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嘉妮再接到邱则铭电话时, 人都快累劈叉了，黑了一个度。
“训练任务重不重，又去复查了吗？”
这个电话是在前进大队接的，周嘉妮一手拿着话筒, 一手揉着腿肚子, 肖敏给她泡了茶推过来, 悄悄出去跟白昊阳散步去了。
周嘉妮也没让她闲着, 抓了她当助手，跟着跑了几天。
邱则铭略有点失真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复查过, 恢复很好, 已经可以做些简单的日常训练了，你那边怎么样？县里开始启动那个项目了吗？”
“启动了, 请了富教授过来，昨天赵教授那边也派了一个学生过来，由富教授一起带着，整个滨县下头各个公社已经跑了一大半了，目前划出了三个公社为先期试推点。但富教授推断今年应该会有干旱, 这几天在联系相关方面的专家沟通确认…总之, 要面临的问题不小, 王县长压力特别大……”
好在王县长愿意听取富教授的意见，况且今年入夏以来雨水确实不多，最近已经很长时间没下雨了，所以还要面临解决用水问题, 县里已经成立了专项小组, 兵分几路, 各负其责。
县里这几天大会小会不断，反对的声音依然有, 但小了许多。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非常快，转眼就快到开学的时间了，周嘉妮提前一周结束这边的工作，回了齐阳。
孟雯没待这么晚，看着她姨夫这边不需要她照顾后就回了齐阳。
白昊阳比周嘉妮还早几天回去，先把肖敏送回去，他再坐车回首都。
吕敏娟也是提前几天结束工作回家，她也得提前回首都，把她妈和凤丫安排好，趁着开学前带他们熟悉熟悉附近的环境，开学后会考虑跟学校申请走读。
富教授倒是不着急，他最近天天钻荆条地、钻柳林，期间还托朋友邮了几本资料过来，研究的入迷。
把几个学生先打发回去，带着村里几个跟着他学习的青年，开学几天后才恋恋不舍的回了首都。
晒了大半个暑假，成了个黑瘦老头儿，但精神状态非常好。
回到齐阳的周嘉妮迎来她亲妈的爆笑：“你咋晒成这样了？”
周嘉妮也无奈，谁叫她给自己拦了那么个差事呢，偷偷敷面膜都不能马上救回来。
看到黑不留丢瘦成竹竿的女儿，余慧芳又好笑又心疼，不知道怎么马上能让女儿白回来，但可以补补瘦了一大圈的身子，忙去买排骨、买肉回来忙活。
姜新凤神神秘秘地跟她报喜：“你姑家洪鸣考上沪市的震旦大学。”
周嘉妮惊喜：“真的呀？太好了。我姑这暑假回来过吗？”
“没回来，估计得到年底。前几天你妈给寄了个包裹去……”
祖孙俩热热闹闹聊着，周嘉妮出去提烧开的水壶时在走廊上看到了刘爱芳，刘爱芳佯装看不见她的样子走了过去。
周嘉妮回屋问姜新凤：“刘爱玲考上了吗？”
她前段时间在滨县忙得脚不沾地，压根儿都忘了刘爱玲这号人物，今天要不是看到刘爱芳，都还想不起来。
姜新凤摇摇头：“没听着动静，刘家最近可安分了，要么闭门不出，出来也不凑堆聊闲话了。”
周嘉妮想了想这家人的秉性，问道：“吕翠兰也不成天骂骂咧咧了？”
姜新凤：“要不说才奇怪呢。”
周嘉妮噗嗤笑了声：“那应该是考上了。”
如果刘爱玲没考上，吕翠兰固然觉得丢人，但更多的会生气她在家待的那几个月吃的家里的粮食，吕翠兰肯定会在家里各种撒气，她的脾性改不了。
除非家里真要出个光耀门楣的，而这个人还能管住她，才能让吕翠兰当两天鹌鹑，配合谁憋大招。
“以前丢过面子，估计是想等刘爱玲带着通知书回来，憋着把面子找回来。”
暴风雨前的平静。
果不其然，下午她出来帮余慧芳打下手的时候，看到了背着行李上楼的刘爱玲。
周嘉妮听到动静转头，刘爱玲正好看过来，她笑了下，语气亲昵，像所有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一如她们从前的关系那般，扬声道：“嘉妮，你哪天去首都？咱俩一起吧！”
周嘉妮怎么可能帮她搭架子，理都没理会，转过头来。
但同一层的邻居却好奇问道：“爱玲，你考上大学了？”
刘爱玲点点头：“是啊婶子，我也考到首都去了！”
说话时还看了周嘉妮一眼。
搭话的是李燕的妈妈吴红，她道：“你也考上华大了？”
刘爱玲表情一僵，随即笑了下：“首都又不是只有华大。”
是啊，首都不是只有华大，但最好的学校就是固定的那几所，不过大伙儿不会较这个真，在潜意识里认为，只要能考到首都，那就是有能耐的。
不少邻居听到动静纷纷从家里出来，恭贺声一片。
有人问她考到了哪个学校，刘爱玲含糊了句：“机电学校。”
吕翠兰从屋里出来，高声道：“哎呀，三丫头你可算回来了，你爹等着看你那通知书等老些天了，你爹还说让你赶紧回来买票，晚了再买不着了，昨天才去给爱芳把票买上……”
眉眼间一片抖擞。
但走廊上却炸开锅了，有邻居道：“你家爱芳也考上大学了？”
刘爱芳今年也参加高考了，但有刘爱玲成天在家杵着，刘爱芳反倒是不显眼。
这一下就跟惊雷一样，还真把大家炸着了。
吕翠兰掩不住脸上的得意。
有邻居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刘爱芳学习可差着劲呢，这都能考上？那看来今年风水到刘家，一下出了两只金凤凰。
刘爱玲在走廊上笑说：“我没白帮四妮补课。”有解释的意思。
不少邻居恍然，想到刘爱玲专门请了假回来复习，考不上才怪。
她复习，再顺便帮刘爱芳补补课，人家可不就考上了嘛。
刘家那边一片热闹。
周家这边，姜新凤没想到还真让她孙女猜着了，小声问周嘉妮：“她考上的那个学校叫啥？”
周嘉妮笑道：“要是我没猜错，应该是今年上半年才更名的冶金机电学院。”
但刘爱芳考到了哪里，刚才刘家没提，也没说，神神秘秘的。
周嘉妮抽空问了下她妈，她姨家和舅家的孩子考没考上。
她小姨家国庆和国昌考上了，一个考了本地的学校，一个考了豫省的一所大学，家里还摆了酒席，她姨夫亲自来请，周万里跟余慧芳过去了。
“你大舅家余洋没考上。”余慧芳冷笑，“见了我又不搭理我了，不搭理正好……你小舅也去了，但你姨夫喝了点酒，开始算旧账，说当年你姨让工作的事，差点没打起来。”
总之闹得很不愉快。
周嘉妮点头：“好在我那俩表弟自己争气。”
余慧芳深以为然。
在家待了两天，周嘉妮启程回首都，期间刘解放还来家里，试图趁机让她跟刘爱玲和好，说什么要同一天走，路上好有个照应，周嘉妮拒绝了。
况且她托人买的卧铺票，她不可能搭自己的人情给刘爱玲也买卧铺票，至于陪着她一起挤硬座，抱歉，没那个交情。
抵达首都后去了趟邱家，杜芸馨看到她也吓了一跳，笑道：“咋晒成这样了？”
“别提了，晒秃噜皮了。”周嘉妮最近几日晚上都偷偷敷面膜，但也一时半会救不回来。
好在她皮肤底子好，捂几天就能捂回来。
邱老爷子知道她又回之前下乡的地方发光发热去了，便在饭桌上关心了几句，听说县里那边重启大棚项目，周嘉妮还把首都的老教授请过去帮忙，带动当地农业发展。
邱老爷子颇为欣慰，很为这个孙媳妇自豪，大手一挥给了个厚厚的开学红包。
周嘉妮赶紧摆手：“不用了邱爷爷，我挣了三份工资呢，当地还给补贴了不少票、粮食，我还有两袋麦子在路上呢……”
没在路上，在仓库搁着呢。
“长辈赐不可辞，拿着。”
老爷子固执，杜芸馨也劝她收着，周嘉妮只好接了过来：“谢谢邱爷爷。”
等天冷了，多让人往家里捎两筐菜吧。
她还找了赵梅帮忙，让她张罗着帮她收干豇豆，她娘家大哥家里的粉皮、粉条也继续要，花生、瓜子、核桃、干枣等等继续收，反正都是干货，攒着也不怕坏，等凑巧有车的时候帮她捎过来。
到时候再给邱家送些过来。
在邱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去了趟富教授家里，富教授虽然还没回来，但姚慧珍在家，孟雯也回来了，周嘉妮到的时候她正在帮着揉面，准备蒸点馒头。
周嘉妮挽了袖子帮忙，一边忙活，一边说富教授的现状，姚慧珍无奈道：“种地就是他的命，忙起来连家都不要。那些年把他憋坏了，这回可算逮住了……”
周嘉妮逗她：“等回来别让老爷子进门了，您就说‘你跟庄稼过去吧’。”
姚慧珍哈哈大笑。
陪姚姨吃了顿饭，又跟孟雯一左一右的陪着她下楼溜达了一圈，周嘉妮才离开。
她先绕路去邮局给翟红去了个电话，等辗转联系上翟红后，两人在电话里跟对暗号一样定下了交货时间、地点以及数量。
晚上也没回邱家，她去了什刹海的小院。
左邻右舍见她回来纷纷打招呼，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咋晒这么黑了？”
周嘉妮也很无奈，慢慢捂吧。
杜姨应该来打扫过，屋里倒是不脏，周嘉妮压水把餐具涮了一遍，收拾了只鸡炖上，用小火咕嘟着，她进屋吹着风扇凉快。
从仓库货架上拿出几样水果，给自己做了个果盘，又取出一瓶冰镇过的可乐，吃着水果，喝着可乐，难得放松。
炖好的鸡留出今天晚上吃的，剩下的连瓦罐一起放到仓库，随吃随取。
第二天一大早就骑着车子出去了，一个半小时回来，车把上只象征性的挂着点蔬菜，其实仓库里多了六百多个鸭蛋。
进门先敲开吃了一个，品质没变，还是油多蛋黄绵沙，好吃的不行。
因为邱则铭当时走得急，计划要带的鸭蛋没法带走，周嘉妮准备全给邱则铭寄过去，她回来打包。
分了三个箱子装，一个个用旧报纸包好，又塞进箱子里，还往空隙里又塞了不少旧报纸，减震。
邮寄速度慢，虽然鸭蛋是咸的，不容易坏，可要是早点到，她对象就能早点吃上，也能给战友们分一分。
周嘉妮主动去找邱老爷子帮忙。
听说她自掏腰包买了六百个鸭蛋想送去前线，分给邱则铭的战友吃，邱老爷子爽快同意了，打了个电话，问到三天后有一辆运送物资的车过去，周嘉妮忙道：“邱爷爷，那我回去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当然是再夹带点私货啦。
周嘉妮的货架上还有块生牛肉、五花肉，她觉得量不太多，就往副食品店跑了一趟，没有现货，只买到二斤里脊肉。
一面从群里发红包紧急求购牛肉干，一面钻巷子取巧。
牛肉在这时候太稀缺了，转了两天也没买着，倒是从群里团了二十斤五香牛肉干。
再把现成的那块牛肉加工了，分开包装好，又装了点花生、瓜子，弄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当天晚上连鸭蛋一起送到邱家，车明天走，她明天开学，只能让邱家帮忙弄。
新学期一开始，还没正式上课呢，班里同学就摩拳擦掌的准备出黑板报，恨不能将憋了一个暑假的问题全部抒发出来。
吕敏娟却被叫去开班委会了，周嘉妮这小组长是没资格参加的，她正跟室友们热闹成一团，听她们叽叽喳喳聊暑假期间家里的事，听赵明珠和田园讲前两天帮着迎新生的事。
周嘉妮因为时间赶，又忙着帮邱则铭收拾东西，就没提前来学校，没参与迎新活动。
寻了个空，周嘉妮跟翟红说了句：“那些鸭蛋全给我对象发过去了，阿姨那边我还继续定。”
翟红点头：“好，都给你留着。”
这比她妈妈走街串巷赶集卖强多了。
下午吕敏娟回来，扔下一个炸.弹：“同学们，咱们经济系计划办自己的系刊。”
第二百三十二章
系刊？什么系刊？
就是黑板报不够大家发挥的了, 准备自己办刊物，经济系的学生都能投稿。
这触及到了周嘉妮的盲区，是上辈子没接触过的圈子。
所以她这辈子进入大学后并不算特别活跃，被历史的车轮推到哪儿是哪儿, 按部就班的体验大学生活, 把学习搞好, 学习之余再赚点零花钱, 并没有往风云人物这层次上钻。
但她态度好，愿意去努力弄懂属于她盲区的地方, 所以系里准备开始的大动作如果需要她, 她肯定会积极参与。
事实上，整个经济系都沸腾了, 同学们热情高涨，摩拳擦掌，但也将各种问题堆积到了班委们身上，同学们问题一个接一个，而一个刊物的办成面临的问题也一个接一个。
一时间, 同学们在学习之余就是研究刊物怎么办, 以什么为主题, 要不要将风格框架化……
周嘉妮也加入到这种热烈的气氛中。
她比同学们还要多忙几个点，一是盯着翟红家的鸭蛋，二是关注着滨县那边的农业问题，三是关注改开动向, 四是时不时从前进大队那边下点编织品的单子, 有车顺路的时候给她捎过来。
当然, 所有的忙碌都不能耽误了学习，她这学期的学习任务要更重一些, 因为富教授突然给她划了一些农业方面的书，让她抽空啃了。
