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隔多日, 方悦再次推开宿舍门时，雷欧娜正在全息镜前整理衣装。
雷欧娜看着久别的舍友打了个招呼：“欢迎回来。”
方悦对雷欧娜笑了笑，慢悠悠地走到阳台前, 打量着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抬手摸了摸莹润翠绿的叶子, 满意地点点头：“都长得不错, 看来雷欧娜姐姐把你们照顾得很好嘛。”
雷欧娜听方悦用哄小孩的口吻跟盆栽对话，弯起眼眸顺着她的话说道：“可不是嘛, 你们方悦姐姐一走就是二十多天, 全然不顾你们的死活，你们可要好好感谢我给了你们一条生路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悦笑出声来, 转过身面朝雷欧娜, 做了一个提起裙摆的夸张行礼：“他们还小，还是由我来替他们表达谢意吧。”
方悦话音未落, 雷欧娜就知道她又要开始吟诗永志了。
她的心情不错。
实训任务通常是由校方承接下发的, 而方悦此次执行的实训任务是由帝国936军团直接派发的, 这是此前未有过先例的。而且, 这场实训任务的执行时间明显超过了实训任务的标准时长，涉及前线战场的任务又是绝对保密，二十多天没有方悦的消息，雷欧娜说不担心, 是假的。
雷欧娜看着方悦弯弯的眼眸，放下心来：看来这场任务虽然时间偏长但并不危险，没有对方悦造成身体上的伤害和精神上的创伤。
方悦清了清嗓子说道：“哦, 我亲爱的雷欧娜, 多亏了你二十四天如一日的含辛茹苦，才有了他们的绚烂绽放, 你的大恩大德令我没齿难忘，必生当陨首，死当结草，以报三春晖……”
听着方悦越说越离谱的感谢，雷欧娜再次感叹方悦真的没有任何写诗的天赋，开口止住了她的话语：“好了，方悦，你的诚意我感受到了，剩下的就不必了。”
方悦笑意更胜，故作娇柔地绕着手指，玩笑着说道：“如果抛开那些，那我只能以身相许报答你的恩情了。”
雷欧娜忍俊不禁，笑着说道：“被一个alpha以身相许，我可高兴不起来啊。”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雷欧娜打趣的话语听地方悦一愣，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一样，缩了缩脖子。
是啊，她是alpha。哪个alpha得知同为alpha的人对自己的心意都不会高兴吧。
方悦尴尬地笑着，讪讪地说道：“哈……哈……那我只能请你吃顿饭感谢你了……”
雷欧娜礼貌地颔首：“虽然很感谢你的邀请，但我今天还有事，不能和你共进午餐了，这顿饭就留到以后吧。”
方悦看着蕾欧娜穿戴整齐的军礼服，问到：“有事？你要外出吗？”
雷欧娜：“是的，有一场宴会要参加，快毕业了，也需要和之后的上级多走动走动了。”
贵族的宴会向来是权力交易的场所，雷欧娜的家族早早就给她定好了日后去向，她这次参宴只需要和自己未来的长官打个照面就好了。
方悦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学校禁止出入的规定只禁锢了我一个人啊，对于你们这些贵族，真是形同虚设啊。”
斯卡洛可以随时前往庄园封闭训练，蕾欧娜可以随意参加宴会聚餐走动关系，只有她
弋㦊
出一次校门被扣大半学分，贵族军校的校规真是懂得变通啊。
雷欧娜笑了笑，不置可否：“搭建稳定的人脉结构也是必修课之一。”
方悦：“所以你之后是要去哪个军团？是去哪片战场效力呀？”
雷欧娜：“不是军团，是去稽查部。”
雷欧娜家族与稽查部来往密切，这也是雷欧娜能第一时间从稽查部拿到方悦在基地的视频的原因。
方悦听到稽查部三个字，浑身打了个冷颤，脑海里回忆起不友好的画面，耸耸肩说道：“稽查部近些年的作风越来越严苛了，你进去后可要谨慎行事，千万不要被抓到什么把柄，你不知道里面的人都可凶了，一个二个下手都可重了。”
雷欧娜笑着说到：“放心吧，我们家和稽查部现任部长是世交，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我应该没那个机会体会到同事们的审讯手段。”
方悦随意地问道：“我记得前任稽查部长在三年前卸任了，现任稽查部长是谁呀？”
雷欧娜：“是安德烈少将，是继承了安德烈家族侯爵爵位的现任家主。”
雷欧娜的话语像是一道惊雷在方悦的脑海间炸裂开来，方悦浑身的寒毛都竖立起来，那个絮着一把红色络腮胡的面容出现脑海间，方悦回想起了和安德烈为数不多的往来。
