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惠妃没有防备, 被大阿哥猛地一推,推了个踉跄,直到身边宫女上前扶住她, 她这才缓过神来。
可直到这时候, 她依旧不敢相信看着大阿哥, 看着这个自己从小护到大的儿子:“胤禔, 你, 你……”
可她一句话尚未说完, 大阿哥转身就已走了。
惠妃泪如雨下。
一旁的宫女也跟着她掉眼泪。
旁人不知道,她们这些人是知道的,大阿哥尚在襁褓之中就抱出宫去了, 当时工行出了月子的惠妃是日思夜想,眼泪都快哭干了,整日想的就是早日将儿子接回紫禁城,为此甚至不惜被故去的孝昭仁皇后利用。
后来, 大阿哥总算回宫, 惠妃高兴的像什么似的,所言所行皆是为了儿子,甚至顶撞忤逆太皇太后都在所不惜。
纵然惠妃今日是好心办了坏事儿,却也是因为她担心大阿哥啊, 大阿哥怎么能对惠妃动手?
一旁的宫女太监连忙上前相劝, 可不管他们怎么说怎么劝,惠妃的眼泪珠子还是掉个不停。
***
另一边, 映微跟在皇上身后回去了储秀宫, 瞧着皇上脸色不大好看, 低声道:“皇上,臣妾也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劲, 纵然大阿哥不喜二阿哥,却也不至于如此加害二阿哥的,不如臣妾派人彻查一番……”
“不必了。”皇上摆摆手,道:“不必去查了,这件事就算是有人加害大阿哥,想必提前也计划好了,你如何能查出些什么?顶多只能从门口守卫下功夫,可若这巫蛊娃娃是大阿哥身边的人后来做的,又该如何去查?”
“紫禁城中一向如此,这些事儿往往复复,没个停歇,实在是烦不胜烦。”
“朕看你近来累的都瘦了,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歇一歇。”
说着,他更是握住应为的手,谈起道:“朕知道他们一个个在盘算什么,无非盯着那太子之位,可越是这样朕越发不想早早立太子,若是太子立下,只会成为众人眼中钉肉中刺。”
“索性任由他们去了,等着时间长了,哪个是好的,自然就看的出来。”
映微想着历史上的皇上的确是到临终前才留下遗诏,见皇上心里清楚明白,并未多言,直道:“不如臣妾给您捏捏肩吧?您这些日子实在太辛苦了些……”
人累倒不打紧,最怕的却是心累。
皇上却握住她的手,压根不答应:“朕这些日子累得很,你还不是一样?朕瞧着你不光瘦了,脸色也不如先前好,可要郑院判给你看过了?”
映微摇摇头,笑着道:“不打紧的,想来是换季有些吃不下东西的缘故,等着好生休息几日就好了。”
当即皇上就要陪着她好生休息一番,吓得映微连忙拒绝。
皇上却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这脑袋瓜子一日日的都在想些什么?朕如今也累得很,做不出白日宣淫之事来,朕说的就是好好睡上一觉。”
映微这才放心。
她窝在皇上怀里,睡得是踏实极了。
等着她再次起来时,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却不曾想刚起身就听春萍说大福晋已等候多时。
映微出去时,正瞧见觉罗·明珊陪着六公主、十二阿哥、十三阿哥玩的开心,觉罗·明珊虽年纪不大,可看着却是极喜欢孩子的,如今看向几个孩子的眼神中满是慈爱。
映微笑着道:“你可是等了许久?怎么不叫春萍叫本宫起来?”
觉罗·明珊摇摇头含笑道:“妾身闲着也是闲着,索性便陪着六公主他们玩了会。”
顿了顿,她更是道:“以后啊,妾身怕是难得又机会再陪他们一块玩耍了。”
映微下意识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觉罗·明珊淡笑道:“今日大阿哥院子里查出巫蛊之物,皇阿玛下令将大阿哥软禁起来,虽说皇阿玛仁善,并未迁怒于妾身身上,可不管怎么说妾身都是大福晋,没道理大阿哥被软禁,妾身还能四处行走。”
“妾身想着与其说一起与大阿哥关在一起,还不如寻个地方躲出去清闲自在,免得日日与大阿哥大眼瞪小眼,看着对方是越看越不顺眼。”
说着,她眉眼中竟带着几分笑意来:“妾身已禀于老祖宗,老祖宗也答应下来,为妾身寻得一个皇家寺庙,今日过来便是与您辞行的。”
“妾身并非糊涂之人,入宫时间虽不长,却得您照拂颇多,今日是郑重与您道谢的,若是没有您的照拂,妾身只怕日子会更加难过,还望您日后珍重……”
映微张了张嘴,可话到了嘴边却是咽了下去,直道:“这样也好,你们俩与其说是夫妻,倒像是仇人一般,从前大阿哥顾及皇上,还能收敛几分,若真叫你们关在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以后你有娘家撑腰,又有银子,虽说在寺庙,想必也能过的清闲自在,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
“如今你既已有了主意,本宫不光不会劝你,还打从心眼里替你感到开心,以后若是有什么缺的少的或有什么需要本宫帮忙的地方,只管写信给本宫就是了。”
觉罗·明珊向来是个飒爽之人,过来之前也怕映微挽留,如今见映微替她高兴,倒是愈发高兴。
倒是六公主等人有些舍不得觉罗·明珊,六公主更是皱眉道:“大嫂嫂,你以后就不回来了吗?”
“万一外面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要是我们以后想你了怎么办?”
觉罗·明珊也是舍不得他们的,摸摸这个头,摸摸那个脸,最后更道:“……窝又不是不回来了,等着你们以后长大了,可以要平娘娘带着你们去找我玩的。”
“纵然我去了寺庙,却依旧是你们大嫂嫂,逢年过节还是会进宫给老祖宗,给皇阿玛请安的,到时候我不光会来看你们,还能给你们带好多新鲜玩意儿,像什么糖葫芦啊,山楂片呀,还有外头的胡饼……都带进来叫你们尝一尝,好不好?”
六公主认真想了想,这才不情不愿点点头:“好吧。”
因觉罗·明珊要出宫,不管是她自己,还是映微,多少是有些伤感的,可被六公主这样一逗,那点伤感顿时是烟消云散。
因觉罗·明珊得了太皇太后首肯,很快就动身离开紫禁城了。
在临走之前,她还是与翊坤宫打算与惠妃辞别,只是惠妃并没有见她。
如今的惠妃是彻彻底底倒下了,打倒她的并非是儿子与皇位无缘,而是儿子对她的态度。
其实从始至终惠妃并不是个心肠十分歹毒之人,可却是心思狭隘,若非如此也不会养出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儿子。
映微并没有前去宋觉罗·明珊,听说觉罗·明珊所乘的马车已离开经常,却是微微叹了口气。
一旁的春萍很是不解:“娘娘这是怎么了?难道您不替大福晋高兴吗?这寺庙就算再清苦,却也比她日日与大阿哥呆在一起好……”
映微摇摇头,低声道:“本宫也说不上到底是替她开心还是不开心,她能够离开这里,离开大阿哥,本宫自是替她开心。”
“只是她就算离开这里又有什么用?她生生世世都是大阿哥福晋,就算百年之后也要与大阿哥葬在一起,以后就算碰到自己喜欢的人,也碍于身份,不可能再有下文。”
“可怜那样好的一个孩子……”
一说到这儿,她心里便觉得难受,对着一桌子菜肴也没什么胃口。
春萍见状,便吩咐小厨房给她端来一盅牛乳燕窝,更是劝道:“娘娘别想这些事儿了,前几日皇上还说您瘦了些,多少吃些东西,若不然皇上见了可是要心疼的。”
映微也察觉到这些日子自己没什么胃口,便勉强自己多少吃一些,谁知道刚用没几口,胃里便是恶心翻涌,哇的一声干呕起来。
等着用清水漱了漱口,映微闻到那牛乳燕窝粥的味道就觉得倒胃口,直道:“……你将那东西端远些,本宫不想吃。”
春萍皱眉道:“您这是怎么了?先前您不是每日都要用牛乳燕窝粥的吗?”
