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映月回到鸢湖,宫殿外彩儿带着几名婢女正焦急地候在那等她归来,见卫映月回来,彩儿赶紧迎上去,搀着她的手臂道:“娘娘您可算回来了。”


    话落,她接过披风披在卫映月的身上为她御寒。


    卫映月的状况看着比先前好些,至少不再像具失了魂的傀儡,她望向彩儿,问:“怎么了?”


    “无事,奴婢只是担心您。”她扶着卫映月进去,“娘娘您的身子骨还需好好静养,切勿太过奔波劳累。”


    卫映月走过一道道长廊,檐角宫铃作响,园中是璀璨的花景,一阵清风吹过,漫天都是飘飞的花瓣。


    很漂亮。


    她无心观赏,问:“彩儿,陛下呢?可曾来过?”


    这是自堕胎后卫映月第一次询问楼厌归的踪迹,语气淡淡,透着说不出的平静,那双眼睛也失去昔日的神采和灵动。


    更重要的是,她没再甜腻腻的唤夫君,陛下这个词总归是生分的。


    彩儿也拿不准卫映月此刻的想法,试探道:“娘娘是想见陛下?”


    她淡淡地嗯了声。


    闻言,彩儿心下思量,唤来侍女让她传讯于楼厌归。


    回到殿中,卫映月临窗而坐,看着满湖的景色和水中游曳的鱼儿,彩儿站在旁侧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


    过了会,殿外传来动静,隐隐听见侍女们道:“恭迎陛下。”


    几息间,楼厌归来到窗边示意彩儿退下。


    他看着迅速消瘦的卫映月,薄唇轻抿,也是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倚靠在窗边的女子淡声道:


    “我可以暂时搬到宫外居住吗?”


    楼厌归微微蹙眉,“宫外不安全。”


    她平静道:“可我突然觉得宫外比宫内安全多了,你要是不放心我的安危,便把我安排到几位魔主的府中吧,我想静一静可以吗?”


    楼厌归默言,意思却很明显,他不会让卫映月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她的安危很重要,重要到需要精心呵护起来才能放心,而这并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因为她是复活他爱人的关键。


    他不允许出任何岔子。


    可惜,这些卫映月并不知道。


    “你还是不愿意吗?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卫映月慢慢地扭过头,视线落到面前身形挺拔的男人身上,她的夫君是魔界至尊,修为深不可测,而她看他总是需要仰望。


    她盯着他的眼睛,似哭似笑:“陛下,算我求你了,好吗?”


    “我很少这样低声下气求你一件事,这次你就当成全我可以吗?我就出宫静一静,等我真的走出来了,我自然会乖乖回宫。”


    卫映月明明没有掉眼泪,却更惹心疼,楼厌归看到这样的她,脑海里想到一个词。


    哀莫大于心死。


    她好像真的很在意他们的孩子。


    楼厌归静静地垂眸望着她,良久,藏在袖中的手松了松,他别开眼道:“本尊准你在几位魔主的府邸居住,但只有一月的时间,一月后乖乖回到宫中。”


    卫映月对他行礼,语气平静:“多谢陛下成全。”


    楼厌归却不再看她一眼,甩袖,转身大步离开。


    彩儿见楼厌归走了,这才溜进殿中,她看到卫映月望着楼厌归离开的方向失神,轻声道:“娘娘?”


    “彩儿,你替我收拾东西吧,我们待会就出宫。”


    “那娘娘打算去哪位魔主的府邸呢?”她现在还记得战天策对她的吩咐。


    “每一位大人那里都去拜访一下吧,就当散散心。”


    闻言,彩儿心中有数了,笑道:“奴婢现在就去替娘娘收拾衣物。”


    卫映月要出宫暂居,楼厌归给每一位魔主都提前打了招呼,让他们务必把人看好,不能出任何差错。


    几位魔主从议事殿中出来,圣真子一甩拂尘,嘴角微微翘起,瞧着都快兜不住心头的喜悦。


    白骨枯笑道:“哥哥今儿的心情挺好啊。”


    鬼魅狐嫌弃地扫了他一眼,“贼心不死。”


    圣真子眉心的朱砂痣越发鲜艳,少了几分仙气飘飘的圣洁,多了几丝在红尘俗世滚一遭的□□。


    “你们懂什么,本座懒得与你们多费口舌,先行一步了。”


    说罢,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几位魔主面前。


    符支祁摇着折扇,意味深长道:“动心了。”


    鬼魅狐轻嗤:“但凡是长得漂亮的女子,他哪次不动心?”


    整个魔族谁不知道八大魔主之一的圣真子空有圣洁的外表,实则最为风流好色。


    白骨枯把玩骨爪笑道:“哥哥走这么快,莫不是以为娘娘会去他那?”