周嘉妮能怎么办？当然是欢欢喜喜的接了然后天天点灯熬油学，都没时间出去走街串巷钻黑市了。
忙碌的日子充实而飞快，转眼就入了冬，天也短了，周嘉妮下了课就骑车去了什刹海的院子，拿两根木板加固在后座上，等到晚上七点左右，她推车出去，去了路口上等着接货。
这边的巷子开不进去货车，在电话里跟人约好了在这个路口等。
跺着脚等到快七点半，一辆货车缓缓拐了进来。
这次路过首都的是一个叫肖成顺的，之前帮她带过火腿，周嘉妮这次接货时就又多提了句：“肖哥，你们还能买到火腿吗？”
肖成顺帮她把两个较轻一点的大麻袋搁自行车后座上捆好，警惕地四下看了看才小声道：“差不多半个月后能捎几根过来，你要几根？”
“要是量多就多给我留几根，要是货少就少匀点儿。”周嘉妮也放低了声音，道：“肖哥，你们跑车不容易，还担着风险，你们给别人什么价给我什么价就成，千万别做了赔钱的买卖。”
肖成顺笑道：“弟妹，你得跟则铭学学，那小子跟我可不客气。”他摆摆手，“甭说这个，我们兄弟们心里都有数，吃不了亏。”
周嘉妮定了五根火腿，说如果他们能搞到别的肉她也要。
肖成顺：“那成，下次会弄几只羊来。”
又看着她的车子，指一指：“能行吗？远不远？要不要帮忙？”
“不远不远，拐进去就是，我自己能行。”
周嘉妮轻轻松松推着车子往回走。
肖成顺也没坚持，大晚上的，他担心跟着过去让哪个碎嘴的看见再说些有的没的，对周嘉妮名声不好，只叮嘱她慢慢弄，不用着急。
这个时间巷子里也没人，周嘉妮到门口瞅了瞅，就地直接收进仓库，接着进门后再倒出来放在门边，又推着车子出去。
还有一麻袋外加两筐菜呢。
等把东西倒完，周嘉妮想给辛苦费肖成顺不要，她还有别的准备，忙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两条烟、一斤茶叶直接给他扔到了座位上：“肖哥辛苦了。”
肖成顺没再推诿，摇头笑道：“弟妹你太客气了，下回具体时间定好了再联系……”
“好，肖哥慢走。”
目送货车离开，周嘉妮才嘶哈着冷气回了家。
把门一关，将东西全部收到仓库，回屋清点。
这趟攒的货多，干豇豆、粉皮、粉条、花生、核桃、干枣、生葵花籽，还有赵梅给她做的棉靴，以及从武奶奶那儿捎来的三十双鞋垫，一大捆炊帚，武奶奶自己腌的五香萝卜干。
周嘉妮按着邱家几人的脚码选了四双鞋垫，又拢出一些干豇豆、粉皮、粉条、核桃、干枣、花生、瓜子，再将各种菜捡了一些，整整齐齐码了一筐，弄到后车座上捆好，第二天一大早跑了趟大院。
她到的时候邱家的早餐刚端上桌，还没开吃呢，周嘉妮就敲门了。
在家里她能用仓库倒到自行车后座上，这会儿让她搬着上几层台阶对她来说有点费劲，上来敲门喊邱叔下去搬。
看到她大清早过来，杜芸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吓了一跳。
周嘉妮忙笑道：“从乡下捎来的东西。”
“还没吃饭吧？”杜芸馨忙让方嫂加碗筷。
鞋垫她没放筐里，装包里了，拿出来递给杜芸馨，道：“前进大队那个武奶奶绣的鞋垫…方姨，给。”
方姨又惊又喜：“还有我的？”
“忘不了您。”周嘉妮笑。
方姨高兴极了，老爷子也高兴，拿过来比划了下，笑道：“人家这手艺不错。”
邱东树已经把东西搬进来了，嗔道：“你这孩子，这么沉的一筐，又这么远，你咋弄到车子上的？”
周嘉妮笑道：“我把空筐子绑好，再往里填东西。”
杜芸馨笑道：“人家嘉妮聪明着呢。”又道，“以后别这么倒腾了，万一车子头重脚轻的路上滑一下可怎么得了？”
周嘉妮嘴上说：“嗯嗯嗯，知道了。”
杜芸馨顾不上吃早饭了，过去看那些东西，高兴极了。
方姨更高兴，她管着一家人的伙食，看着这些绿油油的青菜就开心，还有那干豇豆，邱老爷子可爱吃了。
周嘉妮叮嘱让家里给汪前进和白昊阳家送点过去，杜芸馨点头：“中午我回来收拾收拾给他们分一分。”
周嘉妮：“那边地窨子里还放着些呢，回头您有空就去取，我这一趟载不了太多。”
杜芸馨问她弄了多少，怎么去接的货，又叮嘱她以后有事打个电话，她过去帮着拢一拢……
在邱家吃完了早饭，周嘉妮赶紧骑车回去上课，还要抽空写写稿子，等系刊弄起来，她也打算发表点自己的意见。
肖成顺那边半月后从外地回来，除了她之前定的五根火腿，还能匀给她三头羊。
周嘉妮没全留下，知道肖成顺要路过齐阳旁边的一个区，就问好时间，让他帮着捎过去两根火腿、一头羊，到时候让她爸去接。
结算了费用，周嘉妮送了肖成顺二十个鸭蛋。
留下的两头羊没整只的往大院带，太打眼了，她在什刹海这边剁成小块，拿油纸包了，再用网兜拎着往邱家送了一趟。
又把上次跟这回的东西拢了点儿，拎上一大兜去了趟富教授家，在富教授家里吃了顿羊肉饺子。
自己又抽空架大锅做了几道菜。
红烧羊蝎子、葱爆羊肉、孜然羊肉、红烧羊排……给自己改善伙食。
转眼忙到了期末考试。
考完最后一门，周嘉妮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跟舍友们睡到第二天中午都没人愿意起床去打饭。
还是老大回来帮一屋子懒虫去买了馒头和粥，就着点咸菜吃了一顿。
吕敏娟等大家吃完，敲敲桌子道：“年后，咱们经济系自创的系刊就准备正式推出了，你们交的稿子我们都审过好几遍了，都可圈可点，都有可读性。但第一期咱们宿舍只有嘉妮的那篇《大棚蔬菜能否带动农村经济》入选了，其他人的稿子会陆续在第二期、第三期刊登……”
“嘉妮，年后早点回来帮着排版、印刷。”
周嘉妮点头：“好的老大。”
田园带头鼓掌，周嘉妮那篇稿子她看过，写的确实精彩，毕竟是实操来的经验。
其他人也纷纷祝贺。
周嘉妮不好意思道：“还没正式刊登呢。”
祝贺的有点早了。
吕敏娟抬手一压，众人安静，她笑道：“基本上铁板钉钉了……对了，你会用油印机吗？”
油印机会不会用都不会影响经济系出刊物，为这个他们足足准备了一个学期呢。
但周嘉妮想早点启程，回前进大队走一趟。
大棚推广在滨县搞得还可以，王县长也体会到了赵教授那个专业团队推广的难度，他也及时调整了作战方针，决定走稳扎稳打的路子，而不是非得硬按头要求全面开花。
反正当时最终敲定了五个试点，规模一开始就都不是特别大，但其中有三个试点中途自发的扩建了大棚，显然是尝到了甜头，继续严格按照技术人员教的方法科学种植，作物长得都不错。
至于运输的问题，县里出面跟运输队做了沟通，最起码保证几个试点的蔬菜种出来能及时运往市里或者其他区县，保证了销售。
当然，‘老大哥’当属前进大队无疑，村里毕竟起步早，已经摸索出了一套经验，今年夏天扩了一个棚子，已经计划开春后再划一块地出来盖大棚。
而县里也说的做到，该给支持给支持，该给资源给资源，并计划再修一条路。
周嘉妮担心张大队长忘了包产到户的事，计划回一趟前进大队，给张大队长提提醒。
要放寒假了，有钱的没钱都想给自己添件衣服。
寝室的姑娘们一个冬季省吃俭用，就惦记年前能扯块布回去做身新衣服，有那条件好的更是准备买成衣。
周嘉妮的过年衣服不用买了，杜芸馨女士已经把她从头打扮到脚了。
但她计划给家里人买点东西，再给则铭家里人买点礼物，毕竟小邱同志的津贴按月都往回寄呢。
吕敏娟自己不打算买，准备给凤丫扯块花布做身衣裳，跟着一起出来逛街。
这时候的各个商场自是人满为患，连各街道的供销社每天门前头都排起长队，今天来这种物资，明天来那种物资，市民们排着队，拿着购物证、粮油本子，挤得热火朝天。
但这年头就热衷这种热闹，尤其还是到了要置办年货的时候，要是等着人不多的时候再来逛，估计只能看到空空的柜台了。
周嘉妮叮嘱舍友们看紧口袋，人多也容易招扒手。
之后，六个人加入购物大军，在里头挤来挤去挤了快俩小时才勉强卖齐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可比跑步累多了。”田园抹着头上的汗艰难的挤到小伙伴身边，要拽着周嘉妮她们往外走，周嘉妮眼神却突然晃了晃，道：“等一下。”
她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挤了几步，踮脚朝那边看。
翟红挤过来：“怎么了？你还有没买的东西？”
吕敏娟也挤了过来，看了眼周嘉妮视线的方向，道：“那边卖头花，我刚才给凤丫买了个……”
“我看看。”周嘉妮道。
吕敏娟从兜里掏出一个粉底紫色小碎花的发圈，笑道：“跟你平时戴的头花样式差不多，但这个颜色浅，我女儿戴应该合适。”
周嘉妮道：“你们出去等我，我过去看一眼。”
因为要买的东西不同，她们一个寝室的人刚才是分开挤的，加上里头人多，并不能每个柜台都逛到，吕敏娟说的买发圈的柜台，周嘉妮刚才就没过去。
她过去看了一眼，柜台上堆了两堆各种颜色的发圈，但每一款的款式都熟悉，只是布料不一样。
发圈卖得特别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周嘉妮随便抓了两个，让柜员开单子。
所有的发圈不分布料不分款式，每个统一售价两毛二，整体比她当年定价都高。
等终于挤出去，吕敏娟还问她：“买到了吗？”
周嘉妮点点头：“买到了，走，我们先回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回到宿舍, 周嘉妮研究了下那两款发圈，款式是最早她让赵梅带着大家做的那几款里的其中两款。
布料选用的普通棉布，做工一般，跟当时合作单位自己偷偷找人做的质量差不多。
这只是其中两款, 刚才柜台上那两堆, 她能看见的样式就有五种, 都是她之前让赵梅带着大家做过的。
仅有一两款类似能说巧合, 全部都一样那就不是巧合了。
发圈这东西不是周嘉妮的原创，她也没有将其视为自己的东西, 只是这么多款一起进了百货大楼的柜台, 明显是在复制她的路子，她有点强迫症似的想知道谁带过来的。
如果可以, 那来搞搞合作啊，改开的风已经要吹起来了，大家一起挣钱啊。
于晚霞？
那丫头之前跟着做过，这几款都会做，可她并不是一个有闯劲的姑娘, 再说以于晚霞的性子, 真想把发圈做起来, 上次聚餐她肯定会提。
孙萍也做过，但她在冀省，她攻克冀省的市场不比跑来首都强？
当地还有谁考到首都来的？
周嘉妮愣了下，想到了刘爱玲, 一种生理上的不适感涌上来。
如果是刘爱玲, 那她还真不舒服。
周嘉妮没时间去求证, 她已经买好了明天早上的火车票，今天晚上还要去邱家吃个饭, 跟对象通个电话。
况且，就以百货大楼那种忙碌程度，柜员会理她的打听？
晚上在邱家吃过饭，只跟邱则铭通了几分钟的电话，那头就下了紧急集合的命令，周嘉妮只来得及叮嘱一句‘注意安全’，电话就挂断了。
杜芸馨一脸担忧，但作为军属，她不会抱怨，只安抚的拍了拍周嘉妮的手背，带着忧色转移了话题。
周嘉妮去了趟白昊阳家，倒不是特意找他帮忙，是白昊阳找她帮忙，托她给肖敏捎了身衣服。
顺便把发圈的事跟白昊阳说了声，道：“要是有机会你帮着打听打听，看是谁带过来的。”
白昊阳生气呀，他潜意识里会以为这是周嘉妮研究出来的东西，现在被人剽窃了，他差点当场爆粗口，道：“得，我找人问问，问着了非去找丫理论理论不可。”
周嘉妮：“先按兵不动吧，等我年后回来再说。”
白昊阳：“那成，有信了我给你去电话。”
第二天一早杜芸馨把她送到了车站。
“卧铺车厢相对能安全些，但晚上睡觉也惊醒一点儿，到了给我来个电话……”
杜芸馨柔声叮嘱着，将手里的网兜给她递过去，网兜里是用油纸包的烙饼、蒸包、煮鸡蛋和咸菜。
“知道了杜姨。”
周嘉妮跟杜芸馨说着话，目光从拥挤的人群中扫过，微微顿了下。
她看到了拎着东西的刘爱玲，她旁边还跟着一个陌生的男同志，男同志包揽了大部分行李，两人边走边说说笑笑，举止亲密。
刘爱玲没看到周嘉妮，跟男同志一起挤进了前面的车厢。
周嘉妮也在杜芸馨的叮嘱中上车，司机帮她把行李拿上去，安顿好。
这个包厢里加周嘉妮一共住了四个乘客，有人守着，她也没好意思凭空施展魔术，将行李整整齐齐安顿好，躺在床上开始看书、刷手机，到点吃饭，到点睡觉，到点下车。
车子抵达齐阳的时候她爹已经等在那里了，帮她带一部分回家里，再把闺女送上去滨县的火车。
“你妈今天早起蒸的馒头，还炒了点肉酱，你路上带着吃。”周万里接过闺女的部分行李捆到车子上，递给她一个网兜，又叮嘱一句，“大年三十可回来啊！”
