉冷竖,气势汹汹,谁都拦不住!
“音洁!”
“小妹!”
“你要去哪儿?!!”
于音洁的动作太快,一屋子的人压根都来不及反应。等回过神,人都已经走出门,早没影儿了!
于音洁把儿子张扬留在家里学习,没让他知道这件事,老公张川还在客厅里,见自己老婆走了,一看就是去干架,怕闹出什么事儿,二话不说,赶忙匆匆跟上去。
于丰年见势不妙,于音洁拉着于望舒要直接闹到人家里去了,怕她们人少吃亏,也要跟去,走之前还不忘安抚二老:“爸,妈,你们年纪大了,就别去了,好好呆在家里,我们等会就回来!放心,我会看好她们的!保管她们怎么去的就怎么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少!”
说完,别的也顾不上,拉着老婆一起去了。
本来这房子里一群人,呼啦啦的一下子全跑了个光,只剩下于朗声和两个老人面面相觑。
于同盛看着于朗声就来气,手指着门,怒道:“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他们都到你家里去了,你还不快给我滚!!”
第19章
于望舒被于音洁一路拉着出去,正巧,电梯刚来,开了门两人直接走了进去。
没想到于朗声到现在了,居然都还那样子包庇那两母女。
一想到于望舒这些年在他们家受到了何等的委屈,于音洁气得眼眶发红,眼泪都快掉出来。
拉着于望舒的手,于音洁声音犹带火气未消:“舒舒你放心,等会儿姑姑一定找孟仪宁孟清盈两母女好好掰扯清楚,为你讨个公道!”
于望舒将全部事情告诉于音洁,其实并不是想要公道什么的,只是认为孟清盈既然做了那样的事,那她就得帮她把她的那层遮羞布给扯落下来,才不枉她在她面前的那一通挑衅和表演。
实际上,于望舒并没有真正的觉得,于家的人,她的爷爷奶奶,姑姑叔叔,这些长辈,能为她出头,为她去真正对孟清盈母女做点什么。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在于朗声那个家中住了那么多年,又怎么可能没有受到过委屈,可大家即便看见也只是嘴上说说,从没见谁真正为她出过头,帮她将孟仪宁孟清盈两母女赶走。反而是她大学的时候,被孟仪宁两母女给赶走了。
于音洁这忽然的举动,久违的关怀,让于望舒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在于家,她不是真的没人疼,没人爱。
至少在孟清盈插足她和卓城的时候,于音洁愿意站出来,拉着她的手,说要给她出头。
眼睛忽然感觉有一点酸,鼻头也跟着酸了起来。
于望舒眨眨眼,让模糊的视线重归清明,从鼻腔发出一声:“嗯。”-
于音洁自己开车。
车子就停在小区里的停车位,于音洁和于望舒两个人坐上车才刚要开车,张川从来的小道上穿了出来,挡在了车前。
敲车门:“等等,我和你们一起去!”
于音洁开车门放了张川上车,张川才在后排坐稳,于音洁脚一踩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于音洁自然知道于朗声的家在哪里。
以前云檀在的时候,她去过不知道多少次。后来那房子里的女主人换成了孟仪宁,于音洁就去得少了。除非于朗声有事相邀,不然轻易不会上门。
车开到小区,停车后,于音洁拉着于望舒,和张川三人直冲冲往于朗声家走。
于望舒其实已经好多年没有来过这里。
从她大学离开这个家住在现在的房子之后,她再没有回来过。
周围景色一晃而过,一切熟悉又陌生。
于朗声的家是有门铃的,但是于音洁根本不按,只用手拍,且拍得非常用力,砸得门哐哐的响,门里的人想听不见都难。
而门里的孟仪宁孟清盈两母女确实也听见了。这时候孟清盈还在和孟仪宁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说她和卓城的那些事给孟仪宁听。这响之又响的砸门声,将沙发上的两母女全都吓了一大跳。
“谁啊!”
孟仪宁从沙发上站起来,拧着眉朝门口走去。
先通过监控看了,发现门口站的是于音洁于望舒还有于音洁的老公张川,下意识第一反应,孟仪宁并不想给他们开门,想也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
可于音洁不讲道理,砸门声实在太响,又扰民,没几个人受得了,就才听这么一会儿,孟仪宁都感觉自己连脑门心都开始在疼。
“开门,我知道你们在家,给我开门!!”
于音洁不仅敲门,她还喊。
左右上下都有邻居,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孟仪宁伸手打开了门。
“诶你们来……”做什么?
孟仪宁话都还没说完呢,便被于音洁挥手,一把给推开了。
“孟清盈在哪儿?”