说着,她更是顿了顿,面上浮现出几分喜色来:“您,您莫不是有了?”
她仔细回想一番,低声道:“娘娘,若是奴才没记错的话,这个月您的信期好像推迟了几日,不如请郑院判来给您看看……”
映微仔细一想,这症状好像与当初怀有十二阿哥时有几分相似,点点头就答应下来。
从前她的确不喜欢孩子,可自从有了六公主等人后,渐渐领略到了养育孩子的乐趣,如今心里既有几分期待,却更有几分忐忑。
郑院判很快就来了,诊脉后连声道:“恭喜平贵妃娘娘,贺喜平贵妃娘娘,您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如今胎相稳固,一切都好……”
映微脸上浮现几分笑容来:“这话当真?”
“自是千真万确。”郑院判与映微打交道也有几年,知晓映微心地良善,这样的人在紫禁城中很是少有,正色道:“您次从前虽身中奇毒,虽说有孕几率比起旁人来要低上几分,但您保养得宜,如今有孕也非罕事。”
映微这才放心下来。
春萍更是高兴的连忙将此好消息告诉皇上。
不过多时,皇上就匆匆赶了过来,一把就握住映微的手,面上是止不住的欢喜之色,“映微,你有孩子了,真好,你又有咱们之间的孩子了!”
说着,他更是道:“朕这些日子心里一直不舒坦,像压了块石头似的,如今听闻这消息心里总算能松快几分……”
映微的手轻轻搭在小腹上,低声道:“是啊,臣妾也没想到竟还能有孩子,先前怀有十二阿哥,臣妾已觉得是老天开眼,万万没想到还能再有孩子,亏得臣妾先前还以为先前是劳累所致脸色太差了。”
皇上是喜不能自禁,连声道:“从前你怀有十二阿哥时朕不在你身边,如今你再有孕,朕怎么也得好好陪陪你。”
想了想,他更是正色道:“如今你既要照顾几个孩子,又要管理六宫琐事,实在是抽不开身,不如这样,如今这六宫上下琐事不如先交给旁人,叫朕想想,交给谁好……”
只是他想来想去,还真没想出个合适的人选来。
四妃之中,荣妃没了,德妃目不识丁,宜妃莽撞,唯有惠妃合适些,如今却病倒了。
映微笑着道:“皇上不必担心,臣妾料理后宫之事已好几年,早已轻车熟路,分不去臣妾太多精气神的。”
“臣妾这是有孕了,又不是生病了,若是整日在床上躺着难免会觉得无聊,还不如找些事情做一做。“
说着,她的语气中难得有几分撒娇的意思来:“更何况臣妾也并非那等胡来之人,若身子受不住吃不消,不必您提,自会与您说将这些琐事交给旁人去的……”
皇上摇摇头,只能任由她去了:“罢了,罢了,就依了你的意思,只是朕得将话说在前头,你若是不舒服可不能硬撑……”
谁知他这话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六公主就带着十二阿哥跑了进来。
方才六公主带着十二阿哥去御花园玩了,刚回来就听说了这好消息,一张胖嘟嘟的小脸上满是喜色,连声道:“平娘娘,您又有小宝宝了啊?真的吗?”
她脸上的欢喜之色不比皇上少。
映微含笑称是:“是了,咱们恪靖又要当姐姐了。”
六公主高兴的是手舞足蹈,连声道:“真好,上次您怀十二弟弟时,我便想要个妹妹,这次您可一定要给我生个妹妹了。”
说着,她更是看向十二阿哥道:“十二弟弟,你想要平娘娘给你生个弟弟还是妹妹?”
十二阿哥如今还不到两岁,懵懵懂懂的并不懂他们话里的意思,歪着头想了想道:“我想要额娘给我生只小狗,这样就元宝就有伴儿了!”
映微忍不住笑出声来。
皇上更是道:“你额娘可没这个本事。”
十二阿哥不免有些失望,苦着一张小脸道:“若是额娘不能生小狗,那生一只小猫猫也可以。”
映微笑的肚子都疼了:“本宫生不出小猫儿或小狗儿来,本宫只能给你生个弟弟或者妹妹。”
十二阿哥再次认真想了起来。
最后,他更是碍于六公主的淫威,无奈道:“那额娘就给我们生个妹妹吧。”
这话不仅很得六公主心意,皇上也是如此想的。
很快,四阿哥等人也知晓了这消息,带着七阿哥过来恭喜映微,更笃定道:“……这次平娘娘一定会生个妹妹的,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一定生得十分可爱。”
十二阿哥如今已明白额娘没办法生出小猫小狗,也期待起未出世的妹妹来,奶声奶气道:“对,到时候我们就带着妹妹一起玩,谁也不能欺负我们的妹妹。”
映微瞧着屋子里这阵仗,随便数数,储秀宫就有六七个孩子,若她真生个女儿,谁敢欺负这小公主?
等着一行人用过饭,各自回屋后,皇上却歇在了储秀宫。
皇上更与映微说接下来这段时间都会歇在储秀宫,惹得映微一愣,皇上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正色道:“你放心,朕又不是那等没分寸之人,这几个月哪里敢胡来?”
说着,他的手更是轻轻搭在映微小腹上,柔声道:“朕知道女子有孕前三个月最是难受,先前朕御驾亲征不在京城,未能陪你,更不知道你怀十二阿哥的头三个月是如何过来的。”
“这三个月里,朕好生陪着你好不好?你夜里若是饿了渴了,只管吩咐朕一声。”
言语中带着宠溺。
映微先前就觉得皇上变了,虽说从前皇上对她一直都很好,可如今皇上歇在储秀宫的次数越来越多,用皇上的话来说,哪怕夜里什么都不做,只搂着她睡觉都是高兴的。
她低声道:“臣妾可不敢吩咐皇上,皇上有这番心意,臣妾便觉得十分高兴。”
说着,她更是道:“臣妾虽喜欢您日夜陪着臣妾,可后宫中那么多女人,却没有臣妾独占您一人的道理。”
“先前后宫妃嫔便时常议论臣妾喜欢霸着您,如今臣妾有了身孕,您还日日来储秀宫,只怕说闲话的人更多了……”
“她们要说什么任由她们去好了,朕可不在意这些,你也不必在意这些,如今好生养胎才是最要紧的事儿。”被子里,皇上紧紧握着映微的手,更是柔声道:“朕就想这样陪着你。”
映微扭头,看向皇上的眼睛。
一个人的嘴巴会骗人,动作会骗人,但眼神却是不会骗人的,她能从皇上眼里看到幸福和踏实。
下一刻,她更是听到皇上说:“朕明日打算立你为皇后。”
映微一愣,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历史上的康熙帝只有四位皇后,一位是她的姐姐孝诚仁皇后,一位是孝昭仁皇后,一位是佟佳皇后,还有一位则是德妃,历史上的雍正帝继位后将德妃追封为皇后……如今这是怎么一回事?
都说一孕傻三年,她只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起来。
皇上却是自顾自道:“原先朕便有这个打算,老祖宗也有这个意思,这事儿是保成还是太子时咱们就说起过,原先老祖宗还叮嘱朕等着保成成亲后再将你立为皇后,就担心保成会多想……如今想来,老祖宗是一早就知道这孩子心术不正。”
“罢了,罢了,不说他了,朕明日就下旨封你为皇后……”
映微却道:“臣妾谢过皇上,只是这事儿,会不会太突然了些?”
