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映月在那徘腹和拈酸吃醋,全然没注意他们一言难尽的神色。
符支祁道:“娘娘,您多虑了,陛下哪有私藏什么美娇娘。”
“那他干嘛总去极寒之域?”卫映月轻哼,她眼珠一转,鬼机灵似的,“符先生,你追随夫君这么多年,可知夫君有什么红颜知己呀?”
她摆出一副套话的样子,眉眼间将凡间女子的那点小心思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百年来卫映月确实单纯得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随便从魔族里拎个魔出来都比她心机深沉。
符支祁对上她亮闪闪的眼睛,不由莞尔,拢上折扇放在掌心敲了敲,学她的样子,装模装样想了想。
“符先生?”
“娘娘与陛下相知相识相爱,迄今已成婚百年有余,陛下怎么样,娘娘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他笑,温和的嗓音像是在为眼前天真烂漫的凡间女编织一张美梦做的网,“娘娘若一心一意深爱陛下,陛下也定当全心爱你。”
卫映月微抬下颔,眉眼灵动,满腔爱意更是不加掩饰:“我当然爱夫君了。”下一秒她话锋一转,“所以?”
符支祁心领神会,爽朗一笑,“没有。”
闻言,卫映月便放心了。
符支祁在鸢湖待了会,以事务繁忙为由离开,临走前卫映月照例把先前撰写的固本安邦的小册子交于他。
“娘娘,你怎么又写了一本?”他问。
这前前后后符支祁已经收到四本,除了第一本被他烧了,后面几本都被他扔在府中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现在估计已经沾了一层灰。
卫映月笑道:“符先生博古通今,才富五车,是夫君的军师,肩负着整顿魔族维持秩序的重任,夫君将此重任交付于你,定是对先生极为放心。我有心想帮夫君排忧解难,也想我魔族子民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奈何我自个儿对一些治国安邦的策略只能理解一些皮毛,册子上的见解都是我的拙见,先生看与否随意,我也只是想尽一份绵薄之力罢了。”
符支祁作揖:“娘娘这话太抬举属下了,属下才疏学浅,承蒙陛下不嫌。”
整个魔族都知道,他是为何入魔。
卫映月笑道:“先生自谦了,我知先生心有沟壑,世人不懂,我懂。”
她施施然福身,“假以时日,先生定能施展心中抱负,届时就像凡间广为流传的一句话。”
符支祁心头一动,“什么话?”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她道:“我魔族也定会迎来先生所设想的盛世局面。”
符支祁望着她,卫映月浅笑盈盈。
半晌,他哈哈大笑,收起折扇,正儿八经对卫映月行了君子之间的礼节,举手投足间尽是儒雅的风骨。
“有幸相识,是符某之幸。”
卫映月摆手,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以后去大人府中玩耍时,大人可不要把我拒之门外呀。”
“定然不会。”
符支祁拿着小册子告辞,卫映月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最后彻底消失。彩儿挠挠头,直觉告诉她有什么悄然变了,但她说不出那种感受,正要开口,却见卫映月拉着她兴高采烈地转了个圈,绣着大片牡丹的裙摆在她足间绽放,似花团锦簇,美艳无双。
彩儿转得头晕,“娘娘为何如此高兴?”
卫映月方才的端庄娴静一秒消失,开心道:“能为夫君排忧解难,造福我魔族子民,我当然开心啦。”
她握拳锤了捶掌心,“我决定了,趁这段时间不能出去多写一点固本安邦的策略交于符大人。”
卫映月干劲十足,拎着裙摆转身往书殿的方向跑,留下彩儿在原地一脸莫名。
符支祁从鸢湖出来,并未施法瞬离,而是拿着那本牛皮小册边行边看,除第一次他扫了几眼,后面几次再也没打开认真瞧过。
眼下仔细看了,他发现卫映月的很多观念看法竟与当初的自己一模一样,那种感受仿佛跨越万年看到了另一个他。
符支祁不由得叹息。
“哥哥鲜少唉声叹气,今日这是怎么了?”白骨枯刚从主事殿中过来,打算去瞧一瞧卫映月,结果碰到符支祁拿着一本册子叹息。
“哥哥手中拿的什么?”