于音洁一边问,一边就无视门口还站着的孟仪宁,直冲冲走了进去。
一眼见到仍还坐在沙发上的孟清盈。
孟仪宁被推得往旁一偏,要不是手撑着墙,百分百摔倒。待她站稳,于音洁于望舒张川三个人早走了进去,她连忙出声:“诶诶诶,你干嘛呢于音洁——”
但是晚了。
于音洁人狠话不多,见到孟清盈坐沙发上,飞快走过去,甩手就是两巴掌,直接将孟清盈给打趴在了沙发上。
孟清盈连尖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下意识用手捂着脸,都还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姑,姑姑?”
孟清盈懵了。
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于音洁的下一个巴掌由落了下来。
“姑姑?谁是你姑姑,你别喊我姑姑,我受不起!!”
于音洁曾经看过很多女人是泼妇的电视连续剧,她自己还是生平第一次当泼妇!
没想到自己还颇具当泼妇的潜质。
伴随着孟仪宁惊恐的尖叫声,于音洁:“我让你年纪轻轻不学好,插足去当人小三,让你嚣张!你妈你爸不教你,今天就让我来教一教!”
见状,孟仪宁不断发出尖叫:“你是什么人啊我女儿要你教,你——打人啊,救命啊!杀人了啊!!!”
她想上前阻止,却有意无意被人高马大的张川拦在外面。
孟清盈当然也不是任由人打,她不是死的也知道反抗,只是她原本就坐在沙发上,于音洁站着,占据了非常有利的位置,孟清盈最多伸手抵挡,也只能让于音洁的巴掌不要那么快的落下。
场面一下子就变得混乱,就连于望舒也没想到,于音洁会上来就打人,在于望舒的认知里,她姑姑于音洁,是再优雅知性不过的一个女人。
不过她也没空去想那么多,于音洁为了她来这里,就算是打起架来,她也不能袖手旁观。
于望舒看两边情况,迅速的选择了去帮张川那边。
于音洁那里,完全是打出了气势打出了水准,扇耳光扯头发挠爪子,样样尽得电视剧的真传,战斗力惊人,一面倒的形势根本不用人操心。而张川这里,他虽然人高马大暂时拦住了孟仪宁,但他毕竟是男士,孟仪宁是女,不方便过度阻拦。眼看着孟仪宁就要突破张川的防守圈,于望舒上前走两步,伸手拦在了孟仪宁的面前。
这下才真的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于望舒这辈子都没想过,她还会有和人打架的一天,而这个人还是她讨厌了这么多年的孟仪宁。
打架于望舒不在行,但胜在她这里有个张川来偏帮她,她也不是打,就是和张川一同制住孟仪宁,拉着她不让她去帮她女儿忙,只是一个不慎,下巴被孟仪宁的长指甲挠了一爪子。
光参与群战去了,有伤没伤,谁也没顾得上。
于朗声和于丰年夫妇来得还算快,大门敞开着,一进门就被里面的情景惊呆。
于音洁将孟清盈摁在沙发里捶,孟清盈只能无助发出呜呜的尖叫声和哭声,张川和于望舒一人拉着孟仪宁一只手臂。
孟仪宁努力挣脱不掉,又叫又骂。
场面极度混乱。
于朗声和于丰年夫妇赶忙上前来拉架。
这才把于音洁从孟清盈身上拉开。
再一看沙发上的孟清盈,眼红脸肿,发丝凌乱,衣服都被扯坏,完全是一副被打坏了的模样。见到于朗声来了,哭着躲在了于朗声的背后。
孟清盈那小身板,顶多就在别的地方多使些坏,要论打架,她确实不行。
她躲在于朗声的背后嘤嘤嘤的哭。
重获自由的孟仪宁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被于音洁打了这么久,恨到极点,张川才将手一放开,孟仪宁发出一句:“于音洁我和你拼了——!!”
而后,直接扑向了不远处人群中央的于音洁。
她这一举动自然是遭到了于音洁旁侧的于丰年的阻拦。
刚才是张川,现在是于丰年,孟仪宁看这一屋子的于家人,很干脆地选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哭。
“你们于家人欺人太甚,欺负我和我女儿只有两个人,还有没有公道,有没有天理!”
孟仪宁是真伤心。
她嫁进于家这么多年,一直想努力将自己融入进去,可是于家人没一个看得起她。她这些年生活物质是好了,可看看她都过的什么日子?夹子尾巴做人,丧家犬似的!
现在于家人打上门来,也没一个人帮她们母女,最寒心的是,她哭半天,于朗声都袖手旁观。
没有什么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事。
不可能真的和孟仪宁孟清盈两母女坐在一起讲道理,跟这两个当三惯犯,有什么道理可讲?
打了人就撤。
于丰年拉着于音洁,于丰年老婆李怡去拉于望舒,警惕着孟仪宁像刚才一样扑上来发疯。
“大哥,那我先带着小妹和舒舒先走了啊!”
于丰年留下一句话,领着大部队转身就撤。
“不准走!”
“你们打了人就想走,不许走你们!!”
