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德眉头紧锁：“还有多久到达‘厄尔庇斯’的基地？”
“报告队长, 还有十分钟到达坐标上方，距离抵达敌方基地还有三十分钟。”
全速前进的战斗机进入减速阶段，周凯双手抱胸在指挥室内来回踱步, 义肢磨损发出的吱呀声加重了他的焦躁：“海域作业舰都到位了吗？”
“报告长官，作业舰已经到位十艘, 还有两艘预计将于十五分钟后抵达接应地点。”
周凯暗骂一声, 抿紧了嘴唇。
周凯追查“厄尔庇斯”的线索已经很久了，他独立带队调查“厄尔庇斯”的总部, 但半年下来依旧毫无头绪。
没想到刚来不过五天的两个新人不光找到了它的坐标, 还直接打入了敌军内部。
周凯咬紧后槽牙。
谁能想到，“厄尔庇斯”的总部竟然建在海里。
当真是海底捞针啊！
数小时前, 指挥室收到了斯卡洛的通讯, 只有言简意赅的一句话:
“厄尔庇斯”位置已确认，东区海域（53496, 35, -4365）, 已锁定露丝, 请求支援。
还沉寂在战后疲惫的指挥中心立刻拉响了集结号，刚进入梦乡的战士们又抓起作战服，奔赴下一场激战。
周凯调阅了终端信号追踪系统，发现斯卡洛的信号处在海域底端, 方悦的终端位置也与他重合，两人应该是一起潜伏在“厄尔庇斯”的总部。
或者被困在“厄尔庇斯”的总部。
自发来通讯后，两人的坐标便在做小范围无规律的移动, 应当在躲避敌人的追捕。
处境十分危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整个指挥中心
LJ
从收到信息到集结完毕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阿诺德看着整齐的队伍面色凝重。
各协作队清点人数，一个不少, 斯卡洛和方悦没有带任何兵力，身处于龙潭虎穴，凶多吉少。
战斗机逐渐降落至海上的接应舰。阿诺德快步走至舰上进行战术布置。
阿诺德：“所有协作队员分为三组，周凯，你带一组包围基地，避免基地内人员出逃，我带二组进攻基地，执行清剿任务，剩于三组在深潜舰内待命，随时提供火力支撑。”
斯卡洛和方悦还在基地中生死未卜，他们不能贸然使用鱼雷导弹炸毁基地，且基地内成员结构不明，是否有无辜被诱骗俘虏的群众不得而知，他们将优先采取非歼灭式打击，发起进攻。
但也不排除实施歼灭打击的可能。
鱼雷作业组的队员已经就位，随时准备发射导弹加入战斗。
现在，敌军的本部已经近在咫尺了，这很可能是他们国庆前最后一次抓住露丝的机会，绝不能失败。
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周凯听完阿诺德的安排，不赞同地皱眉：“队长，基地内部情况不明，还是由我带领二队进攻敌军基地吧。”
战场上刀枪无眼，局势瞬息万变，十分危险，阿诺德是特战队的首脑，他应当待在安全的大后方指挥作战，而不是在枪林弹雨中冒险。
阿诺德面色严肃，拒绝了周凯的提议：“不，这次战斗我亲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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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德将一个小巧的电子件别上衣领，沉重地看向敌军基地的方向：“我要见到露丝，我有话要当面问她。”
……
斯卡洛和方悦在基地间摸索着，避开一轮接一轮的搜查。
海底基地约有半个指挥中心大小，基地内人员密度远大于指挥中心。
斯卡洛在中控室记下了监控的分布，一步步踩在监控死角躲避露丝的追捕。
方悦打量着不远处的房间：“这里应该是员工生活区。”
这片区域的房门没有像之前走过的区域那样设置加密锁，用的是最原始的物理锁。警报响地突然，许多门甚至还没关上，半开着露出房间里的景象：
不大的房间内，并排摆放着两架双层床，床铺上整齐地叠着方方正正的被子，其中一张床上的被子像豆腐块一样整齐，另外三张床上的被子边角塌陷只有边线被压平。
方悦：“‘厄尔庇斯’里有许多非军队出身的平民。”
除了在军队很少有人会叠出这样棱角分明的被子。斯卡洛短促地嗯了一声注意到一个房间，房门比其他房间都要宽的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斯卡洛：“这应该是仓库。”
在生活区出现，保密性不高，需要宽大的空间容纳进出，应该是置物的仓库。
仓库内物品多，更容易构造监控死角，利于躲避。方悦点头会意，谨慎地靠近宽大的房门，尝试着推了一下。仓库的两扇对开门并未上锁，缓缓打开，房间内并没有开灯，昏暗一片，走廊上的灯光先人一步冲进了房间，一架架漆黑的机甲横七竖八地堆放在仓库内，房间里弥漫着未散尽的硝烟味。
强烈的违和感又涌上心头，方悦走进仓库，蹲下身来查看这些机甲，眉头紧蹙。
当前战场上用的机甲是由特殊材料制成，可存放在终端内，在作战时调出便可根据使用者身体的特征成型固化，支撑战斗。
斯卡洛打量了一下机甲的磨损程度也压下了眉心：“这些机甲中有许多仅有轻微磨损，远不至于退役报废。”
一个终端内只可存放一台机甲，机甲只有维修和报废时会被取出放置于空间中，这里显然不是一个维修机甲的场所，这些应该都是“厄尔庇斯”报废的机甲。
方悦轻轻拂过一台机甲上细微的擦痕，若非硝烟还未散去，这台机甲再刷个漆几乎就是一台全新的机甲，为什么会被报废？或者说它和新换的机甲之间有什么差别？
细丝微缕的线索在方悦的脑海间交错，方悦突然想起在法内庄园的那一夜，被保镖簇拥着逃亡的法内赤身穿梭在硝烟之间，直到被追兵追至庄园外才堪堪调出机甲，像是刻意为了避开在战场上使用机甲一样……
“不许动！举起手来！”
忽而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方悦的思绪，方悦诧异地回过头，看到身后的走廊上站着一个逆光的身影，斜角的光线将他矮小的身形拉长，影子撒在方悦和斯卡洛的脚边。
那是一个不过十岁的小男孩。
少年的表情僵硬，举着枪的双手还在不停地颤抖，他努力压制着紧张与恐惧，故作凶狠地说道：“再不举起手我就杀了你们。”
方悦立刻配合地举起手，态度温和地安抚道：“别紧张小朋友，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们是帝国的军人，你怎么会在这里，能告诉……”
砰——
枪声打断了方悦未说完的话语，一颗失控的子弹向方悦飞去，惊讶与恐惧在少年瞪大的双眸中漫溢。
偏向的子弹即便不躲也伤不到方悦分毫，但足以击碎一个年幼孩子紧绷的心理防线。
“闭嘴！闭嘴！你们这些帝国的走狗！刽子手！通通闭嘴啊！”
不知是走火还是误触，少年射出第一颗子弹后，盈眶的泪水奔涌而出，失控地哭喊起来，疯狂地扣动扳机胡乱向两人射去。
少年毫无章法的攻击并不能对训练有素的帝国军人造成威胁。斯卡洛微微矮身上步闪至少年身后，轻击少年的手腕卸了他的枪，反钳住他的双臂将他压倒在地。
被斯卡洛制服的少年剧烈地挣扎着，绝望笼罩着他的灵魂，少年崩溃地吼叫着：“去死！你们都去死！你们这群杀人魔！快去死啊！”
方悦看着眼前荒谬的一幕，心中是说不出的压抑。
她在恐怖组织内被一个十岁大的孩子用枪指着说是杀人魔，而这个孩子还哭得那么崩溃。
是什么在年幼的孩子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是什么让他拿起了枪，将他扭曲至此。
斯卡洛似是全然不在意少年的反常，利落地出手轻击他的后颈，让他失去了意识。
少年的行为将他们的位置全然暴露在监控之下，“厄尔庇斯”的成员很快就会赶来包围这里，与此处相通的每一条路上应该都已布满了全副武装的敌人。
沉默沉淀于脚下，一寸寸将方悦吞没，让她喉头紧涩。
斯卡洛看了一眼终端，撕下衣角的布料将少年双手捆好丢在一边，出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还记得三年前的清剿行动吗？”
方悦想起周凯的话语：清剿任务总指挥抓人指认‘厄尔庇斯’的成员，民众们为了活命相互指认，假假真真死了许多人……
斯卡洛抬眸看向方悦暗淡的紫瞳：“这个孩子可能是当年那场行动的遗孤。”
方悦不忍地闭上双眸。
陛下的一声令下，帝国军人们以雷霆势力碾压过脆弱的生命，战争的伤痛却无人问津。
假假真真，无辜还是确凿已经不再重要，失去亲人，爱人，友人的伤痛在时间的流逝中沉淀发酵，在人们的心间长成一条条狰狞纵横的疤痕。
仇恨成为活下来的人们余生的意义。
一代一代，永无止境。
第 22 章
方悦：“如果人生只剩下最后一分钟……”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方悦背靠着墙壁，脑海里闪过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却一个也抓不住。
真的要结束了。
方悦侧首看向伫立一旁的身影, 金色的眼睫低垂看着左腕的终端，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没一丝表情, 他的脊背笔挺, 碧蓝的眸子平静无波，没有一丝被死亡笼罩的恐惧。
方悦的心中突然涌现一股莫名的冲动：“斯卡洛, 我……”
“如果人生只剩下最后一分钟……”
斯卡洛打断了方悦的话语, 视线依旧注视着终端，没有移动分毫：“你最好已经立完遗嘱, 决定好了自己爵位和资产的继承人, 穿着得体的衣
丽嘉
服躺在床上，摆一个庄重的姿势离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脚步声行至拐弯处, 斯卡洛转过头来看着方悦疑惑的双眸, 云淡风轻地说道：“但那是许多年后你需要谋划的事, 现在你只要蹲下护住头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 密集的子弹交错袭来，方悦下意识地矮身躲开子弹，斯卡洛立刻将昏迷的少年笼在身下，抬手压低方悦的重心。
爆炸的轰鸣声淹没了此起彼伏的痛呼声。电光火石间, 方悦看见一个个敌人倒在血泊中，紫眸中印出刻着荆棘玫瑰图案的深色机甲。
救援到了！
枪林弹雨之间，阿诺德捕捉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立刻调转枪口截住袭向他们的子弹, 向他们喊话：“斯卡洛，方悦, 立刻报告受伤情况！是否还有作战能力！”
阿诺德带队潜入基地，跟随信号追踪器接近了斯卡洛的坐标，从后方发起攻击，与前来抓捕斯卡洛、方悦的敌人展开激烈的交火。
斯卡洛迅速起身捞起一支枪加入了战斗：“报告队长，我未受伤，可以支撑战斗，方悦全身疑有多处骨裂、骨折，建议她先撤离。”
阿诺德：“好的，露丝现在还在基地里吗？”
听到阿诺德的问话，斯卡洛蹙起了眉头：“在，我在她身上贴了信号发射器，显示还未离开基地，目前位于基地中心的中控室。”
斯卡洛在近身救援方悦的瞬间，将定位装置贴上露丝的军靴后侧，锁定了她，以免她在特战队赶来前离开，丢失她的位置。
斯卡洛的话语让方悦心中升起浓稠的疑云：在明知总部坐标已经暴露的情况下，露丝竟然没有逃跑而是待留在了中控室内……
就好像是特意在等待特战队的到来。
方悦：“队长，她对特战队到来一定早有预料，可能早就布下陷阱，一定要小心。”
从那封目的不明的通讯开始，一切便是露丝的阴谋，他们现在已经踏入了她编制的蛛网，前方等待他们的是破局还是死亡，不得而知。
阿诺德：“好的，二组所有人注意，速战速决，保存战力，向中控室进发！方悦你先撤退与基地外的周凯汇合，随时待命准备支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悦：“是！”
未经过系统性训练的“厄尔庇斯”队伍面对装备精良的帝国军人的攻击，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方悦在火力减弱后调出机甲，抓起沉睡的少年和他的枪，穿过人流，向基地大门奔去。
少女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斯卡洛收回视线利落地解决手边的敌人，跟随阿诺德的步伐一起前往中控室。
“厄尔庇斯”作为一个水下基地，进进出出都需要用到潜水舰。基地的外围有一圈控水区域，潜水舰在此处停靠获得许可，控水系统会将区域内的水抽干，区域达到干燥状态后，基地入口便会开打，待基地门合上后，控水区域会再次充满水以便潜水舰离去。
特战队的技术人员破解了“厄尔庇斯”的控水系统，打开了基地大门协助二队潜入后，便停留在门外待命。
方悦依照二队描述的方向找到了基地的大门，向门外的队友发去通讯，喘息着靠坐在门边等待大门打开。
险象环生的一夜耗尽了方悦强撑的精力，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双眸疲惫地低垂看了一眼终端，终端显示的时间已是早晨，距离她收到露丝的通讯已经过去快十个小时了。
命悬一线的紧迫感渐渐褪去，被忽视的痛觉再度苏醒，方悦难耐地合上眼眸，感受着从骨头深处传来的尖锐疼痛，面容憔悴。
时间逐渐流逝，基地内的交火声不绝于耳，方悦缓缓睁开眼睛，回首望向仍旧紧闭的大门，刚放下的心又再度升起。
怎么这么久还没动静？
方悦再次向队友发去通讯，沉寂的终端没有一丝回应，不好的预感在方悦心间凝聚翻腾，细密的冷汗爬上后背，方悦立刻起身，隐蔽于墙后暗处，盯着基地的大门举起了少年的手/枪。
似是过了几分钟也像是过了一世纪，基地的大门颤动了一下缓缓打开，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一个身穿暗蓝色机甲的人从控水区迈进基地，摘下面甲。
银白的短发映照在紫瞳中，方悦忽而瞪大了眼睛。
娜塔莉亚。
“厄尔庇斯”的领导人之一。
她毫发无伤的从基地外走来，那潜伏在基地外的协作队……
娜塔莉亚：“都检查过了吗？”
女人冷清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走道上，她的身后，另一个身穿暗蓝色机甲的人走进了基地，他的手里提了一个失去意识的男人。
来人取下面甲，正是“厄尔庇斯”案卷上的另一个领导人，乌迪克。
乌迪克：“检查过了，深潜舰都报废了，协作队的人也歼灭得差不多了，零星跑掉的几个也游不到海面，活不了的，现下就留了这一个活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娜塔莉亚点点头：“不愧是露丝，跟她预料的一样。”
“厄尔庇斯”的卧底被全部逼出，作案材料也被控制销毁，国庆日计划几近失败，露丝果断下令，将消灭特战队列为首要目标，先下手为强。
她要让特战队毫不防备地踏入她准备好的埋伏圈，将他们一举歼灭。
露丝利用特战队的新人队员放出基地坐标，引诱特战队全员出动前来救援。
紧急救援调配的作业舰一定是最近的舰队。作为总部建立在海底的组织，“厄尔庇斯”早就在周边海域的舰船的舰门上做了手脚，可以随时控制舰船的开关，逼出舰内的成员。
在深海水域中，只要战队队员们离开深潜舰，“厄尔庇斯”就有把握将他们全部剿灭。
为了避免特战队全员战力过强反杀，娜塔莉亚和乌迪克特意等到战队的一部分兵力进入基地后才操控基地外的作业舰分批歼灭特战队成员。
只是没想到，这次留守舰船的竟然不是作战队长，而是个小兵。
为了以防潜入基地的战队威胁到露丝生命，娜塔莉亚谨慎地留下了一个特战队员的性命，作为特殊情况下的人质筹码，保证露丝的安全。
侥幸活下来的男人浑身湿透，苍白的面容上有一道醒目的刀疤。
是周凯。
昏迷的周凯胸腔起伏微弱，他的义肢已经不知所踪，两条裤管破破烂烂地垂在地上，流下两滩水迹。
方悦咬紧牙冠，充满血丝的双眸向娜塔莉亚和乌迪克身后看去：控水区域内还有许多“厄尔庇斯”的人在清理场地，地上躺满了穿着黑色军装的战队成员，控水区的透明墙外漂浮着一具具没有生机的尸/体。
一队三队全灭。
这不是战争，这是一场没有血迹的屠杀。
第 23 章
中控室内剑拔弩张。
两派势力无声地对峙着, 滚烫的枪口/交错指向对方的心脏，鲜活的生命站上了命运的生死闸口。
露丝坐在中控台前推了推眼镜，看向阿诺德, 平静的话语中是无法言喻的沉重：“没想到你会亲自前来啊，阿诺德。”
阿诺德看向相识多年的挚友, 冷峻的面容上不可抑制地流露痛苦的神色：“毕竟有些事, 这些小辈们不知情，也问不清, 我总要来亲自问问你才甘心。”
生命的长河奔涌翻滚, 恍然梦醒已是半生戎马，年轻不再。
而这数十年的人生中, 一路同行的人, 如今竟已站在了命运的对立面。
两人打量着彼此，看着彼此眼角的皱纹和满鬓的白发, 忽而一瞬觉得那么陌生, 好像相识的这数十年只是一场幻觉泡影, 又或许残酷惨痛的现实才真是噩梦一场。
阿诺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诺德的话语让露丝一瞬哑然, 这个问题太过宽泛，她不知该从何说起，如何细究：“不然呢？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她将无解的问题抛回给阿诺德，将三年千回百转都想不出的答案寄希望于她的
丽嘉
老朋友, 希望他能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解释。
阿诺德：“有时候什么都不做也是一种选择。”
露丝失笑道：“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我效忠半生的帝国草菅人命，看着我的家乡成为荒唐的地狱，看着我想要保护的人民自相残杀后, 还能什么都不做？阿诺德, 你把我想得太残忍了。”
斯卡洛：“你制造爆炸案杀死了许多无辜的人，这就不残忍了吗？”
露丝将视线移向站在阿诺德身旁的新人, 笔挺的身姿像是伫立的标杆，眼神清澈凌冽，带着绝对的忠诚，坚定地执行着皇帝陛下的每一个命令。
他才十八岁，不到自己半大的孩子，在贵族军校学着非黑即白的知识，没有经历过辜负与背叛，认为死亡就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事。
露丝低低地笑着摇了摇头：“孩子，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出身贵族，只是乌昂星上一个普通的平民，我没有上贵族军校、毕业就可以做少校的资格，我能在特战队站上和你平起平坐的位置是靠这二十几年的军功换来的。”
露丝弯着眼角，眸光却没有一丝温度：“我为帝国效力了二十一年，保护了人民二十一年，在前线战场上和战友们一起挥洒热血，就因为当年的一腔热血，想要结束战争，保护家乡，拯救贫苦的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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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昂星是一个工业星球，拥有丰富的矿产资源，产生的效益却都掌握在贵族手中，繁重的做工和高昂的税收压垮了人民的脊梁，贫困疾苦是人们生活的主调。露丝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看着父母佝偻的脊背长大，在逐年加重的税收中体会着战争的残酷。
她想结束战争，她想让人民过上更好的生活。
“但忽然之间，我发现，”
露丝的视线转向阿诺德，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帝国疯狂、腐败、没人性，人民也不配被拯救。”
数十年的军旅生涯起始于一颗饱受疾苦却赤诚滚烫的心脏。
露丝在18岁那年加入军队，上了战场，想要尽快结束这场蹉跎了数代人的战争，想要和平的光辉撒进灰暗一片的家乡。
她从士兵做起，在最危险的前线作战，从英勇无畏的少女变成了浑浑噩噩的青年。永无止尽的战斗动摇了她的信念，当她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无情的战争机器，手起刀落间了结了无数条不知姓名的鲜活生命。
陛下的命令永远是进攻，今天他们占领的是联邦的哪颗星球，烧毁的是哪个人的家园，杀死的联邦士兵是谁的父亲、母亲、丈夫、妻子、儿子、女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联邦的星域还未被纳入陛下的版图，他们就要继续前进，永不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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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真的有结束的那一天吗？
数千个辗转反侧的夜里，露丝都在心中问自己，这样能让她的家乡变好吗？她毁掉了无数联邦人民的人生，她做的是对的吗？