“到不了那么晚，更耽误不了过年。”周嘉妮笑着把她爸送走，回来等了会儿重新登车，这回倒是没再找关系买卧铺，家里只帮她买了坐票，又马不停蹄坐了十个小时的火车赶到滨县，已经是晚上了。
找了个招待所住下，拿上东西去洗了澡，回来倒头就睡。
第二天没去县政府，往县编织厂跑了一趟，看了看设计部这几个月的练习情况，又指导了几句，下午就坐车回了前进大队。
知道周嘉妮放寒假回来了，村里有几个落榜的青年来问她这几天给不给他们上课。
她这趟回来是没再计划给大家上课的，毕竟总共也待不了几天时间，但看着大家殷切的目光，周嘉妮轻轻点了下头：“晚上再给大家讲两道题吧。”
大伙儿欢呼。
于是，周嘉妮在村委跟张宝生他们聊完，去赵梅家匆匆吃了口饭就又回了村委。
这次人数少，空荡荡的教室太冷，就用了村委的大办公室，竖上块黑板，旁边蹲个火盆，没那么冷。
周嘉妮白天去大棚里转悠，晚上给他们讲课，消息也不知怎么着就传出去了，从第二天开始，逐渐有其他大队的人过来，但场地也没换，挤一挤更暖和。
让周嘉妮意外的是还有东河公社的人晚上打着手电筒结伴过来听课。
这几张新面孔有点不好意思，给周嘉妮带了几个二合面馒头，被大家簇拥在中间的一个女同志礼貌问道：“周同志，我们能不能跟着一起听一听？”
另个人道：“我们今年也想再考考试试，之前就听你们公社的人说你讲课讲得很通透，夏天那次等我们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今天听人说你又回来讲课，我们就想厚着脸皮来蹭个课。”
周嘉妮笑道：“只要你们不嫌弃，欢迎过来听一听，不过这次时间比较紧张，可能就讲几天，你们自己最好抽空整理个题集，把自己最不擅长的、平时练习时错得最多的综合起来，我抽个时间集中给你们突击一下，能记住多少就看你们自己了。还有就是不要带东西过来，我不收东西。”
几人高兴极了，七嘴八舌的道谢。
刚才中间那个女同志举了举手，不好意思道：“周同志，我带着错题本子呢，一会儿能不能请教你几个问题？”
周嘉妮点头：“可以。”
这女同志旁边的人道：“还是爱玲你细心。”
‘爱玲’这个名字这年代重名的很多，不足为奇，但周嘉妮还是因为某人多看了这个女同志一眼。
对方也拿出了自己的本子，本子封面上写着她的全名‘仇爱玲’。
仇爱玲字写得很好，周嘉妮还赞叹了声：“你字写得不错啊！”
仇爱玲不好意思笑道：“您谬赞了。”
她旁边的同伴嘻嘻笑道：“爱玲就是因为字好在我们那儿专给队里出板报。”
周嘉妮见她错题本记得认真，温声问道：“你今年…哦，这都进入一月份了，已经算新的一年了，你去年也参加过高考？”
仇爱玲点点头，失落地道：“没考上。”
她同伴道：“很奇怪，当时我们这一批顶属爱玲复习的好，那时候她都给我们讲题，结果平时比爱玲学习差的都考上了，没想到爱玲却落榜了。”
完了还加了句：“当然，我学的更差。”
仇爱玲脸微微有点红，拽了同伴一下，不好意思道：“我就是半吊子水平，周同志您见笑了。”
复习的好不还是没考上么，在周同志这位华大高材生面前她真不好意思说自己学的好。
周嘉妮摆摆手：“别这么说，每个努力上进的人都是优秀的，找准方式方法，把心态放平整，今年肯定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大家纷纷笑：“接您吉言。”
给大家上完课，又着重帮仇爱玲几个划了划重点，讲了几道题，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周嘉妮道：“这么晚了你们还回去吗？要不找老乡借宿一宿明天再走？”
仇爱玲他们几个摇摇头，道：“谢谢周同志好意，明天挖河渠，一早还得出工，就不打扰这边的老乡了，我们四五个人呢，路上正好互相监督着背背书，再讨论讨论今天晚上的课，回去还得再巩固巩固，不好打扰老乡休息。”
周嘉妮也是从复习中过来的人，当时哪个不是挑灯夜战？
便叮嘱道：“那你们注意安全，明天下午可以早点过来，我多给你们讲两道题，这样晚上你们跟其他人一起正常下课就行。”
“太谢谢周同志了。”
“谢谢周同志，我们明天就早点来打扰了……”
几人客气几句，打着手电筒离开。
周嘉妮也缩着脖子回了赵梅家里。
家里帮她留着门，轻手轻脚进来把门关好，回屋后屋里也准备了现成的热水，倒水洗了洗脚，上床的时候惠惠睡得人事不知，周嘉妮把她往里推了推小姑娘都没醒。
第二天早上起来吃饭的时候赵梅道：“嘉妮，我哥昨晚上把东西送过来了，我给你放地窨子里了。”
周嘉妮喝着粥点了点头，道：“行，这两天我分批发出去。”
吃过饭她去了队里，张大队长不在，周嘉妮就去了大棚那边，转了一圈才把人找着。
张宝生眼神躲闪：“这一大早你不在办公室暖和，往外跑啥？”
来了好几天了，只聊过大棚蔬菜的产量、销售量和粮食产量的问题，还没聊包产到户的事呢。
她觉得这老头儿在躲她。
“我要是想暖和我留在齐阳多好，干啥非得往这边跑一趟？”
张宝生点点头，道：“也是，你今天去厂里不？今年秋季广交会成交的订单……”
周嘉妮叹气：“年底您没听听新闻啊？国家要实行对外开放对内改革的政策了……”
两人谁也不接谁的话茬各自说各自的竟聊了小二十分钟，最后站在寒风里大眼瞪小眼。
还是张宝生败下阵来，道：“你让我再想想。”
周嘉妮也不逼他，道：“没关系，您慢慢想，只要别忘了这事就行。”
张宝生没忘，不光没忘，他还偷偷召集村干部开了个小会，大伙儿乍一听都有点热血上头跃跃欲试，但冷静下来都觉得政治风险太大，最后集体决定再看看。
周嘉妮也确实不慌，哪怕张宝生他们再考虑一两年都不慌。
当然，她不可能真让这边拖一两年那么久，但也不想非让他们支持自己，潜移默化的慢慢改变他的思想吧。
等年后他们的系刊出了，她就往回寄，让张老头儿感受一下华大学子们的言论自由。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下午三点, 仇爱玲他们几个准备去前进大队，才出村子，后头有人按自行车铃铛，几个人转身看清来人, 跟仇爱玲关系最好的孟丽脸上就微微变了下, 看了仇爱玲一眼。
仇爱玲心里也有些膈应, 不想开口, 但跟他们一起的男同志就开口了：“友刚同志，你这是要去哪儿？”
辛友刚骑着辆二八大杠, 到他们面前伸腿把车子一支, 笑问道：“你们要去前进大队听课？我也跟过去听听。”
孟丽道：“你不都是大学生了吗？还听课？”说着话又看了仇爱玲一眼，心说这姓辛的不愧是还没死心吧？
这人以前想跟仇爱玲谈对象, 仇爱玲不同意，这人就恼羞成怒，借着家里的关系处处打压邱爱玲。
后来他考上大学，大伙儿一面觉得老天爷不睁眼，怎么他这样的人也能考上大学；一面替仇爱玲松了口气, 可算不用再被骚扰了。
而辛家那口气也确实出的差不多了, 这段时间没再给仇爱玲穿小鞋。
没想到这人一放假回来又缠上来了。
辛友刚倒是没看仇爱玲, 而是笑道：“活到老学到老，我去看看人家怎么讲课，回头你们也不用跑那么远去听课，我弄个培训班, 找几个学习好的人一起给大伙儿讲……”
跟孟丽她们一起的男同志对辛友刚没那么多排斥, 倒是欣喜道：“那感情好啊, 前进大队的周同志因为还得回家过年，只能讲几天课, 到时候要是辛同志讲课，我肯定去听。”
仇爱玲跟孟丽两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她们也没说什么，当然，在领教过辛友刚的难缠后，两人也不太敢招惹他，反正要是辛友刚开课，她们肯定不会去听。
辛友刚要加入，他们也没有反对的立场，毕竟路就在脚下，又不属于谁的，前进大队也不属于谁，她们能去，辛友刚也能去。
只是本来很活跃的学习小组话题一下换了，一路上都在听辛友刚讲大学的事，讲首都的繁华，讲那边已经开始流行的衣服款式……
几个男同志聊得热闹，眼底还生起向往。
到了前进大队，他们就去村委了，一看来的地方，辛友刚倒是收敛很多，等看到张宝生的时候还很懂事的过去打招呼：“张大队长好，我是东河公社石堡大队的，我爸在大队里职位跟您一样……”
要是往回倒个两三年，张宝生只知道石堡大队，绝对不了解他们的干部班子，毕竟不是一个公社，平时也没什么来往。
但现在不同了，东河公社也逐渐开始做编织，还合作过编织材料，张宝生不说对东河公社下头大队全了解吧，但石堡村还是知道的，也知道辛姓在石堡大队是大姓，也知道他们的领导班子。
忙多了三分客气，握手道：“小辛同志，你怎么有空过来？”
辛友刚给张宝生递烟，道：“这不我们那儿的同志有来这边听课的么，我也想过来凑个热闹。”
张宝生：“你今年也打算高考？”
辛友刚很自来熟地改了口，笑道：“叔，我已经考上大学了，就是好奇，跟着过来玩玩，要是您同意，还想看看您大队的编织厂，我就是明目张胆偷师来了，好回去给我爹献殷勤去。”
他这么坦荡，倒是让张宝生很喜欢，况且东河公社那边的人过来参观过不是一两回了，这种手艺除非是经验老道的手艺人，旁人哪儿能一看就学会了？只当这青年是一句俏皮话，笑道：“去吧去吧，别耽误他们工作就行。”
“得嘞叔，哪天您去我们村，我让我爹请您喝酒。”辛友刚说着很漂亮的场面话，把张宝生哄得很高兴。
这时周嘉妮从外头进来，惊讶仇爱玲他们竟然已经到了，笑着打了个招呼：“过来了！”
仇爱玲转头笑道：“周同志，您昨天那么说，我们今天就厚着脸皮过来了。”
周嘉妮笑着摆摆手：“别这么说，我能教的有限，你们别嫌弃就是，进屋吧……”
她说着话的时候视线一扫，看到了站在张宝生身边、正两眼发直看着她的辛友刚，刚觉得这人有点眼熟，脑子里猛然想起来这不是那天跟刘爱玲一起的男同志吗？
辛友刚也回了神，脸上堆起热情地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周同志吧？久仰大名。”
说着要过来跟她握手，周嘉妮装没看见的转头问仇爱玲：“这位是？”
仇爱玲不想介绍辛友刚，倒是旁边的男同志笑道：“这是辛友刚同志，跟我们一个大队的，知道我们要来听课，就想跟着过来看看。”
周嘉妮有点纳闷，这辛友刚是考上大学了还是没考上？要是考上了大学跑来听什么课，要是没上大学，那那天是特意去首都接刘爱玲的？
这人在跟刘爱玲谈对象？
周嘉妮不喜这人看她的视线，就没多问，抽空问仇爱玲也一样。
但辛友刚却十分热情，知道她就是周嘉妮后那称赞的话不要钱的往外说，夸她善良、有爱心，自己都已经考上大学了还回来帮差生补课。
仇爱玲等一众‘差生’：……
又开始夸周嘉妮有本事，带着大队搞编织啥的，周嘉妮压着不耐问道：“同志，你是大学生吗？”
辛友刚忙道：“是，我是大学生，不过没你考的好，但也在首都，咱们是顺路的，等开学的时候一起啊？”
虽然刘爱玲早就跟他打过预防针，说周嘉妮很漂亮，但辛友刚只凭想象真想不出来周嘉妮到底有多漂亮，刚才一见惊为天人，差点连过来的目的都忘了。
“不用了，我不确定哪天走。”周嘉妮礼貌拒绝后就带着仇爱玲他们进了屋，辛友刚也跟了进来，他真的在一旁听，周嘉妮就当这人不存在，拿着仇爱玲他们的错题本很快就投入了进去。
仇爱玲也烦辛友刚，她能看出来周嘉妮对辛友刚有点反感，起初还担心周同志会不高兴他们带辛友刚过来，一直心不在焉，最后还是孟丽拽了她一下才回了神。
耽误周同志的时间本来就不好意思了，要是还不好好听讲，怎么对得起人家？
讲课的投入，学习的人投入，等周嘉妮感觉到屋里光线暗下来的时候再抬头，那个辛友刚已经不在屋里了。
她状若无意地问：“跟你们一起的那个同志都是大学生了怎么还这么勤奋？”
孟丽道：“谁知道呢，可能就是想凑热闹吧。”
倒是跟他们一起的男同志提到辛友刚的想法，有点不好意思问周嘉妮：“周同志，您不介意吧？”
听说辛友刚过几天要负责给他们讲课，这关乎大家前程的事周嘉妮介意什么？
只是那人油嘴滑舌的她不喜欢，加上对方又是跟刘爱玲搅合到一起去的，更多添一份膈应。
吃过晚饭重新回来的时候，辛友刚又出现了，跟仇爱玲那几个人坐在一起，但周嘉妮能看出来仇爱玲跟孟丽对辛友刚都有点排斥。
她也没多想，继续开始给大家讲课。
今天晚上下了课就没再给仇爱玲他们开小灶了，仇爱玲他们自己也不好意思，很诚恳地道过谢后结伴离开。
路上，辛友刚控制着自行车速度跟他们慢慢悠悠走，问那三个男同志：“你们觉得那位周同志讲的怎么样？”