安德烈是艾伯特侯爵的朋友，他是个极度傲慢的贵族，曾不止一次地在公开场合嘲讽平民低贱的血统，对挚友身边的黑发omega也颇有不满。
方悦对他印象深刻，她曾经和他发生过冲突，方悦还去过他的府邸，卑躬屈膝地道歉，吃了三天的闭门羹才被接见。
他就是那三十七道鞭痕之一。
方悦的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虽然和安德烈的短暂交锋皆是狼狈的回忆，但更令方悦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她曾经在清剿厄尔庇斯的案卷上看见过他的名字。
三年前，安德烈奉旨带兵进驻乌昂星，秉持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宗旨杀了许多人，直接导致了一个多月前的那场战争，导致了那个冒名的“厄尔庇斯”的出现。
他是稽查部的部长？
那在乌昂星上的那场稽查……
方悦神色一凛，匆匆告别雷欧娜，快步向门外走去：
安德烈手段强硬狠辣，他在三年前能为了抓一个组织首领杀成百上千人，他在三年后会仅凭一份任务报告就放过乌昂星上幸存的作战队员吗？
不会。
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与厄尔庇斯有关系的人。
方悦眉头紧锁，面色低沉。
一周内完成清剿厄尔庇斯的任务是安德烈的光辉战绩，也是他能出任稽查部长依仗的功勋之一。如今厄尔庇斯有复萌态势，这意味着他当年的清剿行动出现了漏洞，安德烈必不会袖手旁观。他一定会亲手抹去所有可疑的人事物，将与厄尔庇斯相关的一切从乌昂星上清除干净，不论真假。
他不在乎真相，不在乎作战队里幸存的人的立场，他只在乎自己的功勋，他绝不会放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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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稽查之所以出具了无异常的结果大概是因为斯卡洛的缘故。若是安德烈在乌昂星上直接拿下协作队，动静太大，可能会在斯卡洛的军部档案上留下污点，所以他走了个过场，调查了一番，给出清白的评判结果。但等这一阵风波过去后，他会怎样处理特战队的幸存者，可想而知。
周凯他们有危险。
方悦行至学校的角落，在监控的死角处站定，拨通了周凯的通讯，神情严肃。
第 82 章
夜色浓郁, 方悦在约定时间前十分钟到达了校门口，看到斯卡洛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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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斯卡洛, 等很久了吗？”
方悦一手领着行李箱，一手抱着花, 弯起眼眸跟斯卡洛问好。斯卡洛自然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回应道：“没有很久，刚到。”
指尖碰触的瞬间像是触电一般酥麻, 斯卡洛动作很快, 不到一秒便又拉开距离，方悦手中一轻, 心绪也跟着轻盈起来：“那就好。”
斯卡洛没有因为她在房间里研究了半小时怎样抱花姿势更好看, 而在冬夜里吹了许久冷风就好。
方悦侧首看向斯卡洛，问道：“你的庄园在哪里？预约好穿梭舰了吗？”
对于这趟封闭训练, 方悦既紧张又期待。她既担心斯卡洛从自己无法控制的视线中察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又渴望能和斯卡洛近距离接触, 近一点, 再近一点。方悦希望能立刻钻进穿梭舰和斯卡洛瞬移到庄园，把这场如梦似幻的封闭训练落到实处。
忽而远处传来扇叶高速旋转的声音，周遭卷起巨风，方悦看到一架直升机缓缓降落眼前。
斯卡洛和机舱内走出的驾驶员交谈了两句, 转身回应方悦，话语夹杂在呼啸的晚风中：“庄园距这有些距离，我们乘直升机去。”
直升机内部的空间比小型星舰要小得多, 方悦坐在副驾驶位上不敢乱动, 驾驶位与副驾驶位的距离很近，狭小密闭的环境让空气都变得暧昧。
斯卡洛动作娴熟的检查完设备, 转身看了方悦一眼，在方悦疑惑的视线中俯下身，帮方悦系好安全绑带：“注意安全，准备起飞。”
耀眼的金发在眼前晃动，方悦甚至能闻到斯卡洛身上洗浴制品的味道，淡淡的清香充斥了方悦的大脑，方悦的脑海再度停转，忽而冒出了一个念头：