她是帝国的军人，遵循皇帝陛下的命令是她的天职，她不需要思考前进的方向，只需要迈动步伐扣下扳机，就能得到她想要的“和平”，得到富饶的家乡……但如果陛下是错的呢？
质疑陛下是大不敬之罪，露丝只是想想便惊出一身冷汗，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迅速生根，根茎蔓延盘踞在整个心脏内，而后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会被它勒得生疼。
同期入队的战友们一个个倒在了战场上，只剩少时玩伴的阿诺德和她还麻木地活着，当年约定好一起参军结束战争的挚友已经变成了沉默寡言的中年人，两人之间除了任务交流外，再无话可说。
露丝无人诉说心中的苦闷，只能任由它沉淀发酵直至自己在某场战役中长眠不醒为止。
阿诺德轻轻扣动了衣领间的电子件，斯卡洛觉得手腕的终端震动了一下，但严峻的局势不容许他查看终端，他端着枪的手没有一丝移动。
阿诺德：“就算你对帝国失望，但人民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加害人民，还以‘厄尔庇斯’的名义……”
阿诺德的声音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那可是兰岚亲手创立的组织啊。”
斯卡洛眉峰微动，兰岚就是三年前带领“厄尔庇斯”夺权的领导人，是在帝国直播中发表演讲的女性beta。
阿诺德：“兰岚说过‘厄尔庇斯’绝不会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百姓，‘厄尔庇斯’追求的是平等与自由，和平与希望……”
露丝：“够了！阿诺德！”
露丝打断了阿诺德的话语，平静的面具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露丝：“什么平等与自由，和平与希望，她费劲心血创立组织带领人民建设新生活，她的下场是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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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岚和露丝、阿诺德曾经是一个学校的同学，三人志向相同，都想为乌昂星创造美好的未来，他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军队只收alpha，兰岚作为beta没有进入军队的资格。在送露丝和阿诺德入伍前，天真温和的少女说着虽然不能和他们一起入伍，但她会用自己的努力来建设家乡，等他们结束战争回来后一定向他们展示一个更美好的乌昂星。
但战事严峻，露丝和阿诺德这一去就是十几年，三人之间早已断了联系。露丝再度得知兰岚的消息是在帝国集结的清剿部队任务案卷中，熟悉的面庞清晰地展现在全息案卷上，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风霜的痕迹，带走了她眸中的天真留下了果敢与坚毅。
她是此次需清剿组织厄尔庇斯的头目。
是一个执政半年便实现了乌昂星全体人民每顿都能吃饱饭的领袖。
她将权贵们手中集中的资源权力统一回收重分配，让闲置富余的资源得到充分利用，创造更大的价值；她减少了税收，不再为战争投入，也不再为腐败买单……
任务资料中关于她所做的事只有寥寥几句话带过，但零星的字句却灌溉出了那颗一直深埋在露丝心底的种子，让它迅速抽枝发芽。
兰岚这些年经历了什么露丝不得而知，但露丝知道她一定一刻都没有忘记曾经的诺言，如约向她展示了一个更加美好的乌昂星。这背后有多么艰难露丝难以想象，但兰岚做到了，她勇敢、坚韧、执着，带领厄尔庇斯走到了大家的面前，让大家看见了这个世界的另外一种可能。
对话的中心转至三年前的那场政变，斯卡洛握紧了手中的枪，警惕地看着露丝，以防她突然暴起打破虚假平衡的局势。
那场政变的结局以失败告终，领导人兰岚也被当众处决，处刑过程全程直播，民众们看到后说着：总算结束了，就因为她发动的暴/乱死了好多人……
露丝：“兰岚死了，她死在她想要保护的人民的手中。”
三年前负责清剿任务的总指挥暴力行事，杀死了许多人，在清剿行动开始的第三天，兰岚就站了出来，制止了帝国军人滥杀无辜的荒唐行径，也献上了自己的生命。
而她站出来的那一刻，所有的矛头都瞬间指向了她，革命被批判为暴/动，民众们慷慨激昂地指认她、痛骂她，说都是她的阴谋诡计、背后指使，他们只是普通的平民，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所有的福祉他们共享，所有的苦痛由她独尝。
露丝：“她一生心血都被辱骂成罪恶，她将人民身上的沉重锁链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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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还要带回镣铐责怪她多管闲事。”
那一刻，露丝心中抽芽的种子一瞬枯萎了，一同枯萎的还有付诸半生追寻的滚烫理想。
曾经带她跨越生死的信念原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一直想保护的人民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自私、利己又懦弱，或许想要拯救人民的愿望本就是没有意义的。
毕竟，人性本恶。
她半生峥嵘追寻的理想，到头来只是水月镜花，只是虚妄一场。
露丝：“这个世界糟糕透顶，更遗憾的是，它不可能会好起来了。”
仇恨在露丝心里积淀凝集，她不可抑制地想要向帝国、向人民复仇，不知是为了那个崇高的灵魂，还是为了自己死去的理想，又或许……她只是对这个世界感到深刻的绝望。
露丝：“我决定让帝国和这群乌合之众付出代价，以‘厄尔庇斯’的名义审判他们的罪行。”
这便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抗争。
第 24 章
令人窒息的压抑被推至顶峰, 露丝的话语比起挑衅更像诀别。阿诺德深知，今日过后，两人再也没有机会面对面交谈, 注定有人会在这片冰冷的海域中陷入永恒的长眠。
阿诺德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露丝，你这样做, 兰岚不会开心的。”
露丝突然笑了, 眼角眉梢全是讽刺。
当然，兰岚当然不会开心。
那一是个高尚的灵魂, 从疾苦中来, 向希望迈进，背负着沉重的责任。兰岚为了人民可以奉献一切, 包括她的生命和她的理想。
她奋不顾身, 先天下之忧而忧，在这污浊的世间前行, 舍生取义, 无问西东。
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终究还是失败了。
她的道路停止在三年前的那个春天, 她的光辉永远熄灭在贫瘠的土地上。
露丝：“她已经死了。开不开心, 重要吗？”
露丝不是兰岚，她没有她那么高尚。
她有恨、有痛、有不甘、有绝望，她深陷泥潭无法自拔，那个唯一可能救她的人, 已经殉道于永夜之中了。
往后残生，再无人可以救她。
阿诺德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做，就像她不明白阿诺德为何能轻松地接受兰岚的离去, 将三年前的一切尘封于记忆深处不再垂眸。
有时候什么都不做……更难。
言尽于此, 露丝不再说话，收回视线举起枪指向了阿诺德的胸口。
阿诺德手指微动, 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像是老化的机器一样僵硬，再难移动分毫。
他沉默着看向胸前的电子件，思虑再三，在心中燃烧多年的烈焰终是再难压抑，滚烫的血液顺着血管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阿诺德放下了枪，看着露丝，思绪回到三年前，那个改变他们命运的夜晚，沉声说道：“露丝，在兰岚行刑的前一天，我去看过她。”
露丝瞳孔骤缩，看向阿诺德。
阿诺德：“那时我本想去救她。”
兰岚的行为不止触动了露丝也触动了阿诺德麻木的心脏。
在尸山血海中彳亍的迷茫旅人终于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平等与自由，和平与希望”的呼号振聋发聩，他终于明白为何他一直遵循着陛下的命令却依旧无法逃离内心的煎熬，因为陛下是错的，战争是错的，这世上没有高人一等的政体，也没有高人一等的出身。
“收复联盟，统一人类”本就是上位者掩盖勃勃野心的虚伪借口，这是场不可辩解的侵略战争，是一场不容开脱不义之战。
它不会带来和平与富饶的家乡，它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伤痛与仇恨。
只有平等与自由才能带来和平与希望。
只有平等与自由才是人类发展的方向。
厄尔庇斯是改变帝国严酷集权政治形态的最好武器，兰岚会用它直至帝国的咽喉，她是一名优秀领袖。
厄尔庇斯需要她，帝国需要她。
行刑前夜，阿诺德做了一个违背身份的决定，他决定潜入狱中救出兰岚，让希望的火种长存于世。
阿诺德：“我顺利地瞒过了守卫，见到了兰岚。”
回忆中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已经长大，比记忆中更修长的四肢呈现出不自然地弯曲，垂落身侧。她的身上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深黑色的血迹与污垢给纯净的灵魂蒙上了一层暗色。
兰岚合着双眸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到声音，睁开眼睛，黑色的眸中划过一丝惊讶，随后露出了与回忆中相似的温和笑容。
兰岚：“好久不见呀，阿诺德，以这样的面貌迎接你，真是抱歉。”
分别时，他们还是光风霁月的少年，风华正茂，挥斥方遒。数十年岁月匆匆，再见面时竟是这幅光景，她在牢房内侧一息奄奄，他在牢房外侧眸光晦涩。
阿诺德心如刀绞，移开视线想要打开门前的密码锁，低声说着：“别说话了，兰岚，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兰岚的眼光微动，轻轻摇了摇头：“谢谢你，阿诺德，但是不用了，我不出去。”
阿诺德正在破解密码系统的手顿住了，猛然抬起头看向兰岚，不可置信地问道：“为什么？明天就是行刑日，现在不走的话，你会死的！”
兰岚看着挚友眸中满溢的焦急与担忧，缓缓地点点头：“我知道，阿诺德，但我不能走。”
三年前的记忆经过日日夜夜的描摹宛如昨日般清晰依旧，阿诺德看着露丝错愕的表情继续说道：“但是兰岚拒绝了，她没有跟我离开，她决定留下面对死亡。”
兰岚的话语穿过岁月的长河，回荡耳畔。
阿诺德：“因为她说，她是一只标杆，标杆要被人看到，不能妥协，不能退缩。”
斯人已逝，音容宛存。
阿诺德：“从她站到台前，将厄尔庇斯的存在公之于众的那天起，她就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结局。”
她清醒、沉着、深明大义，她选择了自己的结局，选择了用自己的星星之火将希望点亮。
阿诺德：“是她选择了死亡，不是死亡找上了她。”
死亡不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没有希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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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德：“厄尔庇斯是古希腊语中希望的意思。兰岚将希望带到世间，让更多的人看到一种新的可能，在人们的心间撒下希望的种子，她与希望同在，她从来没有离开我们，真正的厄尔庇斯从来没有离开我们。”
阿诺德摘下胸前的电子件，放在一旁，斯卡洛敏锐地发现那个小巧的电子件在规律地闪烁着红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是一个袖珍的摄像镜头，沉默地记录下了中控室内发生的一切。
实时转播。
乌昂星、乃至帝国全域的所有星系上都在播放着这段画面，厄尔庇斯被正名，它的名号被传递至帝国境内的每一片角落。
阿诺德面向镜头，庄重肃穆：
“真正的厄尔庇斯并没有被帝国的强拳击碎，它一直存在，不止在乌昂星，它存在于帝国的每一颗星球，存在于每一个需要希望的人心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厄尔庇斯绝不会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百姓，它为人民而生，与人民同在，不论贫困疾苦，不惧强权暴/政。
我就是厄尔庇斯的成员之一，我们追求的是平等与自由，和平与希望……”
电光火石间，阿诺德突然理解了三年前兰岚的话语。
标杆要被人看见，不能妥协，不能退缩。
要永远伫立，指引方向。
狱中两人最后的告别浮现脑海：
隔着冰冷的全息玻璃，兰岚抬起被酷刑折断的胳膊，将手掌按上阿诺德的胸口。
“不用难过，阿诺德，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永远与你们同在。”
第 25 章
阿诺德的话语让中控室内所有人都震惊了, 他决绝地爆出自己的身份，将厄尔庇斯再次推至人们面前，也断绝了自己活下去的可能。
帝国的掌权者们一定看到了这个视频, 阿诺德的叛国罪证据确凿，帝国不会放过他的。
他会和兰岚有同样的下场。
他必死无疑。
爆炸般的信息让作战队员们不知所措地愣
依誮
在原地。
面前的“厄尔庇斯”是假借名义的恐怖组织, 曾经的副队长露丝是它的首领。
真正的厄尔庇斯经历了三年前的清剿却依然存在, 而队长阿诺德正是其中的一员。
迷茫混乱充斥脑海，硝烟未散的枪口不知该指向谁, 徒然僵持着, 沉默着。
露丝听着阿诺德的话语，低下了头, 双肩微微颤抖, 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阿诺德：“露丝……”
忽而，露丝抬起了头, 低沉的笑声逐渐高亢, 她的眼角含泪, 似是欣喜似是悲怆。
中控室里回荡着她诡异的笑声, 没有人敢打断她，战战兢兢地定在原地。
露丝：“阿诺德，谢谢。”
露丝听见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娜塔莉亚和乌迪克来了，这场会客终至尾声, 剧情再怎么精彩激昂，遗憾哀婉也要落下帷幕了。
露丝按下了终端，钢筋铁骨的机甲顺着她的手臂爬上她的身体, 斯卡洛敏锐地发现, 这已经不是初见时，她在机场高速爆炸案现场穿的那架银色机甲。
这是一身暗蓝色机甲。
暗蓝的面甲包裹住露丝的脸颊, 平光镜片下森森眸光望向阿诺德，语气诚恳又绝望：“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上还有希望。”
露丝按下身后中控台上的开关，基地墙壁上严丝合缝的钢板突然颤抖分离出数条裂口，巨大的水压将冰冷刺骨的海水灌进中控室，露丝最后的话语被淹没在轰鸣的水流声中，略微失真。
“只是我已经不再相信希望罢了。”
阿诺德立刻喊道：“全体注意！机甲立刻调至水域供氧状态！准备水下作战！”
面对露丝的突然发难，阿诺德下意识地下达了命令，以特战队队长的身份。
队员们如梦初醒，立刻调整机甲配置，却因眼前的景象瞪大了眼睛。
刻着荆棘玫瑰的坚固轻甲在碰到海水的那一刻迅速软化，脱落，变成了一摊金属液体溶于水中，不见了踪影。
“队长，我的机甲融了！”
“队长，我的也是！”
“队长，我……”
海水涌入的速度很快让基地内的水深漫过了众人的胸口，阿诺德的机甲也在溶解，他立刻抬头看向露丝，她平静地站在原地，暗蓝色的机甲依旧坚不可摧。
她身后“厄尔庇斯”成员们身上的机甲同样坚固。
斯卡洛看着自己身上正在流淌的机甲突然想起了那个堆满了机甲的仓库，以及方悦在昨日晚间询问周凯指挥中心是否还有备用机甲。
方悦……
露丝透过透明的面甲，面无表情地看着慌乱的敌人，中控室门口又出现了两支身着暗蓝色机甲的队伍，娜塔莉亚和乌迪克已经解决了基地外的敌人赶来支援了。
露丝：“射击。”
露丝一声令下，“厄尔庇斯”的成员们瞬间扣下了扳机，向敌人发起进攻。
阿诺德带领协作队成员堪堪回击，但没有机甲护体，在水中的战斗变得格外艰难，敌人的火力前后夹击将他们包围，逐渐升高的水位也让他们的呼吸变得困难。
战斗的结局已经注定，阿诺德咬紧牙关按下了发给鱼雷作业舰队的紧急通讯。等待剧烈的爆炸终结这场混乱的战斗。
然而冰冷的终端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他再次按下按钮，在一片混乱嘈杂中听到了一声嗤笑：“别费力气了，外面的人已经死光了。”
阿诺德惊诧地瞪大了双眼，银发的女人冷漠地说着：“你们的机甲沾染过炸弹的硝烟，在海水中会自动溶解，你们在水下毫无战力可言，是赢不了我们的。”
“厄尔庇斯”三年磨一剑，怎么会只有爆炸这么简单。他们在炸弹中加入了特殊的物质，随着爆炸的硝烟挥散于空气中附着于机甲上，遇水则会软化金属，是一种专攻机甲材料的物质。
基地外的队伍便是眼睁睁地看着身上的机甲全部溶解后，在深海中绝望地溺亡的。
水位逐渐漫过了头顶，协作队员们屏住呼吸，在水下与敌军机甲交战，力不从心，动作越发迟缓。
斯卡洛将阿诺德和协作队员们推向身后，赤手空拳缠斗于三个敌人之间，阻止包围圈的缩小。忽而余光扫到一架黑青色的机甲，一闪而过，中控室的照明灯在接连的炸裂声中，瞬间熄灭，中控台冒出一片电火花。
不过数秒的黑暗，协作队员们感觉自已手腕一紧，一个坚硬的固体被扣上手腕，卡紧固定。
是终端！
黑暗中一架架暗蓝机甲出现在水域内，协作队员们在陌生的机甲中急促地呼吸着，拼命地汲取氧气。中控室的应急系统启动，应急照明灯被手动打开，骤然亮起，照在一架与众不同的黑青色机甲上。机甲的主人正将手上拿着的最后一个终端扣上阿诺德的手腕。
方悦回过头来，看着露丝，紫瞳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你们的机甲挺好用的，我借了几架，不介意吧？”
方悦在娜塔莉亚和乌迪克离开后扫荡了控水区正在打扫战场的敌军，连同仓库外阵亡的敌军手上的终端一起剥了下来，赶向中控室。
怪不得法内在逃亡时非要等到离开庄园才佩戴机甲，“厄尔庇斯”的炸弹中有针对机甲材料的攻击物质，遇水生效，造成了一队三队的全灭。
最后的战场设在水下，是早有预谋的圈套！
而她正是露丝在最终战役中走出的第一步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终端数量有限，在场还有数名队员没有佩戴上机甲，方悦立刻对穿上机甲的队员说道：“不要恋战！带所有队员去控水区，快！”
控水区有独立的排水供氧系统，能制造出可呼吸的环境，他们已经破解了系统，只要到那里就可以脱险了。
露丝眯起了眼睛：“你们觉得你们逃得了吗！”
这个新人看似普通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她的计划。将她逼至末路，不得不铤而走险采取歼灭特战队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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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定要和她算算总账。
露丝：“抓住他们！”
乌迪克带领手下一拥而上，方悦转身向乌迪克举起了枪，她拿的不是机甲配/枪，是从小男孩手上缴获的手/枪，手/枪的子弹威力有限，无法对机甲造成任何伤害。
乌迪克轻蔑地笑了，穷途末路的弱者即便是反抗也是不痛不痒，他看着方悦扣下扳机，连躲都没躲。
娜塔莉亚：“乌迪克！”
露丝：“闪开！”
露丝和娜塔莉亚的话音未落，刺眼的爆炸便吞没了乌迪克，即便有水流做缓冲，爆炸的气波还是震得在场全员向后仰去。
口哨糖的透明包装袋在水流中漂浮。
方悦将金属圆球放入枪中，击中乌迪克。巨大的爆炸波带着凝结了“厄尔庇斯”智慧的特殊物质附着在敌军的机甲上，随波蔓延。
“我的机甲开始溶解了！”
“我的机甲也……”
“快！离那里远一点！”
突然的爆炸让敌军内部产生了骚乱，方悦趁机大声喊道：“就是现在！走！”
协作队员们立刻带着队友向基地大门全速奔去。