大伙儿当然都说好，能看出来周嘉妮自己对题吃得透，讲得也透，让他们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况且人家免费帮他们补课，得多没良心的人才会说不好啊。
辛友刚心里有点打鼓了，他自己也能判断出来那位周同志讲得好，并且很肯定自己讲不到那个水平，只能请几个人帮忙了。
他脑子里还在想着周嘉妮那张脸，没想到人长得那么漂亮，还那么有才华，一时有些心猿意马，可很快又冷静下来。
那个周嘉妮是有对象的人，好像她对象是首都本地的，家里条件应该不错，不是他能招惹的人。
这要是当地人他还能想一想，可人家本身就是省城人，自己又那么有能力，家里对象还是首都人，辛友刚马上就把那点念头掐住了，惋惜地叹了口气。
好在他现在谈的对象也是省城的，模样虽然不如周同志漂亮，但长得大方，而且头脑也不错，能带着他挣钱。
所以辛友刚彻底清醒了，他开始琢磨今天下午打听到的收获，琢磨着怎么把那些东西运作起来，将来帮他挣钱。
周嘉妮当然不知道辛友刚的那些心思，她忙着呢。
年底村里干部都忙，开始忙各种大会小会，周嘉妮白天就在村里转悠，找老乡买了不少丝瓜瓤和葫芦瓢，还去别的大队转了一遍。
下午回来帮大伙儿补课，一溜烟忙到大年二十七下午，才拎上行李坐最后一班车去了县里，托李敬党买的当天晚上的卧铺票，坐上了回齐阳的火车。
答应白昊阳捎给肖敏的衣服她还没给人送过去呢。
抵达齐阳时是上午，也没让爸妈来接。
她走的时候从村里拎了点青菜，搁仓库里了，这会儿找地方取了点出来，拎着去了趟苏姨家里，苏姨不在家，肖敏在家，看到周嘉妮还有点不好意思。
周嘉妮笑道：“没耽误你穿吧？”
肖敏这边还没跟她爸妈公开呢，所以那天就没让老周同志代劳帮忙送东西。
“我年后才穿呢，过年的衣服我妈帮我买了。”肖敏给她冲橘子汁喝。
周嘉妮小声道：“什么时候跟家里说？”
肖敏脸微微红了下，道：“白昊阳说年后过来找我，到时候找个机会跟我妈说吧。”
周嘉妮喝了口橘子汁，道：“小白同志还是很能拿出手的。”
肖敏微红着脸点了点头。
周嘉妮没待多会儿就起身告辞，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把蔬菜拿出来，又拿出来一块用油纸包好的五花肉、拿了点她从群里团的苹果、橘子、五香瓜子、南瓜子、甜点，还有给双胞胎留的牛肉干。
粉皮跟粉条没再拿，上次跟干豇豆一起往回送了不少，估计她妈肯定留着过年的份呢。
拎着东西上楼的时候正碰上刘爱玲背着包往外走，两人走了个对面，谁也没理谁。
但等刘爱玲过去后，周嘉妮猛地转头，目光在她背着的双肩包上顿了下，这时李燕从屋里出来，看到她回来喊了声，周嘉妮才回神。
“燕姐。”
李燕面容有点憔悴，跟周嘉妮打招呼：“听说你又回乡下了，这是才从乡下回来？”
“是啊。”周嘉妮打量了她一眼，道，“你身体不舒服么？脸色咋这么不好看？”
李燕：“别提了。”又道，“你先回家歇歇吃午饭，下午我来找你，咱俩出去逛逛。”
周嘉妮点了头。
第二百三十五章
家里暖煦煦的, 姜新凤早就听见孙女回来了，但听她在外头跟李燕说话就没打扰，这会儿见她进门才笑眯了眼，道：“冻坏了吧？快放下东西烤烤火。”
嘉平嘉安在屋里写作业, 抬头跟她打了声招呼, 看到他们姐姐手里拎着的水果和点心就跳了起来。
“还行, 不怎么冷。”周嘉妮把水果和点心递给奶奶, 让奶奶来给双胞胎分。
她把菜拿到厨房，将行李箱拿回自己屋里放下, 出来帮奶奶打下手做午饭。
中午余慧芳和周万里两人都没回来, 出去排队抢物资去了，姜新凤给儿子儿媳单独把饭菜留了出来, 回来热热就能吃。
周嘉妮差异：“我爸妈抢什么东西去了？”
“海带、鱼，今天中午到货。”
周嘉妮：“早知道我先排队去了。”
“不顶用，东西一到什么队伍也都乱了。”姜新凤笑道，“你也顶不住，那些买东西的人看你面嫩能把你挤出去。你爸妈他们搭着同事一起, 他们人多。”
周嘉妮差不多就知道是啥场面了。
吃过午饭, 眼看着都又到爸妈上班的点了, 周万里和余慧芳才匆匆忙忙回来。
两人脚上都是鞋印子，余慧芳头发都乱了，但却是眉开眼笑的进了门，等看到闺女, 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道：“妮妮啥时候回来的？”
“爸、妈, 我午饭前刚回来，你们赶紧吃饭吧。”
周嘉妮忙去给爸妈热饭菜, 两口子匆匆扒了口饭又回厂里上班，姜新凤开始收拾买回来的冻鱼。
李燕来找她，姜新凤撵周嘉妮道：“你们小姐妹自己玩去，搭着伙出去逛逛玩玩。”
周嘉妮猜着李燕找她应是有啥事，就跟她出了门。
李燕确实想找人说说话，她快憋死了，看她给自己憋出一脸菜色就知道了。
可她不知道找谁说，因为父母和她的几个朋友并不是很能理解她的烦躁。
“我当时不是拒绝了我对象家提出的结婚要求嘛……”
李燕有点庆幸当时听了周嘉妮的建议去问了问她对象，自己也有认真考虑，婉拒了婆家那边的提议。
她对象当时看不出来有什么，但她对象家里很不高兴。
去年她对象又参加了高考，还是没考上，两人之间的矛盾就有点多了，她对象开始往她们学校跑的勤，生怕她跟学校里的男同学有啥接触，疑神疑鬼，还总拿话试探她。
李燕跟父母抱怨这件事，她爸妈说：“谁叫你当时不结婚呢，要是结了婚人家不会这么不放心了。”
跟以前相熟的朋友提，朋友只会笑着打趣，说她对象多紧张她呀，而且王安有正式工作，家里条件也不错，在很多人看来这是条件很好的婆家了，觉得李燕是在变相的跟他们炫耀。
李燕就懒得再跟那几个小姐妹说自己的事，也气得跟父母吵了一架，也跟王安吵了一架，很明确提出，他如果再这样疑神疑鬼两人干脆散伙。
“吵过那次后他态度倒是改了一点，但我还是觉得心里烦躁，越来越不愿意看见他，怎么说呢，只要同学喊我说外头有人找，就头皮发麻。”
李燕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嘉妮明明比她年龄还小呢，但跟她接触就觉得很可靠，而且周嘉妮看待问题的角度跟其他人不一样，她应该能理解自己心里的烦躁，所以一直等着周嘉妮回来想跟她说说话。
“他那边的态度呢？”周嘉妮没急着和稀泥，而是问道。
李燕叹道：“倒是安稳了一阵子，前段时间放寒假，他接我去家里吃饭，他倒是不再说些有的没的，他爸妈又突然提说让我俩先把酒席办了，我说上大学期间不能结婚，他爸妈说先办酒不领证，瞒着学校那边…给我气得，饭没吃完我就走了，又跟王安吵了一架。”
“但最近几天他总往我家跑，帮我家里干活，送年货…把我爸妈哄得特别高兴，都站在他那边。
她跟家里提说想跟王安分手，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她爸差点动手。
李燕父母说她上学期间人家王安经常来家里，整个宿舍区的人都知道那是李燕对象，人人都夸那个小伙子不错，这么好的人她要是跟人家分手，丢人也丢死了，邻居们的闲话也能把她埋了。
总之就是不同意，他们丢不起那个人。
而且他们觉得王安很不错，认定这个女婿了。
李燕眼底有种浓浓的疲倦，整个人像是没了精气神。
周嘉妮问：“王安今年还参加高考吗？”
李燕摇摇头：“他说不想考了，说考大学也是为了将来分配工作，他既然已经有稳定的工作，考不考大学就没必要了。”
周嘉妮笑道：“不继续考了怎么能行？人还是要懂得上进啊，读完大学出来分配的工作到时候起点就比他现在高。所以你也得督促督促王同志啊，他们家怎么催你结婚，他怎么去学校给你添堵，你把这劲头综合一下，只要约会就催着让他高考，下次再约你，你干脆拿着课本直接付诸实际行动，给他讲题，除了讲题，别的一律不谈。”
“去他家里给他爸妈做思想工作，说革命同志要一起进步，她都考上大学了，他们儿子总不会比你差吧，说为了王同志更好的将来，他一天不考上大学你一天不结婚，说你愿意牺牲自己的个人幸福来督促王同志进步……”
周嘉妮看了看李燕憔悴的面色：“用魔法打败魔法，别因为外人消耗自己的精气神，被磋磨出一身病谁也替不了你。”
李燕眼睛渐渐亮起来，愣了下突然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猛地笑出声：“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办法行，哈哈，这办法太好了。”
周嘉妮冲她眨眨眼：“多好的大学时光，多好的寒假，别把自己折腾的这么不愉快，你要记住一点，你不愉快了，就让那些让你不愉快的人一起不愉快。”
李燕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段时间的浊气一口吐净，表情一下就没那么沉闷了，一下挽住周嘉妮的胳膊，意气风发地道：“走，咱逛街去，晚上不回来吃饭了，我请你下馆子。”
两人商量了一下，去了二百，人自然是很多，每个柜台前头都挤不动，两人钻来钻去的纯属凑个热闹。
但李燕还是运气很好的抢到了几两毛线，其中有三两红毛线，出来后她道：“嘉妮，我给你织条红围巾，争取让你过年围上，过年了嘛，图个喜庆。”
周嘉妮也没跟她客气，道：“行啊燕姐，我就等着你的围巾了。”
两人从二百出来，天色还早，能看出来李燕心情真的好了很多，拽着周嘉妮想再去别的地方逛逛。
周嘉妮却眼尖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忙拽了李燕躲进门后头，道：“等下。”
李燕顺着她的视线看过，看到了不远处的刘爱玲，她肩膀上挂着包，手上拿着几个东西，不时跟出来进去的人搭讪，给人家展示自己手里的东西，有人驻足看，有人摇摇头走开。
“她那是在干嘛？”李燕又轻声道：“爱玲放假回来给家里买了可多东西了，自己扯了新衣服，买了新鞋子，还给家里买了肉，说是她在学校剩下的补助金。”
她也攒了点补助金，但根本不舍得这么花，刘爱玲倒是大方。
周嘉妮已经看出刘爱玲手上拿的东西了，发圈。
所以，她在百货大楼附近捡零散的顾客卖发圈。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条路子，也不得不说刘爱玲真的很能钻营，就是踩着她的肩膀钻营让她有点不舒服。
李燕好像也看出来点什么了，低声惊呼道：“天呐，她胆子也太大了。”
也很谨慎，因为她待了会儿就转身匆匆走了，要不刚才她们进来的时候没看见她呢。
“走吧！”周嘉妮拽着李燕出去。
能看出来李燕是真不想回家听她爸妈唠叨，拽着周嘉妮去附近的国营饭店点了两个菜，吃完饭才溜达着回去。
回家后的周嘉妮画了几个图样子，从她的存货里找了块碎布，来找她奶奶姜新凤同志，让她奶奶帮她做几个发圈，还叮嘱老太太在家里做，别让外人看见。
姜新凤自然是孙女说什么是什么，加上忙年也忙得差不多了，她守着炉子烤着火就能缝起来。
第二天刘爱玲又骑着车子出去了，还是背着那个双肩背包。
周嘉妮倒也不是专盯梢她，是刘爱芳追着出来喊刘爱玲，她在屋里听见才知道刘爱玲又要出去。
好像刘爱芳想跟着，刘爱玲不想带着她。
周嘉妮拎着一壶水出来捅炉子，往下瞥了眼，看到刘爱玲推着自行车离开的背影。
刘爱芳噘着嘴回来，气冲冲回了家里。
下午周嘉妮去厂里接了个电话，白昊阳打来的。
“嫂子，我找人问了下，人家说是一个男同志去联系的，那家伙姓辛，还弄个噱头搞什么新年特供，应该就是年底这波儿……”
她已经确定刘爱玲有关了，现在一听性辛的，更是铁板上钉钉。
“除了发圈还有别的吗？”
白昊阳在电话里道：“好像就只有这个。”
也是，编织品不好仿，发圈是最简单的，只要不讲究做工，会针线活的都能做。
挂了电话，周嘉妮回了家里。
大年初一早上，李燕过来给周嘉妮送了条围巾，祝她新的一年里红红火火，又悄悄跟她道：“昨天下午王安来我家了，我当着我爸妈的面对他态度可好了，还说了很多夸他的话，说他工作很优秀，他这么优秀的人要是考上大学将来分配工作，起步肯定比现在高，就当着我爸妈的面问他有没信心再努力一把，争取让我们以后的日子过得更好，他这人好面子，被我这么一架就有点含糊着改了口，我就拉着他坐我们家客厅里给他讲题，时不时问一句‘你不会理解不了吧？’‘这道题咱俩之前一起做过，你还记得吗？应该没忘吧！’。”