孟仪宁一听他们要走,果然从地上站起来阻止。
只是人还没跨出半步,就被于朗声挡住。
“于朗声你干什么?你让开给我让开!他们打我,他们打我女儿,我不能让他们走,不许走——”
一边哭一边说。
于朗声皱眉,孟仪宁和于家他的弟妹哪个在他心里更重要,这根本不用选择。
于朗声:“让他们走。”
孟仪宁一听,朝于朗声看一眼,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次是真的绝望。
从于音洁于望舒张川他们进门,到他们走,前后不到十分钟。
于丰年和他老婆就更快了,五分钟时间都没站够。
出去以后关上大门,于丰年给于音洁翘起大拇指:“小妹,牛!”-
门里,等人走光,孟仪宁还趴在地上哭。
于朗声仍在气头上,径自去了书房根本不管她们俩。
孟清盈被于音洁不知道扇了多少个巴掌,手捂着自己红肿的脸,孟清盈拿出手机打电话。
一连打了好几个,才终于打通。
“我叫你不要再来找我!”
一接通,就听电话那头的人极度不耐烦地说。
孟清盈顿时对着电话就哭了起来:“卓城,我刚刚才被于望舒带着人来打了……”-
回的时候还是坐于音洁的车。
车上,于音洁一路回顾她打孟清盈的瞬间,有哪些高光和不足之处。
听得车后座的张川不由得寒毛直竖,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揍人,应该不会揍上瘾吧?
自然不会将打架的事告诉给等在家中的二老听。
只说于音洁生气扇了孟清盈一个耳光,后来于朗声他们到了以后,就乖乖听劝,和于丰年一起回来了。
吵吵闹闹,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待大家后知后觉肚子饿时,抬头一看墙壁上的时钟,都已经到了傍晚七点钟。
饭还是要吃的。
现做饭肯定是不成的,附近有家餐馆,生意好味道也好,离得挺近,便商量着去餐馆吃。
吃饭期间,于音洁顺带询问了于望舒有关退婚上的事。而后才惊讶的发现,竟然一点也没有他们于家能为于望舒能做的事。有关结婚的事,都是于望舒自己和卓城那边商量着来办,卓家和于家既没有金钱纠葛,也没有其他多的往来。于家能做的只有一样,那就是于家这边的宾客,喜帖已经发出去,不办婚礼了,还要一一通知。
发喜帖这件事,之前是于音洁催着于朗声去办了,毕竟于望舒是于朗声的亲生女儿,自家人的事自家人关起门来解决,在外头,还是要给于朗声留面子的。这一次,于同盛气得狠了,什么留面子的事都以后再说,反正有关于望舒的,统统不再让于朗声管,都交给了于音洁去办。但凡有什么地方需要和卓家去沟通的地方,也全由着于音洁出面去做。
吃完饭再打车回家,到家已经晚上九点半钟。
才刚打开家门,像是有所感应,手机恰在此时开始震动起来。
于望舒才想起,今天离开陆家的时候,陆明宴说过晚上要打电话给她。
手机拿来一看,果然是陆明宴打来。
接通电话后,于望舒将手机拿来耳边,唤了一声:“陆先生。”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了片刻,而后,陆明宴向来冷清的声音从电话听筒中传来,带了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柔软:“于望舒,这么快你就忘记了,你该叫我什么?”
第20章
于望舒一顿。
“……陆明宴。”
说着这个名字的时候,于望舒不知怎么的脸上有点臊。
这么喊起来,还是不习惯。
于望舒这边不习惯,陆明宴那头倒是很适应的样子,听见于望舒真的喊他名字之后,电话中低低的笑了一声,而后才问:“事情办完了吗?于望舒。”
于望舒发现了,他似乎很喜欢喊她的全名。
别的人喊她,都是喊最后一个字的叠字,卓城的那些朋友都是如此,只唯独他,喊她时总是于望舒,于望舒。
于望舒想起离开陆家的时候,就是借口有事,现在陆明宴电话中问起,于望舒便回答他道:“已经办完了。”
一边打电话,一边脱掉鞋子,换了拖鞋,走进家中去。
“在家?”
陆明宴旋即又问。
于望舒脚步稍顿。
又是这个问题。
想起昨夜,他在电话中也是这么问。
她忽然敏感的从陆明宴的问话顺序上,察觉到了不寻常之处。
该不会先问她事情有没办完,是为了下一个问题做准备,试探她有没有在家吧?
事情既然已经办完了,她也不能再拿这个借口来搪塞。
不过于望舒很快又摇了摇头。
……绅士如陆先生应该不是她想的这样奸诈,肯定是她想得太多。
抛开那些多的杂念,于望舒“嗯”一声后,如实回答:“刚刚进门。”
陆明宴:“喜欢吃荔枝吗?我这里正好有一箱,是客户送的上好荔枝,我们家里我和陆晨都不爱吃,去送给你。”
荔枝?