皇上却是心意已决,直道:“你可还记得有一年木兰秋围,朕带你一起去寺庙上香?当时朕在佛祖跟前就说过想要与你恩爱到老,更祈愿能与你生同床、死同穴,希望不管何时何地,你都能站在朕的身侧。”
“这事儿并不突然,朕从一开始便计划起这件事来。”
“这一日,朕等了许久许久!”
他虽是君王,可行事也要遵循规矩,如今映微再次有孕,他下令将映微封为皇后,定无人再敢多言。
翌日一早,皇上的圣旨便下来了,因映微恭顺贤淑,再次有孕,下令将映微封为皇后,等着映微平安生子后,就移居坤宁宫。
皇上原还想着大肆操办封后一事,可映微向来不喜热闹,借口自己有孕,免了那些繁文缛节,只请了郭络罗贵人,敏贵人和几个孩子一起热热闹闹吃了顿饭。
可世上种种,有人欢喜,则有人失望。
后宫之中替映微高兴的也就郭络罗贵人这几人了,旁的妃嫔明面上是恭贺声不断,却是嫉妒得很。
若说最不高兴的就该属德妃了。
先前德妃还因除掉大阿哥高兴不已,没想到先是映微有孕,再是映微封后,气的她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今日她前去阿哥所看了六阿哥,也瞧见了四阿哥,眼见着这孩子与自己越来越生分,回来之后一直皱着眉头,实在高兴不起来。
一旁的宫女见状,轻声劝道:“……娘娘可别因为这些事儿气坏了身子,虽说皇上下令将平贵妃封为皇后,却并未下旨将十二阿哥封为太子,咱们十二阿哥机会多的是。”
说着,她更是替德妃捏起肩来:“如今大阿哥倒台,朝中拥护六阿哥的人多了起来,您高兴都来不及,自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有道是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您一定能笑到最后的……”
“本宫哪里能笑到最后?”德妃微微叹了口气,她是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她虽没读过书,可很多道理却是知道的,虽说大阿哥倒下台后六阿哥也曾风光过一阵,但如今拥护六阿哥的人比起先前来却是少了许多。
她知道这是映微封后的影响,如今更是道:“从前大家猜想皇上迟迟不立太子是犹豫不决,可如今看来,皇上未必没有等十二阿哥长大的意思。”
“皇上如今是年富力强,十二阿哥虽不到两岁,可十年后,二十年后了?到时候十二阿哥大了,皇上若要立他为太子怎么办?”
她觉得以皇上如今对映微的宠爱程度,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一旁的宫女绞尽脑汁劝道:“娘娘您担心这些也无用,凡事得往好处想,宫里头没能长大成人的孩子多了去了。”
“别的不说,就说那天花,太医们虽说已研究出应对天花的方子,但奴才可是听说十二阿哥尚未种痘,如今宫里头也有染上天花的人,到了明年春天,肯定还会有染上此病的人冒出来,兴许就叫十二阿哥染上天花了?”
德妃可是在大阿哥一事上尝到天花的甜头,当下只觉得这法子甚是可行,只命人包着五两银子给这宫女,当作她嘴甜的奖励。
映微并不知晓德妃那歹毒的心思,如今只安心养胎起来。
有人说酸儿辣女,可映微喜酸又喜辣,比起从前怀有十二阿哥时胃口不知道好了多少,除去每日觉得有些累,就像是没有怀孕似的,能吃能睡,一度叫映微很是担心,担心自己长成了个大胖子。
皇上却觉得如此甚好,毕竟她怀相好,也能少受些罪。
因先前映微已将后宫上下治理的井井有条,每日只用花一个时辰的时间料理这些事情就够了,剩下的时间要么是用来休息,要么是陪六公主等人玩耍。
一开始,十二阿哥还吃醋起来,直说映微有了小宝宝后就没有抱他了,可被六公主几句话一哄,就忘了这事儿。
不得不说,六公主的确是个机灵的孩子,更是个称职的姐姐,对着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孜孜不倦教诲起来——你们可是要当哥哥的人了,也得有些当哥哥的样子,以后得勤学上进,更不能惹平娘娘生气,不然等着小妹妹出生后,耳濡目染之下,可是会跟着你们学坏的。
不到一岁的十三阿哥勉强好点,毕竟他还不知事儿,可怜十二阿哥尚不到两岁,时时刻刻以兄长的身份严格要求自己,更是主动与映微提起要启蒙。
映微是哭笑不得,私下与皇上说,等着六公主成亲生子后肯定是个严格的额娘,以后她的孩子定是苦不堪言。
映微却是个随和的母亲,不愿叫十二阿哥小小年纪就开始启蒙,毕竟皇子畅快的日子就那么几年,等到四岁之后就要过上起的比鸡早的辛苦日子。
六公主见状,便主动承担起给十二阿哥启蒙的重任来,甚至还贴心的与十二阿哥说:“……平娘娘如今有了身孕,不便给你启蒙,当初是平娘娘和四哥哥一起给我启蒙的,我这学问虽不怎么样,可教起你来却是绰绰有余的,你得乖乖听话,不要叫平娘娘操心,知道吗?”
纵然如今映微已经被封皇后,按照规矩,她该称映微为“皇额娘”的,可她喊了映微几年“平娘娘”,早已习惯了,一时半会根本改不过来,索性映微就任由他们去了。
毕竟这只是一个称呼。
十二阿哥苦着脸点点头,一日日就跟着她开始启蒙了。
别看六公主整日跳脱得很,没想到教起十二阿哥来却是有模有样的。
四阿哥见状也时常过来指点一番,更是私下与映微道:“……您放心好了,想必六妹妹也就上心几天,这新鲜劲儿过了就不会惦记这事儿,她一向没什么耐心,兴许把这事儿当成过家家。”
映微却是一点不介意,笑着道:“本宫自不在意这些的,你也好,还是六公主与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也罢,孩子与孩子之间自有他们的相处方式,只要不动手,又何必多管闲事?”
“许多时候兄弟姐妹之间过于生疏,其实并非孩子们之间相处不好,而是大人太过于偏心了。”
四阿哥若有所思。
他与六阿哥,七公主就是这般。
他不喜德妃是真的,不管是如今的德妃,还是他噩梦中的德妃,他都不喜欢。
但对于六阿哥和七公主,他并没有敌意,他与六阿哥同在上书房念书,虽甚少说话,但并不表示他并不在意这个弟弟,若遇上六阿哥有不懂的地方,还能解惑一二,只可惜,六阿哥并不领情。
在他的梦中,他这个弟弟活不长,他并不计较这些。
反之,一向沉默寡言的七公主就好了许多,见到他时会声音小小喊他一声“四哥哥”,更是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四阿哥知道七公主不受宠,故而与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两人见面时,会多问上几句。
等着翌日四阿哥再去上书房时,则带了芙蓉糕,储秀宫小厨房厨娘的手艺一贯是极好的,而他也记得六阿哥是喜欢吃芙蓉糕的。
但内敛的四阿哥却不会巴巴将芙蓉糕专程给六阿哥送去,只借口说储秀宫的芙蓉糕味道不错,请诸位兄弟尝一尝。
三阿哥等人给他面子,自上前来尝一尝。
但六阿哥却没动,冷冷扫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过是几块芙蓉糕了,有什么可显摆的?说的好像偌大一个紫禁城,只有储秀宫有芙蓉糕似的。”
四阿哥面上笑容一滞,不悦看着六阿哥。
被德妃宠坏的六阿哥可不在意这些,偌大一个紫禁城,他只在意皇上,太皇太后与德妃,如今更是冷哼一声:“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四哥,不是我这个当弟弟的喜欢说你,如今你见着平贵妃被封皇后,像哈巴狗儿似的整日往储秀宫里钻,难道你就不害臊吗?明明自己有亲额娘,却巴巴上前认别人的额娘做额娘,我都替你臊得慌……”
四阿哥脸色愈发难看,扬声打断他的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六阿哥声音愈大,大有一副要替德妃出口气的意思:“亏得先生时常夸你聪明上进,我看也不过如此。”
他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德妃身边,自一出生就被德妃捧在手心,自然与德妃感情深厚。
这些日子他明显见着额娘心情不大好,屡次追问,可额娘并没有与他说实话,倒是额娘身边的宫女糊弄他说是因额娘想念四阿哥……这本是那宫女随便找的一个借口,总不能要她说如今德妃正想着如何加害十二阿哥吧?