李燕说得乐不可支：“我弟弟妹妹都在旁边看着呢，还有我父母，他就算再不乐意也得撑着。他不是乐意在我家人面前装好人吗？我给他机会让他好好表现，以后我每周都回来，一回来就去他单位找他，逢人就说要给他补课……”
换个方式她确实不那么生气了，再想想年前让他磋磨的天天晚上睡不着觉，真不值得。
上午九点半，她跑去厂里打了一圈电话拜年，等到十点整，邱则铭的电话打过来，聊了十来分钟。
年初三早上白昊阳来了齐阳，年初四苏美巧来家里找周嘉妮找她问白昊阳的情况。
周嘉妮不偏不倚，就自己了解到的情况有啥说啥。
苏美巧点点头，道：“那孩子模样倒是还不错，人也很有礼貌，就是太远了，将来两人的工作也不一定能分到一块儿去，这万一……”
之前在广交会上有过接触，苏美巧对白昊阳有印象，就是担心万一谈几年不成，男孩子没什么，但是对女孩子来说名声太受影响了。
周嘉妮心里默默替白昊阳点了根蜡。
但初六那天肖敏和白昊阳两人过来找她玩，见白昊阳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猜着他应该搞定了未来丈母娘和老丈人，算是正式跟肖敏确定了关系。
一晃快到开学的时间了，周嘉妮惦记着系刊的事，提前几天带上这段时间让她奶奶帮忙做的发圈回了首都。
她还得再加工加工，想搭配点配饰。
就是这年头不知道那些东西从哪儿买，比如她想加点亮片，或者加点漂亮的小玻璃珠子，如果能弄到这些东西，她的范围也可以再扩展一下，弄点漂亮的头花，搭配发卡的那种。
这个得等有空的时候再打听。
先去邱家拜了个年，收了一堆厚厚的红包，又去了趟富教授家，之后就回了学校，发现班委们和几个已经确定了稿子的同学都到了，大伙儿直接从放假的放松中投入到紧张的印刷准备工作中。
第二百三十六章
宿舍的吕敏娟也回来了, 给周嘉妮带了点山药、腐竹，道：“你有能做饭的地方，就给你带了点儿。”
她还给了周嘉妮一包花生糕，道：“这是我妈自己做的。”
周嘉妮也从包里拿出一小兜水果, 道：“给婶子和凤丫吃。”又问, “他们过来了吗？”
“过来了…诶哟, 这苹果真好。”吕敏娟随口说起来, “刚放假回去的时候我爹还很不高兴，说什么不想让我妈再过来了, 说他没人伺候。衣服还得麻烦儿媳妇洗, 指使儿媳妇哪比得上指使自己媳妇儿顺口？又说家里饭菜不合胃口，总之各种找麻烦。”
“但过年的时候我们街道办领导上门, 说我是我们当地的骄傲，说我爹会教育孩儿，一下给我爹架上去了，哈哈哈，加上我态度强硬, 还跟我哥嫂她们谈了谈, 以后他们的孩儿只要想指望我, 现在就得付出，如果不想指望我，我也把话撂下，放假结束出了家门, 我这辈子都不回去了, 什么侄子侄女我一盖不认。”
“我们家死老头儿妥协了, 我哥嫂也说好好伺候老头儿，这不又把我妈带出来了。”
吕敏娟妈妈来首都待了这几个月, 性格还是有点温吞绵软，但终归是有点变化的，而且敏娟妈妈自己现在也乐意出来帮闺女带孩子。
省心呀，不用成天担心哪个儿媳妇闹腾，不用担心老头子吹胡子瞪眼的骂人。
凤丫特别好带，虽然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可心里舒坦，所以女儿一说要回首都，她赶紧又收拾上几身衣服跟着，生怕出不来了。
吕敏娟诚恳地跟周嘉妮道谢：“带我妈出来是对的，谢谢你当时开导我。”
“不用这么客气……”周嘉妮随口闲聊着问，“婶子平时除了带凤丫，还做什么打发时间？”
吕敏娟一边收拾着床铺，一边道：“有时候做点针线活，但家里也没那么多针线活做，她就跟着大院里的邻居从火柴厂接了点碎活，帮着糊火柴盒子。但那片闲散人多，这个活也不是每次都能接着……”
周嘉妮拿了扫帚打扫宿舍卫生，着：“婶子针线活手艺怎么样？”
“还行吧，我们家里人穿的衣服都是我妈自己做的。”吕敏娟诧异道，“你想做什么？”
周嘉妮就简单说了下她在乡下带当地老乡做发圈的事，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没做起来，以及年前在百货大楼看到的发圈和刘爱玲模仿她的事。
吕敏娟之前知道周嘉妮做过的一些成绩，在滨县编织厂上班时又听了不少关于周嘉妮的事，大伙儿提起周嘉妮都夸她，说她带起来的编织业不光增加了当地的收入，还解决了不少人的工作问题。
除了编织业，之前建议村里搞的塑料大棚如今也成了那边县里准备重点扶持的工程。
没想到她还带老乡做过发圈，更没想到会有人借她的点子用来挣钱。
周嘉妮放下扫帚过去打开包，把她奶奶这段时间做的发圈倒了一铺，吕敏娟眼睛一亮，低声惊呼着扑过去：“好看，漂亮，好看好看，这都是你做的？”
每一个都好看。
周嘉妮道：“要是婶子能做，我把图和样品送过去让她没事在家里加工发圈，我付手工费……”
吕敏娟倒是没担心会不会能卖出去这个问题，别人抄周嘉妮的路子都能卖出去，嘉妮肯定也行，便道：“行，这两天抽个空过去跟我们说说。”
周嘉妮也提前讲好了自己的条件，质量上得有保证，尤其是最能体现做工的针脚，必须得整齐细密。
吕敏娟打开行李拿了件褂子给周嘉妮看针脚和做工，道：“这就是我妈自己做的。”
针脚确实整齐又细密，那做发圈肯定也没问题了。
吕敏娟自己看着那些发圈并不算难，有点意动。
周嘉妮笑道：“你就别想了，我要是想发展同学们做早动心思了，这东西看着简单，其实特别占时间，咱们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别本末倒置了。当然，周末的时候你可以给婶子打打下手，帮着做几个。”
吕敏娟想了想也是，她想要保住自己班委的职位，在学习上尤其不能松懈，她一个学习委员都带头做手工了，以后怎么服众？
周嘉妮不想耽误大家学习是真的，二是也存了私心，学校里人太多，除了容易造成样式泄露，再则也容易带来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她从来没想过在学校里发展手工业务。
心里还分神想了下，刘爱玲年前给百货大楼供了那么多货，自己又带回齐阳兜售，那些货肯定不是她一个人做出来，极大可能就是发展了身边的同学。
人一多就杂乱，什么心思都能生出来，不知道刘爱玲这么大张旗鼓的弄，将来真出了啥情况，她能不能压得住那个场子。
两人把宿舍卫生打扫了下，去打了开水，匆匆吃了点东西又开始去忙系刊的试印刷。
因为是油印的，每天都得忙个两手乌黑，但挡不住大伙儿的热情，脸上的喜悦和那种奋斗的朝气仿佛能感染人，连带着周嘉妮都觉得特别充实。
瞅着空闲的时候，周嘉妮跟吕敏娟去了趟他们租的房子那里。
对这个手工活，吕敏娟妈妈非常乐意接，还很感激，朴实的老人家一叠声保证她肯定能做好，生怕女儿的同学不满意她。
周嘉妮让她看了图纸，再结合手里的实物样品，吕敏娟妈妈表示她完全能掌握，当场开始裁剪，试做最简单的那个款式。
对于周嘉妮提出的保密要求，她也忙连声保证：“放心吧，我准不叫其他人看见。”
周嘉妮笑着解释道：“主要是咱自己还没推上市场，结果市面上就出了仿品，影响产品销售和市场价值。”
吕敏娟妈妈倒是没想的这么复杂，她是担心邻居知道后有那坏心眼的再去搞举报之类的，所以打算以后就偷偷摸摸做，还认真叮嘱凤丫不要往外说。
凤丫认真地点头。
小姑娘以前跟着爸爸的时候在家里不受欢迎，早就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格，如今也没彻底改过来，她潜意识认为大人说的话要听，不听就会挨打。
虽然跟着妈妈和姥姥没挨过打，但以前挨打的肌肉记忆还在，很乖巧地表示自己记住了。
开学前白昊阳来学校找她。
也是就发圈的事，问道：“嫂子，准备收拾那家伙不？”
周嘉妮失笑：“你想咋收拾？”
白昊阳很直接：“在首都这地盘上，想收拾他还不简单，先找人套他麻袋揍他一顿。”
周嘉妮想了下道：“套麻袋就算了，我也准备在学习之余挣点零花钱花花，已经在找人做了，回头要是百货大楼那边不好谈，你帮我找找路子，咱抢他们生意。”
白昊阳刚要一口答应，又听周嘉妮说道：“在这之前我还需要固定的布料货源，布头也行，越漂亮越好，颜色越鲜艳越好。除了布头，你再帮我打听打听哪儿生产那种带孔的亮片、小珠子、还有发卡……”
白昊阳忙拍拍胸脯：“嫂子，我去找人打听，您擎等着我的好消息。”
周嘉妮笑道：“想把小商品类的产业做起来我自己确实分身乏术，这样，你加入，算我的合伙人，分你两成利润。”
白昊阳仗义归仗义，但仗义之余能挣点零花钱他当然是乐意的，毕竟谈对象了嘛，他想给对象寄礼物，还计划每个假期要跑齐阳，到了齐阳跟对象去看看电影、买买零食啥的，总不能让女同志掏钱吧。
要是能跟着嫂子挣点外快，那当然最好不过了。
他忙嘿嘿笑道，伸了根指头：“嫂子，一成、一成就行，我不贪。”
周嘉妮笑道：“以后你跑腿的地方多着呢，只给一成我良心上过不去。不过有个原则性的问题，就是不能耽误了学习，成绩不能下滑。你可以拉上晚霞一起帮忙，我给她开工资。”
“得嘞，您是我亲嫂子，铭哥是我亲哥，嫂子我去忙了。”
白昊阳一阵风似的走了。
元宵节这天周嘉妮是去邱家过的，过了元宵节，大学也正式开学了。
周嘉妮除了学习就是去忙印刷的工作，期间去吕敏娟家取了货，送了新的布料和皮筋过去，给敏娟妈妈结算了工钱。
就是这年头想弄点DIY之类的材料可没有后世那么方便，白昊阳开学前先弄了一批布头过来，之后再按照周嘉妮的要求去找那些小配饰，直到开学后第一个周末才带来消息。
他是跟于晚霞一起来的，道：“玻璃珠子没有，有塑料珠子，我打听到一个做塑料发卡的厂子，咱过去看看？”
厂子离首都有点远，三人拿好介绍信去坐车，路上花了近四个小时，当天肯定是回不来，计划在当地住一晚上，周末下午回来。
厂里那种塑料珠子种类不是很多，颜色倒是很鲜艳，没有米粒珠，都是绿豆大小或者黄豆大小的珠子，有些珠子带孔，有的不带孔。
周嘉妮不是特别满意，人家厂方对他们也不是很满意，这年头不是你想进货就能进到货的，得有介绍信、采购单。
这一趟白跑。
周嘉妮路上还动了心思，想着回头跟李敬党联系联系，等他们去参加春季广交会的时候从广州那边看看能不能帮她采购一点这种配饰。
当然，那得几个月之后了，还得解决眼下的问题。
于晚霞道：“我姑家那头的亲戚有在供销社上班的，我看看能不能搞到采购单。”
周嘉妮也在动脑筋，小声道：“先不急，等回去后你去趟商场，看看发圈有没有继续在卖。”
年后来的时候她去过一趟，当时是没货了的，现在刘爱玲也开学了，不知道有没有重新供货了。
白昊阳道：“我跟晚霞一起去。”
回到首都后兵分两路，周嘉妮去邮局把电话打到了齐阳，找苏美巧帮忙。
苏姨在进出口单位，弄这种小配件应该比她路子更广一些。
“早怎么没想到苏姨这里……”
果不其然，苏美巧听说了她想要的东西，马上就道：“我帮你问问…不过你准备要多少？少了成本高，多的话能用上那么些吗？”
成本高，意味着发圈的售价也得往上提，不过那种素圈都能卖两毛二，她增加了配饰，精进了做工，而且布料选的也都漂亮，综合下来往上涨个三分钱不过分吧？
况且她别的不足就是本钱足，既然找苏姨帮一次忙，进材料肯定不能少量的要，就在电话里提出让苏姨帮她打听进货数量对应的进货价格，到时候她再定。
第二百三十七章
周嘉妮打完电话就回了什刹海的小院, 白昊阳和于晚霞一会儿直接来这边找她。
年前的羊肉还有，晚上正好做个羊蝎子火锅。
再切块火腿肉炒盘青蒜苗，蒸点米饭。
晚一点的时候白昊阳和于晚霞寻着门牌号找了过来。
看到这独栋小院，不光于晚霞羡慕, 白昊阳也羡慕的不得了：“这也太宽敞了！”
邱家那边对外还是用之前的借口, 周嘉妮跟白昊阳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但大伙儿都心知肚明, 也不会追问，就觉得这是一方净土。
两人里里外外参观了一圈, 最后回到屋里帮着摆桌子。
周嘉妮问起他们去调查的情况, 于晚霞道：“有货，全是咱们以前做过的款式, 而且我看了下，做工真的很差劲，反正在你这儿质量都不会过关。”
白昊阳见桌子上摆着炒花生、瓜子，抓了一把磕着，道：“还打听到一事儿。”
周嘉妮问：“啥事儿？”
“他们的供货人换了。”白昊阳道, “不是年前那小子了, 是好几个女生过去送的货, 我猜刘爱玲是不是让人给掀摊子了？”
周嘉妮道：“不意外！”