    “卫映月虽然是满脑子情情爱爱的蠢货,但也不至于眼瞎选择去圣真子那里,他那就一淫窝。”


    白骨枯挽唇,“也是,那她不可能去哥哥那,眼下九婴哥哥,战天策哥哥,还有雪姬姐姐都不在魔域,就剩我们几个了。”


    鬼魅狐对卫映月避之不及,“别别别,她可千万别来本座这,本座可受不了她那只知道爱情的猪脑子。”


    虽然他们陛下修为高深,长得也确实俊美无涛,但这样的男人没有心,根本感化不了,跟他谈情说爱无疑飞蛾扑火自寻死路,鬼魅狐很清醒,如果她是卫映月,她决不会与楼厌归有任何感情牵扯,而且还会有多远跑多远。


    闻言,符支祁看向白骨枯,对他的心思心知肚明,“你似乎也很期待。”


    白骨枯冲他露出孩童般单纯的笑,眨眨眼道:“哥哥难道不觉得她很有趣吗?”


    有趣吗?确实有趣。符支祁没有说话,摇着折扇,笑着转身离去。


    *


    卫映月出宫后到底去谁的府中居住,这让其中几位魔主翘首以盼。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下去,圣真子从布置好的屋舍出来,他的左护法是名女冠,着黑衣,同他一样皆是手持拂尘。


    “魔主如此煞费苦心,娘娘一定很高兴。”


    圣真子睨了她一眼,“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打听娘娘什么时候出宫?”


    “魔主请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去打听了。”


    过了会一名魔修凭空出现,三两步跑到他俩跟前,单膝跪地抱拳道:“禀魔主,护法,王后娘娘带着侍女朝西南方向去了。”


    西南方,是魔主战天策的府邸。


    闻言,圣真子脸上的笑意一敛,显然不乐意,呵道:“倒是让那一身蛮力的大块头捡了便宜。”


    与此同时白骨枯那边,他正捻了一颗干杏丢进嘴里,听完属下禀告卫映月的行踪后,他不阴不阳道:“姐姐真是眼瞎,不来找本座,非要去战天策那,又脏又臭满屋子汗味,真寒碜。”


    此时的卫映月正带着彩儿站在战天策的府前,不得不仰头望着这座异常高耸的魔主府。


    卫映月目前已经去过三位魔主的府邸,它们都各有特色,而眼前这座也不例外。


    彩儿没想到卫映月出宫选的第一个居住地竟然就是主子的府邸,于是暗地里给远在妖族的战天策联络,让他可以的话尽快赶回来。


    “娘娘,我们进去吧。”


    卫映月收回目光,点点头。


    护守魔主府的侍卫见了她们目不斜视,甚至拦都没拦就放她们进去了。


    卫映月好奇问:“战天策大人府邸的守卫似乎不太严?”


    彩儿刚张口,声音卡在嗓子里,就被另一人打断,“娘娘驾临,岂有拒之门外之理。”


    卫映月回头,只见一位穿着干练的女魔修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她英姿飒爽地抱拳,朗声道:“属下莫粼,乃魔主座下护法,参见王后娘娘。”


    卫映月颔首。


    “魔主已吩咐属下为您备好住宿,娘娘请随我来。”


    “麻烦你了。”


    “娘娘客气了。”


    战天策府邸的建筑大多高耸,布置得也非常简单干练,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很符合他表现出的形象。


    卫映月被带到一处园子,跟外边不同,这里雕梁画栋,芳草绚烂,甚至还有五颜六色的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美得宛若人间仙境。


    卫映月觉得这里的布置很像她住的鸢湖。


    她看向莫粼,“这……”


    “魔主担心娘娘住不习惯,特命属下将这仿造成娘娘所住的鸢湖,娘娘可满意?”


    “满意,辛苦你了。”


    莫粼又给卫映月指派服侍她的婢女,但被婉拒了,闻言,莫粼也不做强求。


    天色已晚,她还有事就先告辞,莫粼走后又过了半个时辰,卫映月没什么胃口,让彩儿撤了晚膳,她沐浴更衣后便和衣躺下歇息。


    彩儿从寝殿退出,一挥手,给房间施了结界。


    莫粼抱臂站在她身后,“魔主今夜会回来。”


    彩儿转身,莞尔,“我当然知晓。”


    “你要是再不把她带来,魔主只怕会杀了你。”


    “我这不是把人带来了吗。”


    “多年未见,今晚喝几杯?”


    “走吧,阿姐。”


    彩儿随莫粼一同离开院子。


    夜晚凉风习习,吹动园中芳草摇曳,树叶发出轻微的莎莎声。过了会结界溃散,泯落零零碎碎的光,身着重铠的男人威武雄壮,没有推门吵醒正在休息的卫映月,而是直接隐没身形穿门而入。


    他的声音几乎没有,垂落的珠帘微微动了动,屏风上映着一道高大伟岸的背影。


    战天策站在床榻前,垂眸看向睡着的卫映月。


    半晌,他按着腰间佩刀,屈膝蹲下,重铠发出清脆的摩擦声,卫映月眼睫微动,似乎有醒来的痕迹,战天策抬手一挥,床上的人立马又昏睡过去。


    他坐在脚踏前,侧身倚着,小心翼翼抓起卫映月的手放入掌心。


    战天策低头枕着,像只巨大的狼狗,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很憋屈。


    但他不在意。


    他痴痴道:“玉面魔刹,我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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