可六阿哥却将这话听到心里去了,只想好好替自家额娘出一口气。
四阿哥却冷笑道:“怎么,在你心里,生恩难道比养恩还大?我倒是想将德娘娘当成亲生额娘,可她了,她可有一日将我当成过亲生孩子?”
“你回去问问你额娘,若她真心待我,我辜负了她一番心意,那是我该死,可你问问她,她从前是如何待我的……”
说着,他更是毫不留情将方才分给六阿哥的芙蓉糕拿了回来,这东西,他便是拿去喂狗都比送给六阿哥强,如今更是正色道:“还有,我不是德娘娘的孩子,我自出生起,我就被记在了佟佳皇后的名下,从那时候起,我与德娘娘就没了关系。”
“如今你也年纪不小了,若从前之事不清不楚多找人问问,不要听人挑唆几句就到处乱叫,白白惹人笑话。”
他很少有这么多话的时候,也很少有言辞如此激烈的时候。
六阿哥一直当他是个闷葫芦,如今被他这一番呛声,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可偏偏又找不出他话中的漏洞,气的将桌上的笔洗都摔了。
四阿哥也被他气的够呛,拿起芙蓉糕转身就走,气冲冲回储秀宫时脸色还是不大好看。
六公主与十二阿哥招呼他一起过来玩五子棋,他都没有兴趣,只摇摇头,坐在石桌前发呆。
他分明记得小时候的六阿哥很是活泼可爱,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
对着他,六阿哥都如此嚣张跋扈,说话是尖酸刻薄,只怕住在永和宫的七公主受了不少苦头……
映微出来时,只见四阿哥皱眉不语,当即就走过去道:“今日可遇到了什么事儿?本宫瞧着你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四阿哥一愣,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连平日里跟着他的太监都没能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来,直道:“平娘娘,您如何看出来的?”
实则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除去储秀宫的任何一个地方,他身上好像戴了厚厚一层盔甲,可到了储秀宫,就卸下防备来了。
映微笑道:“本宫也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的,反正就是觉得你与平日里瞧着不大一样。”
说着,她更是道:“还真是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儿?是你被先生斥责了?还是遇上了什么别的事儿?你若相信本宫,大可以与本宫说一说,兴许本宫能替你出出主意。”
她一向尊重孩子,若是四阿哥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勉强的。
第92章
四阿哥半点都没有犹豫, 将今日之事都道了出来,更是怅然若失道:“……从前我时常听人说血浓于水,我从未怀疑过这话, 便是德娘娘对我不亲厚, 哪怕我与她之间感情淡薄, 但也没有将这事儿迁怒于六阿哥与七公主身上, 不曾想六阿哥今日竟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他是觉得不管德娘娘如何对我, 我都该心怀感激?感激德娘娘把我生下来吗?我不知道别人是如何想的, 可我做不到。”
说着,他的声音低下去了些:“小时候,我不知道有多少次希望没来到这世上就好了, 我知道皇额娘对我不好,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拿我撒气,拿我争宠……说实在的, 我都可以理解, 也不恨她,可我却不能原谅德娘娘。”
特别是如今他见着映微如何对待自己的孩子,哪怕不是映微所出的孩子,映微都一样视若己出。
更别说德妃对他, 与对六阿哥可谓是天差地别, 难道他就不是德妃肚子里生出来的吗?既然不喜欢他,为何要将他带到这个世上?
映微感受到他语气中的低落, 柔声道:“人与人之间都是讲究缘分的, 有些事情不必勉强, 你对旁人好,旁人对你好, 这样有来有往的付出才有意义,若不然,自己的好心落在旁人眼里就成了自作多情。”
“如今你还小,等着大了就会明白这些道理,更觉得你没必要因为这些事儿伤心失落。”
说着,她更是道:“更何况六阿哥年幼,很多事情看的并不全面,听身边之人怎么说就怎么信,你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很多时候旁人的话听听也就罢了,若本宫与你一样,因这些风言风语就不高兴,只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四阿哥很喜欢映微这般处事的态度,当即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个理儿,当下便轻松不少。
反观六阿哥却被气的够呛,明明是他有错在先,回去之后却还与德妃倒打一耙,没好气道:“……他还是我的亲哥哥了,胳膊肘却往外拐,如今明知道额娘不高兴,也不说来给额娘请安,我看,以后额娘就当没他这个儿子好了,先前认了佟佳皇后为皇额娘,如今见着平贵妃当了皇后,又屁颠屁颠去巴结她,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
德妃一向宠溺这个儿子,如今见他这样说连忙哄道:“还是咱们六阿哥最乖,好了,你别生气了,在本宫心里早就没将他当成儿子,你是本宫唯一的儿子,别生气,可别因这等事儿气坏了身子。”
六阿哥却还是气鼓鼓道:“额娘,等着我以后当了皇上,一定替你狠狠教训这些人……”
这话哄的德妃脸上笑意更甚,更是若有所思起来,她的六阿哥就快当上太子了,距离当皇上也就不远了……
时间一晃而过,一转眼就到了康熙二十四年初春。
如今的映微也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自有孕以来,除去最开始那一个月精神有些不济,剩下的几个月她是半点反应都没有,这让她有时候有种自己并未怀孕的错觉。
不光这一胎怀孕没什么反应,映微更是惊喜的发现自己皮肤也好了许多,整个人除了肚子微微鼓起,并未长胖。
就连她对着皇上都道:“……想必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个心疼人的。”
皇上便愈发笃定她肚子里怀着的是个听话懂事的公主。
映微却觉得无所谓,先前怀有十二阿哥时是心心念念想着有个女儿,可如今她却想明白了,肚子里的这个是儿子是女儿都无所谓,聪明些或蠢笨些,听话些或调皮些……都是无所谓的,只要这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就好了。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映微万万没想到这一年初春是天花再次来袭。
紫禁城上下,已有十多个太监宫女染上了天花。
虽说早几年皇上已下令紫禁城上下的宫女太监都已种痘,却不是每人都能成功的,总有些许漏网之鱼。
一时间,映微是忙的很,又是吩咐小太监将后宫上下撒了生石灰消毒,又是严防死守起来,最后更是对着储秀宫上下的宫人道:“……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年幼,尚未种痘,这些日子除去两位阿哥身边的乳娘嬷嬷不得随意走动,其余人等也少出门,若是将天花传染给两位阿哥就糟了。”
她直到今日还记得二阿哥染上天花时是何等凶险,每每想来仍觉得心有余悸。
