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卫映月脸上的欣喜顿时僵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震惊地望着站在她面前高大伟岸的男人。


    “夫君……”


    老魔医也是诧异地看向楼厌归,尽管人族低贱,但怎么说她肚子里也怀了魔族的未来,极有可能是下一任魔尊。


    他拱手道:“陛下,三思啊。”


    楼厌归淡淡道:“下去备药。”


    老魔医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也不敢看卫映月的眼神,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这才老老实实退下准备堕胎的汤药。


    卫映月没想到楼厌归真要她堕胎,抄起帐中的软枕砸到他身上,大吼大叫道:“楼厌归!”


    男人扫了眼殿内的侍女们,“全部退下。”


    “是。”她们福身。


    寝殿内瞬间只剩他俩。


    卫映月从床上下来,连鞋都没有穿,她走到楼厌归面前对他拳打脚踢,嘶声力竭道:“你疯了是不是?你竟然让我堕胎,这可是我们的孩子啊!”


    男人笔挺地站着任她发泄心中的怨气,“这个孩子留不得。”


    “为什么不能留?你又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啊?!”卫映月一边打他一边哭,哭得眼睛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楼厌归垂眸看着她,依旧搬出那套说辞:“你的身子尚未健朗,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百年来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我不还好好的吗?”她还在哭。


    卫映月的手放在平坦的肚子上,嗓音很难受带着浓浓的哭腔:“我只是想把他留下来。”


    楼厌归默言,视线落到她的肚子上。半晌,他平静地移开视线。


    耳边依旧是卫映月的哭声。


    一盏茶后,侍女敲响殿门,说是汤药已经备好,楼厌归让她端进来。


    侍女将木托盘放在桌上,又将盛好的堕胎药交于楼厌归,男人接过,侍女福身退下。


    黑黝黝的汤药散发着浓郁的苦涩味,氤氲的白色薄雾一缕缕往上飘,复而又散去。


    他抬眸平静地望着卫映月,“过来。”


    卫映月看着他手中的汤药,不由得后退半步。


    她的眼睛已经哭肿,白皙漂亮的脸蛋上挂着还未干涸的泪痕,端得是梨花带雨弱不禁风。


    楼厌归往前走了一步,嗓音沉沉:“阿月,听话。”


    楼厌归很少叫她阿月。


    百年前在小渔村,他救下她,把她带回魔族,那时他唤她卫映月,后来他们相处久了,渐渐省去姓名,似乎叫不叫都无所谓。


    唯有一次,楼厌归唤过她阿月。


    那是他们大婚之夜,她身穿凤冠霞帔,含羞带怯地望着他,一双眼睛有藏不住的爱意。


    她怯生生问他可否唤她阿月。


    他不懂缘由,只是疑惑地看着她。


    那时她紧张的解释,说在她的家乡,若是一个男子钟意另一个女子,便会亲昵地唤她小名。


    卫映月的小名就是阿月。


    而现在,楼厌归却是叫着她的小名,要她喝下那碗堕胎的汤药。


    卫映月含泪摇头,一边后退一边央求:“夫君,我不想喝,能不能不喝?”


    “怀这个孩子会让你的身体受不住,必须把他拿掉。”


    他施法束住卫映月的手脚将她固定在原地,虎口掐着她的下颔,微抬,迫使她张开嘴,楼厌归将那碗药灌进卫映月嘴里,嗓音自始至终没有起伏,清清冷冷,不近人情。


    “阿月,本尊是为了你好,这百年来,本尊又何时害过你?”


    “你应该好好听话。”


    卫映月被呛着喝下堕胎药,眼泪混着药汁沾湿她的衣襟,一碗毕,楼厌归松开她,同时接触法术的桎梏。


    她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卫映月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掐自己的喉咙,那副可怜的模样似乎要把喝进肚子里的堕胎药都吐出来。


    楼厌归居高临下望着她,看见层层叠叠的裙摆之下氤氲出鲜红的血迹,他眸色微敛,收回目光,屈膝蹲在卫映月面前,什么话都不说,拿起一张锦帕擦拭她的眉眼和嘴角。


    卫映月吐不出那些汤药,一把推开楼厌归的手,“你给我滚,滚啊!”话落,她趴在地上崩溃大哭,哭声悲戚,化不开的凄厉,似痛到骨子里。


    楼厌归静静地看着她,拇指微微蜷紧,捏得锦帕的一角起了褶皱。


    …


    卫映月堕胎的消息在魔宫不胫而走,唏嘘的不少,但更多的是看笑话,瞧,是王后娘娘又能怎么样?区区一介凡人,也配孕育陛下的子嗣?在他们的心中,历代魔族女子里唯有那位魔主之首的玉面魔刹才配得上他们威名赫赫的魔尊。