方悦在人群中搜寻着，在队伍末尾找到了斯卡洛身影，他没有穿戴机甲，身边还有几个纠缠不休的敌人。
方悦立刻逆着人流行至他身边，猛然抬肘击晕两个敌军，闪身躲过一个敌军的重拳，顺势按住他的肩膀翻身跃起借力踢向两侧的敌军，反身将他过肩摔向蜂拥而来的人群。
斯卡洛看着方悦熟练利落的动作，蓝眸微颤。方悦切开敌军与斯卡洛的接触，立刻转身拉起斯卡洛的胳膊向基地大门奔去。
刚迈过中控室的大门，方悦便扳下门边的手动拉闸，强行关上了基地的应急门。
方悦在混战中破坏了中控台，强行启动了应急系统，现在基地内所有的设备都可手动控制，她要将敌军困在中控室内为协作队撤退争取时间。
中控门关闭速度迟缓，方悦扳断手动拉闸防止它被重开。
方悦还没来得及转身，斯卡洛立刻出手拉下她的重心，一股强劲的力道擦着她的肩膀划过，机甲弹带着水波击穿她身后的金属板留下凹陷的
PanPan
弹孔。
数架深蓝色的机甲趁闸门没有完全关闭冲出了中控室，将两人包围，方悦回握住斯卡洛的手，眸色低沉。
冲出中控室的敌军一共有十人，四个人的手上都拿着机甲枪，带队的娜塔莉亚眸光阴森，透过面甲，直直望向方悦，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的狠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斯卡洛的状态已经很差了，长时间没有氧气的供给，还在进行剧烈的战斗，他的脉搏跳动越来越微弱。
他不能再等了。
斯卡洛看着包围身侧的敌人，眼前越来越黑，意识逐渐模糊，忽而握上手腕的力道将他从昏沉的暗色中抽离，明亮的紫水晶闯入黑暗，冰冷的金属终端卡上了他的手腕。
钢筋铁骨瞬间爬上斯卡洛的身躯，为他铸就坚固的壁垒。氧气涌入斯卡洛的肺部，湛蓝的眸子骤然睁大看向水中的少女，紫晶瞳在水中难耐地眨了两下，回望向他，清澈坚定：
交给你了斯卡洛。
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传说中的精英吧。
第 26 章
控水区。
当所有的水被排干净后, 协作队的队员们脱下了机甲，争分夺秒地抢救着重伤昏迷的队友们。在刚刚的交战中，赤手空拳的队员们在敌军机甲武器的攻击下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鲜血混合着海水流淌一片。
还有意识的队员们不停地按着队友的胸腹，做心肺复苏, 水滴接连不断地从湿润的脸颊上滴落, 分不清是海水、汗水还是泪水。整个中控区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浮肿的尸体，熟悉的黑色军服刺痛了他们的眼睛。
无数年轻的生命消失于朝阳铺洒的海面之下, 无声无息。
阿诺德看着透明玻璃外的场景, 刚硬面容难掩悲怆。
一队、三队全灭。
仇恨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无辜的生命裹挟淹没, 留下苦涩的伤痛烙印于活着的人们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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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德深吸一口气：“二队注意！编号单数留下抢救伤员, 编号双数出列！”
“是！”
生死战场上，活着便已用尽力气, 无人再有精力去在意身份与立场, 特战队员们抹去脸上的水迹, 立刻起身列队, 看向队长，服从、坚毅。
阿诺德：“深潜舰上有鱼雷，爆炸威力足以炸毁整个基地，我们现在需要重新启动深潜舰, 剿灭敌军基地，务必在十分钟内完成重启，尽快结束任务, 回到海上与医疗队汇合, 抢救伤员。”
“是！”
协作队再次穿上机甲迈出控水区，紧急抢修战舰, 与死神对弈，抢夺队友的性命。
突然，基地的大门被砸响，控水区的协作队员们立刻调出机甲，看向震动的金属门，严阵以待。
阿诺德冷静地听着门响的规律，眉峰一震，大声喊道：“打开门！是斯卡洛！”
技术员立刻启动系统，海水瞬间涌进控水区，将两个熟悉的身影推至众人面前。
黑发的少女双眸紧闭，手腕被身穿黑青色机甲的男人紧紧攥在手中。
大门迅速合上，阻止更多的水流进入控水区，抽水系统全速运转着。身穿机甲的斯卡洛从漫至小腿高的海水里爬起来，褪下机甲，捞起方悦放在高处，拉开她的外套，按上她的胸口，迅速地给她做起心肺复苏。
“斯卡洛……你没事吧……”
一旁的协作队员小声地问道。
比起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方悦，斯卡洛的情况更让人触目心惊。
金色的发丝已经被鲜血染成赤色看不出原本的样貌，身上大大小小的穿透伤一看就是机甲弹的杰作。黑色的军服外套已经看不出荆棘玫瑰的花纹了，破破烂烂地挂在他的身上，露出的皮肤外翻着狰狞的伤口，他整个人像是从深渊血海中爬上来的一样，蓝眸阴沉冰冷，暗淡无光。
耳边似乎有朦胧的人声在说着什么，斯卡洛置若罔闻，继续手上的动作，身上的伤口随着他一次次用力迸溅出血液沿着他的衣角滴下，他却浑然不觉，抬起方悦的下颚，含了一口氧气，覆上了她血色全无的嘴唇。
睁开眼，方悦，睁开眼睛！
中控区内死寂一片，斯卡洛像是疯魔了一般，不停地按压着方悦的胸腔，少女面色苍白地躺在地上，没有生机的躯体随着斯卡洛的动作颤抖晃动，像是正在经历一场酷刑。
阿诺德没有出声制止斯卡洛的动作，即便他知道这多半是徒劳。斯卡洛和方悦比大部队晚到五分钟，五分钟的溺水缺氧足以造成脑死亡。
相较于斯卡洛满身的伤痕，沉睡的少女算得上是毫发无伤，连衣角都没擦破分毫。
阿诺德不知道他们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道若是此刻不让斯卡洛全力抢救方悦，他将终身无法释怀。
毕竟他的腕间带着的是方悦的终端，红白相间的金属环上还刻着方悦龙飞凤舞的名字。
他怎么能释怀。
斯卡洛在心中默数，做完一组按压，俯下身贴上方悦的胸腔，虚弱搏动的心跳声不知是他的幻觉还是奢望，他又抬起方悦的脑袋，少女的嘴角已经被他咬破，血色打破苍白，斯卡洛再次咬上，吹气，少女的胸腔微微起伏。
睁开眼睛！
方悦！
睁开眼睛……你不能死！
突然，少女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抽气声和水声同时响起，方悦侧过身子剧烈地咳嗽着，呕出一口口苦涩的海水。
方悦慢慢睁开的双眸，盛满了痛苦与虚弱，环顾四周，缓缓聚焦。
这里是……控水区……斯卡洛……打败娜塔莉亚了吗？
忽然，一双手握住了她的脸颊将她的头强硬地扳了过来，碧蓝的眸子在一片血色中望向她，方悦心下一惊，脱口而出道：“斯卡洛……你怎么伤成这样啊……”
紫水晶一般的眼眸依然清澈明亮，微微眨动看着他，斯卡洛脑内紧绷的弦一瞬松了下来，双手从她的脸颊滑落垂在身侧，脑袋无力地靠上方悦的肩膀，似是累极了，声音沙哑干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还活着……”
真是太好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悦僵在原地，尴尬地看向一旁的阿诺德和协作队员们，众人脸上的表情和她如出一辙，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气氛一瞬变得有些微妙，方悦思索再三抬手拍了拍斯卡洛的背，小声回道：“托你的福，我现在……嗯……很健康？”
“报告队长，已经抢修完一架深潜舰，鱼雷发射装置已可以使用，现在就可以启航！”
协作队员的汇报声打破了方悦与斯卡洛之间微妙的氛围，斯卡洛站起身，拉起方悦，身姿依旧笔直挺拔，沾满血渍的脸上古井无波，仿佛刚刚那个虚弱的模样只是方悦的幻觉一样。
阿诺德：“全员立刻登舰，准备鱼雷攻击。”
方悦猛然抬头：“队长，你要炸了整个基地吗？”
阿诺德看向方悦点头示意。
方悦眉头紧蹙：“但是周凯还在里面。”
阿诺德立刻抬起终端联系周凯，终端那头寂静无声，没有回应。
方悦也调出了终端，查看周凯的坐标，终端发射器的坐标点一直停留在一处房间，一动不动。
斯卡洛：“你确定他还活着吗？”
斯卡洛的问题压低了方悦的心绪。
周凯被带进基地时已是气息奄奄，她搜刮完敌军终端，也曾犹豫过是否要先去救援周凯。但看着与中控室方向相反的坐标，方悦咬紧牙关最终还是奔向了中控室。现在基地内海水满涨，周凯大概已经……
方悦沉默了。
战场上，每一个决定都对应着无数生死交错的结局，不止她自己……还有战友。
她是不是…
弋㦊
…做错了……
第 27 章
生命的重量无法被衡量, 终局的对错更是无人评判。但难以摆脱的罪孽与愧怍还是爬上了方悦的心头，让她悔恨、煎熬。
忽而，基地的大门传来一声巨响, 不规则的敲打砸击拉响了众人脑海中的警报，阿诺德望着沉寂的终端, 咬牙说道：“立刻登舰, 全速离开，到安全距离发射鱼雷！”
“是！”
全副武装的协作队员们立刻架起身旁的队友, 跌跌撞撞地奔向深潜舰。
驾驶员将速度杆推至最高, 深潜舰迅速向着海平面驶去。鱼雷的杀伤力巨大，他们要立刻离开爆炸范围, 再给予“厄尔庇斯”致命的一击。
紧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低压的空气中, 众人紧盯着鱼雷系统的评测数据，看着它一点点升高, 临界安全线。
“报告队长, 已至安全距离可以发射鱼雷！”
鱼雷作业员立刻汇报, 请求出战。
阿诺德：“好的, 发射！”
鱼雷出仓，向目标飞速而去，带着一串气泡消失在目不可视的黑暗中。
终于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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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悦双眸紧盯着鱼雷系统上的距离测算数据，心脏像被一根细线吊起, 越升越高。
快了……快了……最后两百米……五十米……十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预料中的冲击波并没有到来。技术人员立刻前往鱼雷舱检查剩余鱼雷的情况，面色越来越阴沉。
“队长, 鱼雷头部的引信被破坏了, 无法撞击引爆，只能……”
剩下的话语隐没于沉默, 沉重的空气凝滞在战舰中。
无法撞击引爆，只能手动引爆了。
□□的信号范围有限，一旦进入鱼雷的信号范围内引爆，必然会被爆炸吞没。
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征程。
凝滞的空气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阿诺德便出声打破了沉默：“准备发射随舰艇，我去引爆。”
“队长！信号范围在鱼雷辐射范围之内，您不能去！”
“队长，还是我去吧！我驾驶技术好，让我去吧！”
“队长，我家里就我一个，没有父母和子女，让我去吧！”
“队长！让我去吧！”
“让我去吧！”
阿诺德的话语击破了协作队员们最后的心理防线。
一个个自告奋勇的手臂高举，慷慨悲壮。
阿诺德：“够了！”
阿诺德听着手下协作队员们的话语，眼角温热，嗓音喑哑。
阿诺德：“没有时间再争论了，立刻启动随舰艇，随舰艇出仓后，深潜舰立刻向海面进发，与接应舰汇合，抓紧时间救援伤员，这是命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容置疑的命令让铁血的战士们眼眶通红。
“是！”
时间紧迫，众人立刻就位，检查随舰艇，设置参数。很快，随舰艇准备就绪，阿诺德在众人注目下登上随舰艇，链接终端，确定航向，记下引爆程序的启动密钥，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队伍。
“很抱歉因为立场问题欺瞒你们这么久，现在再说这句话可能已经不合适了，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们，能做你们的队长，我很荣幸。”
细长的随舰艇消失在黑暗中。
驾驶员推下速度杆，与随舰艇背向驶去。
沉寂的深潜舰内终是响起了声声呜咽。
无数浴血奋战的日子里，阿诺德像是一座坚固的堡垒挺立在他们心中，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为他们指明方向。
他是一个很好队长。
忽而，一阵沙沙声传至众人耳中，舰内共享的通讯设备亮起提示灯，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呼叫队长……我是……周凯……”
周凯的声音让随舰艇内的阿诺德心头一震。
阿诺德：“周凯，你现在在哪里，情况怎么样，立刻汇报。”
周凯：“报告队长……我现在在敌军基地里……腹部被刺穿……应该没多少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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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凯的话语为众人暗淡的心绪再添了一笔浓墨。
舰内死寂，无人出声。
周凯有气无力地说着：“刚刚基地突然震动了一下……你们是不是发射鱼雷了……”
周凯带一队在基地外待守，没过多久就遭遇了敌军的袭击，一队深潜舰的舰门被强行打开，失去了控制。冰冷的海水灌注在舰艇内，协作队员身上的机甲瞬间溶解。周凯组织一队全员离开深潜舰后看到敌军朝着装载鱼雷的三队深潜舰前进，立刻带人与对方缠斗起来，保护鱼雷舰，却终是没能阻止敌军破坏鱼雷引信的动作。
周凯:“鱼雷的头部引信被破坏了……你们把秘钥给我……我来引爆……”
周凯被敌军控制时已经意识模糊了，他感觉自己被人拎了起来，晃晃悠悠的海水在胃里翻腾，恍惚间他听到一声呵斥，抬眸看见一个双手被反绑的小男孩躺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看向他们。
周凯从乌迪克激烈的言语间得知这是乌迪克的儿子，为了给妈妈报仇悄悄跟着基地的其他成员来了这里，已经在基地里藏了三天了。
这个意外出现在此的小男孩打了“厄尔庇斯”的成员们一个措手不及。娜塔莉亚临时隔离了一个房间来安置他，以免他被卷入待会的战局。
乌迪克携着周凯在长廊里奔走，不过几息，剧烈的水流就涌进了长廊，娜塔莉亚和乌迪克的嘴角挂上了胜利的微笑。周凯失去了作用被乌迪克附着机甲的手臂贯穿，丢在长廊，他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但他知道刚刚那个小男孩所处的房间必然不会被战事波及。
他在湍急的水流中艰难前行，失去了双腿的下肢使不上力气，周凯抓上门匣时已是力竭，门边的密码锁在他的眼前昏花一片，窒息的痛苦再次淹没了他。
他没有精力再去破解密码锁了。
他已经撑不住了，除非奇迹发生……
忽然整个基地陷入一片黑暗，周凯脸侧的应急灯亮起唤醒了他的意识。
应急系统……手动拉闸！
周凯用尽力气拉开了房门的拉闸，顺着水流闪身进了房间，快速地关上了门，拉断拉闸，在小男孩惊恐的目光中击晕了他，将他放在了悬吊的机械灯上。
奇迹出现了。
阿诺德:“周凯！不要再说话了，在原地等我，我马上过来！”
周凯虚弱地笑了：冥冥之中，上天让他活到现在大概就是为了此刻吧。
周凯气若游丝，却仍旧固执:“队长……告诉我吧……阻止‘厄尔庇斯’逃逸本就是我的责任……”
他没能带好队伍，本就是失责，他想要一个挽救的机会，不要辜负队长交代的任务……
阿诺德：“闭嘴，周凯。”
阿诺德的语气终是带上了哽咽的怒意：“只要我还活着，就轮不到你来承担这份责任……”
嘈杂的噪音吞没了两人的话语，抢修的系统终是不堪重荷，共享通讯火花闪烁，没了声音。
一片静默。
第 28 章
正午的烈日下, 平稳的海面徒然掀起一阵汹涌的浪潮，方悦刚踏上接应舰，一个踉跄抓紧了栏杆, 余光扫过碧蓝的海面，深色的金属仓映入眸中。
方悦：“随舰艇！”
沉默的接应舰上立刻炸开了锅, 数名协作队员立刻调出机甲跳下甲板, 启动快艇向随舰艇冲去。
被冲击波推上海面的随舰艇已经失去了动力，随着浪潮沉浮跌宕。协作队员们带着切割设备破开了变形的舱门, 在舰艇内看到了两个昏迷的身影。
“是周凯！医疗队快！”
“已进入失血性休克状态, 需要立刻输血！”
“还有一个小男孩，被座椅卡住了, 立刻实施救援！”
训练有素的队员们动作迅速, 不过几分钟就将周凯和小男孩从随舰艇中抬了出来，送上了接应舰, 医疗队立刻涌上前来, 将伤患接进急救室实施抢救。
超负荷的使用让机体出现了不可控制的僵硬, 方悦定定地站在甲板上, 置身于救援团队之外，握着栏杆的手下意识地攥紧。
斯卡洛：“你的伤也需要紧急处理一下。”@无限好文，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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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洛注意到方悦的僵硬以为她是痛极，方悦闻声回过头，紫晶瞳中有光闪烁：“他还活着, 斯卡洛”
罪恶的枷锁从心间落下，方悦如蒙大赦，喉头哽咽：“周凯还活着……”
她没有害死他, 真是……太好了……
蔚蓝的眸子颤动了一瞬, 逐渐暗淡下来。斯卡洛平静地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快去医疗室吧, 还能走吗？”
方悦收敛情绪，点了点头，缓慢地移动僵直的双腿：“还可以。”
长时间紧绷的肌肉已经无法自如伸缩了，方悦扶着栏杆挪动步伐，抬头看向斯卡洛，流光溢彩的金发被染成了赤色，在阳光下看得触目惊心：“你看起来更需要去医疗室啊，还走得动吗？”
斯卡洛没有回话，叫来医疗队员将方悦抬上担架后，开始安排后续收尾工作。
方悦一躺下便动不了了，过度紧张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困意总算找到机会，涌上她的大脑，方悦在坠入黑暗前抬眸看向斯卡洛的背影，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破碎的军服下看起来意外的单薄……
……
方悦再次醒来是在熟悉的医疗部，睁开眼睛正好撞上来查房的主治医生，和上次是同一个人。
医生按下呼叫铃喊来护士一起对方悦进行全身检查，确定她恢复状况良好，便撤下了数据监测仪器。
方悦身上的伤主要是从灯塔跳进海里时，受外力冲击产生的。经过医疗仓的治疗，不过三天便可下床行动了，医生字字句句仔细交代着注意事项，方悦还没听完便打断了他的话：“三天前接应舰上的人都怎么样了？”
三天前，方悦躺上担架便失去了意识，她记得接应舰上有许多人负伤，医疗室内人满为患。
医生：“有几个情况比较严重目前还在医疗仓修复，不过全员都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有一个人……”
方悦的脑海里一瞬划过斯卡洛的脸，焦急地追问道：“是不是一个金色头发蓝眼睛的人？他怎么样了？伤得很重吗？”
方悦话语急切，医生赶紧摆了摆手说道：“不是他，我是说一个小男孩，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受惊过度现在出现了应激性失忆的情况，生活常识都还记得，但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不是斯卡洛。
方悦的心缓缓放下，医生又开口说道：“不过你说的这个人我知道他，是他带队回程的。他当时伤得很重，我都想象不到他伤成那样是怎么保持意识清醒的，你们一行人从接应舰上下来时他的伤口只做了简单的包扎，连衣服都没脱，也没来医疗部，说是自己会处理……”
方悦听得心头一紧，眉心紧蹙：“你是说他根本没接受系统的治疗？这太危险了！他现在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医生立刻出声安抚患者的情绪：“别激动别激动，他说有私人医生会为他治疗不需要我们费心，这几天看他状态也还好，恢复得很顺利。”
方悦更加惊讶了：“他没进医疗仓修养吗？你怎么见到他的？”