这太正常了，简单款的发圈太好仿了。
她之前帮村里人带货的时候以款式更迭及时和编织品供货才能稳住几个固定的合作方。
也不知道这次刘爱玲是被找的做手工的人仿了路子，还是商场自己开始找人加工来卖了。
所以她这边新出的发圈布料全是颜色、花色都很漂亮的，再增加点小坠饰, 别人就算想仿一模一样的买材料也不好买。
等广交会开了, 她再让李敬党帮她从南方买些好看的花布, 要是能买到别的小饰品更好。
想让别人跟不上，就得拿出别人拿不出的优势。
刘爱玲的生意确实遭遇了滑铁卢。
年前她给所有愿意加工发圈的同学发了布料和针线, 让他们趁着寒假期间多做一些，也可以发动家里姐妹一起做，反正做的越多，年后来找她结算的工钱就越多，多劳多得，她相信每个愿意动手挣零花钱的人都不会嫌钱挣得少。
年后一开学，她就带着一种急迫的心态和辛友刚一起返校，本来以为会大丰收，结果交上来的货数量寥寥，他们还把手里没用完的布料还回来了，说在家里的时候帮家里干活就没做手工，以后也不准备给她做了，要以学习为主……
刘爱玲当时真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差点没晕过去，语气硬邦邦地道：“放假期间就算再忙也不至于做的这么少吧？”
来交货的同学仿佛看不到刘爱玲难看的脸色，笑道：“家里事多，对不住啊……”
其他人，包括刘爱玲的舍友也是，各有理由。
刘爱玲越听脸色越难看，好几次差点忍不住想骂人。
她进了那么多布料和皮筋，算着年后怎么也能收上四五百个，没想到拢共还不到二十个。
辛友刚还在楼下等着拿货去交货呢，他自己也粗略算过，应该能收四五百个，抛去成本和给商场的分成，他们挣二三十没问题。
今天温度有点低，辛友刚两手抄在袖子里不住的跺脚，但他有耐心等，想着刘爱玲得点数，弄不好还得给大家发工资，肯定快不了。
终于，看到刘爱玲下来了，他忙缩着脖子嘶哈着过去，问道：“都收完了？多少个？”
多少个？这是个让人心凉的数字。
刘爱玲自己手里也没多少，她寒假在家做的那些都已经兜售出去了，拢共带过来也就十来个，满打满算都凑不齐四十个，这才能挣几块钱？
她抿着嘴不说话，辛友刚才发现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再看看她手里拎着的包，可不像装四五百个发圈的重量，道：“咋了？货呢？”
“我们让人耍了。”刘爱玲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把事情一说，辛友刚就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样？那些人咋回事啊，这么不讲信用呢！”
又愤愤地说：“以后不用他们了，再另找人做。”
这不是耽误事儿，耽误他们挣钱吗？
刘爱玲点头，她肯定不会再找那几个同学做了，可以考虑从别的班或者别的系重新找人，只是又得耽误时间重新教，这一拖拉，得少挣多少钱？
刘爱玲想想都有点烦躁。
“先把这些送过去，能挣一分是一分，我晚上没事多缝几个。”刘爱玲道。
“你辛苦了。”辛友刚拿着那些发圈离开，刘爱玲沉着脸回了宿舍。
舍友们看着她的脸色也都有点心虚，但转念一想自己做挣钱多，多少做几个就比跟着她挣得多，既然大伙儿都选择抱团，她们自己也不可能傻乎乎的非指望吃她手里的饭。
而且，因为爱玲同志带着大伙儿赚钱的原因，平时有点颐指气使的，有时候跟他们说话的语气好像上下级，她们心里早就不舒服了。
刘爱玲没想到更大的打击还在后头，两个多小时后辛友刚返回，沉着脸道：“咱被人截胡了，玛德。”
刘爱玲脑子轰的一下：“截胡？谁截胡了？”
“草，我哪儿知道，我光知道我去的时候柜台上摆了两堆，说是几个女的去交的货……”
辛友刚转身气呼呼的踹了下旁边花池的台子，骂骂咧咧的。
刘爱玲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血气有些上涌，过了好长时间才冷静下来，喃喃道：“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辛友刚问。
刘爱玲冷静分析道：“怪不得周嘉妮没把发圈带起来，说不定她那个时候也被人截胡过。”
辛友刚有点烦躁：“那咋办？就眼睁睁看着人家抢了咱们挣钱的路子？”
他们不想想自己是走了别人的路子，但现在自己被别人截胡，两人只觉得要气死了。
刘爱玲：“赶紧重新找人做吧，只教旧款，新款我自己做，过段时间再说。”
连周嘉妮都没有解决的问题，她除了暂时隐瞒新款样式，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发圈样式她在西河公社那边收集了不少，年前只教了那些人一部分，还有两种样式没教，过年期间辛友刚去前进大队打捞了两种她手里没有的，现在她比其他人多掌握了四个新款，希望可以靠样式扳回一城。
刘爱玲回去给自己拉了个帘子，做新样式的时候就把帘子拉起来，怕舍友偷学了去。
除了上课、做手工，就是重新找人代做，学校那么多学生，总有想赚零花钱的。
另一边，周嘉妮除了上课就是忙系刊印刷的事，抽空给苏姨打了个电话，询问进度和数量以及价格方面的事。
苏美巧还问她要不要看看样品，周嘉妮觉得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只要尺寸大小没问题，颜色没问题，直接订货。
况且，苏姨做进出口，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还是很相信苏姨的眼光的。
她把钱汇过去，后头有需要用到的手续苏美巧就帮她办了。
周末的时候跟翟红约好时间收了点鸭蛋，再跟白昊阳他们凑到一起选布料，选好布料给敏娟妈妈送过去。
老人家还担心地问她的发圈卖的怎么样，知道还没往外推销，还有步骤没做完，顿时有点担心起来，忙说先不用给她结算工资，等卖出去见了钱再说。
又提到后续加工，道：“妮子，等你说的那些材料到了给我送过来就成，咱不再另算钱了。”
周嘉妮笑道：“婶子，咱以后就是流水线工程，您就负责缝制，要是能做起来，回头我提供台缝纫机，您用缝纫机做更快，还能再加工点包类产品…不急，咱们稳扎稳打的发展。”
敏娟妈妈听得有些激动，道：“那包也有人买？”
“只要样式好看，不怕卖不掉。”周嘉妮安慰她。
又过了十来天，她要的珠子、亮片、塑料线、发卡等这些就捎了过来。
跟的张力海的车，周嘉妮要付车费张力海没要，道：“不占空，放座位底下就带过来了，甭这么见外。”
的确是，别看周嘉妮要的数量多，但这东西体积小啊，有米粒珠，最大的也就黄豆大小，珠子类要了几千个拢共就那么几包。
亮片和塑料线、发卡这些也是，全部加起来就一个中不溜的箱子，还不如之前帮她捎菜的菜筐子大。
周嘉妮也不跟他客气，请他吃了顿饭，琢磨着过段时间给张力海腌点咸菜，做点辣椒酱啥的表示下感谢。
东西到了，周末就把白昊阳和于晚霞招呼到了小院子里，三个人埋头干活。
不是每个发圈都能用上所有的东西，也得看样式和颜色，有的点缀上几个亮片就很漂亮。
需要缝制加工的周嘉妮和于晚霞负责，需要用胶粘的，白昊阳负责。
他一开始粗手粗脚，失败了几次后逐渐熟练起来，越干越溜，后头还尝试用线缝制。
三个人溜溜忙了两天，吃饭都是随便对付了一口，总算把这段时间攒的发圈全部点缀装饰完毕。
白昊阳揉着脖子感慨：“要是我妈知道我会做针线活了，得惊掉下巴不可。”
以前在前进大队的时候，他衣服破了、扣子掉了需要缝针的东西都让于晚霞给他补，白少有生之年头一次捏针线。
挣俩零花钱容易吗！
于晚霞听他吐槽，笑得乐不可支，又怂恿他：“回头你再学学缝发圈，给我未来嫂子亲手做个发圈。”
白昊阳想了想：“那样会不会显得我娘们唧唧？”
于晚霞恨不能啐他一脸。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发圈销售问题。
周嘉妮不可能哪个步骤都亲力亲为，她也忙着呢，所以既然招了合伙人，她把售价和分成底线一说，剩下的交给白昊阳去谈。
白昊阳好歹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有着天然的优势，而且这人本来头脑就灵活，好歹也是当过厂长、主持过广交会的人，不至于这点能力没有。
白昊阳也把胸脯拍的啪啪响：“没问题，这交给我了，保管拿下。”
周嘉妮拽过旁边的本子和笔随手画了个样板，道：“你找人弄快薄点的板子，打上孔，把所有的发圈一字摆开别上去，不光看着整齐，还能一目了然。”
又安排于晚霞：“晚霞每款留一个样品，路上碰见供销社什么的进去问一嘴，能谈下来最好，谈不下来也无所谓，锻炼锻炼自己的能力。”
于晚霞忙道：“我回去问问我姑，让她问问她家亲戚……”
周嘉妮点头，这种现成的便宜不捡白不捡。
“你先领着工资，要是干好了，等以后咱这摊子发展起来了，让你入股。”
“嘉妮你最好了！”于晚霞喜笑颜开，抱着周嘉妮的胳膊不撒手。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任务安排给白昊阳, 周嘉妮就没再管了，专心忙自己的事。
周四下午，周嘉妮下课一出来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白昊阳，咧嘴冲她笑。
周嘉妮跟舍友打了声招呼, 过来后笑道：“看来任务完成的不错。”
白昊阳夸张地挥舞着手势, 表情嘚瑟地道：“咱那货跟旁边那些一对比, 直接把它们衬到泥土里了。”
周嘉妮：“别吹牛！”
“真的, 嫂子你没见那几个柜员眼睛亮的跟灯泡似的。再加上我按你说的弄好了板子…也不是板子，找了张大点的硬纸壳, 好家伙, 整整齐齐别上去，一目了然, 周围的顾客呼啦一下就围上来了……”
白昊阳说得眉飞色舞，周嘉妮默默听着，也不揭穿他。
过程真要有他说得这么顺利就不至于今天才过来了，好在结果是好的。
而且一旦打通了路子，后头的事就好谈了。
整个首都这么大, 光大型的百货商场就好几家, 更别说还有那么多供销社呢, 真能把小商品做好了赚点零花钱很轻松。
末了白昊阳道：“大婶儿那边一周能做多少个？我觉得咱那发圈卖的肯定比冒牌货好。”
敏娟妈妈现在越做越熟，她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步骤，每天一早一晚再加上孩子中午午休的时间，她自己最多的时候一天也能缝二十几个, 吕敏娟周末也会帮忙打打下手, 过去这一个月做了六百多个。
即使平均一天按十五个算, 一周也能供货一百出头。
白昊阳抓抓脑袋，遗憾道：“有点少了。”
的确是有点少, 但这不是没条件吗？这年头你找个代加工的厂子都找不着。
虽然只要她想雇人，随随便便就能找一堆会针线活的婶子大娘，可风险太大了，不值当。
不过还是要增加人手的，找的人同样需要可靠，同时手上活还不错。
或者就直接买台缝纫机来提高效率。
可缝纫机一踩起来，吕敏娟租的那个大杂院里的邻居可就瞒不住了，万一有那背后捣乱的也是麻烦。
“不着急，咱们慢慢计划一下。”
白昊阳抓抓头：“要不再发展发展前进大队的老乡们？”
周嘉妮摇头：“如果离得近，我肯定考虑前进大队的人，但距离这么远做小成本的东西显然不划算…我奶奶在家里还做了一百多个呢，一直没往这边邮，就是考虑增加了成本。”
周嘉妮说到这里心头动了下，眉眼微微一亮，那还不如把奶奶接过来呢。
但如果接奶奶过来，那住什刹海的院子就不合适了。
她跟邱则铭毕竟还没正式结婚，这时候把娘家人接去邱家的房子里常住，即使邱家不会有意见，她奶奶也会觉得不合适。
周嘉妮脑子里一时联想了很多，不如直接买套院子算了，对外就说租的，等有合适的契机了再公开呗。
临时买不着如果真能租一套独门独院的也不错，把奶奶接过来，安置上一台缝纫机，这样白天让吕敏娟的妈妈过去‘上班’，奶奶帮忙看着点儿。
周嘉妮越想越觉得合适，把买房的计划正式加进自己的列表中。
不过眼下只能先这么着，好在敏娟妈妈自己尝到了赚钱的甜头，她抽空忙闲一天最少也能做二十个，而需要增加立体草莓装饰、蝴蝶结装饰等这些，手工费另算。