斯卡洛刚洗过澡，他的身上都是好闻的味道。
念头一旦产生，思绪的流速便开始加快，方悦下意识地垂眸，视线描摹着斯卡洛低垂俊美的侧脸、被包裹在黑色军服中遒劲有力的手臂、收于腰带下劲瘦的腰……
方悦的眸色逐渐暗沉，禁忌的想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方悦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冒犯，僵硬地别开视线看向侧窗外的风景，小声地说道：“谢谢。”
直升机逐渐起飞，斯卡洛开得很平稳，方悦没有感受到明显地超重感，沉默地看着地面的建筑、灯火越来越远。
斯卡洛见方悦沉默地看着窗外，猜想她晨间刚经历完星际航行，现在应该很累了。
斯卡洛：“累了就睡一会吧，到了我会喊你的。”
斯卡洛的声音轻缓，方悦低低地应了声，赶紧闭眼假寐。
呼啸的风被锁在窗外无法惊扰机枪内静谧的氛围。安静的空间里思绪奔涌翻腾，即便闭上眼睛也并没有停止。
视线捕捉到的画面依旧萦绕于脑海，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方悦的记忆，方悦忽然回想起了许多：
她回想起在基地控水区，那张俊美的侧脸靠在她的肩上，在她的耳边嗓音沙哑地说着：“你还活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回想起在太空中遭遇联盟战舰时，那双有力的手臂扣住了她，让出控制台座椅为她系上安全绑带，在她耳边严肃地说道：“我们遭遇敌袭了。”
她回想起在埃鲁斯特上，在她得知斯卡洛知晓《晚星》与《月夜》时，情绪失控下，环住的劲瘦腰肢，还有那个胜过千言万语的无言拥抱。
斯卡洛真的对她很好，好到方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心间破土而出的情愫并非突如其来，一切早已有迹可循。
好到方悦心间酸胀，一个微小的声音在心底浮现：斯卡洛真的太好了，他对每个战友都是这样吗？
他会为每一位战友铤而走险，生死不顾吗？
他会拉每一位战友走出泥潭，不厌其烦地安抚他们失控的情绪吗？
他会为每一个战友擦去泪水，带他们走向光辉灿烂的明天吗？
方悦薇微蹙起眉头，思绪杂乱。
她不知道四十天前的斯卡洛是什么样，遇见过什么人，一起经历过什么事，可也曾像对待她一样对待他们。
她所知道的斯卡洛是天才，是荣耀，是骄傲，但抛开那些光辉战绩，她对四十天前的斯卡洛一无所知。
不知道他的行事风格，不知道他的为人处世，不知道他的人际关系，不知道他的喜恶厌憎。
她渴望能更加了解斯卡洛，又害怕知晓他被众人环绕的过去。
她希望自己是特别的那个，而不是斯卡洛生命中随处可见的观众、过客。
但……
方悦心绪低沉：她怎么会是特别的那个呢？他可是斯卡洛，而她只是方悦啊……
直升机的速度远快过穿梭舰，航行了两个小时左右，庄园便出现在眼前了。
斯卡洛停稳了直升机，机舱里安静地只剩下两人平缓的呼吸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斯卡洛没有如约叫醒她。
方悦双眸紧闭，内心繁杂的思绪渐散，疑惑涌上心头：
他没有喊醒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耳边仍旧没有动静，方悦知道斯卡洛就在机舱里，但是他只是沉默地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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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是察觉到我的异常了？还是对训练的耐心告罄了？
装睡的方悦心间惴惴不安了，思虑再三，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斯卡洛，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含笑的蓝眸。
斯卡洛：“我还在想你能不能就这样忍到天亮呢。”
方悦脸颊一热：斯卡洛知道她一直没睡，在等她自己睁眼啊。
方悦讪讪地笑道：“真不愧是斯卡洛长官啊，果然骗不过你，太敏锐了。”
斯卡洛笑了笑，为方悦解开系带，打开机门：“回去再睡吧。”
方悦应声，跳下直升机，看到斯卡洛已经拿好了她的行李，连同她的花。