方悦记得斯卡洛伤得很重，外套下的白衬衫都被染成了暗红色，怎么看都应该在医疗仓里休眠个三五天才能恢复吧，他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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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他每天下午都会来看你啊，不过时间不长，待不到五分钟就走，估计今天下午也会来，具体情况你可以自己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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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悦愣住了，一股莫名的情愫在心间翻涌，她没由来地觉得一阵燥动，心绪杂乱。
大概是易感期要到了吧。
方悦如是地想。
当太阳隐没了最后一丝光芒，方悦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来人动作很轻，像是一阵微风，走进病房，看着病床上双眸紧闭的少女，沉默了一会，说道：“醒了就起来吧。”
方悦睁开眼睛望向斯卡洛，弯起的眸中盛满了狡黠：“你也太敏锐了吧，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熟悉的紫瞳明亮生动，斯卡洛疲惫的心情逐渐轻盈。
在方悦沉睡的三天里，“厄尔庇斯”残党的抓捕工作进入尾声，对基地残骸的分析也有了结果。
从碎裂的肢体中提取到了“厄尔庇斯”主要成员的DNA，主谋已死，陛下的命令已经完成了。
方悦起身坐在床边，双腿在床沿晃荡着：“你们两个真是劳模啊，加班加点地扫尾，也不叫我，让我白白睡了三天啊。”
方悦下午联络了周凯，得知他和斯卡洛都没有选择进入医疗仓治疗，带病上阵，结束了任务。常驻特战队现在只剩下周凯一个人了，他忙任务汇报忙得焦头烂额，已经二十几个小时没合眼了。
斯卡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平静地说到：“你伤的很重，好好休息，收尾工作我们处理就好。”
方悦汗颜，三人中，她的伤最轻，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方悦看着平静无波的蓝眸，心间涌起一股感动：“斯卡洛，你是真的……很关心我啊。”
从到达乌昂星开始任务到如今事情告一段落，不论是在法内的庄园，爆炸四起的商业街还是敌军的总部基地，斯卡洛与她一路同行，一直将她笼罩在庇护下，即便他自己从未承认。
“是的。”
意料之外，这次斯卡洛没有否认方悦的话，定定地看着方悦的眼睛，说道：“方悦，我确实很关心你。”
特战队人手紧缺，斯卡洛忙得脚不沾地却仍旧每天都会来看望方悦，看着她平静熟睡的面容，再迈着虚浮的步伐离去。
斯卡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他只是想看漂亮的紫晶瞳中闪烁生动的光，便一次又一次前往。
他确实很……「关心」她。
下午翻涌不停的思绪又浮现脑海，方悦的脸上有一瞬空白。
同样一句话，从斯卡洛的口中说出便显得格外珍重。方悦感觉一阵热度在胸腔满意，似乎不止感动。
应该还有感激。
方悦如是地想。
斯卡洛：“方悦，我有问题要问你。”
基地中的画面时而闪过眼前，少女望向他的双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斯卡洛问出了心间辗转多时的话语：“在中控室外，你为什么要把终端给我？”
为什么她总能做出这样出乎意料的举动，让他感到陌生，惊讶，心绪不宁。
听到斯卡洛的问题，方悦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不假思索地回到：“因为他们人数太多了，我打不过啊……”
第 29 章
空气一瞬凝滞, 说不上来的情绪冲散了心间繁杂的思绪，斯卡洛顿了片刻，垂下眸子, 失笑：“这样啊。”
疲惫再次笼上碧色的蓝眸，方悦关切地问道：“斯卡洛, 你看起来很累, 要休息……”
方悦话未说完，病房的门被推开, 金属活动的摩擦声在空旷的病房响起。
方悦抬起头, 看见熟悉的身影向他们一瘸一拐地走来，本就粗犷的面孔上又添了一道新疤, 与之前的伤痕交错在太阳穴附近, 让他看起来更凶狠了。
周凯：“你们准备一下，跟我来指挥室吧。”
方悦眉头一簇, 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聚集, 正要开口询问周凯什么事要这么着急, 手腕便被扣住了, 斯卡洛冲她微微摇了摇头，在她的手心写下一个字：稽。
稽查队。
阿诺德在基地中的发言顺着网路传至帝国各处，拨动了皇帝陛下最敏感的神经，帝国一定会对此有所反应。这里有这么多跟随阿诺德多年的战士, 稽查队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呢？
方悦抬起头看向斯卡洛面色严肃，斯卡洛看着方悦，状作平常地说道：“我和周凯已经把任务报告整理了一稿, ‘厄尔庇斯’相关的案件、其主要成员的分工、乱/党被‘击毙’前的活动、炸毁基地的过程, 都已经理清，准备今晚上报, 正好你也醒了，可以核查一遍。”
阿诺德作为真正的厄尔庇斯成员，是帝国的敌人，他必须[被击毙
PanPan
]在帝国军人的枪下才能为他们洗脱怀疑。
周凯听懂了斯卡洛的试探，嗓音低哑地回道：“方悦不用再核查了，‘我’‘最后’整理一下就能上报了，今晚找你们有别的事，直接过来吧。”
这枚不存在的子弹是由[最后]离开的[周凯]射出，他们要保持口径一致，以免露出破绽。
方悦听着两人的对话，心绪低沉，却也还是故作轻松地开口：“我在‘控水区’搜刮机甲扭转战局的内容还没加进报告呢，功绩评判有失偏颇啊。”
阿诺德至少要在[控水区]被击毙，不能暴露他也上了深潜舰的事，不然全员都会背上包庇叛/党的罪名。
周凯抿紧了双唇，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及时出现在中控室救援队伍的行为斯卡洛在报告中已经提过了，不需要赘述了，走吧。”
方悦点点头，下了床，好似对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毫无察觉一般，步伐轻快地跟在周凯身后。斯卡洛看了一眼方悦的背影，神色复杂，起身跟上。
他们已经统一了应对话术，必须要把这个信息传递给协作队，深潜舰上有十几人目睹了阿诺德登舰，绝不能让他们说出真实情况，不然他们必死无疑。
会议室内，协作队的成员沉默地坐着，周凯带着方悦和斯卡洛推开门，斯卡洛便察觉到墙角摄像头的角度追随着他们迈进门的步伐转了过来。
稽查队已经在监视他们了。
战后幸存的协作队只剩数十人，除去重伤未醒的队员，现下会议室内零零散散地坐了二十多人，众人表情凝重，对将要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预料。
稽查队一旦出动，必不会善罢甘休。
更何况，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然构成了不可饶恕的罪名，事实真相落定，他们不可能逃脱稽查队的审讯，他们再也走不出指挥中心了。
周凯看着会议室里的队员们，心情沉重。
阿诺德的面容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永远无法忘却在自己意识将要消散之时，那艘撞破了钢板的随舰艇和从舰艇上下来的阿诺德。
他说：“周凯，振作一点。”
他说：“周凯，撑住。”
他说：“周凯，对不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说：“之后就交给你了。”
复杂的心绪在心中冲撞，撞得周凯心口生疼。
对不起，队长，到头来我还是保护不了任何人。
忽而，少女的声音打破了低沉的气压：“周凯，我觉得你上交报告之前还是需要让大家都核查一遍，协作队为胜利贡献了许多，甚至有很多人至今重伤未醒，不经过他们的确认说不定会漏掉谁的功劳。”
方悦回过头来看着协作队的队员们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场战斗很不容易，前有狼后有虎，这些功勋都是用命换来的，正好大家都在这，我们把事情说清楚……”
周凯眉峰一动，立刻接上方悦的话，“不耐烦”地说道：“怎么这么计较，不就是一场战斗吗？还在上学的小孩就是麻烦，什么事都要分得清清楚楚，这是战场不是学校，哪有那么多有的没的。”
方悦眉头一挑，双手抱胸，不满地说道：“你是不在意，击毙叛/党，炸毁基地，所有功劳都给你一个人占去了。你要是真不在意，当时在控水区，我准备击毙叛/党时怎么非要抢先我一步呢？”
协作队队员们听着两人的对话，瞳孔微缩。
击毙叛/党……
控水区……
周凯：“够了，方悦，注意你的态度。”
少女不再说话，沉默地坐了下来，脸上依旧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
周凯余光瞟了一眼直直对着他们的监控摄像头，心脏跳得飞快：敢在稽查队的眼皮子底下胡闹，方悦的胆子是真的大。
斯卡洛终端微震，却没有心思去查看通讯，视线落在方悦的身上移不开，少女将胡搅蛮缠的人设演得淋漓尽致，正不住地碎碎念着自己的功劳，时不时白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周凯，像是真的在生气一样。
看着少女生动的表情，斯卡洛忽而觉得之前对于方悦的认知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不是一只柔弱无害的小白兔，她分明是一只无所畏惧的狐狸啊。
静默的空气未持续片刻，便被一阵机械音打破，通讯器开启的电流声在空旷的会议室响起：
编号：Em91072445，方悦，请到一号审讯室待审。
少女的脸上出现恰到好处的“惊讶”，“迷茫”地看了周凯一眼，又像是想通了什么，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会议室。
指挥中心一共有二十五层楼，会议室位于顶端，审讯室位于地下三层，方悦坐上电梯，在监控下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嘴里依旧在小声地念着周凯公报私仇、假公济私云云。在监控无法拍到的角落，清澈的紫眸里是一片沉郁：
稽查队的人见过多少负隅顽抗的叛/党份子，不会因为她这一闹就掉以轻心，恰恰相反，这必然会让她成为稽查队的首要怀疑对象，对于她的审讯不会简单。但她必须这么做，必须在所有人被分开审讯之前将信息传递给大家，这是唯一能让众人保全性命的机会，即便希望再怎么渺茫，她也一定要试一次。
——
会议室中，沉默的压抑依旧在蔓延，方悦已经离开一个小时了，稽查部依旧没有发布下一个指示。
稽查部直属于皇室，对陛下负责，任何军团、部门必须无条件地配合稽查队的工作，传言有队伍在稽查队接受审讯，整整一年都没能迈出审讯室。
周凯握紧了双手抵在下颚，看着协作队员们，忽而体会到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阿诺德身上到底背负着多么沉重的担子。
突然，会议室中央的全息投影亮起，光影立刻充斥房间，勾勒出一个单薄的身形，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全息传声器中响起。
周凯注意到一旁的斯卡洛身型一震，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
全息投影中，第一审讯室内光线昏暗，少女的身上满是淋漓，一个身穿督察队服的人拉起她的头发，在她的面前播放了一段视频：
水波荡漾的画面间，赤手空拳的帝国军人们正在和身穿机甲的“厄尔庇斯”成员缠斗，忽而一阵火花闪烁，画面陷入一片黑暗，不过多时，应急灯光又照亮画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一个身穿黑青色轻甲的人将终端扣上了另一个人的手腕。
而那个人正是帝国的叛徒，阿诺德。
周凯瞳孔骤缩：袖珍摄像头！
当初阿诺德带进基地的袖珍摄像头在混战中早就被冲的不知去向，却恰好拍下了方悦救援阿诺德的画面。
督察队员：“方悦，你最好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
法斯星。
恢宏的庄园内，一个黑发青年躺在床上，单薄的被单盖在他的身上，遮住了青青紫紫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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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目无神望着床顶看厌了的雕花，一动不动地躺着，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器物。
“今天我看到一个有趣的视频。”
另一个靠坐在床上的男人，深吸了一口烟，满是玩味地开口。
黑发男子不为所动，依旧望着床顶雕刻的蝴蝶、飞鸟，连呼吸都放缓了些许。
男人好似已经习惯了黑发男子的冷淡，慢悠悠地抬起终端，点开视频，耐着性子引诱着：“里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几年不见已经出落得这么漂亮了啊，我算算啊，她今年应该18岁了吧。”
忽而，黑发青年猛然转过头来，棕色的眼瞳里是狠厉的光。男人最爱看青年困兽般的表情，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将终端对准青年，看着他脸上流露出百感交集的悲怆。
少女矫
殪崋
健的动作和坚毅的眼神印在沧桑的棕瞳中，氤氲一片。
男人：“她现在因为这段视频陷入了点麻烦，不过问题不大我可以帮她。”
逐渐收网，男人的手抚上了青年的背：“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方俞。”
第 30 章
周凯小声地跟斯卡洛说着：“斯卡洛, 你冷静一点。”
自从看到投影中伤痕累累的方悦，斯卡洛的状态就不对劲起来。
斯卡洛没有回应周凯的话，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但却突兀地站起身，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任通讯器反复警告让他回到会议室也充耳不闻。
周凯追到了会议室门口, 便被通讯器警告，不得已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脑海中纷乱复杂。
这是稽查队惯用的手段, 先用残酷的手段杀鸡儆猴在众人心中印上恐惧的底色，再逐个击破粉碎他们的心理防线, 让他们认下准备好的罪名。斯卡洛不应该不知道他们的套路, 怎么会这么轻易中招？
斯卡洛面色严肃地行走在廊间，心里不禁涌现最坏的设想。
方悦是什么身份稽查队不可能不知道, 她能在第四军校就学就说明了她背后的势力非凡, 他们连方悦都敢开刀那就是铁了心要将罪名按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身上。
他们不是来查明真相的, 他们是来拿人的。
通讯装置内不停重复的警告声在他迈出电梯的那一刻停止了, 电梯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修剪精致的红色络腮胡上还有须后水的味道。男人手上夹着一只雪茄，看到斯卡洛向他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我记得你不爱搞特殊化的啊，小弗洛里欧。”
斯卡洛恭敬地向他敬礼：“安德烈少将。”
安德烈是弗洛里欧家族的世交, 当前负责稽查部的工作，可直接与皇帝陛下汇报。
斯卡洛没想到这次安德烈会亲自带兵前来，认真地说道：“少将, 这次的叛/党是单兵作战, 在他身份暴露后，周凯立刻击毙了他。审讯室里的那个女孩也是第四军校的学生, 在此之前完全没接触过叛/党，在叛/党游说时她在控水区与敌军作战争夺可用机甲，没有听到叛/党的发言不知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才施以援手，她不是叛/党的同伙。”
斯卡洛谨慎地观察着安德烈的神色，在心间迅速勾勒起真假参半的谎言，却见安德烈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笑着搭上他的肩：“哎呀，小弗洛里欧，这些都不重要，我来之前，你父亲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不要给你留下污点，放心吧，这次稽查队不会给任何人定罪的。”
安德烈看着斯卡洛严肃的表情，随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人的心性还是单纯的，会对是非对错执着，却常常忽略实现目的手段不止一条。
斯卡洛抿紧了嘴唇，潜在的危机竟以如此出乎意料的方式解除了，他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压抑的情绪沉在心头，愈发浓重。
因为不能给弗洛里欧留下污点，对整场任务一无所知的父亲便和安德烈少将达成了约定……
那若是这里真的有叛/党呢？
一向铁腕作风的安德烈会饶过他们吗？
不会。
一如三年前，他作为总指挥带兵进驻乌昂星清剿厄尔庇斯一样。
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员。
安德烈抬手抽了一口雪茄，继续说道：“你知道的，现在前线战事严峻，乱/党们蠢蠢欲动，想要借势闹事，陛下近来对这些事十分烦躁，乌昂星的叛/党这次做了这么个大动作，我肯定要来走一圈的，给陛下个心安嘛。”
安德烈本没打算审讯乌昂星上的人，原想随便给他们扣个罪名将他们全部杀了就行了，只要不放过一个叛/党，他便是恪尽职守的稽查部长，没有辜负陛下的信任。
至于这其中牺牲了多少平民，是否有无辜的冤魂，他并不关心。
反正死人的对错全由他说了算。
一如他三年前所作一般。
安德烈：“这些事我会安排好的，你就安安静静在这待着就好。”
老弗洛里欧的独子在这支队伍中，着实打乱了他的计划，不过这也无伤大雅，不过是明面上将此事揭过再暗地里将这些队员调拨分散，待风波过去后再悄无声息地做掉，虽是费了番周折，但毕竟是弗洛里欧公爵，他愿意卖他这个面子。
斯卡洛：“那里面那个女孩呢？既然确定不会定罪，为什么还要刑讯她？”
结局已定，真相变成了最不重要的一环，那为何还要对方悦严刑逼供？甚至要冒着与艾伯特侯爵结仇的风险？还是说……
安德烈突然笑了起来，点了点雪茄，玩味地看向了审讯室的方向：“她比较特别，今天早上我的一个老朋友嘱咐我特别‘关照’她一下……”
安德烈的话让斯卡洛心下一沉：
能让安德烈放心地对艾伯特家的alpha动手，除了艾伯特侯爵本人还能有谁。
安德烈轻松地说着：“我当然不能怠慢了老朋友的嘱托啊。”
安德烈与艾伯特侯爵素来交好，方悦对于艾伯特来说是什么角色安德烈可是一清二楚。他轻蔑地冷哼了一声，对于这些贪图权势、妄想通过攀上贵族来改变自己命运的无耻平民嗤之以鼻。
更可气的是这些贪婪的平民竟然只顾享受不属于他们的优待，全然没有感恩戴德的心，连一向好脾气的艾伯特都对此表达了不满，安德烈不介意替好友教训一下这些不知好歹的平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终端适时响起，安德烈看了一眼终端，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无奈地叹了一声，将终端展示给斯卡洛，斯卡洛瞥见了通讯末端带着头衔的署名：
劳你费心了，简单逗逗就够了。
——艾伯特侯爵
安德烈：“得了，侯爵又发话了，不能逗得太狠，正好你来了，带她出去吧。”
安德烈说罢向刑讯室走去，斯卡洛眸色阴沉，身侧的拳头紧握，但终是什么也没有说，迈开沉重的脚步，跟上了安德烈的步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方悦再次睁开眼睛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她的大脑还未从睡梦中苏醒，下意识地想着最近睡觉的时间可真长。
斯卡洛：“醒了。”
冷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方悦转过头看到斯卡洛一瞬分不清脑海中审讯室的经历是梦境还是现实。
方悦茫然地问道：“我睡了多久？”
斯卡洛看了一眼天色：“将近五个小时。”
方悦撑起身，四肢传来的疼痛加速了记忆的回笼，稽查队员连续不断的质问在耳边回荡，方悦立刻看向斯卡洛，紧张地打量他：“他们审讯你了吗？有没有对你上刑？你身上有没有伤？伤的重不重？要不要紧？”