要是别的什么水果,于望舒还真不会心动。
荔枝就不一样了,于望舒恰恰好从小就最喜欢吃荔枝,多少也吃不厌的那种。
但是,这个时间点,由陆明宴亲自送过来的荔枝,不要也罢。于望舒一手撑着自己最近两天一到夜里就格外酸软的腰,她怕消受不起。
于望舒想了想,回答陆明宴道:“等下次吧,我才刚回家,有点累,想洗个澡睡觉了。”
她回来前也的确是这么打算。
前两夜睡得并不算好,今天下午刺激了一场,心中倒是畅快了许多,困倦一下就全涌了上来。
让她感觉又累又困。
只想到她柔软的床上躺一躺。
于望舒以为她这样说,陆明宴便不会来,哪里知道陆明宴听后,低叹一声,声音显得有些无奈:“可是我已经出门。”
“放心,就只想将荔枝送给你,荔枝在家里放太久,就不新鲜了。”隔一会儿,淡淡说:“本来今天下午就要给你,但是当时在我家,家中太多人,不太方便。”
陆明宴既然都这样说,于望舒再拒绝,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
“好吧。”她暗叹一口气,忽然发现陆总的缠人之处。就是不管她心中怎样想,他总能让事态按他预想的路线去走。
再联想一下从前卓城,她不让他来,他便不来了,就算他很想,也很难通过言语在电话中改变她的决定。
这就是上市老板和普通富二代的区别?
也可能是身份的不同。
毕竟以前卓城是她男朋友,对卓城,她想说什么说什么,想拒绝就拒绝,并不怕他生气,也比对陆明宴不客气许多。
那时候卓城对她是真的很宠,宠得她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可惜,卓城……出轨了。
无端又想起卓城,于望舒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又从高处落了下来。
“那么陆……你大约还要多少分钟?”
她想先去洗个澡。
喊陆明宴的名字仍是不习惯,只能用你替代。
陆明宴:“大约二十分钟。”
于望舒“嗯”一声,说了声“好”。
挂断电话,于望舒去洗澡了。碍于陆明宴马上就会来,这个澡于望舒并没有洗多久,但仍然超过了时间,因为她还一并洗了个头。
由于提前知道陆明宴会来,洗澡的时候于望舒就在注意听外面的动静,隐约听见有门铃的声音响起。
匆匆洗澡出来,穿上家居服,头发也来不及擦,就那么裹着湿淋淋的头发去给陆明宴开门。
门口,于望舒即便姗姗来迟,陆明宴看起来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只是在见到于望舒这一身打扮之后,视线在于望舒尚且在滴水的头发上驻留。
于望舒没注意陆明宴的神态,视线落在他的手上,看陆明宴手上抱一箱荔枝。
于望舒抱歉道:“来多久了?我去洗了个澡,开门晚了。”
陆明宴视线移至于望舒才洗完澡红扑扑粉嫩嫩的脸蛋上,摇头,“没有多久,刚来。”
于望舒怕他抱累,想伸手去接过那箱荔枝,陆明宴没给,“还是我来吧,箱子有点重。”
于望舒没有一定要在这件事上和他争个输赢,既然他说自己来,那就让他来吧。
陆明宴进门后,自然而然走至鞋柜停下,将荔枝放在鞋柜上换了昨天穿的那双拖鞋。于望舒走几步路发现陆明宴没有跟上,转头便见陆明宴熟门熟路,换了拖鞋来穿,不禁有些愣住。
她没主动拿拖鞋,便是想的陆明宴不会久留,将荔枝送来,就应该走了。谁知道他自己还穿了起来,不像是只来过一次的人,倒像是时常光顾。
不过,人家出于礼貌,她好像也并不能说些什么?
只是视线在陆明宴的脚上扫过了,发现了异样。
“咦”的一声,于望舒定眼看去,她确实没有看错,“拖鞋好像有点短了。”
她想起昨天夜里问陆明宴鞋子合适不合适,陆明宴还和她说合适的。
“你昨天晚上怎么没和我说?”于望舒抬头,看向陆明宴,下意识问道。
不过问了以后又想起来,她家只有这一双拖鞋,陆明宴就算昨天说了,她也没有别的鞋给他换的。
陆明宴正伸手抱起荔枝,闻言掀眸看于望舒一眼,语气淡淡,就两个字:“能穿。”
可奇怪的是,明明只是寻常的两字,但不知怎么的,就偏偏是让人听起来还怪为他感到委屈。
一定是错觉。
错觉!