方悦上前接过花盆，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太麻烦你了，还是我来拿吧。”
斯卡洛没有推拒，点点头，转身向庄园主宅走去。
方悦快步跟上斯卡洛的步伐，余光瞥见他空出的左手和自己垂在身侧的右手。
月光在背后照耀着夜色中并肩的两人，投下纤长的影子。
好近呀。
方悦望着地上的影子鬼使神差地侧身移动了一下右手，看到两只手的影子交叠重合在一起，像是在牵手漫步一般。
如果可以……
方悦脸颊微红，暗自想着：
我希望你能帮我拿一下我的右手……
第 83 章
而后的日子里, 紧锣密鼓的训练课程排满了方悦的日程表，斯卡洛翻阅着方悦的模拟数据，再次感叹了她的天赋异禀。
方悦的基础不够扎实, 不过她学得很快，经过三周的训练, 方悦的军事理论、机甲改装、战术模拟都达到了A级水平, 近身搏斗和机甲操作测练虽没开始，但根据她实训任务中的表现来看, 应该都不会低于B级水平。
方悦荒废了六年都能有这样的水平, 斯卡洛很难想象她若是一路锋芒尽显又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训练室的门打开了，方悦刚结束一场战术模拟训练, 取下头盔, 从模拟的指挥舱内走出，看到站在门口的斯卡洛弯起眼角：“你来啦。”
说着方悦熟练地调出评估数据, 向斯卡洛展示了一下自己此次模拟的战役：
万人规模的小型军团, 星际航行过程中遭遇五万人规模的敌军进攻时的应对策略。
方悦一手架在胸前一手托着下巴, 看着数据复盘道：“这场战斗打了三天, 伤亡比例达到了百分之二点八，要是将阵列拉得更长一些，调整每个战队的成员结构，将队伍以珠带状排布, 应该能将伤亡比例减少到百分之二点七三。”
斯卡洛看着战局回放，这场模拟战若是放在毕业测评，只要能成功杀出重围就能通过考核, 获得C级评价。能在三天内突围至少是B级水平, 而伤亡率能保持在百分之十以下已然可以评定为A级了，方悦不光以如此优异的成绩完成了这场测评, 甚至还能复盘出上升的空间。
她以后一定会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
方悦侧首看向斯卡洛：“如果是你呢？”
斯卡洛的战略天赋很高，方悦虚心地讨教：“如果是你来指挥这场战役，你会怎么做？”
斯卡洛仔细参考了空间环境和兵力参数，说道：“我会将阵型集中，优先撕开左三上五位的包围圈，以此为突破口，加快脱身的速度。”
斯卡洛修改了战役参数，说道：“这样可以将战斗至少缩短十个小时。”
方悦看着程序模拟出的结果，双手抱胸，不赞同地说道：“但这样一来伤亡人数至少会攀升三个百分点。”
在方悦还在思考如何降低伤亡率时，斯卡洛给出了更激进的方案。模拟程序中变动的数字在战场上对应的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一个个幸福的家庭。方悦看着伤亡率的预估值达到了百分之六，眉心紧蹙。
方悦：“比起追求速度，我们是否应该考虑更稳妥的方案？”
斯卡洛明白方悦的顾虑，严肃地说道：“稳妥的方案在预测中看起来更有利，但真实的战场与模拟程序不同，战场上的影响因素更加复杂，多留一秒都有可能发生变故，这个风险因素也应该被纳入考量范围。”
方悦低下头，思考着斯卡洛的话。
斯卡洛：“而且越早脱身就能越早掌握之后任务的主动权，每一次出征都是带着任务启程的，不论最终目的是撤离还是支援，时间因素也是考虑的要点。”
方悦轻叹了口气，不可否认，斯卡洛说的很正确：“可能我还是太优柔寡断了，还是需要考虑地更周全一点。”
斯卡洛摇摇头：“每一个将领都有ta的战术风格和关注重点，你只要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就好，养成你自己的风格，不用过多模仿他人的思考习惯。”
方悦若有所思地看向斯卡洛。
斯卡洛：“战场局势变幻莫测，在最终结果到来之前，没人知道自己做出的决定是否正确，我们永远不知道未被选择的道路是什么样，所以只要一直行走在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上就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悦以后会以指挥官的身份参与许多场战斗，她可以求稳但不能犹豫，她必须足够果断才能在无数场战役中拨开硝烟，走到最后。
和他一起走到最后。
斯卡洛：“这场模拟战打了三天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吧，下午要开始近身搏斗的课程测评了。”