少女关切的话语让斯卡洛的心绪更加低沉。
斯卡洛：“没有，稽查队并没有审讯我。”
少女听后松了口气：也是，他可是弗洛里欧家的独子，稽查队对他客气点也是应该的。
方悦继续问道：“那周凯他们呢？稽查队还在审讯他们吗？”
她能从审讯室活着离开大概是已经洗脱了嫌疑，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了，已经通过了审查还是正在审讯中。
斯卡洛：“周凯他们被分别安排进不同的审讯室进行谈话了，已经有一半的人出来了，剩下一半也很快会被放出来。”
斯卡洛语调低沉，似乎并不因为全员即将脱险而感到开心。
斯卡洛沉声说道：“这次不会有人被定罪的。”
听着斯卡洛确定的语气，方悦心下了然，没再多问缘由，沉默着低下了头。
这次不会有人被定罪，这是早就被决定好的结局。
蜉蝣不可撼树，他们如临大敌、铤而走险的挣扎在上位者看来不过是一场闹剧，他们的行为、话语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上位者们怎么想，怎么安排，怎么打算，上位者们在所谓的真相上留下龙飞凤舞的笔墨，对于这最后的结果，作为普通战士的他们只有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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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是一个好的结果。
沉默在房间内蔓延开，斯卡洛看着少女低垂的侧脸，心间传来轻微的拉扯感，让他陌生
PanPan。
方悦：“斯卡洛。”
忽而，少女开口打破了沉默：“我想回学校了。”
方悦话题转变地如此之快让斯卡洛有些意外，她抬起头看着他，漂亮的紫瞳依旧清澈明亮，好似并没有被潜藏在安稳表象下的不公与残忍伤害，又或许……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伤害。
见斯卡洛没说话，方悦轻蹙起眉头，询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我必须尽快回去。”
斯卡洛：“为什么？”
距离原定任务结束的最后期限——国庆日，还有五天，方悦为何如此焦急地想要回去？
是害怕吗？
害怕夜长梦多？害怕局势突变？害怕战争的伤痛与严厉的审讯？
方悦认真地看着斯卡洛，言语间带上了急切：“我的花要枯萎了。”
第 31 章
短短三天的审讯已经让乌昂星的协作队员们身心憔悴了, 周凯上午送走了稽查队的人员，看着稽查队专舰在空中留下的云轨，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总算结束了。
上午稽查队前脚刚走, 下午方悦和斯卡洛的回校申请就批下来了，方悦归心似箭, 立刻收拾起她为数不多的行李, 同周凯告别，斯卡洛也将与她一同出发, 返回法斯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凯作为特战队的临时队长也收到了人员变动的调令, 亲自开车送他们去了停舰厅。
三人一路沉默着走到了等候大厅门前，准备告别之时方悦抬手向周凯敬了个军礼, 恍然间, 周凯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方悦和斯卡洛的场景。
也是在这个停舰厅。
他和露丝前来接应新人队员，远远看见人群中一个娇小的少女跟在高挑的青年身后向他们走来, 罕见的紫瞳望向他们弯了弯, 抬手敬了个军礼后跟着他们踏上了回指挥中心的车。露丝一边开车一边同他们交换姓名, 自己坐在副驾驶介绍着队伍的情况：算上你们, 特战组一共有七名队员……
在那之后……在那之后便是天翻地覆风云巨变。
爆炸、潜伏、卧底、激战，敌我难辨、真相难言。在一片物是人非的画面中，面前的少女与十天前的新人队员重合，她站在起点也站在终点, 眸光清澈，神色温和，一如初见。
周凯：“不待到国庆日再走吗？后面几天应该没什么事情了, 可以带你们在乌昂星逛逛。”
方悦看着周凯眼下的乌青, 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这么客气，好好休息休息吧。”
今天是他们来乌昂星的第十天, 这十天内发生了太多事，让周凯来不及消化，便背负起沉重的责任，他的眼角眉梢积满了化不开的浓愁，好像一下老了十岁。
他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斯卡洛：“国庆日的安全保障工作已经安排好了吗？”
周凯点点头：“是的，上面调配了新的队伍来支援，我们暂时没有任务，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新派来的队伍从人员配置到队伍结构都是宪兵团等级，看样子上面是想打发了他们这群残兵散将，直接让新的宪兵团进驻乌昂星。
他确实可以好好休息了。
忽而，一阵脚步声传来，周凯立刻警惕地转过头，看到远处跑来一个瘦弱的身影，黑发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水雾朦胧的绿眸。
是克莱因。
周凯奇怪地看了方悦一眼，小声地问道：“他怎么会过来？”
他记得方悦说她不喜欢Omega啊，怎么这个时候要把这个omega叫来，是改了主意准备带他走了吗？
方悦自然地回了句：“他说要来送行，我就答应了。”
在去商业街前，方悦与克莱因交换了通讯，方便联络。中央大厦一别，两人便再没见过面，这几天克莱因给方悦发了许多信息关切地询问她的情况，方悦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回复了他的讯息，告知了自己明天就要回程的消息。
离别的讯息来的太突然了，像一个惊天噩耗，没有让克莱因有丝毫的心理准备。克莱因盯着信息眼眶通红，大脑还未反应过来，就拨出了方悦的通讯。他在等待通讯接通的过程中把自己的口腔咬出了一片铁锈味，心里百转千回有太多想说的话，但真等方悦接起通讯时，他却只是嗓音颤抖地说了一句话：
恭喜您顺利完成任务，方悦长官，我明天能来给您送行吗？
少年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停在三人面前，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和众人打了个招呼：“长……长官们好。”
周凯应了声，挑眉看向方悦。方悦面色如常，友好地说着：“你好克莱因，谢谢你来为我们送行。”
斯卡洛看着两人的互动，移开了视线，忽而一瞬觉得方悦的笑容有些刺眼。
克莱因喘息着摇了摇头，看向方悦的绿眸中有千言万语，在氤氲的光色下翻滚涌动。
剧烈的运动让少年面色苍白，他的呼吸还未喘匀，在急促的呼吸间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无措地移开视线，小声地说了句什么。
细如蚊呐的话语被淹没在呼啸的秋风中，方悦没听清克莱因的话，耐心地问道：“你说什么？”
听着方悦的声音，克莱因更加紧张了，他交错地握着双手，指尖攥得青白，再次张开了口，却还是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深秋的风已经带上凌冽的寒意，众人沉默地站在等候大厅前，等待着少年的话语。谁都没有催促他，没有压缩他一分一秒的勇气。
毕竟方悦这一去大概就是永别了，克莱因对方悦的心意众人心知肚明，他想说什么都情有可原，既然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就让他说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克莱因的呼吸渐渐平稳，飘忽不定的视线也低垂了下来。
方悦长官启程的时间快到了，他不能再等了，他有话要告诉方悦长官，他一定要说出来。
克莱因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猛然抬起头，看向方悦的眼睛。
寒风中的少年嘴唇青紫，瑟瑟发抖，眼神却格外坚毅：
“方悦长官……谢谢您。”
“谢谢您救了我，让我能亲眼见证那个组织的毁灭。”
克莱因的人生本应结束在九天前的那个残忍的夜晚，带着无尽的恐惧与苦涩的绝望。但方悦改变了一切，她像一举火把，出现在克莱因黑暗荒芜的生命中，点燃了他枯草丛生的心脏，从此他的世界出现了滚烫跳动的火光。
“谢谢您救了我，让我有机会活下来，以人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
方悦将他从愧疚的泪水中捞起，跟他说，他不是一个低贱的omega，他是一个人。
“谢谢您救了我……真的谢谢您……”
她告诉他要好好活着，告诉他即便是omega也从未生来卑贱，也有权力昂首挺胸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会好好活下去……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她彻底改变了他的生命轨迹，让他无望的生命再次燃起了希望。
他想要好好活着。
活成方悦口中的那样。
他憧憬方悦，他将成为克莱因。
少年说完了心中汹涌澎湃的情绪，渐渐安静下来，像是还不习惯直视对方眼睛说话，有些无措地眨了眨：“我……我说完了，方悦长官，抱歉耽误了您这么多时间，感谢您愿意听我说这些，真的非常感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感谢您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三生有幸。
“祝您今后生活平安顺遂，幸福快乐，我会永远为您祈福的。”
少年献
銥誮
上衷心的祝愿结束了他的告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告别了方悦。
也告别了这段兵荒马乱不能自已，告别了这段一往情深刻骨铭心。
但与方悦有关的回忆将永远留在他的心中，他永生都能从这段回忆中汲取力量与慰藉。
克莱因的话语出乎斯卡洛的意料，他回过头来打量起少年，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和初见时那个唯唯诺诺说话不敢直视对方眼睛的少年不一样了，他的脊背虽不挺拔但不再佝偻，他的眼角还有些紧绷却再没愁楚。
他好像突然站了起来，以他纤细的双腿支撑起生命的重量，在天地间笔直地站立着。
斯卡洛的脑海中浮现出十天前会议室内方悦义正言辞的话语：
“队长，让一个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普通人参与这场任务太过危险了，不如让我来吧。”
她救了他。
她拯救了这条脆弱的生命也挽救了这个坚韧的灵魂。
第 32 章
雷欧娜正在私人模拟器内进行重型机甲操作训练, 忽而听到宿舍门上的智能锁响起了清脆的“滴”声，一阵风越过她身边向阳台奔去。
“千万别枯，千万别枯, 千万别枯……”
方悦随手将行李扔到地上，碎碎念着捧起了窗台上的盆盆罐罐, 五颜六色的花朵娇嫩欲滴, 饱满莹润地盛开着，接受方悦的检阅。
它们看起来健康又美丽, 一点也不像十几天没人照料的样子。
方悦眨了眨眼, 回过头看向雷欧娜，雷欧娜取下模拟眼镜, 自然地说道：“我三天前给它们浇过一次水, 看你养了六年了，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方悦弯起了眸子, 露出甜美的笑容, 对雷欧娜的举手之劳表达了衷心的感谢：“太感谢你了, 雷欧娜, 你真是它们的再生父母，为了表达我最真挚的谢意，我将为你作一首诗，歌颂你的伟大。”
方悦清了清嗓子, 朗诵道：“哦，我亲爱的雷欧娜，你仁慈宽厚, 细致入微, 有天使般慈善的美德，令我感激涕零……”
雷欧娜早已习惯了方悦的夸张, 笑着摇了摇头，摆摆手：“打住打住，饶了我吧，方悦，不要恩将仇报。”
方悦酷爱写诗，生活中发生丁点大的小事都要创作一番记录在案，雷欧娜与她相处六年了，看她在终端写下数百首诗歌，但作诗的水平依旧毫无长进，除了夸张的形容就是直白的情绪，她的诗歌就像她的文学素养一样，停留在低年级孩童的水平。
看来，兴趣，这一世界上最好的老师也有令它无可奈何的学生呀。
方悦笑着吐了吐舌头耸耸肩，放下了花盆，转身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她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手提箱，里面除了几件衣物日用品再无其他。
雷欧娜看着方悦忙碌的背影，悠哉地说道：“没想到你不光完成了任务还提前回来了，方悦，你还挺厉害的啊。”
方悦乐呵呵地笑着回应：“都是多亏了斯卡洛，我都是跟在他身后堪堪保命，终于苟到任务结束返程的日子，我可再也不想做什么五星任务了，真是太可怕了。”
雷欧娜双手抱胸靠在一旁问道，看似随意地问道：“多可怕？敌人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有超能力？是能在水下破坏中控系统还是能数秒内救援十名战友？”
方悦正在整理衣物的手一抖，尴尬地僵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回答。
雷欧娜就差报她的编号了，意图再明了不过，她已经知道基地中发生的事，发现了方悦的异常，要当面与她对质。
自从方悦去乌昂星执行五星任务后，雷欧娜就一直在关注乌昂星的动态，她浏览了每一场爆炸案的遇难名单，好在没在其中看见熟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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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五天前的那条直播视频却让她的心跌落谷底。
视频里有许多穿着帝国军服的军人还有穿着深蓝机甲的人，他们举枪对峙，气氛剑拔弩张，画面里有一名戴眼镜的女人在和镜头后的男人平静地交谈着，言语间的信息确是令人震惊的内容。
这是特战队和恐怖组织的对质，镜头后的男人应该就是方悦此次任务的上级领导，这个基地一样的场所很可能是敌方的大本营，现下局势十分危险。
雷欧娜放缓了呼吸，紧盯着屏幕，仔细扫过画面里的每一个人，在陌生的面孔中她看到了斯卡洛，但始终没看到方悦的身影。她安慰自己想着：方悦很可能没跟随大部队行动，她这么一个“美丽废物”在战场上不光派不上用场还会拖后腿，特战队的其他人不了解她，斯卡洛还能不知道这位吊车尾的“光辉事迹”吗，这么重要的场面，他们肯定没带她过来。
然而后续的发展远远超过了雷欧娜的预料，镜头后的男人走到了画面中，做出了大逆不道的发言，他刚说到“我们追求的是平等与自由，和平与希望”，一直作壁上观等着看恐怖组织首领被公开处决的政/府终于动手切断了画面，雷欧娜看着恢复默认界面的终端，心脏高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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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任务到底是怎么回事，特战队里有敌人有叛党，还在这样的场合下拉锯，方悦她真的还活着吗？在这样复杂危险的环境中，她真的能从这两个人手上活下来吗？
雷欧娜坐不住了，她没想到自己会对方悦死亡的可能产生这么大的反应，她思虑再三，拨通了家里的通讯，几经辗转看到了视频的后半段，原想试着在其中找出方悦的身影证实她当下还活着，没想到她不光活着，还活成了视频的主角。
雷欧娜看着面前这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幽幽开口：“六年了，方悦，我们一起生活六年了，我可从未见你有过这样精彩的表现啊，你还真是懂得如何创造惊喜啊。”
雷欧娜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方悦无措地交握着双手，大脑转得飞快想找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借口，思绪却绕成一团乱麻，理不出一丝头绪。
方悦：“雷欧娜，我……”
忽而方悦的终端震了一下，方悦垂眸看到终端上显示着斯卡洛的名字，如蒙大赦，立刻起身，陪着笑脸说道：“实在抱歉雷欧娜，我和斯卡洛还有约，这件事等我回来再聊吧，我去去就回啊。”
两人回到学校后，斯卡洛曾询问方悦晚上是否有空，方悦一心记挂着阳台上的花花草草，随口应道有空，斯卡洛也没多说什么两人就分别了。
没想到他此时发来了邀约信息，正好将方悦从雷欧娜步步紧逼的质问中解救了出来。
她需要时间想一想如何与雷欧娜解释，才能合理又不牵强。
或者……她需要时间来把这个问题圆滑地抛开。
方悦正要离开，左腕处传来一阵力道，雷欧娜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笑意盈盈：“你们要去做什么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你可以介绍我和斯卡洛认识，也有利于人脉结构的稳定搭建。”
雷欧娜认识方悦这么久了，太了解方悦遇事就逃的性格了，一旦这次放过她，她下次又会扯出各种而样的理由拒绝谈话，她一定要抓住她，她必须要知道她的答案。
她那样担心她，为她提心吊胆坐立难安，她却将如此重要的事瞒了她这么久，若非她看过视频，她还准备一直欺瞒下去。
到底为什么？
雷欧娜不等方悦回话，拉着她的手腕走出了宿舍：“愣着干什么？走啊，耽误殿下时间那就是罪不可赦了啊。”
方悦步伐沉重地跟在雷欧娜身后，亦步亦趋地挪动步子，小声地说着：“雷欧娜，这件事情我晚上再跟你解释吧，我不会逃跑的，真的……”
但雷欧娜没有像往常一样顺着方悦，对方悦的哀求充耳不闻，径直走向通讯里说的约定地点。
“那不是雷欧娜和方悦吗？她俩怎么了？”
“小跟班惹怒主人了呗。”
“哈哈你别说还真像，能混成这样
殪崋
，真是废物啊。”
“啧啧啧，一个alpha竟然低声下气地跟在别的alpha身后，她直接去雷欧娜家当佣人算了，还上什么军校啊。”
雷欧娜听着众人的议论，余光瞥向唯唯诺诺的方悦，心间越发不是滋味儿。
她已经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六年了。
背着“残次品”、“吊车尾”、“废物”的称号，沉默着，忍耐着，承受恶毒的非议与轻蔑的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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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不该承受这些。
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第 33 章
两人行至约定地点, 斯卡洛已经等待在此。
雷欧娜自然地向斯卡洛弯腰行礼，说道：“殿下您好，我叫雷欧娜, 是奥尔莱特家族的次子，不请自来真的很抱歉, 是否打扰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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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alpha相约见面除了短暂地洽谈任务、训练、课业, 就是谈一些利益互惠、家族往来，再不然就是交流荷尔蒙躁动下的个人“喜好”。方悦和斯卡洛不过认识了十多天, 关系远好不到谈论后两类话题, 最多围绕实训汇报交流二三，雷欧娜并不觉得他们的谈话会涉及什么私密话题。
斯卡洛看了一眼雷欧娜点头示意。他知道雷欧娜, 奥尔莱特伯爵家的alpha, 两人在许多贵族晚宴上打过照面，但从没正式认识交谈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斯卡洛：“不会, 我只是有些事需要和方悦确认罢了。”
斯卡洛不多说, 带着两人行至教学楼内, 方悦心里涌起一阵不妙的预感, 还没等她想好开脱的借口，斯卡洛便用终端刷开了训练室的门，灯光亮起，训练台上的全息装置启动, 进入参数设置阶段。
这是近战搏斗和轻甲作战训练的场所，也是年度评分测验的考场。