    卫映月不知道外面的讥笑,自从那日堕胎后她已经在寝殿里呆了一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鲜少吃喝,谁也不搭理,就静静屈膝坐在床上发呆。


    彩儿急得团团转,又差侍女去禀告楼厌归。结果楼厌归没来,倒是迎来鬼魅狐。


    穿着美艳暴露的女子看着坐在床上瘦了一圈的卫映月,微微皱眉,扬手示意殿内的侍女都退下。


    她们屈膝福身,安静地离开。


    鬼魅狐抱臂走到床榻前,轻嗤:“只是一个尚未成型的小婴而已,你连见都没见过就这么悲痛欲绝?你要知道陛下这么做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好了,赶紧起来梳洗打扮一番,你不是喜欢逛本座的府邸吗?本座带你好好逛逛。”


    卫映月置若罔闻,仍处于自己的世界,像失了魂一般,鬼魅狐难得没有对她说重话,纡尊降贵为她梳洗换衣,然后带着卫映月瞬间消失在偌大的魔宫。


    修为高深到一定境界便可从一个地方瞬移到另一个地方。


    鬼魅狐的魔主府雕梁画栋,莺歌燕舞,随处可见从各个地方搜刮而来的俊俏郎官。


    卫映月依旧没有说话,麻木的跟着鬼魅狐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她闷葫芦的性子到最后让鬼魅狐都受不了。


    “好了,不就是一个孩子而已,犯得着摆出寻死觅活的样子?!”她一肚子火气,脾气火爆道:“你就是经历得太少,见识不多才会因为一点情爱的衍生物而要死不活。”


    卫映月眼睛湿润,“你没经历过我的事又有什么资格评价我。”


    闻言,鬼魅狐嗤笑,上下打量她,很不屑:“你活了多少年?最多也才一百八十年,而本座已经在这漫长岁月里活了上万年,什么样的事我没经历过?”


    “这女人啊,不能把男人看得太重,也不能太爱男人,否则害的只会是自己,再说了这天底下的男人数不胜数,只要你有权,要什么样的没有?”


    “本座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女子,而你是最让本座唾弃的一类,满脑子就想着自己的夫君,整颗心都扑到对方身上,空长岁数不长脑子的蠢货。”


    鬼魅狐说话素来狠毒,而她本人的行事作风也更偏向于蛇蝎美人。


    卫映月被她说得脸红脖子粗,羞愤不已。


    “我只是太爱他罢了。”


    “爱?什么是爱?你懂爱吗?”她讥笑,“在本座看来你所谓的爱幼稚又失去自我。”


    “我不懂,那你懂?!”


    卫映月为了跟她争辩终于肯多说几句话,瞧着气色也比刚开始好些,不管怎么样总归比死气沉沉好。


    鬼魅狐风情万种的笑了,“本座当然懂了,爱是让一个人成就另一个人。”


    “你这更荒谬!”


    “荒谬?”她掩唇笑得妖媚,眼波流转,“你来魔族已百年有余,可听过本座因何成魔?”


    卫映月:“传言说你是千年狐妖,被男人所骗,堕胎而亡,最终死后入魔。”


    闻言,鬼魅狐忍不住大笑,笑得脸都酸了,她揉了揉腮帮,“这可真是本座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难道不是吗?”


    “当然。”她说:“事实的真相是,本座是千年厉鬼,为了入魔脱离鬼修曾杀夫证道。而本座的丈夫是修炼七千年的狐妖,他确实待本座如珠如宝,本座也很爱他。”


    “就为了入魔,所以你把他杀了?”卫映月不可置信。


    鬼魅狐不可置否,“他的修为实在是太丰厚了,只要本座夺了他的修为,再杀他证道,本座便可平步青云。”


    她张开手臂,凉风吹起她身上的薄纱飞扬,美艳如妖的女人笑得张扬又肆意。


    “你瞧,本座如今已是八大魔主之一,滔天权势尽在手中,要什么有什么,多好。”


    “他要是爱本座,就应该成全本座,卫映月,你明白吗?这才叫爱,你应该好好想想你自己,而不是一意孤行爱别人。”


    说到最后,她甚至意味深长道:“你爱他这么深,他爱你吗?平等还好,若不平等,你不觉得自己很吃亏吗?好好想想吧蠢货。”


    卫映月又一次羞愤得红了脸,她跺了跺脚,气得转身就走,不想跟她多说一句话。


    鬼魅狐瞧着并未追上去,最后笑出声。


    符支祁现身在她身后,手中摇着扇子,“陛下让你开导她,你怎么还——”


    他顿了顿,叹气。


    鬼魅狐扭着腰肢回头,嗤笑:“开导?开导什么?你是觉得她现在还不够爱陛下吗?!”


    “反正她离死也不远了,与其到时候承受被丈夫杀害的痛苦与绝望,还不如现在一点点清醒过来,说不定到时候还没那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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