于望舒压下心中涌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感觉,一路将陆明宴领至冰箱旁。
她自己一个人住,冰箱只买的单开门,已经够用。打开冰箱门一看,里面还有很多空位,就算是放一箱荔枝,也足够了。
让陆明宴将箱子放下,于望舒正想伸手将箱子打开,却忽然被陆明宴拦住。
于望舒不解抬头,陆明宴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皱眉道:“荔枝我来放就行,你先把头发吹干。”
于望舒“啊?”一声,见到陆明宴不赞同的眼神,头发湿湿的确实不舒服。
“那麻烦你了。”
看一眼那挺大一箱的荔枝,她说道。
说完,便按陆明宴说的那样,先回去房间吹头发了。
她的头发长,吹起来需要一点时间,未免陆明宴在客厅等她太长时间,她匆匆吹了几下子,只将头发吹了个半干,就走了出去。
出来时,陆明宴正好将荔枝全放进冰箱里。于望舒凑脑袋去一看,果然是上好荔枝,大而新鲜,颗粒饱满,让人光是看着都垂涎欲滴。
想吃。
或许是她目光赤裸裸的太明显,陆明宴伸手进冰箱,拿了一颗出来,剥了壳递给她。
“尝一尝?”
晶莹莹。
白嫩嫩。
谁又能抵挡荔枝的诱惑呢?
特别是一颗被剥掉外壳的荔枝。
反正于望舒不能。
伸手接过来,放进嘴里咬一口,荔枝肉在嘴中爆汁,鲜嫩滑口,满嘴清香。
于望舒脸上露出满足极了的神情。
旁侧陆明宴见她如此,嘴角含笑,神色柔和,当一个人极度喜欢另一个人时,无论如何,也无法掩藏得住。
好在,于望舒专心吃荔枝,并未看他,也不会发现。一个吃完,蠢蠢欲动,她手摸上冰箱的门,还想吃下一个。
最后终于不再挣扎,还是去拿了果盘过来,直接装上了一盘,端到客厅沙发来吃。
还将电视打开了。
招呼陆明宴一起来吃。
陆明宴没吃,他注意到于望舒的头发并没有真的吹干。
在于望舒吃荔枝的时候,陆明宴问:“吹风在哪里?”
于望舒嘴里正吃着荔枝呢,下意识手指了下主卧室,等荔枝咽下去,才说道:“在房间。”
接着就见陆明宴从沙发起身,他的身材是真的优越,他站着,于望舒坐着,抬头看他,感觉他的腿又比以前更长了。
吹风就放在床头柜上,于望舒还没来得及收。陆明宴拿出来之后,插上了电,先试试风档,主动给于望舒吹起头发。
自己吹头发的时候,手会酸。
可别人给自己吹的时候,就很舒服,享受。
虽则,于望舒感觉陆明宴给她吹头发举止有点亲密,但陆先生向来绅士,或许就是单纯看不惯她半湿着头发呢?头发长,很不容易干,如果不吹,待会她还不能去睡觉。
为了省点力,也为了早些去睡觉,于望舒默认了陆明宴为她吹头发的举动。
陆先生吹头发的技术还很不错,风调成了最柔和的档次,动作又轻又柔,如果不是在吃荔枝,于望舒舒服得都想马上闭上眼睛睡觉了。
吹完一边的头发,换另一边,忽然,陆明宴将吹风停下。
食指轻勾,抬起她的下巴。
她的右脸颊下颚除,有一道痕迹明显的抓痕。于望舒皮肤白皙,但凡一点点挂到都会在她肌肤上留下红痕,更何况这样一道抓痕,鲜红的颜色,长长的一条,触目惊心。
刚才一直被她的长发遮挡,现在陆明宴把她头发撩开,才见到的。
还好不是什么深疤,只是划破了肌肤。
但即便只划破肌肤,在陆明宴眼中,也很刺眼。
陆明宴顿时敛眉,视线盯视那道红痕,问道:“这怎么回事?”
于望舒正看着电视,猝不及防被陆明宴用手指勾起下巴,还很懵。待知道陆明宴其实想问的是她脸颊那道抓痕。
忆及下午在于朗声家的那场热闹,于望舒难得的有些难为情。
她都长成现在这样大了,还是人民教师,结果还跑人家家里去参与斗殴打架。
“就……被人挠了一下。”
于望舒迟疑地吞吐说道。
并不是很想将打架这件事和陆明宴说,不然肯定什么形象都没了。
殊不知她这样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模样,看在陆明宴的眼中,就成了掩饰,成了心虚。
什么情况下,才会被人挠一下呢?
什么情况,最容易被人挠一下?
陆明宴自然想不到,于望舒会去与人打架,如果她不主动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这种离谱的想法。
她从前就说过,如果他不来,她就去找别人。
她说今天有事,是不是就是去找了别的人?
反正她对他也没有感情,和谁玩不是玩呢?
这种想法,一旦有了,就止也止不住。陆明宴脑里越想越多,一发不可收拾,中心地带,风暴聚集。
“……谁挠的?”