斯卡洛看着方悦，平静地说道：“你本年度近战和机甲操作的评分都是F, 我觉得这个评分有失偏颇, 你应该刷新一下你的测试结果。”
斯卡洛看了一眼方悦欲哭无泪的双眸，走上训练台设置好了参数, 选择了近身格斗的模拟测练。
方悦看到斯卡洛直接在模拟系统中输入了B级对战参数，脑海里警铃大作，下意识退了半步，肩上却突然传来了温热的重量。
雷欧娜一手搭上了方悦的肩膀，在她耳边幽幽地说着：“我也觉得评测结果不妥，快去试试吧。”
雷欧娜还记得方悦去执行实训任务前刚交完一份检讨，起因是在E级近身格斗模拟赛的训练台上坚持不到半分钟就认输了，把埃维亚导师气得不轻。埃维亚导师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方悦也能踏上B级对战模拟台吧。
方悦在斯卡洛和雷欧娜的注视下，尴尬地扯起嘴角，苦笑着说道：“人在遇到危险时总会爆发出超常的能力，那只是意外，现在我真的不行的……”
斯卡洛：“没关系，你自由发挥，能做到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雷欧娜也点头附和道：“反正不会真的受伤，你先测再说。”
参训者进入训练台需要连接终端，在对战过程中受到的伤害只会刺激神经产生痛觉不会留下真实的伤痕足以保证参训者的安全。
方悦见挣扎无果，无奈地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上训练台，连上自己的终端。
测练开始的提示音响起，全息台上立刻勾勒出一个健硕的人影，朝着方悦迅速攻来。方悦屏住呼吸，蹲下抱头，熟悉的求饶声立刻响起：“痛痛痛痛痛！我真的不行！打不过的！我认输！我认输！”
雷欧娜看着方悦明摆着的敷衍，心里涌起一阵无法言喻的失望。
方悦在用行动拒绝对话。
这令人费解的行为背后的原因和真相，方悦不愿意告诉她。
斯卡洛很快终止了训练台的程序，看了一眼方悦湿漉漉的眼睛，转过头来跟雷欧娜说道：“战场上形势特殊，很难复刻，她刚结束任务还在修养恢复阶段，无法参与测练也是正常的。”
雷欧娜面色阴沉地应了声，向斯卡洛和方悦道了别，转身离去。
她与方悦朝夕相处了六年，方悦在她面前永远那样温顺又听话，雷欧娜原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如今却发现，方悦不止对她有所隐瞒还有这样固执的一面……
原来她并不了解她。
方悦看到雷欧娜离去的背影心下一凉，迈下训练台就想去追她，刚走两步就顿住了脚步，心绪杂乱，无奈地垂下了头。
雷欧娜是这个学院里唯一一个没有嘲讽、伤害过她的人。她温和泰然，从未因为她糟糕的成绩而轻视她。她是方悦在这个荒唐世界中的避风港，让她在无尽的恶意中得以喘息。
方悦默默在心里将雷欧娜当成自己最珍视的朋友，她绝没想过要伤害她，但……有些事情，即便是对雷欧娜，方悦也无法开口。
斯卡洛看着方悦暗淡的双眸，下意识地抬手想抚摸她的头发，在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走吧。”
方悦收回思绪抬起头看向斯卡洛，心里忐忑不安：斯卡洛与她一同出生入死了这么多次，她的身手如何他是知道的，她这样明目张胆的对斯卡洛撒谎，他会生气的吧……
方悦小心翼翼地开口：“抱歉，斯卡洛，我……”
斯卡洛：“不用抱歉。”
斯卡洛看着方悦的紫眸，失落与低沉掩盖了原本明亮的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斯卡洛认真地说道：“方悦，你不用对我说抱歉。”
在去敌军基地之前，斯卡洛一直没见过方悦正面对敌，就连在中心大厦方悦也只是配合他打游击战。方悦能在这一场场险象环生的战斗中幸存，斯卡洛还能用投机和气运来解释。
但在基地中，他亲眼目睹方悦在身上多处骨折重伤的情况下还能突袭露丝，孤身解决敌方士兵，夺下终端救援队伍，甚至在他被敌人纠缠之时迅速出手解决五个身穿机甲的敌人协助他撤退。
他心中的怀疑终于被坐实。
方悦根本不像她成绩单上表现得那样废物，也没有传言中的那样软弱。她聪明、果断、身手敏捷、单兵作战能力超群，她是一个天生的战士。
她在法内死后，自身陷于危机之际还能冷静布局，反将一军，将卧底逼出，让露丝的阴谋无地遁形，连自己和阿诺德都被她设计在内没有起疑。
她在稽查队面前表现出滴水不露的演技，天衣无缝的谎言与虚实难辨的软弱信手拈来。她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充分利用自己外貌的特点，以柔弱无害的形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将真实的自己包裹在层层伪装之下，展现的永远是她想要别人认为的样子。
但抛开这一切伪装，真实的方悦到底是什么样？
自从踏上返程的星舰，这个问题就一直在斯卡洛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斯卡洛仔细回忆起自己与方悦相处的画面，少女多数时候都是讨好地笑着，现在想来，这看似低声下气的笑容背后皆是游刃有余的伪装。
她有展现过真实的情感吗？
有，
在她说起“应该感到羞耻的是那些将人羞辱为物品的败类。”时，她的恨意是真实的。
还有，
在去基地前两人坐在车内对质时，她的愤怒、偏执与绝望是真实的。
但这些瞬间展露出的仅仅只是真正的“方悦”的冰山一角，斯卡洛克制不住地想要探寻更多，却遭遇了方悦强硬的拒绝。
她不愿告诉他她为何要掩藏锋芒，也不愿告诉他真正的方悦到底是什么样。
斯卡洛：“每个人都有不想与人言说的秘密，这很正常。”
他想了解方悦但不想逼迫她，他不想看到漂亮的紫瞳失去光亮。
她有她的不可言说，他也一样。
斯卡洛：“等你哪天愿意和我说了，再说吧
弋㦊。”
方悦看着斯卡洛碧蓝的眼睛，忽而想起去基地前，两人在车内，斯卡洛也是这样耐心地安抚应激过度的自己，将她从淤泥满积的深渊中拉起，低沉的声音轻缓地拂过她的陈伤。
第 34 章
自那夜之后, 雷欧娜便再没提过这个话题了。
那晚方悦战战兢兢地回到宿舍，雷欧娜早已睡下，第二天醒来, 雷欧娜像往常一样和她打招呼，方悦看雷欧娜并未追问, 咽下了思索一夜的说辞, 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雷欧娜神色如常, 仿佛昨夜的冲突没有发生过一般。
而后的日子, 是重复了六年的日常。两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交流、接触都与往日无差, 但方悦依旧从熟悉的面容上看出了冷淡与疏离：雷欧娜的眉宇间再没了曾经柔和的弧度, 她看向自己的眸中少了些令人安心的温度。
那些温度是她看向别人时没有的。
方悦暗自将雷欧娜当作自己的朋友，却没曾想到自己对于雷欧娜来说, 也是与众不同的存在, 但遗憾的是, 她在温度褪去时才意识到这件事, 这份特殊也在隔阂间消失无痕。
她在疏远她。
这一意识令方悦感到煎熬，像是被剥夺了熟悉的氧气一般令她压抑、难耐。
但她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发生，这一切都是她亲手造成。
国庆日临近, 参与本年度第一批实训任务的同学陆陆续续返回校园。国庆日当天，在院方的组织下，军校的学生在礼堂集体观看了皇宫里的实时直播, 看面色不虞的皇帝陛下说着含刀带刺的国庆贺词。
“陛下最近心情很不好。”
“大概是因为薇尔诺殿下没能赶回来参加国庆仪式。”
“前线战势严峻, 薇尔诺少将近来应该很难从战事中抽身。”
“陛下对少将真是重视啊。”
“别私下议论陛下，不想活了吗。”
帝国第四军校是贵族军校, 校内的学生皆出身贵族，耳濡目染间多多少少听了些许皇室轶闻，连方悦都知晓二三，对皇帝陛下今日的不快有所猜想。
能如此牵动陛下情绪的人，大概只有薇尔诺殿下了。
薇尔诺殿下是帝国少将，皇室唯一的女性亲王，也是皇帝陛下最敬爱的姐姐。
薇尔诺殿下有极强的军事天赋，十四岁便上了战场，带领帝国军人解放了联邦的数颗星球，为帝国立下赫赫战功，拓宽了帝国的版图，如今已经成为了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少将。当前正在帝国联邦交界的边境作战，播撒帝国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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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尔诺少将是先皇后妹妹的独女，皇帝陛下的表亲。她的一族原住在周边星系，多年前，应皇帝陛下的要求，薇尔诺殿下只身一人来到主星，在主星一待就是十多年。
皇帝陛下是先皇后的独子，七岁时就被母亲送上了皇位。先皇风流，但皇帝陛下却一个兄弟姐妹都没有，或许原来有，但是都被他手腕强硬的母亲扼杀了。年幼的皇帝陛下身边未接触过同龄人，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先皇后把妹妹的孩子薇尔诺接了过来陪伴皇帝陛下。
薇尔诺殿下是皇帝陛下童年时期唯一的玩伴，一路陪伴皇帝陛下长大。她是皇帝陛下最信任的少将，也是皇帝陛下最喜爱的血亲，皇帝陛下非常倚重她。
往年的国庆日，薇尔诺殿下都会和皇帝陛下一起出席庆典活动，那时的皇帝陛下脸上总是挂着笑，与现在视频里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不同，有薇尔诺陛下在身边，皇帝陛下的笑容是放松温和的。
也正因如此，前些年贵族间也流传过上不得台面的皇室丑闻，被皇帝陛下听说后当场下令抓了许多人，不经审判，全族处决，自那之后再没人敢议论皇帝陛下和薇尔诺殿下的关系了。
看完国庆日庆典后已是中午，学生们的兴致渐渐高涨，言语间谈论的内容都绕不开一个话题：
国庆日晚宴。
国庆日晚宴是由各星球的星球长举办的贵族晚宴，会邀请星球上所有的贵族参加。与一般的贵族晚宴不同，国庆日晚宴不光会邀请各家族的alpha们参会还会邀请平常矜持内敛不露面的白塔学生参加。
对于年轻的贵族alpha们来说，联络家族关系的机会在哪场晚宴上都可以有，但能与白塔内的omega们接触的机会一年只有这么一次，这就是一场明摆着的联谊晚宴。
方悦穿好军礼服，在镜子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确定无误后走出更衣室，不安、胆怯、急迫交糅在心中，搅得方悦心绪不宁。
她虽有艾伯特家族alpha的身份，但她从未有机会以此身份参加贵族的晚宴，国庆日晚宴是唯一一个她可以以军校生身份参加贵族晚宴的机会，也是唯一可能见到艾伯特侯爵的机会……
“想什么呢。”
清冷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方悦从冗杂的思绪中抽离，抬眸看向来人，挂起习惯的笑容回道：“没什么，就是期待晚宴嘛。真不愧是你啊斯卡洛，走路一点声都没有，潜伏课一定是满分吧。”
斯卡洛看着紫眸中还未收起的低落，敛下了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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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悦，这可不是期待的表情啊。
斯卡洛没戳破方悦的故作轻松，与方悦并肩走在长廊上，随意问道：“为什么期待晚宴，我记得你不喜欢Omega。”
方悦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忽而想起在乌昂星时，她为了搪塞周凯随口说了句她不喜欢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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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斯卡洛竟然记到了现在。
方悦失笑道：“不过是敷衍周凯的说辞罢了，不必当真。”
斯卡洛漫不经心地说道：“是吗？所以精心打扮了一番，想在晚宴上结识白塔的omega吗？”
方悦今天的装束格外讲究，白色的军礼服打理地没有一丝褶皱，齐肩的短发做了精致的造型，每一根发丝的弧度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衬得她仔细勾勒的妆容清爽又利落。
比起在法内庄园那个柔美妩媚的模样，方悦此时的样子更加引人注目。她身姿挺拔，面上含笑，紫水晶一般的眼眸望向斯卡洛生动明亮：
“那我怕是不能如愿了，毕竟我的身边站了一位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气宇轩昂的殿下啊。”
斯卡洛眉峰微挑，抿起嘴角，移开视线，碧蓝的眸中尽是无可奈克的纵容：“倒是我的不对了啊。”
听着斯卡洛的回话，方悦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背不自觉地放松下来，紧张与不安渐渐被一股温热的情绪驱散，她无意探究这是什么情绪，只是感受着它在心间缓缓涌动、蔓延，不禁感慨：若是有人告诉曾经的她，她能和神坛之上的斯卡洛说上话，甚至还会当着他的面开他的玩笑，估计会把那时的自己吓得不轻吧。
不远处，会客厅内的音乐、人声渐渐清晰，方悦忽而想起在半个月前，两人也是相携着穿过了一条昏暗的长廊，迈进一个灯火迷离的宴会厅，开起了对“厄尔庇斯”的反击。
方悦忽而玩心大起，侧首看了一眼斯卡洛，突然上步贴近他的身侧，将手臂挽上了斯卡洛的臂弯。
感到臂弯间的重量，斯卡洛的身形一僵，眉头轻蹙，转过头来看向方悦，只见少女双眸莹润，眼角低垂，楚楚可怜地看着他，用轻柔的声音小声地说道：“先生，上次的买主太可怕了，这次别把我卖给那么粗暴的人了，好吗？”
方悦跳跃的脑回路让斯卡洛一时无语，顿了片刻，斯卡洛别过头去，顺着方悦的话语配合地回应到：“你是一次性商品，上一个买主没了，以后也不会再卖了……”
第 35 章
国庆日晚宴在星球长的府邸举行, 灯火辉煌的大厅宽敞广阔，为晚间将举办的舞会留下来足够的空间。
身着礼服的贵族们手举酒杯随意攀谈着，玻璃碰撞的声音清脆悠长, 缓缓交融进弦乐团轻柔的提琴
弋㦊
声中。
方悦在迈进晚宴厅时收回了自己的手，下意识地和斯卡洛拉开了距离。斯卡洛是弗洛里欧公爵的独子, 不论在哪个晚宴上, 他都会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方悦将他身边的位置留给了意欲上前攀谈的宾客, 紫色的眸子扫过大厅, 寻找着艾伯特侯爵的身影。
艾伯特侯爵是法斯星上最大的贵族，这样的场合他一定会出席, 带着他亲民友善的美好祝愿出现在宴会厅中最明亮的灯光下, 在人群簇拥中诉说着他对帝国的衷心与期盼。
方悦顺着人们身体的站位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红发的身影。艾伯特侯爵站在大厅中央, 正和星球长交谈着, 觥筹交错间, 两人谈笑举杯, 身边的人附和地笑着饮去杯中酒水，一派祥和。
方悦慢慢靠近，仔细扫过站在那里的每一个人，大大小小的贵族有着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庞, 他们的身侧都带着一个精致艳丽的舞伴，娇若无骨地倚在贵族们的身侧，在交谈间掩齿轻笑。
艾伯特侯爵的身旁也带了一个黑发的舞伴, 他背对着方悦站在艾伯特身旁, 看不清面容，他在贵族们前仰后合的推杯换盏中沉默地站着, 像是一根竹子般立在人群的中央。
方悦的视线定格在青年的身上，心尖酸楚，紫眸震颤。
方俞。
即便多年未见，即便只是一个背影，方悦依旧认出了这个黑发的青年。
他是方俞，是她的……哥哥。
他好像变了，他的头发变长了，个子也比六年前高了不少，但是身形比记忆中瘦了许多，看起来十分单薄。
他又好像没变，依旧身姿挺拔，下颚习惯性微抬，站立时身体会微微右/倾，就像多年前那个站在校门口等她放学回家的少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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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之中仿佛有感应一般，人群中心的青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看向宴会大厅的入口处，看到身着华服的权贵们脸上挂着虚伪谄媚的笑容望向此处，又漠然地收回了视线。
方悦背对着青年，站在两个交谈的宾客身后，避开青年的视线，眼眸低垂，眸光晦暗。
“舞会快要开始了，难道你要等omega来邀请你跳舞吗。”
斯卡洛注意到方悦的低落，举起一杯酒放进方悦手中，不动声色地行至方悦身后，挡在青年与方悦之间，看到方悦紧绷的肩背缓缓垂了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悦接过酒杯，抬起头来看向斯卡洛，疲惫地笑了笑回到：“还是算了吧，我不太会跳舞，就不给人家添麻烦了。”
方悦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已经见到方俞了，她不想再继续呆在这了，她想回去了。
方悦转身正准备走，忽而感受到如芒在背的视线向她聚拢，她听到身后有人喊了她的名字，方悦感觉自己浑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了。
“这不是方悦吗？这是我们家族的alpha，年纪轻轻就很有胆量了，前几天还去乌昂星做了个五星任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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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伯特侯爵的声音传至耳畔像是诅咒一般，让方悦一阵窒息，方悦缓缓转过身，收起眸中复杂交错的苦涩，换上乖巧的笑容向人群中心走了过去：“侯爵殿下贵安，我一进宴会厅就看到您了，但见您正在与星球长大人交谈便没来打扰，没能及时问安，实在是抱歉。”
方悦恭敬地欠身，眼眸低垂不敢抬起。她感受到一股滚烫的视线垂落在她的身上，像是要把她瞪出个窟窿来一般，令她心悸。
艾伯特温和地笑着，看着方悦低眉顺目的样子，满意地说道：“几年不见，比小时候识大体懂分寸了，很不错，成熟多了。”
方悦听着艾伯特侯爵意有所指的话语，按捺下心中的酸涩，颔首回道：“您过奖了，我小时候不懂事，多有得罪，还请殿下见谅啊。”
方悦在父母和哥哥的呵护下长大，一朝遭遇变故，少年心性不懂什么尊卑忍耐，在恐惧与愤怒中暴起，言语激烈地顶撞了艾伯特侯爵。
“温和有礼”的艾伯特侯爵并没有和她计较，只是用他的方式给方悦好好上了一课，让她终生难忘，悔恨至今。
“真不愧是艾伯特殿下家的alpha啊，都能完成五星任务了，真是年少有为啊。”
“乌昂星的任务……哦，就是前段时间视频里说的那个恐怖组织吧，好像叫什么……”
“厄路多哈还是厄路多斯……哎，不重要啦，反正是个恐怖组织。”
“英雄出少年啊，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打击恐怖组织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以后到了军部要好好努力，为艾伯特家族创造荣耀，知道了吗？”
方悦听着贵族们的居高临下的调笑，一一应声：“知道了。”
艾伯特身边的贵族们怎么会不知道方悦的身份，他们甚至一起分享了安德烈少将发来的审讯视频。
一句句夸赞背后的讽刺像细针般刺向方悦，他们满意地看着这位平民少女被他们随意的抬高捧起却不敢抬头，只能卑微地应和着任由他们拿捏。
低贱的平民永远都是低贱的平民，她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尊贵的艾伯特侯爵的手中，她应该对侯爵卑躬屈膝、感恩戴德，永远做侯爵最忠实的奴仆，以报答侯爵仁慈的施舍。
而不是挑衅贵族的权威。
艾伯特好整以暇地望向方俞，想看看方俞见到自己视若珍宝的妹妹被磋磨成这副“温顺”的模样会有什么精彩的反应，却见青年依旧面无表情，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古井无波的棕眸没有一丝艾伯特期待的无措。
“方悦。”
方悦听到黑发青年开口，震惊地抬起头，看向他的眸中是愧疚、恐惧与心痛。
别再说了，方俞，求你别再说了。
