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隔壁有人。


    听书就茶,两人对坐,一男子头戴方巾,蟒色交领长袍,面容略老,带着打趣的询问。


    “曹沛之,我所言对否?”


    他对面的中年男子,用茶盖轻轻拨了拨混浊的茶汤,轻呡一口,这才缓缓开口。


    “来日方长,还需考验,能否符合殿下心中所愿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


    话语未尽,老者心中却已了然。


    那位终是按捺不住,要向昏庸无能的父亲张开獠牙了。


    不知对于这大兴百姓来说,是福,是祸?至少不会更差吧。


    老者,也就是儒知书院的山长,摇了摇头,也罢,他只专心教书育人即可,总归是,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的。


    中年男子见此,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明白这些百年世家的想法,暗暗嘲讽。


    受当地百姓供奉百年,却始终避世,对苦难不闻不问。


    这些世家对朝廷黑暗嗤之以鼻,甚至抨击,不屑为伍。


    开各种读书会清谈朝事,笑看大兴王朝灭亡,又看着汶朝陷入危机。


    他们拥书百城,却始终没有一个世家子站出来,帮助岌岌可危的王朝渡过难关。


    如今朝堂上皆是寒门子弟新贵,或是汶族亲故,或是前朝投靠的重臣,人人都想从这刚刚建立的汶朝上分得一杯羹。


    还有西北外敌虎视眈眈,三洲诸侯皆起问鼎之心。


    而皇上他沉迷美色,日日笙歌,重用小人,偏偏他又龙体康健,小皇子们一个接一个的长大,各个都对皇位虎视眈眈,皆想从哥哥们这里分一杯羹。


    而殿下年纪渐长,被小人挑唆,皇上起了忌惮之心。


    他看着殿下忧心万分,为汶朝,更为百姓,他夜夜无眠,深夜踱步,日益消瘦。


    他实在不忍,明明殿下他若如愿,定是个贤明君主,而他为殿下谋划多年,怎么甘心功亏一篑,特下荆州,为君招揽可用之才。


    还好,他前半生游学,与儒知书院、岳麓书院的山长虽道不同,但皆关系匪浅,此行颇为顺利,定能心想事成。


    这褚赢,刚才说的一番话倒真是合殿下施政理念。


    曹沛之皱了皱眉,可惜啊,只是个秀才,才华平平。


    他轻抚胡须,不过听说他母家便是那个造出沈公笺的沈家,这点加上去,这褚赢的份量就重了啊。


    毕竟殿下缺才,更缺财。


    褚赢不知自己所言已被他人看在眼中,衡量于心。


    他只是表达了自己所想。


    全场静默,刚才褚赢回答的时候,几个才华横溢的弟子还颇为不屑。


    这褚赢不过区区县令之子,其父讨好谄媚才被送入书院,下场不过中了个秀才,还在末尾。


    为人又懦弱,被亲弟欺压,不堪大用,他能回答出先生的问题就怪了。


    他们几个得意门生都对先生所问迷茫不解。


    可最后褚赢却侃侃而谈,连杨夫子甚至都说他不错,要知道杨夫子可是非常严苛的,谁能得到他一句称赞可比登天还难啊。


    褚盛更是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只有赵明非心中明了,有些得意,难道以为他室友是原来的那个褚赢吗?


    今非昔比,今非昔比啊。


    许多同窗下课后,都围了过来。


    “褚赢,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努力了,在家养病,竟也能丝毫不放松学业,真有你的。”


    这是见他得夫子重视过来打好关系的,一般是商人之子,见利趋之。


    “呵,不过是得了一句夸赞,便狂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这有什么好吹捧的,我们硕哥儿拿了案首,都没像你这么张狂过。”


    一男子尖嘴猴腮,学子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出一股子小家子气,他面带讨好的跟在一名气宇轩昂的男子后面,亦步亦趋。


    姜硕未发一言,他倒是十分为他打抱不平。


    “就是,还不是被父亲赶出家门的丧家之犬,”也有嫉妒褚赢的人躲在人群中浑水摸鱼。


    围在褚赢身边的众人,听到这些话,很快就驱散开了。


    赵明非见状,心中冷笑,这群人要是知道沈公笺都是褚赢他们家造出来的,估计要像苍蝇一样围上来,赶都赶不走。


    但看褚赢并没有告诉大家此事的样子,他也紧紧闭上了嘴。


    “阿盛,吃饭——”他被褚盛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这个人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死死盯着褚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走吧,”这一喊,倒是让褚盛恢复了点神智。


    而褚赢此时也终于摆脱了纠缠,向饭堂走去。


    “如此佳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学生,可愿陪鄙人用一顿午膳?”


    褚赢不愿挤着人流,挑了一条绕路但是少人的小径,但还是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人。


    他朝说话的人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头戴一顶灰帽,身着青色直辍,面容和蔼可亲,令人见之,便心生亲近之意。


    这会是谁?此人看着不像是书院的夫子,甚至连原主也不曾见过这个人,那么,他邀他用膳,是有意靠近他,还是碰巧而已?


    心里暗暗警惕,嘴上却道,“弟子恭敬不如从命。”


    石桌上,摆了一道翠祭红鲤,一小碟油菜香菇,一盘红烧肉,都是些时兴菜,但褚赢已有些饥肠辘辘,看着这些只觉得人食指大开。


    男子从饭盒里拿出一副碗筷递给褚赢。


    之后,两人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分原则,默默进食。


    男子也就是曹沛之,心中暗自称奇。


    这褚赢是真傻,还是装傻,面对一个陌生人邀请用膳,他直截了当的同意不说。


    甚至吃到现在,他也没有要求自己解惑,他真的一点都不关心自己是谁吗?


    褚赢只是在等,等对方先沉不住气,自会落入下风,言行中暴露自己的真实用意。


    显然,他碰到对手了,对方也是一个不露声色的高手。


    但褚赢心中更加淡定,他无所畏惧,他又没有有求于对方的事。


    沉默的用完了一餐,褚赢准备告退了。


    “你父亲褚文翰便是安宁县的县令?”


    褚赢起身的动作一顿,心道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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