而后续粘亮片、珠子或者用针线往上钉珠子这些，周嘉妮带着白昊阳、于晚霞利用周末就能轻松完成，之后白昊阳负责去送货、结算。
这批新发圈、头饰一上市，卖得确实不错，普通发圈销量大减。
上次那几百个发圈堪堪撑了一礼拜，后来供货只能稳定在140-160个之间，商场那边不舍得全摆出来，每天只往外摆二三十个，基本上天天空，而类似的仿品出的也没有普通发圈那么快。
白昊阳也急得抓耳挠腮，为啥？卖得这么好，产量上不去啊。
说白了就是守着一条赚钱的线，但只能看着他慢悠悠的生产。
饶是如此，他跟于晚霞也没考虑过发展同学做手工，因为刘爱玲的例子就活生生摆在那里。
刘爱玲活生生都快气死了。
她每天遮遮掩掩偷摸做了几十个新发圈，信心十足的亲自出马去跟他们的合作方谈判，她口气也大，想以供新款为条件，让他们只认她跟辛友刚送来的货，想以此来让‘背叛’他们的那些人吃个瘪，结果柜员扫了一眼根本兴趣缺缺，直接说了句‘乐意供就供，不乐意供就算了。’
转身忙别的去了。
不光刘爱玲傻眼，辛友刚也傻眼了，他急道：“同志，你再好好看看，我们这次有新样式，是之前没卖过的。”
除了新样式，就是他们两人重新找人培训做的旧款发圈。
柜员冷淡淡地开始挑毛病：“布料一般…你们的布料大部分都是蓝、绿棉布，不够漂亮；做工也一般……”
她随便抓起一个扒开衔接的地方让刘爱玲自己看，道：“你自己看看这针脚，不整齐也就算了还不够密。”
手一松再丢回去，最后道：“所谓的新样式也不怎么出挑！”
辛友刚急的涨红了脸：“之前的货不都这样的吗？”
以前也没见他们挑啊。
柜员也没办法，谁让那位姓白的同志来教他们抠细节了呢。
扒开衔接处让他们看，针脚细密的不大力拽根本看不出来，而且漂亮就更不用说了，五颜六色，哪怕同样是寻常的蓝、绿棉布，人家做的那个样式也好看啊，还增加了黑色或同色的珠子、亮片，或者立体的小花、蝴蝶结装饰，戴到头上那叫一个好看。
其他颜色的更是，往那儿一挂他们都移不开眼睛，一时衬的她们头上自己戴的发圈黯淡无光。
要不是因为价格和分成方面僵持不下，也不至于卡他好几天。
人的眼睛也是刁的，这小半个月看惯了好东西，再看刘爱玲送来的就像一堆破烂。
也就今天摆出来的货已经卖完了，不然她非得让刘爱玲看看啥叫好东西。
刘爱玲好几次很想把手里的东西砸到柜员的脸上，或者拎着东西转身离开，首都市场这么大，没必要非得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但理智让她维持住了那份冷静。
怎么说呢？刘爱玲觉得这是她跟辛友刚谈下的市场，要是转身离开了，就相当于把他们亲手打下的‘江山’拱手让给了那些‘背叛’她的同学。
好像会显得她灰溜溜的让了地盘一样，她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刘爱玲不光没转身就走，还理顺了情绪，赔着笑脸让人家收下了她送来的发圈。
当然，就是目的没达到。
离开后，刘爱玲的脸色才阴沉下来，跟辛友刚商量：“首都商场有好几家，我再攒一批货，咱们去别的地方问问。”
辛友刚脸色不好的点点头，说了句：“新样式数量太少了，要不……”
他想说要不新样式也公开算了，不跟上一批给他们干活的人赌气了，找人多做点，他跑远点，去问问别的商场。
但刘爱玲被刚才那个柜员踩了脸面，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加上这段时间辛苦的烦躁，没听辛友刚把话说完就血气上涌，气得冲他吼起来：“你什么意思？嫌我做得少做得慢是吗？那你自己做啊！你也不看看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我又要带教，又得做发圈，还得学习……”
辛友刚被她吼懵了，道：“你有病吧，我啥时候嫌你做得少了？我话这不是还没说完么。”
刘爱玲满肚子的委屈，为什么周嘉妮想发展点事业，身边全是围着她打转支持她的人，而她自己想做点什么，身边全是拖后腿的。
辛友刚平时除了催货最多再动动嘴找找人，别的事都是她做，教新人教的她耐心都快耗光了，辛友刚平时还不耐烦，嫌新找的人效率低。
刘爱玲有种深深的疲惫感。
她闷着气往前走，辛友刚脸上闪过不耐烦，但想了想还是追上去哄了几句。
周嘉妮刚刚联系上准备带队去南方参加广交会的李敬党。
她在电话里把需求说了一遍，李敬党好奇道：“你又准备弄啥东西？”
周嘉妮也不瞒着他，道：“想再试试发圈，别看商品小，小商品有大市场，不过为了降低被仿制的速度，我只能从一开始就高标准……”
李敬党明白了，道：“行，我知道了，我帮你留意一下。”
这段时间她跟白昊阳、于晚霞筹集了不少布票，还有这段时间卖的货款，周嘉妮跟白昊阳又根据占股比例往里投了些，跟李敬党说好，等他过去确定了住宿的地方给她来个电话，她把票和钱邮过去。
挂了电话，周嘉妮也没回学校，骑车溜达着去海淀那边的小区的巷子里溜达，找她的‘线人’。
这段时间她把业余时间都花在找房子上了，但在不动用人脉的前提下想找套能买的房子还真不容易。
周嘉妮就走大众路线，先找好看好的地段，再观察住在这几个地段的人，最后瞄准看起来性格有点热情外向的大妈，她就开始套近乎，适时的塞上几个稀罕的水果，慢慢把人际关系网拉起来，接触一段时间再选出个她认为还算可靠的，许以‘重金’，消息慢慢就打捞过来了。
早前顾忌这顾忌那，找也是有一搭无一搭的，加上杜姨买了院子，她更是歇了那个心思，没下功夫去找。
现在铆足了劲，倒是很快有好消息传来，她发展的‘线人’真帮她问着了一户想卖院子的人家。
第二百三十九章
对方是个年纪约三十出头的男同志, 姓裴，叫裴勇，戴着眼镜，人看上去有点内向, 脸上充满了警惕。
周嘉妮也警惕对方, 她到了地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真大胆, 这年头在首都买套像样的小四合院也得以万为单位, 她就这么过来了。
中间的介绍人姓冯，周嘉妮喊她冯婶儿, 冯婶儿跟周嘉妮说过卖家的情况, 裴勇祖上是做布匹绸缎买卖的，攒了些家产, 前些年被人扣了顶帽子，遭了变故，祖产都被没收了，父母也被下放到了大西北，裴勇跟着过去, 去年才平反, 他母亲没能撑过来, 只他们爷俩回了首都。
祖产返还是返还了，可也被那几年的动荡吓破了胆子，就想把一部分祖产变现，多放点钱在身边, 生怕政策哪天又变了。
反正用冯婶儿的话说就是房子没问题, 能过户, 到时候就说送给亲戚的，人也没问题, 裴家一共父子三人，裴家姑奶奶已经嫁人，裴勇被安排进了服装一厂，裴勇的父亲进了他们祖宅所在地的街道办，做些杂活。
周嘉妮提出要看裴勇的工作证件。
裴勇紧张的看向冯婶儿，显然不是很信任周嘉妮，倒是挺信任冯婶儿。
对方的这种紧张却是让周嘉妮稍稍放了点心，她主动道：“我们可以互看证件。”
冯婶儿也低声道：“互相看看吧，都放心。”
两人互看了证件，裴勇没想到周嘉妮是华大的学生，顿时松了口气，道：“价钱冯婶儿都跟你说了吧？房子没问题，随时可以过户……”
冯婶儿也紧张地直往门外瞅，低声道：“这年头卖家跟买家都不好找，你们要是有意就麻溜的，往后出了这个门，反正谁问我我是不承认做了这个中间人的。”
周嘉妮笑道：“您是敞亮人儿，不光我信任您，我看裴同志也挺信任您，等出了这道门，办完了这手续，这事谁问到我这儿我都说是租的，保证不把您牵扯进来。”
能让精神紧绷的裴勇这么信任冯婶儿，说明周嘉妮真蒙对人了，弄不好裴勇跟冯婶儿早就有这方面的托付，不过这年头买家也不是那么好找，即便真有人问，人家也得考察呢，倒是她撞上来了。
其实这样也好，两头踏实。
房子四四方方的，还算归整，面积比什刹海的院子还大点，一共四百多个平方，裴勇要两万六，周嘉妮也不可能不砍价，磨了磨，磨到两万五。
隔天她上午没课的时候就去办了过户手续。
她看出来裴勇是真紧张，比她还紧张，过户前还问了句：“周同志，这事过完户可不能反悔了，你反悔我也不认的。”
周嘉妮笑道：“如果哪天你反悔了，我同样也是不认的。”
裴勇声音有点低，带着点悲凉：“我永远都不会反悔。”
曾经的辉煌有朝一日成了累赘，一家人活活脱了一层皮。
办完手续，周嘉妮收拾了点粉条、粉皮，切了块约莫三斤左右的火腿肉，又捡了十几个鸭蛋，另外又包了十块钱，给冯婶儿送了过去，算是辛苦费，也算是封口费吧。
冯婶儿笑眯了眼睛，握着周嘉妮的手道：“小周你太客气了，以后有啥事需要婶儿帮忙尽管开口，千万别跟婶儿客气。”
两家离得不是特别远，但也不算近，应该不会作为寻常邻居走动，所以倒也不用担心冯婶儿以后抬脚就能过去串门儿，周嘉妮觉得简直哪儿哪儿都合适。
房子一落实，周嘉妮心里也踏实了，但这事儿还没跟邱家说，也得给爸妈打个电话，提一提把奶奶接过来的事。
周嘉妮先往齐阳二纺厂打了个电话，跟她妈说想让奶奶过来陪她一段时间，余慧芳当然不会阻止，只是道：“你奶肯定愿意，但你奶去了住哪儿啊？”
周嘉妮：“我租套院子，主要是让奶奶过来帮帮我的忙，不太好在电话里讲……”
余慧芳马上就闭紧嘴巴，没脱口问出帮什么忙，女儿要做什么之类的话，只道：“那我晚上问问你奶奶，她应该是愿意的…你明天再抽空打回电话来吧。”
姜新凤自然是愿意的，她猜着孙女儿叫她过去应该是跟发圈这东西有关，一时还有些担心，生怕周嘉妮把事情做漏了，再影响到她上学，都不问租房子要花多少钱，或者说租没租到房子，只道：“你问问妮妮我哪天能过去。”
次日再沟通的时候周嘉妮就根据自己的课程安排算了算时间，交待她妈妈帮忙买票的日期和座次，这样等奶奶到的时候她能有很宽松的时间去接站。
跟家里商量好，周嘉妮就骑车去了军区医院。
杜芸馨看到她过来还有些惊讶，笑道：“嘉妮，你咋过来了？”
周嘉妮不好意思地笑道：“杜姨，有件事想跟您说一声。”
杜芸馨好笑道：“啥事不能周末回家吃饭的时候说？”
周嘉妮见这会儿杜芸馨正好没有病人，就说了她发圈的创意被她不喜欢的人模仿的事，又提到了‘商业竞争’和‘经济’。
末了道：“本来我是有点咽不下这口气，后来想着我学的正好是经济，如今国家又提倡改革开放，我就想亲自感受一下亲手创造经济的过程，同时也是迎合国家政策……”
杜芸馨都被她这一通绕晕了，好笑道：“你是想业余时间做点发圈去卖？怕我跟你邱叔和你邱爷爷介意吧？放心吧，咱家没那么迂腐，只是那毕竟是课余时间做的事，你的本职工作还是学习，千万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了学习。”
周嘉妮道：“不光是这个……”
她把奶奶要过来，自己租房子的事了说了。
杜芸馨果然大急，道：“你这孩子，咋这么见外呢？房子放在那里也是放在那里，咱对外也没说是买的房子啊，你们不去住它也是空着，你租啥房子？”
周嘉妮挽着杜芸馨的胳膊，半撒娇地道：“我知道，但老人有自己的固定思维，担心让外人知道了，对自家的名声影响不好……”
再说成是来打秋风的亲戚，容易被外人看不起。
杜芸馨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她觉得两家都已经成亲家了，那房子本来就是给周嘉妮和邱则铭买的，甭管嘉妮和则铭结没结婚，嘉妮想接娘家人过来住就住被，住多久都成，他们又不是那爱计较的人。
但周嘉妮最后这句委婉的话里点出的意思她也明白了。
虽然对外有这样或那样的借口，可明白人应该都能猜得着那是她买给孩子的，周嘉妮接娘家人来常住，时间长了外人的确会说些闲话，败了周家的名声。
杜芸馨苦笑道：“咱们自己没那么歪歪心思，倒是怕了外人的嘴。也罢，你看着安排吧，老太太住踏实了最为要紧。”
又叮嘱道：“等老太太来了，一起去家里吃个饭。”
“行，等我奶奶过来我再安排。”周嘉妮笑道，心底大大松了一口气。
杜芸馨嗔道：“你呀。”
又再三叮嘱她注意安全，倒不是怕给家里添麻烦，是担心周嘉妮操作不好她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有啥事一定记得跟家里说，别拿我们当外人。”
意思是有麻烦了记得跟家里求助。
周嘉妮心里热乎乎的，一个劲的点头。
这边的事搞定了，周嘉妮才通知了白昊阳和于晚霞自己的计划。
白昊阳没想到周嘉妮暗搓搓弄了这么大一阵仗，他一时有些热血沸腾的，兴奋道：“嫂子，咱准备往大了搞了？”