她也问过郑院判,若此时给两位阿哥种痘来不来得及,可郑院判却说两位阿哥年纪尚小,就怕种痘之后会出现发热的情况,保险起见还是等着三岁之后再种痘也不迟。
映微只得作罢。
毕竟在这个年代,一场小小风寒就有可能要了人的性命。
春萍顿时严防死守起来,可有些东西却是防不住的,比如,两个小男孩的天性。
十三阿哥倒是好些,毕竟他如今只是一岁出头的年纪,可快两岁的十二阿哥却是正顽皮的时候,从前每日都要去御花园玩耍的,如今被关在储秀宫,简直是坐牢还难受。
十二阿哥便趁人不注意,见缝插针的往外跑。
唯有六公主能够镇住他。
可六公主再厉害,却也不能日日守着他。
这一日,十二阿哥再次偷溜出去,回来时却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其实吧,方才他出门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若换成往日,他刚偷溜出门,身后的乳娘嬷嬷就追了上来,可今日,他都跑出去好远,却也不见身后有人追上来。
虽说心中狐疑,但十二阿哥毕竟只是个不到两岁的娃娃,先出去溜达一圈后,觉得没什么意思,这才回来。
一回来,他更是觉得不对劲,不光是额娘与六姐姐,身边的嬷嬷与乳娘们也像是没看到他似的。
映微这也是无奈之举。
方才十二阿哥偷溜出去后,她见乳娘嬷嬷又要追出去,索性下令道:“……不用管他,任由着他去好了。”
话虽如此,她却还是偷偷命小卓子跟着十二阿哥,怕真的有什么事儿。
十二阿哥察觉不对,拽了拽映微的袖子,奶声奶气道:“额娘。”
映微没理他。
十二阿哥又拽了拽正与映微说话的六公主的手:“六姐姐。”
六公主也没有搭理他,继续与映微道:“……我觉得这匹胭脂红的料子要比朱砂红的好看,平娘娘,我喜欢这匹胭脂红的料子。”
映微笑着道:“好,那就将这匹料子拿去内务府给你做新衣裳,到时候定十分好看的。”
……
十二阿哥又是找了乳娘和嬷嬷,可储秀宫上下,却无一个人搭理他。
十二阿哥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等事儿,当即又急又气,更是哇哇大哭起来。
映微这才看了他一眼。
可不看还好,她这一看,十二阿哥哭的是愈发厉害,那叫一个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映微也没哄他,足足等了一刻钟的时间,见他哭声渐弱,这才递了帕子给他:“哭好了?”
十二阿哥点点头,瘪着嘴道:“嗯。”
说着,他更是一把抱住映微的胳膊:“额娘,我知道错了,您不要不理我。”
映微向来对孩子们撒娇没有抵抗力,当下就心软了,却还是故意板着脸道:“并非本宫不愿理你,是你食言在先,先前本宫是不是与你说了近来紫禁城中天花蔓延,要你不要出门?”
十二阿哥点点头。
映微又道:“可你了,你答应了本宫却又食言,害得储秀宫上下的人都跟着担心,你说别人会不会生气?”
十二阿哥再次点了点头。
映微这才摸了摸他的小脸道:“本宫知道你从前每日都出去玩,已经习惯了,可如今却是情况特殊,暂且再等上些日子,等着以后紫禁城中没有此病症了再出门好不好?”
十二阿哥奶声奶气道:“好。”
映微一向觉得这世上先有熊家长再有熊孩子的,虽说她一向不主张暴力育儿,可有的时候太过温柔也不是好事儿。
十二阿哥经此一事后是老实了不少,这一日,他正在院子里与元宝玩,不远处就有两个小太监闲话起来:“……听说御花园里的桃花开了,开的十分好看,原先我小时候在家中摘了桃花做桃花饼,可好吃了。”
“不光如此,说是内务府放了不少乌龟苗儿到了池塘里,一只只乌龟很有意思……”
……
若说六公主最喜欢的是兔子,那十二阿哥最喜欢的就是乌龟了,他不知不觉朝那两个面生的小太监走了过去:“湖中有许多小乌龟吗?”
那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点头道:“没错,十二阿哥可想出去瞧一瞧?”
十二阿哥面上浮现几分犹豫之色来。
其中一个小太监道:“奴才听说您最喜欢的就是乌龟,奴才那有渔网,拿给您用一用好不好?到时候就可以网一只乌龟回来养着。”
第93章
十二阿哥很喜欢乌龟, 就算如今他已经养了好几只,有道是家花哪有野花香,一样的, 外头的乌龟总比自己养的乌龟更好看。
十二阿哥下意识朝外走去, 可刚走到院子里, 却是止住了脚步:“我不去了, 你们去吧, 额娘说了, 如今外头正在闹天花,不准我出门了。”
那两个小太监再对视一眼,眼瞅着奸计即将得逞, 十二阿哥却不肯走了,是又骗又哄的,更是从怀中掏出糖人来。
可他们如此,连不到两岁的十二阿哥都察觉出不对劲来:“你们这是做什么?额娘说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们这样急急忙忙要将我骗出去,可是要害我?”
说着,他更是后退两步,迟疑道:“对了, 我从来没在储秀宫见过你们, 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人?”
那两个小太监见他要喊人,心里一慌, 撒丫子就跑了。
十二阿哥向来心大, 年纪又小, 并未将这事儿放在心上,继续拿着棍子去戳鱼缸里养的乌龟去了。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映微耳朵里去了, 说起这事儿来,春萍面上都带着有与荣焉的笑容:“……奴才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十二阿哥,眼瞅着十二阿哥要跟着那两个太监出门,可走到一半却说什么都不肯出去,咱们十二阿哥真是聪明。”
说着,她想起这些龌龊事儿,没好气道:“好在娘娘先前就查出这事儿德妃有关,已提前做好了防备,若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是了,映微早在大阿哥身边太监染上天花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去年秋日,好端端的怎会天花肆意?
后来她仔细一查,这才得知原来是德妃在其中捣鬼。
当年小宫女出身的德妃如今已是四妃之一,在后宫中也有自己的眼线和耳目。
她并没有打草惊蛇,只命人盯着德妃那几个人,谁知这些日子这几人又有异动,她更是小心谨慎,不仅对十二阿哥狠狠震慑一番,更是命人日日跟着十二阿哥。
毕竟阖宫上下皆知,十二阿哥与她一样,平素不喜欢叫人跟着,在储秀宫内倒无妨,可到了外头……则是危险的很。
映微笑道:“任由着他们去吧,他们先是想将染上天花之人的衣物塞进储秀宫,可储秀宫上下被咱们治理的像铁桶似的,那些腌臜东西根本送不进来,继而他们又想着将十二阿哥骗出去,却也没有成功……”
顿了顿,她脸上笑意渐渐敛去,低声道:“德妃倒是聪明的很,这些事儿做的悄无声息,根本抓不到她的错处,不过不要紧,她那样的人,事情不成功绝不会罢休的,迟早会叫本宫抓住她的错处。”
几年下来,春萍早已见识到自家主子的手段,忍不住重重点了点头。
反观德妃听说计划再一次落空,却是愁眉不展。
这事儿比她想象中难多了。
十二阿哥那小毛头也比她想象中聪明多了。
这下,连她身边的宫女都不敢给她随便出主意,若是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对方可是聪明的皇后啊……
德妃有气无力揉着眉心,低声道:“……一个个真是蠢货,两个是两岁不到的孩子都骗不出来,不知道本宫养着他们还有什么用。”
一旁的宫女这才能够插话道:“娘娘别生气,可别为了这些贱蹄子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她还要再劝上几句,谁知道却有人匆匆闯了进来。
德妃本就在气头上,见状更是没好气道:“这是做什么?”