方悦小幅度的摇着头，不想青年继续激怒艾伯特侯爵。
青年不以为意，对上熟悉的紫瞳，平静的棕眸中终于有了一丝温和的笑意：“你做的很好。”
方俞永远记得他在看到袖珍摄像头记录下的画面时心中的震撼与感动。
数年未见，方悦已经长成了这样一个勇敢、果断、坚韧的人，她的眼眸没有被苦难磨去光辉，依旧坚毅明亮。
他很欣慰。
艾伯特侯爵的脸色已经很差了，一旁的贵族们都噤了声，看向黑发青年皱起了眉头。他作为一个有主的omega，在alpha们谈话的场合，未经主人允许，公然插话，这是对艾伯特侯爵明晃晃的挑衅。这些年，青年因为这样那样的不敬吃了不少苦头，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呢。
“侯爵，贵安。”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焦灼的气氛，方悦惊讶地抬眸，看到斯卡洛行至面前，无视了众人微妙的表情，向艾伯特举杯说道：“晚宴的舞曲听闻是侯爵您定的曲目，可否让我追加一首将宴会延至午夜。”
斯卡洛看了一眼方悦，平静地说道：“毕竟，我的搭档一直说想在国庆日晚宴上邀请白塔的同学跳一支舞，没有如愿太可惜了。”
方悦怔愣在原地，手腕忽而被一只手掌握住，方悦抬眸看到雷欧娜面色不虞的脸：“你不是说要请我妹妹跳舞吗？她已经等了你一晚上了，你可不能爽约啊。”
第 36 章
乐曲终了, 眉目与雷欧娜相似的少女微微颔首，提起裙摆弯腰谢幕。
远处斯卡洛与艾伯特侯爵依旧在聊着什么，不知是说到了什么话题, 周遭的气氛又活跃起来，贵族们继续挂着笑脸附和着, 艾伯特的面色也缓和了不少。
方悦四下望去没有看到蕾欧娜的身影, 回过头来，看到面前的少女弯起了眼眸：“一边牵着舞伴的手, 一边张望着别的什么人, 方悦阁下是否有些太过无情了呢？”
少女名为辛西娅，是雷欧娜的表妹, 与方悦年龄相近, 本无需对她使用敬语，却仍旧以阁下相称, 玩笑般说道：“是我耽误了方悦阁下寻找更合心意的舞伴吗？”
方悦看着少女娇俏的神态, 浅浅笑着应道：“不敢, 辛西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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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姿曼妙, 能与您共舞一曲是我的荣幸。”
辛西娅很是受用，微露贝齿，说道：“好啦，不用夸我了, 我知道你是在找雷欧娜姐姐。”
雷欧娜生性内敛沉稳，鲜少与家人闲聊，辛西娅和她虽为表姐妹, 但一年到头能见面的机会也只在寥寥几场家族晚宴, 偶有闲谈也不过谈谈校内生活，辛西娅对雷欧娜的了解并不多, 但她却知道方悦的存在。
毕竟“方悦”是雷欧娜提起次数最多的人名，是雷欧娜一尘不变的校园生活中唯一的例外。辛西娅从雷欧娜的话语中拼凑出一个甜美爱笑、喜爱花草、无心学业的alpha形象，每每提起，雷欧娜的眼角就会露出浅浅的笑意，让辛西娅对这位素未谋面的alpha印象深刻。
今日晚宴，从这位年轻的alpha出现在艾伯特侯爵面前起，雷欧娜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人群的中心了。辛西娅看到向来稳重的姐姐望着那个垂眸颔首的alpha握紧了酒杯，便猜想这个有着漂亮紫瞳的人应该就是方悦了。
辛西娅指向宴会大厅门外，柔声说着：“姐姐说舞会结束后在休息室等我，你可以去那里找她。”
少女眨了眨眼睛：“我会晚些过去的，你们先聊。”
方悦看着少女灵动的表情，礼貌地微笑，俯身与她道别，向休息室走去。
来时明亮的长廊现在已经暗淡下来。晚宴并没有结束，大厅里依旧还回荡着悠扬的乐曲声，方悦一步步远离喧闹，走进寂静，看着休息室半开的门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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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披着月色沉默地看着终端，听到门扉的动静，缓缓转过身来，看到方悦，低沉的面容缓和下来，温和地问道：“结束了？”
方悦点点头，走到雷欧娜身边，无言地站了一会，小声地开口：“谢谢你，雷欧娜。”
谢谢你从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将我带走，谢谢你替我解围。
雷欧娜摇了摇头：“不用谢我。”
今日晚宴，雷欧娜从贵族们的眼中看到了高高在上的鄙夷，从方悦的身上看到了无力的卑微与无助。
雷欧娜看着方悦的紫瞳中露出她从未见过的疲惫与绝望，心间不可抑制地弥漫起一阵悲伤。
她和方悦朝夕相处了六年，再怎么冷清淡然的心脏也都生长出了感情。她看惯了方悦的笑，乐其所乐，她疼惜方悦的痛，伤其所伤。
她不想看熟悉的紫眸中露出她不熟悉的情绪，顾不上得体与礼仪，抓起方悦的手将她拉回自己身边，转身交给辛西娅后又匆匆离去。
舞曲之间，雷欧娜独自在休息室里想了许多，她发现她根本不了解方悦。
她不了解她的身份，不了解她的背景，不了解她的境遇，不了解她的过往。
她只知道方悦是艾伯特家族的alpha，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是艾伯特家族的旁支还是老艾伯特侯爵不受宠的私生子？她是在家族的资源堆砌中长大还是在风雨飘摇中挣扎？
她都不知道。
雷欧娜点开终端，查了方悦的信息，令人意外的是，她很快就查到了她的过往生平：
方悦来自一个边远的农牧星球，家中还有三人分别是父亲、母亲和哥哥，她在十二岁时分化成为alpha，被艾伯特侯爵送来了第四军校，从那时起，在艾伯特侯爵的身边也常常能看到一个黑发的omega。
方俞。
方悦的哥哥。
而在此之前，方悦一家和艾伯特侯爵毫无交集。
她的过往被轻易地展现，任何有心之人都可以将她一览无遗。
雷欧娜明白了那些贵族看向方悦的眼神为何充满了恶意。
方悦在他们眼中就是个贪图权势的平民。她的哥哥攀附上贵族，她也顺势而上，一心想挤进那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贵族们喜欢附庸者，但最反感妄图与他们比肩的贪婪平民。
方悦选择进入军校，毕业便是军官，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建立功勋，若是幸运，有朝一日可能跻身上流，与他们平起平坐，何等贪婪，何等狂妄。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她天赋卓越却不敢展现，低声下气，锋芒遮掩。她抛下了alpha的骄傲与尊严，浑浑噩噩地活在他人的明嘲暗讽与恶意揣测中，一晃就是许多年。
从她认识方悦起，方悦便是这副样子了，那时的方悦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真的是她自己想要进入军校的吗？这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雷欧娜心下酸涩：原来自己从没想过要去了解她。
方悦的欺瞒曾让她失望介怀，但她没想到，背后竟是这样难以启齿的过往。
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力选择一路坦途。
而她却因此和方悦置气……
雷欧娜长舒了一口气，敛去眸中的心痛，状作轻松地说道：“如果你非要谢我，那就为我做首诗吧。”
雷欧娜的话语让方悦一愣，近日的隔阂与疏离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温润的弧度又爬上雷欧娜的眼角，方悦鼻尖一酸，破天荒地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住雷欧娜，哽咽地笑着说道：“哦，我亲爱的雷欧娜，你仗义行仁，义薄云天，慷慨又勇敢，温柔又善良，我将歌颂你的美好品德，将你的善举广泛传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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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分化之后，雷欧娜再没和他人如此亲密地拥抱过，心间翻涌激荡着陌生的情愫，盘旋跌宕，令她头晕目眩。雷欧娜缓缓抬起手臂拍了拍方悦的背，感受着方悦温热的体温，恍惚地想着：她的作诗水平还是毫无长进啊……
忽而终端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方悦松开雷欧娜，疑惑地点开通讯，红色的紧急征令引入眼帘，耳边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方悦转头看向门口，果不其然看到了斯卡洛严肃的面庞：
“新一批实训任务发布了。”
终端标红的实训任务列表更新了内容：
参加“N34748”保卫战。
任务难度：五星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报名人数：2/5
熟悉的界面再看一眼还是会让方悦感到压抑，乌昂星上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方悦觉得自己还没休息几天，头顶便又被悬上了一柄达摩克里斯之剑。
方悦深吸一口气继续阅读任务相关材料，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反复确认任务目标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猛然抬头看向斯卡洛，看到斯卡洛眼中肯定的神色，方悦的心情沉至谷底。
“N34748”是帝国刚收复的联邦星球的新编号，星球位于帝国、联邦交界的边境。收复它的军团是帝国936军团，是帝国的利剑，是薇尔诺少将亲率的军团。
军团级别的任务怎么会发布在实训任务中？
这可是百万兵力之间的较量啊。
斯卡洛：“而且，这次任务的出发时间……”
方悦看到信息栏中有一行加粗提醒的醒目时刻，耳边隐约听见了狂风呼啸的声音。
巨大的落地窗外，一架直升机降落至府邸的花园旁，方悦和斯卡洛的终端再次响起了提示，接收到机组人员发来的通知。
斯卡洛：“就是现在。”
第 37 章
机组人员一路沉默, 将方悦和斯卡洛送至法斯星最大的航空港便离去了。航空港内早有宪兵等候，核实了斯卡洛和方悦的身份信息后，将他们带至一架航空战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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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悦看着面前的小型航空战舰心生疑惑：“我们就坐这个去边境战场吗？”
这架战舰和民用飞行舰差不多大小, 就连斯卡洛家都有几架与之相似的私用飞行舰。
斯卡洛侧首解释到：“这种小型星舰接近不了战区，我们应当是要换乘中型星舰前往边境, 只有中型以上的星舰才有足够的动力避开战场上的火力攻击。”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 敌我交火之际，任何身处其间的战舰都要避让火力, 若不幸被击中, 在冰冷的太空中，脱离战舰的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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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概率基本为零。
两人迈上星舰, 整个舰仓内空无一人, 待两人链接上终端后，星舰的驾驶系统便亮了起来, 设定好的程序开始运行, 战舰缓缓升空, 向着天际驶去。
“我们将在一天后和中型星舰对接。”斯卡洛看着预设的航向轨迹说着：“搭乘中型星舰就可以进行虫洞跳跃了, 我们大约会在五天后抵达边境。”
方悦轻叹一口气：来回十天，保卫战争也不知道要打多久，这次任务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啊。
实训任务期限往往在半个月左右，方悦站在战舰160度的观测窗前望着无边无际的宇宙, 看着蔚蓝明亮的法斯星越来越远，渐渐有种已经踏上征程的实感。
在遥远的边境，一颗承载着文明的星球正被笼罩在硝烟火光之中, 那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但, 为什么要他们参加呢？
方悦的脑海里闪过曾在全息投影中看到过的大型战舰之间的战争画面，激烈的交火与爆炸不是地面战役所能企及的, 震撼恢宏，壮烈残酷。
理论课上讲解的军团级作战战术在方悦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方悦本想点开终端查询一些战术细节，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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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军团之间的战斗稍有偏差则是全军覆灭。胜利与否全看主将的控局能力和作战策略，任何单兵，不论作战能力强弱都不会影响到战争结局的走向。
方悦眉头紧锁，想不通这场任务的目的是什么，校方为什么会把他们送去这样一个大型战场。若只是为了实训历练和军功激励，那这代价也太大了。
星际间的战役危险系数极高，意外随时都可能发生，个体的性命在浩瀚的宇宙中显得太过渺小。
方悦长叹一口气，坐在了舰内的座位上，眼眸低垂，情绪低落。
斯卡洛仔细翻阅着任务信息，忽而终端响起通讯，他览了一眼通讯信息来源：弗洛里欧公爵，他的父亲。
这场任务来的古怪，弗洛里欧公爵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他与校方联系后发现这场实训任务对应的军功出奇地高。
斯卡洛看着面色沉重的方悦，想了想说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方悦有些意外地转过头，没想到斯卡洛会这样问，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想听好消息。”
斯卡洛：“好消息是：这是薇尔诺少将亲率的军团，陛下给少将配备的都是最优的装备，这场战争一定会胜利，任务完成后你会得到丰厚的军功和学分，不必再做实训任务也可以毕业了。”
方悦诧异地张了张嘴，不好意思地说着：“你查过我的学分，知道我为什么来做五星任务啦……”
斯卡洛不光查了她的学分还查了她的过往。除了无法考究的年幼时期，从方悦七岁至今所有的信息，斯卡洛都梳理了详细的脉络，他想要了解方悦，他有自己的一套途径。
斯卡洛不置可否，继续说道：“所以不用担心，这场任务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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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斯卡洛的话，方悦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斯卡洛在安慰她，忽然好奇他所说的坏消息是什么。
方悦：“那坏消息呢？”
斯卡洛看了方悦一眼，平静地说道：“你已经选过了，只能听一个消息。”
方悦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你是笃定我会选好消息才这么问的吗？”
斯卡洛看着少女弯起的眸子，面容和缓：“是的，所以没有坏消息。”
看着斯卡洛，方悦的心渐渐放下。斯卡洛永远这样沉稳可靠，仿佛不论前方的旅途再怎么凶险，他都能轻松应付化险为夷。
斯卡洛：“还紧张吗？”
方悦摇了摇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紧张了，不是还有你嘛。”
熟悉的话语勾起了回忆，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在乌昂星上见面第一天发生的意见分歧。
斯卡洛看到方悦灵动的紫眸中划过一抹狡黠的亮色，故作严肃地沉下脸色，模仿那时斯卡洛的语气说道：“这是战场，方悦，我不会救你第二次。”
说罢，方悦不禁笑出了声，斯卡洛移开视线，无奈地说着：“你是爱记仇啊。”
奇妙的情愫萦绕在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和初见时变得不一样了。
方悦笑意盈盈地说道：“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着，这一句当然也不能忘呀。”
斯卡洛：“那你还记得什么？”
方悦眼角弯弯：“我还记得你教我称病留在指挥中心，不要参与任何任务，直到实训结束。”
斯卡洛：“……你很会抓重点啊，方悦。”
笑闹间，低落的情绪渐渐从少女眼底褪去，夜还很长，两人道过晚安，各自进入休息室休息，为明日的奔波养精蓄锐。
斯卡洛关上休息室的门，再次抬起终端，看着父亲通讯信息中的内容，眸光低沉。
这场任务是由帝国936军团直接指派给帝国第四军校发布的征召任务，这场任务的军功也将由936军团直接授予而非军校授予。
他们是被薇尔诺少将指定的人员。
这场任务是为将他们带去“N34748”专门准备的。
第 38 章
小型星舰按照预设的轨道自动对接上指定位置的中型舰, 方悦和斯卡洛踏上中型舰后，发现这个足有一个小体育馆大小的星舰上依旧是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个人。
星舰在漫无边际的宇宙中孤独地航行着, 斯卡洛坐在驾驶舱位上监控着航程，听到身后有声响, 回过头看了一眼, 又迅速地移开视线，平静地声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方悦, 好好穿衣服。”
方悦睡眼惺忪地走进驾驶室, 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宽大的白衬衫，衬衫的下摆在白皙的大腿上划过, 在方悦的动作间摇曳摆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在星舰里朝夕相处了五天, 方悦的行为越来越放松，甚至可以说是随意。每天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斯卡洛, 闭上眼前看到的还是斯卡洛, 让方悦有种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们两人的错觉。
星舰离帝国的各个星球都太过遥远, 终端在广袤无垠的宇宙中失去了信号, 变成了单机离线版本。和帝国失联的这几天里，方悦只能根据航线进程推算距离，数着恢复通讯的倒计时。
好在这样的日子已经快结束了，今天就是他们和936军团会师的日子了。
方悦打了个哈欠应声回道：“正在穿, 正在穿。”
说罢，方悦将手中握着的军服腰带围绕在腰间，将宽松的衬衫系成了一条简单的短裙。
方悦抬了抬手, 确定不影响活动后弯腰将裙摆整理整齐, 调出终端里的全息镜，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 点了点头：“果然时尚的完成度还是要看脸啊。”
这场任务急迫又突然，方悦和斯卡洛没有准备任何行李就被送上了星舰。虽然中型星舰上准备了常规的备用作战服及日用品，但后勤组显然没考虑到方悦相较于其他alpha格外娇小的身材。方悦之前穿了几天最小号的备用作战服，过长的裤长让她行动受阻，卷起的裤脚也像小丑一样滑稽。
作战服不方便作战可是大问题，作为实用派的方悦，时刻为作战准备，终于忍受不了这不合身的服饰了，开始了自己的改造。
方悦很满意自己改造的结果，终于从宽大的麻袋里解放出来，可以自由活动了，她的样子也从滑稽的小丑变回了青春靓丽的少女，看起来清爽多了。
斯卡洛目不斜视地看着控制台，有些难以启齿地问道：“为什么……不穿裤子了？”
方悦故作遗憾地说道：“因为我没有你这般魁梧高大的身材，能够把备用作战服齐胸的裤子穿出得体的感觉。”