周嘉妮笑道：“你们本来不是嫌效率低嘛，招人有风险，不如弄好场地买台缝纫机来增加效率。”
白昊阳连连点头：“买买买，这钱该投。”
周嘉妮笑道：“小商品利润低，你就不怕今年挣不回本钱？即使挣回了本钱，这种小买卖可能也发不了大财。”
白昊阳摇摇头：“就算真挣不到钱也积累了经验，再说做买卖本来就有赔有赚，嫂子你放心，我不是那光想好事不乐意承担风险的人。”
周嘉妮点头：“行，你心里有数就成。”
买缝纫机得有票，周嘉妮有票，这票也得折算成价值算在成本里。
但买缝纫机的事就交给白昊阳去办了，她回宿舍找吕敏娟。
吕敏娟看到周嘉妮就叹气：“你忙得差不多了吧？忙差不多了就把心思放到学习上，别光往外跑了。”
当初她幸亏没在宿舍里做手工挣钱，不然作为学习委员不学习带头搞手工，以后真无法服众。
这不，现在在老五面前说话就不硬气了。
周嘉妮含糊笑道：“快了快了。”
这会儿宿舍里正好没人，周嘉妮就小声说了她租房子和买缝纫机的事，想让敏娟妈妈以后去她租的房子里‘上班’。
吕敏娟惊讶又欣喜，忙道：“我妈会踩缝纫机，她前几天还感叹，要是踩踩机子能做的更多更快，总想多做点发圈…虽然我不想我妈那么累，但我觉得我带她出来对她影响方面的改变，远远不如这段时间她能挣钱之后变化多。”
连吕敏娟这天天跟她妈接触的人都察觉到她妈妈的自信心正在成长，糊火柴盒子的时候变化都没这么大。
做那个发圈，她妈妈很喜欢，有时候还会说些自己的意见，但还是不敢跟周嘉妮讲，依旧是周嘉妮怎么安排她怎么做。
周嘉妮：“那就这么说定了。”又问起凤丫上学的事。
她知道吕敏娟一直在找学校这边，跟校方讲明了她的实际困难，希望学校能帮忙解决凤丫上下的事。
提起这事，吕敏娟露出个轻松的笑容，道：“学校那边已经答应了让凤丫进教职工子弟学校，只是要交点借读费。现在我自己在家里帮凤丫打基础，等今年九月份随新生一起入学。”
她妈妈帮周嘉妮做发圈，一个月能赚二十元上下，这钱她没跟老家那边讲，就想用来补贴女儿和外孙女，所以吕敏娟真的轻松很多。
“那就好。”周嘉妮由衷地道，“我们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吕敏娟重重点头。
周嘉妮就这么把吕敏娟让她把重心放在学习上的事糊弄过去了，她还得忙几日，新家要打扫、收拾，该置办的东西也得置办起来，利用零碎时间紧锣密鼓忙了三天，这天中午十一点左右，在车站接到了周万里同志和她奶奶姜新凤。
周万里不放心老娘一个人来首都，请了假陪着一起。
第二百四十章
周万里除了不放心老娘, 再就是得帮着背行李，他是给老太太把被褥背来了的。
下了火车，就地买了当天的火车票，他还得赶回去上班呢。
只是来的时候托人买的卧铺, 这回就没再想着找关系买卧铺了, 买了张坐票。
周万里知道嘉妮这边找关系就是找邱家, 他这趟时间太赶了, 没空去邱家拜访，担心人家知道他过来再铺开阵仗招待他, 感觉有点不想给亲家添麻烦, 只拜托周嘉妮转达一下问候，再跟邱家那边说明原因, 下次过来，一定去看望邱老爷子。
随后跟着去看女儿‘租’的院子，第一感受就是敞亮。
他还有点不敢相信：“就只租了你一家？”
周嘉妮点点头：“没打算找合租的。”
姜新凤倒是很喜欢，一看院子这么宽敞，都不用出门溜达, 每天在院子里转圈走走就蛮能活动开身体, 再坐院子里晒晒太阳, 感觉就很舒服。
“这院子不错，这院子好……”姜新凤东看看西瞅瞅，还去西屋看了新买的缝纫机，见缝纫机就那么光秃秃的摆在那里, 道：“回头缝俩罩子罩起来。”
一个是把机头扣进去后的罩子, 一个比着缝纫机头再做个罩子。
老太太愿意发挥周嘉妮就由着她发挥, 又带他们去看别的屋子，都空着, 她道：“就是太匆忙了，还没弄多少家具，但咱住的屋子日常用的洗漱用品和做饭的东西都置备全了。”
姜新凤直道：“够了够了，蛮够了。”
中午就在附近的国营饭店里吃过饭，周嘉妮安排奶奶回去休息，把她爸送去火车站。
到了车站，她把从国营饭店买的包子、油饼、咸菜这些递过去，还给她爸装上了二十个咸鸭蛋和提前买好的果脯、点心，一个劲的叮嘱让她爸看好身上的钱包。
周万里道：“放心吧，我会仔细着，你奶这边就交给你了，照顾好你奶。”
周嘉妮也忙保证着。
她下午还有课，不过今天请了假，从车站又回了家里，进门的时候拎着两个大网兜，里头全是应季蔬菜和肉类。
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在火车上睡不安稳，这会儿睡了一觉，周嘉妮回来的时候她刚起来，见孙女进来，才问道：“你那个发圈做起来了？”
周嘉妮拿茶缸给奶奶倒了杯水递过去，点点头，把年后的事说了一遍。
听说孙女他们已经找到了门路，姜新凤放心的点点头，拉开床头上的帆布包，把她这段时间攒的发圈全倒了出来，笑道：“我攒了正好两百个。”
“太好了，周末的时候我们再加工装饰。”周嘉妮抱着奶奶的胳膊，笑道，“奶，我给你发工资。”
姜新凤咧嘴笑道：“我要啥工资？缝这东西又不累人，要不是家里光来串门的，能做更多。”
“别，您别老低着头做针线活，时间长了脖子疼。”周嘉妮靠着奶奶的肩膀，道，“等周六吧，周六让我同学妈妈过来认认路，以后她白天过来上班，用缝纫机加工不光速度快，针脚也更工整……”
“您就帮忙看着点儿，跟她做个伴…哦，她这段时间会带她外孙女过来，让小姑娘在家里玩就行。”
姜新凤连连点头，随后问起邱则铭，道：“则铭去前线打仗这也打好几年了，我这一想起来心里也挂挂着，那仗得啥时候打完？”
周嘉妮前几天才收到邱则铭的信，今年年初时前方正式展开了一场反击战，那段时间她才提心吊胆，不过最紧张的战事阶段已经结束，邱则铭近期应该会回来一趟。
但毕竟无法确定，周嘉妮也不想让奶奶成天惦记着，道：“快了，已经快了。”
姜新凤看孙女没多说，也没再追问，倒是说起邱家：“既然来了，总得去看看家里老爷子。”
周嘉妮：“等您安顿好了，适应几天，我选个时间咱们一起过去吃顿饭。”
姜新凤答应下来。
但是没想到杜芸馨晚上就过来了。
周嘉妮正在忙活着做饭，听着门口有人喊，忙出去开了门，一看是杜芸馨和邱东树。
“杜姨、邱叔，你们怎么过来了？”周嘉妮忙笑着让两人进来。
那天既然跟杜芸馨说开了，后来就又把房子地址也说了，杜芸馨还来看过一趟，加上问过周嘉妮家里老人过来的时间，今天下了班可不赶紧过来看看亲家奶奶。
姜新凤亲热的握住杜芸馨的手跟她说话，周嘉妮忙去给他们倒水。
杜芸馨做事太周到了，虽然之前口头跟周嘉妮说过，等老太太安顿下来去家里吃个饭，可礼节上终归差了点儿，今天跟邱东树过来拜访，正式邀请一下，也能让亲家看出他们的态度。
姜新凤果然高兴，等吃过晚饭邱家夫妇走了后一个劲地跟周嘉妮说：“你公婆是个讲究人，人家太懂礼数了。”
晚上祖孙俩躺在床上说话，周嘉妮道：“我跟学校申请走读，不知道能不能申请下来，在这之前您一人住行么？要不就让我同学妈妈过来陪您住几天？”
姜新凤拍拍孙女的手，笑道：“有啥不行的？甭麻烦人家，早些年还没去齐阳跟你爸妈住的时候我自己在老家住着一套独院住了那么多年。”
“那不一样，这是陌生的地方。”
“那也不害怕，你公婆今天晚上可是穿着军装来的，连我这老百姓都能通过衣服看出来是不是干部，你觉得人家皇城根底下的人不懂？要不我说你公婆是个讲究的，人家太懂里头的门道了。”
周嘉妮想想也是，那天杜芸馨来看院子，也是穿着军装过来的，估计就是为了给她撑腰呢。
祖孙俩说了会儿话，姜新凤问了两句刘爱玲的事，说了两句吕翠兰在家里耀武扬威的闲话，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周嘉妮赶到学校跟吕敏娟说了让她妈妈周末过去认门的事，吕敏娟忙应下来，道：“不用非得等周末，今天下午就一节课，下了课我带我妈过去一趟，她最近总琢磨着在屋里做发圈，住一个院子里的邻居总有探头探脑打听的，早点转移过去早点放心。”
周嘉妮想了下也行，道：“大致地址你知道，我到时去路口上接你们。”
下午上完课，两人结伴离开，周嘉妮回家跟她奶奶说了声，老太太今天在家闲着没事把周嘉妮没打扫到的死角清理了一遍，越看这个院子越喜欢，琢磨着想养几盆花，但又担心租的房子住不长，到时候搬家也是个事儿。
周嘉妮笑道：“我跟人家签了好几年呢，抽空我带您出去买点种子和盆，乐意种啥就种啥。”
姜新凤再次笑眯眯地感叹：“行，这院子真大方，真好！”
周嘉妮估摸了下时间，出去把吕敏娟祖孙三代接了回来。
吕敏娟的妈妈姓张，叫张槐花，她手上拎着个大布包，里头装着周嘉妮送过去的布料还有已经做完的发圈。
她说话还是有点细声细气的，规规矩矩的跟姜新凤打招呼：“大娘。”
又招呼凤丫，让凤丫喊‘老奶奶’。
老奶奶就是太奶奶的意思，张槐花习惯了按照他们当地的叫法，姜新凤也不介意，笑眯眯应了，夸了句‘好孩子’，给了凤丫两毛钱，让她买糖吃。
张槐花赶紧推拒，两边拉锯了一番才收下。
吕敏娟随着周嘉妮喊奶奶。
周嘉妮请他们去堂屋坐，但张槐花坐不住，坐了没一会儿就说想去看看缝纫机。
周嘉妮正儿八经收拾出一间工作间，里头安了一套旧桌椅，备了大木尺子、剪刀、划粉笔等。
崭新的缝纫机搁在窗户底下，这位置采光好，亮堂。
张槐花脸上堆起笑，道：“有机子做起来速度快，嘉妮，我能试试吗？”
“试试吧，也没引线，那边有线轱辘……”
张槐花打开缝纫机开始弄引线，给底梭缠线，能看出来她的高兴。
吕敏娟低声跟周嘉妮道：“我妈可稀罕缝纫机了，她自己屋里没有，一直眼馋邻居家的缝纫机，但我爹不舍得给自家添置，说浪费钱…后来我哥他们结婚，都买了缝纫机，买是买了，都不让我妈用……”
她眼圈有点泛红，心里默默想着，等毕业后参加工作一点先攒钱给她妈买台缝纫机，让她妈妈有台自己的缝纫机。
张槐花确实喜欢，她自己没有，借邻居家的缝纫机学会了使用，也看出来是真喜欢，虽然不常用，但操作步骤都记在心里呢，这会儿现成操作起来看着也很娴熟。
拿了点碎的不能再碎的布头叠起来试机子，忙的不亦乐乎。
凤丫则是觉得好玩，她还没见过缝纫机呢。
虽然几个舅舅家里有，可她也没见过。
姜新凤则在旁边时不时跟张槐花交流几句，两人倒是蛮谈得来。
周嘉妮去张罗饭菜，吕敏娟觉得不好意思，低声道：“我明天给你粮票。”
周嘉妮白了她一眼：“给啥粮票，以后张婶儿算是正式上班了，除了原定好的手工费，中午管一顿饭。”
吕敏娟瞪大眼睛：“嘉妮，你不用这么照顾我……”
“可不是照顾，凤丫的粮票你给。”周嘉妮笑嘻嘻地道。
吕敏娟觉得眼窝子有点热，道：“那也是照顾。”
对她太照顾了。
周五晚上去邱家吃了顿饭，周六一大早白昊阳和于晚霞过来，家里一下热闹起来。
白昊阳跟姜新凤见过几次，他又是个自来熟，加上姜新凤知道这孩子跟苏美巧的女儿在谈对象，那更是自家人了，姜新凤跟他说话更是多透着几分热络。
加工完装饰，周日上午白昊阳去送货，中午回来后跟周嘉妮他们道：“我去的时候正碰上好几个女学生去交发圈，应该是刘爱玲同学，也不知道她们是哪儿人，在嘀嘀咕咕的说刘爱玲，但咬字总说qiu爱玲，听得我那个别扭啊……”
周嘉妮一愣：“仇爱玲？你确定不是刘爱玲是仇爱玲？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啊？”
白昊阳：“就是她，因为刘爱玲也去了，身边跟着个男同志，不过两人到的晚，明显跟那几个女同学认识，只是互相脸色都不大好看。”
“那个男同志应该就是上次我打听到的那个…叫啥玩意儿来着？”
“辛友刚！”
“对，辛友刚。”
周嘉妮脸上闪过一丝怪异，但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大学生们全国各地哪儿的都有，有口音很正常，就像她们宿舍，平时私下聊天都不说普通话，除非口音特别重大伙儿听不懂的时候才会转成普通话解释一下，经常因为咬字发音的问题笑闹成一团。
尽管周嘉妮告诉自己思维别发散，但还是想到当时跟仇爱玲他们一起补习的人说仇爱玲去年没考上他们都很意外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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