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六阿哥身边的嬷嬷,如今她跑的气喘吁吁,见德妃怪罪,也来不及认错,跪地道:“娘娘,不好了,六阿哥,六阿哥……发热了……”
不光六阿哥身上发热,看那症状,像是染上了天花。
德妃进宫多年,自知道如今这时候身上发热意味着什么,连忙站起身道:“你说什么?好端端的,六阿哥怎会发热?是寻常风寒还是别的……”
她不敢细想。
跪地的嬷嬷低声道:“奴才,奴才也不知道,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六阿哥还好好的,平日六阿哥总是一大早就起来了,今日奴才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六阿哥起身,掀开帐子一看,却见着六阿哥脸都烧红了……”
德妃听闻这话,急匆匆赶去了阿哥所。
与此同时,映微与孙院正等人也到了。
孙院正是太医,阿哥有病,一贯是请他过来的。
而映微是中宫皇后,阿哥生病,她自然该过来。
映微是照顾过染上天花的二阿哥,还未等孙院正开口,一眼就瞧出六阿哥的确是染上了天花。
孙院正也是如实相告:“回禀皇后娘娘,德妃娘娘,六阿哥的确是染上了天花。”
如今这天花的症状比从前严重了许多,若不然,也不会一夜下来就叫六阿哥烧的说不出话来。
映微再不喜欢德妃,却也没想过冲孩子下手,哪怕六阿哥是熊孩子,也是德妃如此教养造成的,孩子是无辜的。
但如今六阿哥染上天花,她也不算难过,一个对一母同胞亲哥哥都能如此的孩子,又能好到哪儿去?
德妃却是眼前一黑,若非身后宫女扶着,差点就要站不住了:“如何会这样?孙院正,你是不是弄错了?本宫的孩子,本宫的六阿哥……当年可是种过痘啊,如何会染上天花?是不是他染上的只是寻常妃嫔,你弄错了?”
她心里也是清楚的很,若堂堂太医院院正连风寒与天花都分不清楚,只怕这太医院也呆不下去了。
孙院正只得委婉道:“虽说六阿哥当年曾种过痘,失败几率微乎其微,却也不是没有,还请德妃娘娘放心,老臣一定尽心尽力为六阿哥诊治,不过……”
说到这儿,他却是顿了一顿,这才继续道:“只是不知道为何,这次天花来势汹汹,比前几年的病症厉害许多,老臣只怕六阿哥挨不过来……”
映微自是明白,天花落到每个人身上的症状都是不一样的,若被你传染的那个人病症严重,你的病症就严重,德妃一开始就是冲着夺十二阿哥性命而去,自是找的最厉害的毒株,只是万万没想到如今竟报应到自己儿子身上。
她仔细想想,这事儿也不是无据可寻,虽说德妃做事一向谨慎,什么事儿都是安排身边人去做,但毒株一个个传过来,也会过到六阿哥身上的。
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看向德妃时,德妃已哭的站不住脚,方才孙院正这话的意思她可是听明白了,只怕六阿哥痊愈的可能性并不大。
她见状,不免要安慰几句:“德妃保重,如今六阿哥吉人天相,想必会没事儿的,你也莫要太过于伤心,总要好好保重身子,还得强打起精神来好好照顾六阿哥了……”
这是寻常的安慰之话,可落在德妃耳朵里却是刺耳得很,抹着眼泪道:“皇后娘娘又何必假慈悲?只怕如今不知道有多高兴了。”
她是个聪明人,映微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向来不拐弯抹角。
以她对映微的了解,猜测映微已知晓天花一事的不对劲,更知道这事儿是她在捣鬼。
映微却是笑了笑:“德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怎么听不明白?紫禁城中自去年秋日开始就一直有人断断续续染上天花,难不成这事儿是本宫能捣鬼的?本宫膝下有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又怀着身孕,难不成还敢拿这等事儿做筏子?”
“倒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本宫想着她定会受到报应的,你说是不是?”
说完这话,她更是缓缓转身。
只是刚走到门口,她却是想起一件事来,扭头看向德妃,笑着道:“方才孙院正说中痘失败几率极小,本宫仔细一想,兴许当初六阿哥根本就没有种过痘。”
德妃脸色一沉,低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年六阿哥种痘时本宫可是在场的……”
可话说到一半,她却是呆住了。
当初六阿哥的确是种过痘,彼时,佟佳皇后已是六宫之首,众阿哥种痘时皆是佟佳皇后安排的,虽说当时有她盯着,万一佟佳皇后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她明白了。
她什么都明白了。
当即德妃就泪如雨下,从前她还以为自己仗着宠爱摆脱了佟佳皇后的制衡,为此还沾沾自喜,没想到恶果却报应到了她儿子身上。
虽说德妃膝下有三个孩子,可四阿哥与她并不亲近,她压根不喜欢七公主,唯独将六阿哥当成命根子。
映微如今有了身孕,根本不便在永和宫多呆,回去储秀宫后更是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才去看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六公主正在给两位弟弟启蒙,像模像样拿出小卡片来,“……来,这个字念‘大’,来跟着我读。”
映微脸上笑意不断。
很快她就听到消息,说是皇上去了阿哥所,不光皇上去了,太皇太后也差了苏麻喇嬷过去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去了阿哥所。
第94章
可孙院正也好, 还是郑院判也好,虽是医术高明,却不是华佗再世, 足足在阿哥所忙了三日, 却还是没有留住六阿哥。
按照道理, 阿哥重病, 映微这个当皇后的于情于理都该到场。
只是凡事总有例外, 映微膝下养着几个孩子, 如今更有着身孕,可不敢冒险。
六阿哥去世的消息很快魏珠就送到了储秀宫:“……六阿哥一刻钟之前没了,皇上的意思是您千万别过去, 您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得顾念自己身子才是。”
映微心中半点波澜都没有:“如今德妃怎么样了?”
魏珠摇摇头,低声道:“德妃娘娘瞧着不大好,抱着六阿哥的尸身舍不得撒手, 任凭谁上前相劝, 德妃娘娘都是呆呆地直掉眼泪,皇上的意思是这样下去可不行,已经派人请了乌雅太太进宫来,想着能不能劝一劝德妃娘娘……”
连他都觉得德妃未免太可怜了些, 紫禁城中没长大的孩子都被视为不祥, 任凭你是阿哥或公主,连个像样的坟冢都没有。
特别是像六阿哥这样染上天花的, 别说坟冢, 连个泼草席子都没有, 为避免天花传染,小小的尸身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也难怪德妃舍不得松手。
这一松手,便什么都没了。
映微摇摇头,想着德妃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原以为自己聪明得很,没想到到了最后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一直命小卓子留意永和宫的动向。
消息一个接一个传了过来。
比如,乌雅福晋进宫了,不光乌雅福晋进宫了,就连乌雅·绣苗也进宫了,可额娘与妹妹的到场并没能劝慰德妃半分。
比如,皇上最后下令,几个嬷嬷活生生将德妃与六阿哥分开,德妃像疯了似的追着六阿哥而去,可却被人拦了下来。
又比如,六阿哥的尸身已被下令烧了,连一捧骨灰都没给德妃留下。
……
映微虽不喜德妃,可听闻这话却有几分唏嘘。
一旁的郭络罗贵人却摇头道:“皇后娘娘可怜他们做什么?叫嫔妾说,六阿哥早早没了也是好事儿,有这样一个额娘,还不知道六阿哥以后会被他教成什么样子了。”
“嫔妾听说皇上下旨准乌雅太太与钮祜禄福晋在永和宫陪着她,可乌雅太太身子不好,不便多留,乌雅·绣苗虽如愿嫁进了钮祜禄府上,日子却不好过,巴不得能一辈子躲在紫禁城中了。”
“这姐妹两个没一个省油的灯,皇后娘娘如今正有着身孕,还是小心些为好。”
话说到最后,她却是微微叹了口气来。
映微见状,不免笑道:“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
在她看来,郭络罗贵人有钱有闲有娃,生活富足,自由自在,完全没有烦心事儿。
郭络罗贵人正色道:“不是什么大事儿,德妃娘娘位居四妃之一,如今历经丧子之痛,嫔妾总是要去永和宫瞧瞧的,嫔妾不光瞧见了她,还瞧见了七公主。”
“说起来,七公主与六公主年纪相仿,可一个在您膝下长大,是活泼可爱,自由自在,反观七公主,浑身上下哪里有个公主的样子?连那等有头有脸的大宫女都比不上。”
“嫔妾也是当额娘的人,知道德妃如今有多么难受,可她没了六阿哥,总得替七公主想想吧,难不成六阿哥是她的孩子,七公主就不是了?”