他语气轻轻,手把玩她的长发,好似云淡风轻,一点也不在意。
但他灼灼的视线可不是这么说的,已到强烈到于望舒无法忽视的地步,察觉到他一直在盯着她的那个抓痕,他虽没说,也没多问,但于望舒就敏感的知道,他觉得她说得太少了,还不够,他想听她说真话,还想听更多。
真话让人难为情。
算了。
面子是什么东西?
她敢做就敢当……
逼不得已,于望舒硬着头皮:“你别一直看着我,哎的确是被人挠了一下啊!就,打架的时候,被孟仪宁给挠了……”
陆明宴:“孟仪宁?”
于望舒恍然他不认识,解释道:“就孟清盈的妈,我爸爸后娶的老婆,她的名字就叫孟仪宁。”
陆明宴知道自己误会,神色才稍微缓和下来,不过还是眉头深锁。
“为什么打架?”
就于望舒所说的,孟仪宁是孟清盈的妈,陆明宴能想到的,唯一能让于望舒失去理智,与人打架的理由——
“为了卓城?”
于望舒什么都还没说,陆明宴就自己猜了出来。
虽然打架不是出于她的本意,但是硬是要说起因的话,也的确和卓城相关。
在陆明宴深暗眼神的注视下,于望舒点一下头,但为了挽回形象,她还是努力的解释了一下,试图为自己找补:“其实我也没有打架,我就在旁边拉了一下,没有打,是孟仪宁的手太厉害,指甲太长,才会把我划伤。”
于望舒不知道她这样的解释清不清楚,是不是可以让陆明宴明白,她真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
但是,她却不知,陆明宴所在意的根本不在于此。
她爱不爱打架,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已经喜欢她,喜欢了十多年,是再不可能回头的了。
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他都接受,全认了。
可她打架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卓城。
到底要多久,才能将卓城从她的心底,彻底拔出?
几天不行,几个月?还是要几年?
陆明宴默不说话,眸色深谙,许多复杂又让人难懂的情绪被他很好的掩藏起来,但他想完全得到她的心过于深刻,到底还是泄露一些。
陆明宴垂下了眼眸,不与于望舒直视,不让她探究。
于望舒正等待着陆明宴的回答。
可他却一个字不说。
忽然埋首,朝她凑了过来。
距离靠近时,于望舒下意识闪躲,被陆明宴一手搂住腰肢又拉了回来。
他不让她躲。
接着,于望舒就感到肌肤一阵战栗。
陆明宴温热湿漉的舌头,舔上了她的伤痕!
那触感真是奇怪极了!
于望舒差点跳了起来,但腰被陆明宴用力按着,她跳不动。
“你,你干什么?”
于望舒结结巴巴问。
又舔了一下,陆明宴好心回答:“给你消毒。”
于望舒霎时沉默。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啊!
第21章
明明只是送个荔枝过来就走。
可是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又发展成留在于望舒的家中过夜。
一连三天。
一旦开荤,就颇有君王不早朝的风范。
碍于于望舒前两天才第一次,不能那样频繁,这一次也是没真枪实弹的来,但陆明宴却又换了另一种法子来折腾于望舒。
于望舒真的,想都没想过陆明宴竟然对她那样。
他就不嫌脏?
想着夜晚在床上发生的一幕又一幕,从此于望舒再也无法直视高高在上的陆先生了。
仿佛是一个神仙,被摘掉了滤镜,落下了凡尘中。
一切结束,睡觉时,陆明宴躺在床上,又伸手将于望舒捞进怀里。
经过了这几天,于望舒多少也同陆明宴比以往更熟悉了一点。昨天夜里还不好意思推开他,今天则就不同了。
“抱着这样睡,睡觉时你只维持一个姿势难道不会累吗?”
于望舒很认真的提问。
她也真的好奇。
因为她每次被陆明宴抱在怀里睡觉,翻身什么的都会变得格外不方便, 第二天起床,浑身也不见得有比自己睡觉时候自在舒服。
她就不明白,为什么陆明宴那么喜欢搂人。
难道搂人和被搂,感觉并不一样?
可她被搂着偶尔还能翻下身,搂人的那一个,却是连翻身都不能,同一个姿势就这样维持一个晚上,就真的不会累吗?!
于望舒那个勤敏好学的脑袋瓜,已经抑制不住的,要对陆明宴问出许多问题。
惹来陆明宴轻轻的笑。
他并不回答她,只是腰上的手又将她缠得更紧了。
……好的吧。
既然陆先生愿意。
她只好舍命陪君子,谁让陆先生刚才那样伺候她,让她心里莫名对他有点愧疚,不得不多为他考虑,多给他一点点的红利。
于望舒这一天很疲惫,在陆明宴怀中昏昏欲睡。
“下午打架怎么回事,具体说说?”
