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嫂和刘春芳究竟有多宝贝自家这全村第一台缝纫机?
这么说吧,在苏怀瑾专注拆家的那一个月,家里的好东西随便她怎么祸害,就连珍贵的粮食都由她糟蹋了,一幅天塌下来也没事的淡定从容,唯独这台缝纫机,刘春芳恨不得挂一个牌子,上书苏小美和狗不得靠近!
刘春芳和苏大嫂实在怕了她拆起家来无所顾忌,把宝贝缝纫机给磕坏了,可不是打骂几句就能解决问题的。
毕竟以他们的家底,这玩意儿也不是说买就能买的。
婆媳俩于是每天耳提面命,恨不得对她强调一百遍,缝纫机不需要管,上面盖的布也别去掀,就让它放哪儿落灰。
当然她们是不会让心肝宝贝放着落灰的,哪怕在最忙的抢收季,婆媳俩也要安排个值日表出来,今天苏大嫂打扫了,明天就由刘春芳负责,轮流值日、共同监督,绝不能假苏小美之手。
被严防死守的苏怀瑾有种遭到排挤的感觉。
但她并不在意,能减少一点工作量是好事。
直到开始寻求进步的契机,她娘和大嫂的一段对话,让苏怀瑾的眼神放在了从来没关注过的缝纫机上。
苏大嫂跟婆婆商量,下个月地里就没什么活了,她想回镇上找人学用缝纫机,学会了就可以给全家人做过年的新衣裳。
唯一的问题是她娘家虽然也在镇上,可家境相对一般,她自己就是亲朋好友中头一个拥有缝纫机的,大家都还在羡慕她呢,也没有熟人能教她用缝纫机,去找不熟悉的人学技术,拜师礼物和学费就必不可少了,不然人家凭什么费心教她?
风光无限出嫁的苏大嫂,嫁妆彩礼都是令人咋舌的大件东西,三转一响和手表,随便拎一件出来都够乡亲们吹一年。
然而有车有表相当富裕的苏大嫂,让她自己掏这笔学费还真是有些勉强的,苏大哥也同样一贫如洗,家里为了他们的婚礼,又是盖房子又是斥巨资购买三转一响,家底都被掏得差不得,再多的也给不起了。
再说家里有地有粮食,刘春芳还攒着一盒子的票,自觉他们也没啥用钱的地方,偶尔给几毛零花钱也就是了。
苏大嫂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跟着公婆生活,要用钱的时候找公婆就行了。
刘春芳听完儿媳妇的诉求,当场表示支持,学缝纫的费用她全掏了,甚至反过来叮嘱儿媳妇不要省钱,“请亲家他们帮忙多打听打听,要学就要跟着真正有手艺的人学,要价高点也没事,一分钱一分货嘛。”
苏大嫂知道以婆婆的性子,应该会支持她的想法,却也没想到婆婆竟是这样的大力支持,不由咧开嘴笑了,“我省得,谢谢妈。”
“那行,你们先打听着,我也会叫你们爹帮忙留意些,他虽说只是个村支书,可十里八村认识的人也不少,指不定就有可靠的人选呢。”
苏大嫂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爸能帮忙留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觉得婆婆这话过于谦虚,公公何止只认识十里八村的人?他搞不好在县城都有些人脉,要不然小姑子上回一声不吭私奔,还有热心朋友特意打电话到镇上通风报信,镇上也有人专程骑着车来村里通知她公公,然后公公组织人手去县火车站拦截,还真就将差一点扒上火车南下的小姑子拖回来了。
这一系列流程,看得苏大嫂目瞪口呆、惊心动魄,觉得比看电影还精彩,同时也觉得她公公神通广大得令人害怕,自己在公公面前就是那只逃不出五指山的孙猴子,大概也只有备受宠爱的小姑子才敢这么为所欲为。
总之,经过那次私奔事件,苏大嫂知道了公公的深藏不露,也明白了她爹娘为什么能欢天喜地的把她嫁到下面村子里——她婆家这样面子里子都有的人家,放眼整个镇上,也是两只手数得过来的。
她已经简单粗暴的认为,公公出马手到擒来,她只要在家等好消息就行。
苏怀瑾放了个耳朵听婆媳俩的对话,这才知道她娘和大嫂原来不是抱团排挤她,而是真把这台缝纫机当宝贝了,甚至都不敢自己摸索,宁愿多花钱去找人教学。
她对她们的小心翼翼表示不以为意,不就是一台缝纫机?搞得好像什么高精尖仪器似的。
没见过猪跑,可她吃过猪肉啊,看她怎么小试牛刀、惊艳全场。
当时她就信心满满的举手了,“大嫂,缝纫机我也可以啊,我教你,学费给你打八折。”
苏大嫂还真被她的大言不惭唬住了,一时颇为震惊,“小美也会用缝纫机?不是,我怎么从来没听你们说过?”