虽说如今有映微执掌六宫,六宫上下的宫人皆不敢造次,永和宫的乳娘嬷嬷们更不敢趁着这个时候怠慢七公主,但七公主眼神里的无助与可怜瞧着便叫人觉得心疼。
映微不由想起四阿哥来。
这几日的四阿哥忙的很,时常出入永和宫。
她一向不管这些事儿的,从前四阿哥心里责怪德妃也好,还是如今原谅了德妃也好,她相信这孩子心里都是有一杆秤的。
昨日她才知道四阿哥这几日频繁出入永和宫不是去探望德妃,而是去看望七公主,闲暇时陪着七公主说说话解解闷。
昨日傍晚四阿哥更是与她说:“……我一看到七公主就像想起了我小时候,不,应该说是七公主比我小时候更加可怜,她养在德娘娘身边,却不被疼惜,这等滋味想必十分难受。”
“如今六阿哥又没了,她心里定是既难受又害怕的。”
映微很是赞同他这等做法,当下更是道:“没关系的,七公主早日认清德妃是什么样的人也好,免得怀有希望,这希望越大啊,失望也就越大,如今有四阿哥陪在她身边,想必不会有事儿的。”
两人正说着话了,外头就传来皇上过来的通传声。
郭络罗贵人对如今的处境很是满意,也无争宠之心,与皇上见礼之后就退了下去。
映微则要侍奉皇上喝茶,几日不见,皇上像是老了几岁似的。
皇上心情很是不好,任谁折损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都会伤心难过,如今只摆摆手道:“你如今正有着身孕,这等奉茶的事儿就不要做了,若是一不小心烫着自己就麻烦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春萍就连忙将映微手中的茶盅接了过去。
映微索性落各清闲自在,道:“臣妾是瞧着您心情不好,所以才想亲自给您端一盅
茶的,您也莫要太过于伤心,凡事都是讲究缘分的,兴许等着六阿哥孟婆桥上走一趟,到时候又投胎成了您的孩子。”
但她可不希望六阿哥投胎成了自己的孩子。
皇上微微叹了口气:“朕还好,只是德妃那儿……朕瞧着她是痛不欲生,索性就留了她的妹妹在永和宫陪她,闲暇时有人陪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映微太清楚乌雅·绣苗是个什么德行,也知道这人留在紫禁城中祸患不少,甚至还会撺掇着德妃对付自己。
如今她自然不会将德妃姐妹两人放在眼里,只是如今她生产在即,是半点差池都不能有的。
但她还是轻声应是。
这几日皇上也累狠了,与映微略说了几句话就洗澡小睡片刻。
春萍却是担心不已,道:“娘娘,先前那乌雅氏在宫里就不安分,如今若再闹出什么事儿来……”
“不会的,本宫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映微笑了笑,沉吟片刻,直道:“本宫如今是中宫皇后,乌雅·绣苗不懂规矩,进宫几日也没说前来请安,既然如此,你便派人去请她过来吧。”
春萍连声应是。
一个时辰之后,乌雅·绣苗这才姗姗来迟。
相较于从前,乌雅·绣苗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前她容貌虽不上顶出众,却也是出挑的,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随便一收拾都是水灵好看的,可如今她面容枯槁,神色憔悴,就连身上穿的也是半新的旗服,一眼就能瞧出她过的很是不好。
唯有那双眼睛滴溜溜转着,很是不安分的样子。
在钮祜禄府上被磨挫了几年,乌雅·绣苗变得圆滑了许多,一开口就道:“……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妾身原打算一进宫就过来给您请安的,却因德妃娘娘的身子不好,所以抽不开身,先前未进宫时妾身就听人说皇后娘娘您仁慈良善,这才想着过几日前来给您请安的。”
听听,这话说的多好听的,说的好像映微真与她一般见识就是对不起她戴的这顶高帽子一样。
映微笑了笑:“没想到不过隔了几年,七福晋倒是会说话了许多。”
说着,她更是道:“本宫听说你的孩子并没有养在你的身边?”
乌雅·绣苗神色一黯,点了点头。
这孩子如今养在钮祜禄老福晋的身边,钮祜禄一族孩子多的很,因她的关系,老福晋与阿灵阿对这孩子都不上心,说起来,她已经大半个月未曾见过孩子一面了。
映微继续道:“老人多是溺爱孙儿,这孩子没有养在父母身边,难免会娇惯些的。”
说着,她更是道:“来人,传本宫旨意,乌雅氏照顾德妃有功,派两个嬷嬷去钮祜禄府上好生照顾她的孩子。”
春萍应声下去。
乌雅·绣苗吓得连忙跪下:“妾身谢谢皇后娘娘,只是照顾德妃娘娘本就是妾身应该做的,妾身能够为皇后娘娘,为德妃娘娘分忧,高兴都来不及了……”
皇后的身份远远比钮祜禄一族的老福晋身份更尊贵,若自己的孩子能得嬷嬷好生教导自然是好的,可她就怕映微生出什么歪心思来。
映微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些什么,含笑道:“你放心,本宫是皇后,你若安分守己的,自不会动你的孩子,可若你胆敢生出什么歪心思来,可就不要怪本宫无情……”
她也是当母亲的人,不会对着无辜的孩子下手,如此说来不过是为了震慑乌雅·绣苗。
乌雅·绣苗却是吓得够呛,“皇后娘娘,妾身并不敢有什么歪心思的。”
“是吗?”映微却难得与她较真起来:“难道这几日德妃没拉着你说本宫的坏话?没与你商量如何对付本宫?佟佳皇后已去世几年,她又不会承认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七摸八拐的,想必会怨到本宫身上的。”
第95章
乌雅·绣苗一愣。
她一直都知道映微聪明, 却万万没想到映微会这样聪明。
自六阿哥去世后,她一直寸步不离守着德妃,德妃的确将六阿哥之死怪到了映微头上。
在德妃看来, 这事儿皆因映微母子而起, 若不是他们, 她就不会去加害十二阿哥, 也就不会有后面的那些事儿了……
乌雅·绣苗笑容有点勉强, 连忙道:“皇后娘娘说笑了, 德妃娘娘不是这样的人。”
“是吗?那是本宫冤枉她了?”映微淡淡一笑,不以为意道:“不管德妃是不是这样的人,本宫先将丑话说在前头, 七福晋这些日子住在紫禁城,最好还是多规劝德妃一番,德妃没这样的心思最好,若是有……若本宫, 或本宫的孩子们有个三长两短, 本宫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到时候别说德妃,你们乌雅一族也得跟着倒霉。”
说着,她更是声音微微拔高了些:“记得本宫的话了吗?”