眼睛正要闭上呢,只听陆明宴忽然问她。
陆明宴要问起这件事,顿时将于望舒瞌睡虫赶跑许多。想了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反正该知道,陆明宴都知道了。
于是于望舒就将今天发生的一些事大略和陆明宴说了一遍。末了说道:“我们家那些事,一时半会很难说清楚,你可能不会懂。孟仪宁带着孟清盈嫁进我们家,从那时候起,我虽然姓于,但我却再没把自己当做是于家人。”
夜晚让人悄悄放下心房,停顿片刻,于望舒平静说道:“其实都没想过于家能真为我出这个头,这么多年,他们看着疼我,也只是嘴上说说,但其实谁也没有真正管过我。”
“或许你不知道,我姑姑是一个很和气的人,知性又优雅,今天她为了我,拉着我冲去孟清盈他们家,打了孟清盈。”
这都是于望舒埋在心底的一些话。平时于望舒不爱说这些,从不对任何人卖惨,她深深知道,这些都只是她个人的事,别人就算听了,也帮不上忙,只是徒增别人烦恼罢了。说了,或许在背地里,还会被笑话。这些年,连卓城她都从没有说过,也不知道怎么的,今晚忽然就对陆明宴说了。开口这样自然,虽说这几天关系突飞猛进,但明明也没有熟到那种地步。
陆明宴所知道的,远比于望舒所以为的,多的更多。
他怎么会不懂?
闻言,抱紧了她,温热的大掌拍抚她的背脊。
“都过去了,以后这些事再也不会发生。”
于黑夜中,陆明宴对于望舒说。
话语中,仿佛带着坚定不移的力量。
后来便没再多说别的什么。
于望舒很困,没一会儿便睡着。
大约是半夜的时候,半梦半醒之间,于望舒听见了手机嗡嗡作响的声音。
于望舒在困倦地睁眼,才想伸手去拿,这时候,有另一只手从被窝中伸了出去。陆明宴看一眼手机上陌生的号码,将其挂断。
“骚扰电话。”陆明宴轻拍于望舒的背,“睡吧。”
于望舒半梦半醒,听是骚扰电话,便不再理会,于是闭眼又睡。
同一个电话号码,又陆续打来了好几次。
陆明宴不知道于望舒手机密码,也不能轻易将她的手机关机,怕再次吵醒于望舒,陆明宴将手机拿起,掀被起身,走至窗前。
于望舒住的楼层不高不矮,在第十二层,晚上睡觉,关了窗,也拉了窗帘。
窗户正对着楼下,陆明宴缓步走至窗边,半掀窗帘,楼下街灯十余米远就有一处,彻夜通明。
在这栋楼正对面的街道处,停了一辆跑车,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在跑车上。那人面前一抹猩红,明明灭灭,正在抽烟。
待烟熄灭。
过两秒,陆明宴手中,于望舒的手机,又开始震动起来。
黑夜中,手机持续发出嗡嗡嗡的声响,白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黑夜中却被无限放大。
但因隔着床有段距离,于望舒没有醒来。
由于无人接听,手机响一阵之后,自动断线。
可那人不知疲倦,不知死心,断线之后,没有间歇,接着电话又来。
陆明宴站于窗前俯瞰楼下,他没有再在床边继续驻留,放下窗帘,握着手机,朝床边走去。
手机震动,越靠近床,越发清晰。
躺在床上的于望舒睡不安稳,她原是正对陆明宴,烦躁地翻一个身,没几秒,她又翻身回来。
黑暗的夜中,看不清于望舒的模样,只能隐约看一个轮廓。可就只是轮廓,也足够让陆明宴视线定定落在她的身上,不愿再移到别处。
陆明宴掀被,复又躺回在床上。他手上的于望舒的手机,仍不知疲惫在震动。
于望舒被电话声音所扰,终于悠悠转醒,双眼未睁,手已经伸出来,寻着声音开始摸索手机在何处。
见此,陆明宴终于按断电话,躺回在床上,又将于望舒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总是有骚扰电话,先关了手机,明天再开吧。”
于望舒脑子三分醒七分睡,半晌,回应一声“嗯”,又睡了过去,也不知到底听懂没听懂。
陆明宴听她的话,关了手机。
伸手,将手机放至床头柜上,躺了下来。
手半搂于望舒纤细的腰肢,他轻轻地,虔诚地垂下了头,一个细吻落在了她光洁的额头-
昨夜睡得不错,第二天早上,于望舒还不到早晨七点,就醒了过来。醒了以后,先习惯性找来手机,一看,关机了。
依稀记得昨夜有人打骚扰电话,扰人清梦,陆明宴帮她把手机关掉的,好像关手机之前,还特地问过她。
于望舒将手机开机,转头看陆明宴一眼。
陆明宴仍还在睡。
轻轻拿开他的手,从床上起来,洗漱之后,去厨房做了早饭。
大约七点半的模样,陆明宴也起来了。
于望舒煮了粥,煎了蛋,简单弄了两个小菜,见到陆明宴从房间里走出来,伸手招呼陆明宴过来一起吃。
“你会做饭?”