符支祁收起牛皮小札放进袖中,“没什么。”
白骨枯笑了笑,“哦?”
他也不是好糊弄的主,眼神扫了眼鸢湖的方向,又问:“听闻娘娘身体不适,可有大碍?”
符支祁失笑:“她装的,目的是为了把陛下哄骗过去。”
“哥哥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了微妙的转变?”他试探道。
符支祁一眼看穿他,四两拨千斤:“先前你未经陛下允许私自带她去凡间,不也存了不该有的小心思?”
白骨枯并未否认,笑意绵长,“她很有趣。”
符支祁点他,“有趣是一回事,但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本座明白,她只是一具复活姐姐的容器而已,孰轻孰重还是能拎清,倒是哥哥你最后别生了不舍之心。”
符支祁皮笑肉不笑,“本座亦然。”
比起那点微不足道的感情,复活玉面魔刹才是他们心中最主要的事。
届时,他们对卫映月也不会心慈手软。
*
半月后,楼厌归从极寒之域出来,他到鸢湖的时候卫映月正在荡秋千,嘴里囔着让彩儿再推高些,彩儿忧她安危,施法时总是有所控制。
“娘娘,荡高了危险。”
“哎呀,高一点没事,夫君不让我出宫,我都这么可怜了,彩儿你现在连这点小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吗?”
眼尖的侍女瞧见楼厌归,面色一骇,正要请礼,男人抬手,示意不要出声。
顿时,她们都缄默。
楼厌归立于拱门前,大半身形被面前的花树遮挡,他看着在空中荡来荡去的卫映月,他们成婚百年有余,论起禁足,少说也有百八十次,起初卫映月要闹性子,但次数多了竟也慢慢习惯,现在都能在自己的宫中自娱自乐。
“彩儿,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解禁呀?我好想出去玩。”
“这得看陛下的意思了。”
“哼,他?这都一个月了也没见他过来找我一次,指不定他早就把我忘了!”
“娘娘勿恼,陛下日理万机,政务缠身是难免的事。”
“那我不管,他心里肯定已经没我了。”
她囔囔着一锤定音,楼厌归听她那语气就知道对他颇有微词。
又过了会,卫映月连忙让彩儿停下,吓得彩儿立即定住秋千,扶着她问:“娘娘,您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胃里难受,想吐。”
“彩儿,我好难受。”
“来人,快传魔医!”
殿中一派兵荒马乱,楼厌归微微皱眉,从花树背后走出来,大步朝卫映月走去,侍女们见他连忙跪了一地,就连彩儿也是一愣,随即福身道:“陛下。”
卫映月咬着唇皱紧眉梢,掌心落于腹部,指尖蜷紧,露出手背上淡色的经脉。
眼前一暗,有人握住她的小臂,卫映月颤着睫毛抬眸,看到楼厌归站在自己面前,垂眸盯着她。
看到他就是一肚子气。卫映月抽回自己的手臂与他置气,“你还来干什么?有本事继续不出现呀。”
楼厌归不语,搭着她小臂的手掌下移,三指落于卫映月的脉间。
体内的魔灵没有出现任何异动。
他将别扭的卫映月打横抱起大步朝寝殿走,卫映月同他犟,小脸别开也不说话。
过了会魔医来到殿中给她诊脉,起初一脸凝重,旋即又是惊诧,最后松了口气,起身对楼厌归和卫映月拱手,笑道:
“恭喜陛下,娘娘这是有喜了。”
楼厌归:“……”
他的神情并没有初为父亲时的欣喜,相反一脸凝重,似乎并不欢迎卫映月肚子里的孩子。
和他不一样的是卫映月满心欢喜,眼睛亮亮道:“我有身孕了?”
“回娘娘,是的,看脉象已一月有余。”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楼厌归开口了,嗓音清冷淡漠,那双住不进苍生的薄情眼里尽是无情。
“这个孩子留不得,即刻为王后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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