乌雅·绣苗忙道:“妾身记得了。”
等着她从储秀宫出来, 还是心有余悸。
从前她只觉得映微生得好看, 没想到今日一看却觉得她浑身上下是气势十足,的确是有几分皇后的影子。
回去之后, 德妃还是老样子, 拽着六阿哥仅有一件没烧的衣裳发呆, 听说乌雅·绣苗回来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回来了。”
过了会, 她似乎才想起来乌雅·绣苗方才是去了储秀宫一趟,道:“她找你做什么?”
乌雅·绣苗可不敢说实话,笑了笑道:“没什么,不过是皇后娘娘听说姐姐病了,找我去问一问。”
说着,她生怕乌雅·绣苗不相信,直道:“您也知道如今皇后娘娘有了身孕,不敢随便来永和宫,所以这才将我找过去了,姐姐莫要多想……”
德妃却是咬牙切齿打断她的话:“那赫舍里氏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装腔作势了,本宫的六阿哥没了,背地里她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
说着,她更是低声道:“说不准本宫的六阿哥没了就是她在捣鬼,将责任扯到故去的佟佳皇后身上,说什么六阿哥没有成功,当日是本宫亲自看着的,是太医过来给六阿哥种痘的……为何别的阿哥都没有问题,就本宫的六阿哥以后问题?”
她将六阿哥视为命根子,自不肯承认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只会去寻摸别的理由。
乌雅·绣苗见她已失去了理智,不知再如何劝慰,直道:“姐姐,如今再说这些也没用了,六阿哥都已经没了。”
“您莫要多想,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一想,也得替四阿哥和七公主想一想才是……”
可在德妃心里,她唯有六阿哥一个儿子,如今更是冷声道:“四阿哥?如今他眼里心里只有赫舍里氏,如何有本宫这个额娘?”
“至于七公主,本宫生她养她一场,可她倒好,见着本宫难受成这样子,不说来安慰几句,整日却与四阿哥搅合在一起,只怕不出几日就要与四阿哥一样,有事儿没事儿就要往储秀宫跑。”
“早知如此,本宫就不该拼死生下这两个孽障来……”
说到这儿,她又念起六阿哥的好来,只有六阿哥事事想着她,以她为先。
乌雅·绣苗看着眼前之人,只觉得陌生,当初哪个弱柳扶风,温柔娴静的姐姐去哪里了?
眼瞅着德妃还在絮絮叨叨,乌雅·绣苗索性闭口不言,任由她撒气。
可当她听说德妃要请人做法事加害映微时,却是连声制止:“……您莫要瞎胡闹,您忘了大阿哥为何还被幽禁在阿哥所里了吗?巫蛊之术,可是大罪啊,若真被人知道了,您该怎么办?”
但不管她怎么说,德妃却是我行我素,根本不听她的劝。
乌雅·绣苗见着劝说无用,也不愿自己和孩子受到牵连,趁着傍晚无人注意时,差了身边的丫鬟再去储秀宫走了一趟。
当映微听说德妃要做法加害她与她的孩子们时,当即就笑了起来。
春萍却是气愤不已,道:“娘娘您笑什么?奴才知道您向来不信这些,可这等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您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
说着,她更是没好气道:“这乌雅氏也是有点意思,不帮着劝一劝德妃,却巴巴赶着通风报信,只怕也是没安好心。”
映微却笑着道:“人呐,都是有私心的,乌雅·绣苗的孩子在钮祜禄府上本就处境尴尬,就算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除了她,也不会有谁在意的。”
“她不过想借本宫派出去的两个管教嬷嬷之势,叫钮祜禄一族的人高看她,高看她孩子几分,所以才有今日通风报信这回事。”
乌雅·绣苗一心替自己孩子打算,却没想过她这般举动会置德妃于何种境地。
事到如今,映微庆幸储秀宫上下被治理的宛如水桶一般严实,导致德妃也只能从这些歪门邪道上下功夫。
原先她还想着看在四阿哥的面子上,看在故去六阿哥的面子上,若德妃安分守己的,她就饶过德妃算了,可如今看来,并没有这个必要。
当即映微便叫人传话给乌雅·绣苗,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则来告诉她一声,她就能保乌雅·绣苗孩子安稳无恙。
很快德妃就与皇上说想要为六阿哥做一场法事。
这个请求并不合规矩。
但凡事皆有例外。
皇上看着不过十来日就已瘦了一大圈的德妃,想着德妃养育六阿哥一场,别说坟冢,连尸骨都没留下,到底还是心软了。
三日之后,就有几个老道士进宫。
一到永和宫,这几个老道士装模作样看了一圈,便说六阿哥的魂魄停留在永和宫没有离去,皆因舍不得德妃。
德妃本就伤心欲绝,一听这话更是泪水连连,怀中抱着六阿哥的小衣裳,哽咽道:“六阿哥,本宫的六阿哥啊……”
等着法事做完,那几个道士正欲出宫时,却被德妃身边的宫女拦住,请到了一旁说话。
几个道士听说要加害当今皇后,当即脸色就变了。
谁知那宫女却是掏出一摞银票子来,这是德妃进宫这些年所有的积蓄,直接塞到为首道士的手上:“……您行行好,这里是永和宫,因六阿哥先前染上过天花,不会有人来的,你们悄无声息就将法事做了,不会有人知道的,这些银子你们就先收下,事成之后德妃娘娘会再送银子给你们的。”
这几个道士本就是见钱眼开的,感受着这银票子的厚度,两眼放光的答应下来。
说是做法事,不过是将映微与十二阿哥的生辰八字以朱砂写下来,贴在两个巫蛊娃娃身上,又是焚香又是施法的……好不热闹。
谁知道他们这边正起劲时,永和宫门口却突然涌现一大批人来。
那几个道士也是常年行走于高门大户中,见着情况不对当即就要将两个巫蛊娃娃丢尽火坑里。
春萍却是眼疾手快,率先命人将那几个道士抓住。
德妃心里有鬼,看向肚子微微隆起的映微,直道:“臣妾不知皇后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这么大阵仗是做什么?”
映微闻到一阵浓烈的香气,略掩了掩口鼻,直道:“本宫听说今日你给六阿哥做法事,来看看都不成吗?”
“自然是可以的。”德妃面上的神色有些牵强,看向映微身后的人道:“只是皇后娘娘需要带这么多人过来吗?瞧这架势,不像是过来看看,像是捉贼似的。”
映微冷笑道:“本宫听说永和宫有人施法谋害本宫与十二阿哥,自然是要过来看看,若其中有不对,本宫自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说着,她也不等德妃开口说话,扬声吩咐道:“小全子,带人查一查。”
德妃自然不答应:“皇后娘娘,您未免也太仗势欺人了些,如今六阿哥尸骨未寒,您就要这样欺辱臣妾吗?臣妾,臣妾怎么说也是四妃之一,您无凭无据的,这永和宫岂是您说搜就搜的?”
小全子可不会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没有映微吩咐,依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该搜哪里搜哪里。
映微含笑看向德妃,漫不经心道:“仗势欺人?本宫就是仗势欺人怎么了?本宫乃是中宫皇后,若连这点权利都没有,还当什么皇后?方才本宫也说了,若本宫没能查出些不对劲的东西来,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倒是你,如今可是在怕什么?”
德妃嗫嚅着没有说话,下一刻她更是听到映微的声音响起:“至于你说六阿哥尸骨未寒,若本宫没记错的话,当初皇上为避免天花蔓延,已下令将六阿哥的尸首烧了干净,又何来六阿哥尸骨未寒这么一说?”
这话无异于在德妃心上插刀子,气的她眼泪直掉。
映微却一点不觉得她可怜,不急不缓道:“自作孽,不可活,这话,本宫一直是深信不疑,相信如今德妃也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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