喝粥时,陆明宴问于望舒。
经过了这三天,于望舒和陆明宴算是彻底熟了。特别在昨夜陆明宴舔她伤口,说给她消毒之后,还有……总之,滤镜碎了一地。
于望舒面对他,说话也没有之前如对待陌生人那样的拘谨,逐渐变得熟络。
“我一个人住了许多年,如果还不会做饭的话,那不是早就进了医院,就已经活生生被饿死家中。”
于望舒不紧不慢说道。
她说话时,总是语调舒缓,慢慢悠悠,她声音偏甜,听着别人的耳朵里,就痒痒的,既独特,又让人感觉很舒服。
于望舒这话,让陆明宴想起许多年前。陆明宴第一次知道于望舒,是在秋蝉鸣鸣的秋季,那时候才刚初中,他和于望舒在同一个学校,他读初二,她初一,比她大一届。
她长得太好看,从入学后,就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尽管高她一届,班里也有许多人在谈论她。
她学习成绩很好,进校就是第一名,在他们那个学校里,不但不用交任何学费,还每年都有奖学金。后来她也一直在第一名的位置,从没有落下去。不止同学喜欢她,老师也很喜欢她。
偶尔有人说她性格孤僻,不和人相交。
也有人说她清高,傲。
但这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进去读那个学校,不过是因为他爸妈太忙,没有时间管他,而那个学校刚好有一个关系亲近的亲戚在里面当校长,办学质量也相当不错,他爸妈就直接将他扔了进去,寄宿学校,一个星期有五天都待在学校里,只有两天才自由。
陆明宴第一次注意到于望舒这个人,是在开学半学期以后。
那是周五的下午,再上两节课就放学了,放学就可以回家。
陆明宴那时候正是叛逆期,十分不耐烦上课。他聪明,书一看就懂,老师讲什么,他没有不知道的。
学校是私立学校,虽不是贵族院校,但比起一般普通私立,要好上太多。学校大,设施齐,绿化面积也足够。
学校有一个人造小溪,溪中水浅,溪上有座小桥,小桥旁边有颗百年大树。
秋日的午后,陆明宴为了不被人发现,躲在树下睡觉,忽然听见有人在石桥底下哭。声音很低,听起来非常压抑。
这地方离教学楼远,平时上课的时候,学生都走不到这里来,除非午休和放学的时候。
陆明宴那时候一身倔骨头,一般人听见人哭,要么会好奇,好么会走开,他就不,他不好奇,但是他也不走。
这地方是他先来,没道理他走。
伴着哭声入眠。
她哭了大约能有一个来小时。
陆明宴被她的声音烦得睡不着,终于停了,睁开眼睛,他就看见了她哭完从石桥底下走出来。
她那时候很瘦,校服穿在她身上,空落落的,风一吹,好似都能将她吹飞。眼睛哭得红又肿,看起来可怜极了。
角度问题,她并不能看见他。
后来陆明宴在这里,经常都能遇见她。
没过多久,陆明宴就已经摸清楚她的规律。
不是周一,就是周五。
爱哭鬼。
当时他就在想,这世上怎么能有像她那样爱哭的人。
可是怎么办呢,她哭着哭着,就哭进了他的心里去,让他驻留,为之心疼。
所以每次她躲在石桥底下偷偷的哭,恐怕都不知道,有一个人,正倚坐在桥旁边的大树底下,偷偷一直陪着-
周末的时候,于望舒会抽一天回外公外婆家,陪陪两个老人。
昨天没回去,就选了今天。
陆明宴说是休周末,实际公司还有事,他马上又要出差,公司的有些事必须提前处理。吃饭的时候他和于望舒说,接下来要出国一个星期。
他是大忙人,事情多都是正常的。
前几天的时候,于望舒还想和陆明宴划清界限。到现在不过三天时间过去,就连于望舒也不知怎么在这三天的时间里,竟潜移默化接受了两人夜晚床伴的这个设定,感觉这个样子好像也不错。既不涉及感情,感到孤单的时候,还有人陪。
既然如此,吃饭之后,便各做各的事。
于望舒要去外公外婆家,陆明宴回公司,开车送了她一程。
昨天晚上陆明宴拿到的荔枝多,于望舒也拿口袋装了半袋子,提到外公外婆家。
车在距离云正清庞林芳家门口百米远的街口停下,于望舒解开安全带提着荔枝从副驾座推门走下。
“陆明宴,再见。”
于望舒同车里的陆明宴挥手。
陆明宴坐在车中,朝着她略略点一下头。
说过再见后,于望舒提着那半袋子荔枝,没心没肺的朝外公外婆家走。
如果走路期间,但凡她能回一次头,都能见到载着她来的那辆车子,还停留在原地未开,而坐在车里的人,一直目送她走。
但是她没有。
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从桥底下爬出来,转身就走。而从未想过,朝着大树这一边,多走哪怕两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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