晚宴的礼服不利于活动、战斗，星舰上的作战服是宇宙航行标配。用雪丝728材料制作而成的作战服看起来与普通衣物无异但保暖性极佳还可以抵御宇宙辐射。两人踏上星舰的第一件事就是更换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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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但专为战斗研发的衣物面料过于柔韧，需经过特殊工艺剪裁，方悦尝试过自己修剪不合身的裤脚，不出所料以失败告终。
方悦穿着“新款”作战服转了个圈，看向斯卡洛笑着说道：“不过我还挺满意我的新造型，你多看看也会习惯的。”
斯卡洛不置可否，没有将视线移至少女身上，转而看向了她身后的深空，看着闪烁的群星，余光却怎么也绕不开她。
辽阔深邃的宇宙间，她是一抹纯白的亮色，比星光夺目，明朗生动。
斯卡洛：“方悦……”
滴——
忽而，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响起，打破了平静的旅程，控制台的显示屏边缘突然出现了数个红色的移动点，正在向他们飞速驶来。
有人靠近了！
方悦立刻转身看向观测窗，肉眼在黑暗的宇宙间捕捉不到远方的“来客”，但一个移动的光源却以迅雷之势疾速逼近。
斯卡洛立刻喊道：“方悦！趴下！”
话音未落，剧烈的撞击让方悦失去了重心，向指挥室门口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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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舰上立刻响起了警报，机体受损的警告声充斥耳畔。控制台的显示屏上，两侧动力引擎都亮起了红灯，其中左侧装置受损严重，应该是产生了爆炸或火情，舱室的温度飙高，损坏范围越来越大。
强烈的失重感让方悦一瞬失去了方向，慌乱间，一条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按在了控制台的座椅上扣紧了安全绑带，严肃凌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遭遇敌袭了。”
观测窗外，数架中型星舰迅速靠近将他们包围，方悦一手反扣住站在驾驶座旁的斯卡洛，避免他被摔上舰壁，一手按下控制台上的按键，切断左侧动力系统，猛地拉起了星舰的操纵杆，不顾右侧受损的引擎，将动力开至最大，躲开了敌方接连的攻击。
星舰彻底偏离航向，斯卡洛趁新一轮攻击还未追来，立刻行至副驾驶位，启动星舰上的武装力量。
方悦：“坐稳！”
敌军的导弹紧追而来，方悦立刻调头迎着导弹全速驶去，舰身擦着导弹避开攻击直直冲入敌军的舰阵中，打了敌方一个措手不及。
仅剩的动力装置已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警报，生死一瞬，无需多言，斯卡洛在方悦将星舰开至一架敌舰正上方的瞬间，默契地将所有导弹尽数发射，击中敌舰上侧坚硬的外壳。
敌舰毫发无伤，但巨大的气浪立刻将方悦和斯卡洛失去动力的星舰推远，和敌军阵型拉开了距离。
虽然对航空战舰来说，这几分钟便能追赶上的距离不足以称为安全距离，但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差之毫厘便是失之千里。
他们已经尽力了，接下来……
方悦眼看着敌军的导弹直直向观测窗袭来，立刻调出机甲，还未有所动作，视线便被一个黑影挡住，她惊讶地抬眸，透过透明的面甲望向另一架机甲后的蓝眸，只一瞬便感到一股力量将她的脑袋按下，贴上了宽厚的胸膛，斯卡洛低沉的声音在爆炸声响起的前一刻传至方悦的耳畔：
“低头。”
轰——
剧烈的爆炸再次响起，火光之间，观测窗的碎片向两人飞来，方悦在轰鸣声中看见碎裂的舱体擦过两人身旁，机体破碎的残骸向他们砸来，但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却纹丝不动。
方悦：“斯卡洛！”
呼喊声被淹没在爆炸的巨响声中，深暗的宇宙在火光后向他们张开了怀抱。仿重力装置彻底失效，周身立刻进入失重状态，方悦立刻伸手抱住未系上安全绑带的斯卡洛，隔着机甲的手掌却在他的背后摸到了没入机甲的金属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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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受伤了……是为了保护我？
一阵热度涌上眼眶，方悦解开安全绑带一个翻身将斯卡洛按在座椅上，避开他的伤口给他绑上绑带，回首看了一眼远处瞄向他们的导弹，转过身来，挡住了斯卡洛的视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向斯卡洛的眼睛，扯起嘴角，在真空的太空里无声地说着：
“三秒钟后会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他们的命运将在三秒钟后落下定论。
导弹只需三秒钟就会将他们炸至粉身碎骨，他们将在这片失联的太空中化为宇宙的尘埃。
除非……
斯卡洛感受到方悦的紧张，她按在他肩上的手掌都在颤抖，却仍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努力地想要安抚他，不让死亡的绝望过早地降临。
九死一生，他们在赌最后的希望。
斯卡洛的肾上腺素飙至极限，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像是要冲破胸腔一般砸得他胸口生疼。斯卡洛望向方悦闪动的紫眸，在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缓缓开口：
“我想要听好消息。”
第 39 章
耀眼的火光在方悦的身后炸开, 真空为方悦和斯卡洛按下了静音键。
热浪翻涌而来将星舰推向远方，周身升高的温度被机甲隔绝，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方悦立刻转过头去，看到远处的敌方战舰被吞没在明亮的光束中, 刻印着荆棘玫瑰的星舰群浩浩荡荡地挺进战场, 强势的火力顷刻扭转战局，将势单力薄的敌军尽数歼灭。
936军团来了。
他们赌赢了。
方悦和斯卡洛所乘的星舰原定于今日抵达目标星球N34748, 星舰的航程一直处于936军团的检测范围内。星舰在即将进入星域前突然偏离航线, 让936军团察觉到了危险的讯息，军团立刻派出舰队前往接应, 对可能遇袭的友舰实施救援。
方悦和斯卡洛孤注一掷, 用尽弹药与敌军战舰拉开距离就是为了在帝国战舰前来救援时能不受火力波及，让帝国战舰一举歼灭敌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悦回过头来看向斯卡洛, 眸中是劫后重生的激动与欣喜, 她在无声的寂静太空中兴奋地说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消息是：我们等到了936军团, 斯卡洛, 我们……”
方悦的话未说完，面前的人突然伸手环住了她的身躯，将她揽入怀中，用力地收紧双臂, 勒地方悦腰部微疼。
方悦的脑袋一瞬停转，激动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发生了什么……
感受到腰间越来越紧的力道，方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前的情况：
斯卡洛在拥抱她。
那个冷静沉稳、严肃凌冽的斯卡洛……在拥抱她。
超乎预想的认知让方悦在斯卡洛的怀中僵地像一根木头, 一动不动。
或许是出于迟到而来的恐惧又或是未能放松的紧绷, 或许是对死亡的敬畏又或是对逃出生天的庆幸，此刻方悦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过多的情绪交织缠绕，混杂在这个紧密的拥抱中让方悦无法正常思考斯卡洛这么做的原因。
他是……在害怕吗？
是在向我……寻求安慰？
还是……
因战斗飙高的肾上腺素还未褪下，剧烈鼓动的心跳没有丝毫平息的迹象。
方悦听着自己响亮有力的心跳声，一瞬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距离对两个刚认识半个多月的alpha来说太过亲密。方悦尴尬地抬起手，抱也不是落也不是，左思右想，轻轻地搭在了斯卡洛的肩膀上拍了拍，指尖敲了一下他背后的机甲，推了推他的手臂。
别用力，伤口会崩裂的。
察觉到方悦的推拒，斯卡洛如梦初醒，像是触电一般地松开了手，拉开和方悦之间的距离。
腰间的力道瞬间撤去，方悦没料到斯卡洛突然的动作，跪在驾驶座椅上一个踉跄，扶住了斯卡洛身后的椅背，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他。斯卡洛低垂着头，金色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方悦
依誮
看不清他的表情，隐约从他的口型中看出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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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
936军团的效率很高，很快收拾完战场将方悦和斯卡洛接上星舰，向N34748星球驶去。
两人刚进入星舰，方悦立刻询问起医疗室的位置，将斯卡洛送至医疗室后，方悦原想等斯卡洛处理好伤口一同回休息室，但看着斯卡洛解着纽扣的手，方悦鬼使神差地移开了视线，留下一句：我先回休息室了。便转身离开了。
斯卡洛沉默地看着方悦离去的背影，脱下外套，撩起衬衣，安静地等医生处理伤口，眸色低沉，深暗的情绪在眼底翻涌。
从死亡的泥潭脱身之后，他下意识地看向方悦，看到亮晶晶的眸子闪动耀眼的光，看到开合的双唇念出了自己名字。
那一刻，难以自制的情绪奔涌而出，他一瞬间明白了那无法名状的情绪为何奔腾翻涌。
但他不该明白，它也不该存在。
方悦坐在休息室里思绪杂乱，一会挂念斯卡洛身上的伤，一会想到驾驶座上那个过于亲密的拥抱。
共历生死的战友在劫后给了自己一个激动的拥抱，这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自己到底在慌些什么？
休息室门打开的声音将方悦从思绪中唤回，方悦下意识地抬头，对上来人碧蓝的眼睛，不自然地错开了视线。
方悦开口搭话：“伤口这么快处理好了吗？严重吗？”
斯卡洛摇了摇头：“伤口很浅，再过几天就能痊愈了。”
方悦松了一口气，继续应和道：“那就好。”
前来支援的星舰有五架，但每架星舰上的作战人员都不多。空旷的休息室里依旧只有方悦和斯卡洛两个人，就像之前五日一样。
但当下的气氛却不像五日之前那样平和温馨，沉默的氛围有一丝微妙的尴尬，方悦抬眸打量起斯卡洛，看斯卡洛平静地坐下点开终端浏览任务信息，神情与平常无异，静水一般的蓝眸中没有一丝波动。
是她想多了吗？
方悦移开视线，靠上墙壁，合上双眸，闭目养神。
是她想多了。
战舰很快到达了地面，方悦和斯卡洛跟着舰上的战友一起回到了作战指挥中心。
N34748上的战时指挥中心是之前联邦宪兵的军团驻扎地。与帝国宪兵指挥中心恢弘气派的建筑不同，联邦的指挥中心只有三层楼高，指挥中心的内部也没有满布的全息屏，就连指挥中心的腹地，作战指挥室，也只是略比战舰上的指挥室大了些许而已。
指挥室里人头涌动，936军团自带的全息屏布满了指挥室，战士们在紧张地分析着星球上各处的战斗数据，为统帅决策提供支撑依据。
方悦和斯卡洛在战士的带领下路过了一个个形色匆忙的战友，走进指挥室，看到一个高挑的黑发女人站在一块巨大的全息屏前布置战略任务。
与指挥室内紧张的气氛不同，女人的周身萦绕着一种沉静、镇定的氛围，她的声音平静，言语精炼，有条不紊地从繁杂的情报中筛出关键信息，缜密地定下作战计划，把控战争的走向。
女人背对着方悦站着，方悦看不到她的长相，但依旧从她笔挺的背影中感受到了一股冷峻肃杀的气质。
领头的战士走向前，毕恭毕敬地向女人敬礼，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女人回过头来，看向应召前来的两个新人，年轻的面容上是超脱年龄的冷漠与庄严。
方悦看着女人的脸，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斯卡洛也在女人回过头来的一瞬有些恍惚。
女人面容精致，线条硬冷，引人瞩目的罕见紫瞳看向他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是一双紫水晶一般的眼眸。
那是一双与方悦相似的眼眸。
第 40 章
方悦和斯卡洛离开指挥室时, 指挥室里的氛围仍旧忙碌紧张。
方悦回想起薇尔诺少将的神色，脸上是还未褪去的紧张。
方悦侧身贴近斯卡洛，小声地问道：“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斯卡洛看向熟悉的紫瞳, 脑海中又浮现出薇尔诺少将相似却危险的双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斯卡洛摇了摇头：“我们不需要知道。”
薇尔诺少将确认了方悦和斯卡洛的身份后，言简意赅地给他们下达了任务。
潜伏到联邦的平民中去, 十天后来到这里接受任务指令。
没有详细的指示安排, 没有完整的背景介绍，只有这短短的一句话, 这就是让方悦和斯卡洛跨越了半个帝国, 冒着被敌军击毙的风险赶来此处执行的五星任务？
方悦的心底瞬间涌现出无数的疑问，堵在喉头不知从何问起：
为什么要潜伏到平民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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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是十天？
这十天里会发生什么？
为什么要回到这里？
任务指令是什么？
为什么现在不能告诉他们？
然而薇尔诺少将威严的气质让方悦说不出话来, 她下意识看向斯卡洛, 斯卡洛面容依旧平静，开口问道：“请问少将, 我们将接受来自谁的指令？”
薇尔诺少将：“你们直接听命于我, 对我负责, 在我联络你们之前, 不要联系任何人。”
斯卡洛：“是。”
方悦看着两人简洁的对话，心中的疑惑越来越盛，在薇尔诺少将让他们退下时，方悦思虑再三, 终是出声喊住了她。
方悦：“少将，我还有一个问题。”
薇尔诺转过身来看向这个黑发紫瞳的少女，没有回应。
方悦：“十天后, 936军团在哪里？”
他们现在便是站在潜伏任务的终点。
十天后, 若是936军团依旧驻扎于此，他们便不必在外潜伏, 直接在军团内等待十天便可前来接受任务，少将下达这个命令便意味着未来的十天内，这里将脱离帝国的掌控。作为战略要地的指挥中心脱离掌控就意味着……
方悦试探性地问道：“军团要进行战术撤退吗？”
斯卡洛眉峰微动，垂在身侧的手碰了碰方悦的手背，方悦立刻警觉，止住话题。
斯卡洛略过方悦的话，继续接到：“请少将放心，我们会在指定时间回到此处完成任务，不辜负少将的信任。”
薇尔诺没有应声，打量着面前的两个新人，紫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
方悦在薇尔诺少将的注视下，如芒在背，手指缴紧衬衫的边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小心翼翼地抬起眸子望向薇尔诺，又在视线交错的一瞬间垂下了慌乱的紫眸。
薇尔诺：“退下吧。”
仿佛经过了一世纪之久，薇尔诺少将开口出声，声音冷漠低沉。
方悦如蒙大赦，立刻向薇尔诺少将敬了个军礼和斯卡洛一起转身离开。
薇尔诺看着方悦的背影，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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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莽撞的试探和恰到好处的示弱让人卸下防备又不起疑，不动声色地摸排着对方可以接受的边界，探寻她想得到的答案。
抓住一切机会搜刮她想要的情报，即便是面对帝国的少将，皇室的亲王，也不例外。
薇尔诺想起方悦资料上和自己相近的年龄，紫眸中又添了一抹暗色。
这个叫方悦的新人……很聪明。
方悦：“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
方悦和斯卡洛回到安排给他们的休息室，商量着作战方案。
薇尔诺少将没有明确说明潜伏任务开始的时间，那唯一的可能便是即刻。
方悦：“要融入联邦的平民我们需要一个合群的身份。”
方悦从小在农牧星球长大，让她扮演平民，简直是本色出演，她太清楚平民的生活习惯了，甚至已经给自己想好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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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完美的人设。
方悦查阅着N34748星球的资料说道：“我是一个来自星球南部城市的女性beta，我的家乡四季如春，温暖宜人，我的父母经营着一个书店，我从小就爱在店里看书，一页一页，一本一本，将店里的书都翻了个遍。”
真假参半的谎言往往更加灵活精妙，方悦仔细编造着自己的身份，填充着细节：“我非常喜欢诗歌、散文，曾经自己尝试着写过散文诗，诗作在妈妈的帮助下发表出版广受好评。妈妈说我是天才，生来就是个诗人，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代文豪作家，为世人瞩目。”
方悦的语气平静柔和，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眼底却有化不开的浓愁：“但是战争忽然降临到我的家乡，我家的书店被烧毁，我也在战火中颠沛流离，一路逃难至此，苟延残喘，每天都在为不知是否会到来的明天发愁，再无时间精力动笔写作了。”
斯卡洛听着少女的话语，心中像是被一根细线划过，带着丝丝缕缕的压抑。
他查过方悦的过往，她的家乡确实是一个温暖宜人的农牧星球，她也确实居住在星球南部的一个小镇中。
那个小镇曾经有过一个少年天才，年纪轻轻就出版了多部诗集，诗集甚至在整个星球都小有名气，小镇的人们激动地庆贺着他们将迎来一个大文豪，这是小镇的荣幸也是小镇的骄傲。
但从6年前开始，这位从少时便笔耕不辍的小作家突然停笔，如昙花一现般，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渐渐被人们遗忘。
这个人叫做方俞，才华横溢，少年成名。
这个人是方悦的哥哥。
方悦勾勒完她心目中的完美形象，收起细密的情绪，看向斯卡洛问道：“你呢？要是有人问起来，你要以什么身份介绍自己？”
斯卡洛出身贵族，气质出众，别说体验平民的生活了，他的生活里大概就没出现过几次“平民”这样的字眼。
他想要掩藏身份可有些难度。
斯卡洛：“我也是来自星球南部城市的beta，我的一生平淡无奇，直到遇见一位少年作家，她的文字触及到了我的灵魂。我想找到她，和她认识，和她交谈，不止通过文字也通过语言。但是在找寻她的途中战争爆发了，我在历经千难万险后终于找到了她，但她已经不再写作了。”
方悦有些惊讶地看向斯卡洛，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但方悦转念一想，他们的身份只是为了在他人盘问时不至于逻辑矛盾、无从说起，或许用一个简单的故事也能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方悦如是地想着，听到斯卡洛声音低沉，继续说道：“所以，我决定留在她身边保护她，直到她能再次拿起笔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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