“她会个屁。”刘春芳都气得飙脏话了,狠狠瞪了她一眼,“我看她是皮又痒了,想骗点钱花花。”
苏大嫂:……
她还是无法相信长着张仙女脸的小姑子竟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忍不住小声道:“可是我看小美说的有鼻子有眼,真的不会吗?”
“给你大嫂再说一遍,你究竟会不会用缝纫机?”
“我……”看着已经开始冷笑挽袖子、下一秒可能就要揪耳朵的刘女士,求生欲很强的苏怀瑾果断改口,“我不会。”
接着一个利落的滑跪,“大嫂,我刚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苏大嫂恍恍惚惚难以置信,小姑子她还真就是满嘴跑火车了。
然而最讨厌别人谎话连篇的她,却打从心底对小姑子厌恶不起来,好像只要对着这张美若天仙的脸蛋,小姑子做什么都值得他们包容——破坏他们的缝纫机除外。
生平第一次,苏大嫂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个好色之徒,也突然理解了公婆和丈夫面对小姑子那又爱又恨的无奈心情。
苏怀瑾不知道苏大嫂复杂的心理,还以为是自己的装逼行为造成这尴尬的沉默,心想大嫂倒也不必这么失望哈。
给她两天时间,她很快就会了。
是的,苏怀瑾准备先斩后奏了。
她从刘女士一言不合就挽袖子的反应中,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台缝纫机不是她靠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忽悠到手的。
因为上一次被揪耳朵,还是在原主私奔一半被抓回家的当天,刘女士揪着训了半个晚上,等她第二天穿过来,耳朵都还火辣辣的疼着。
刘女士那是常年种地干活锻炼出来的力气,动起来可疼,苏怀瑾吃过一次苦头,就再也不想尝第一回,心想与其做无谓的牺牲,还不如暗中出手。
等他们全都出去干活,山中没老虎,猴子称大王,她想怎么研究就怎么研究。
这台缝纫机是必定要下手的。
她刚才可没有错过她娘和大嫂的对话,大嫂说学会用缝纫机以后给大家做过年的新衣服呢。
新衣服啊,曾几何时从来不缺、衣柜里永远塞满当季新款大牌的她,整整一个月没拥有过新衣服了。
这日子艰苦朴素的让人害怕。
压抑了一个多月的购物欲,在此刻触底反弹,就是为了新衣服她也要拼了。
说干就干,苏怀瑾第二天就开始搞事情。
和把缝纫机当成前所未见高科技的刘春芳等人不同,苏怀瑾虽然没上过手,但确实见过缝纫机,次数还挺频繁。
苏奶奶奶奶自小在上海滩生活,哪怕后来定居首都,家道中落,也还带着沪上名媛的讲究范儿,在家里也是旗袍披肩高跟鞋,精致的一塌糊涂。
奶奶会定期和苏妈妈一起,为她选购最符合气质形象的几套大牌新款,但她自己除了偶尔换个包包,是从来不买这些所谓大牌。
老太太从旗袍到小皮鞋,都要求老师傅手工定制,她还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真有一个合作了半辈子的老师傅。
老师傅住在一间大杂院,也在不远的巷口处有间不起眼的小门面。
酒香不怕巷子深,老师傅店里生意相当兴隆,顾客们经常预定就是数月。
但苏奶奶从来不需要预订,也不去门店,直接到老师傅家里,量完尺寸说完要求把钱一付,就安心等待了,最快一周,最慢半月,老师傅的徒弟必定把旗袍送到他们家。
苏怀瑾从小就是奶奶的小尾巴,当然也跟老师傅颇为熟络,她对老师傅家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包括他为什么从来只喊奶奶“苏小姐”。
可惜奶奶说她长得像妈妈,长相过于明艳华丽,再穿旗袍就过于“热闹”了,或许三十岁以后气质沉淀下来,可以偶尔试试旗袍。
但现在不行。
所以苏怀瑾每次只能对着满屋子的精美旗袍流口水,顺便这里摸摸那里碰碰。
她可是跟着“苏小姐”来的,老师傅虽然沉默寡言,对她态度却相当纵容,有问必答,想玩什么都随她。
她就在老师傅那里摸过几次缝纫机,也看过他和徒弟们怎么使用。
刚好他们用的也是老式脚踏款。
见识多了,苏怀瑾自然而然产生“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然后她真的就行了。
这天家人们收工回家,她第一时间向大家展示她的优秀作品,一件剪裁利落、针脚细密的围裙。
所有人都震惊了。
刘春芳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块布哪来的?”
苏怀瑾得意洋洋,“就盖缝纫机的布啊,我觉得没什么用,正好做饭缺件围裙,就拿来……妈,等下,你脱鞋做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大哥,爸,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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