听到近身搏斗四个字方悦忽而来了精神，在斯卡洛转身离开房间之前叫住了他：“等等，斯卡洛。”
斯卡洛顿住脚步，回眸看向方悦。
方悦：“今天下午可以接受斯卡洛长官的亲自指导吗？”
斯卡洛原以为方悦说的是玩笑话，毕竟用训练台上的模拟程序训练能更好地记录数据。他们此次训练是为毕业测评准备。不过，毕业之后的所有搏斗都是同敌手展开，方悦能多积累一些实战经验也是好事。
方悦看着斯卡洛，扑闪扑闪地眨了眨眼睛：“我已经期待了很久了。”
……
明亮的灯光打在宽阔的训练台上，方悦站在训练台下活动着四肢，打量着站在一旁设定动作数据捕捉装置的斯卡洛。
方悦：“不需要热身吗？”
斯卡洛：“肌肉有一定的记忆能力，战场上没有时间热身。”
方悦像是想到了什么弯起眼角说道：“我要是在战场上遇到你，可就糟糕啦，我一定不是你的对手，也等不到友军的救援。”
方悦说着，抬手握拳，拇指指尖轻轻划过自己的脖颈：“我肯定必死无疑啦。”
斯卡洛看着方悦的动作，想起了两人在乌昂星执行任务时，从中央大厦脱险后，自己曾经将方悦压在身下钳制固定，指尖也是这样划过她纤细的脖子，告诫她敌人的危险，劝她不要独自行动。
斯卡洛无奈地笑道：“你是真的爱记仇啊。”
方悦也笑出声来，眼角像弯起的月牙一样，戳地斯卡洛心间痒痒的。
斯卡洛清了一声嗓子，设置好参数：“准备好了吗？”
方悦点点头
弋㦊
，动作灵巧地翻上训练台，笑意盈盈地说道：“还请斯卡洛长官手下留情啊。”
话音未落，少女的气息立刻闪至面前，纤细的手腕抓住斯卡洛的大臂，施力偏移他的重心，向着预判的角度提膝攻击。
即便在战场上见过方悦的身手，但斯卡洛还是对方悦惊人的敏捷度不住赞赏。不过受到身体素质限制，方悦的力量并没有十分突出，攻击力道不足以造成致命打击。
斯卡洛一个矮身踢向方悦的主力腿，肩上一沉，少女撑着他的肩膀借力，翻身腾跃至他的身后，反手一击冲向他的脖颈。
斯卡洛立刻抬臂划开她的左臂，方悦借势转身，抬腿踢来，斯卡洛趁机握住她的脚踝，方悦撑地拧身踢开斯卡洛的手腕，迅速脱离了钳制，与斯卡洛拉开了距离。
“你这可不是手下留情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悦不满地轻蹙眉头，看着斯卡洛说道：“你是在逗我玩吧。”
斯卡洛没有主动攻击，一直在试探她的能力，游刃有余地化解她的每一次进攻，连力道都控制在点到为止。
方悦：“我也想和斯卡洛长官讨教讨教嘛。”
方悦知道斯卡洛的近身格斗能力有多强，他曾在校创下对战八名B级对手、两名A级对手的记录。在“厄尔庇斯”的海底基地时，他曾独自面对十名敌人，还能带着她突围……
方悦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近身格斗水平在斯卡洛之下，但她依旧期待与斯卡洛的交锋，那是奔涌在血液里的澎湃激动，那是对于强者油然而生的敬仰。
那是写在alpha基因里的侵略性和胜负欲。
斯卡洛也笑了一下，说道：“那就如你所愿了。”
只一瞬间，方悦甚至没看清斯卡洛的动作，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中警铃大作却被绝对力量击倒在地，斯卡洛控制住方悦但还没来得及正身，便觉重心一偏，方悦迅速将他按倒在地，用的是他刚刚施力的角度和技巧。
方悦跨坐在斯卡洛的腰间，俯身笼在他的身上，遮住了房顶的灯光，在英俊的面容上，投下一片阴影：“感谢斯卡洛长官赐教了。”
她很早就想试一试了。
从在星舰内被斯卡洛擒过一次后，方悦就跃跃欲试，想用相同的套路反攻斯卡洛一次。
现在她成功了。
方悦看着躺在身下的斯卡洛，胜利的喜悦中夹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方悦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心中升腾起一阵无法压抑的冲动。
斯卡洛看着漂亮的紫晶瞳中闪过兴奋的光芒，不禁感叹：
方悦学得真的很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是……
方悦还未从无名的冲动中回过神来，熟悉的失重感又席卷大脑，背部重重地摔回地面，来不及反应的双手立刻被拉起钳至于头顶，两条腿被锁死，整个人仰躺在地上无法移动分毫。
斯卡洛：“注意姿势，这样才能锁死对手，避免被反攻压制。”
斯卡洛捏了捏手下的关节，让方悦感受钳制的角度和力道。方悦手腕一颤，相接的皮肤处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一样酸麻。
逆转的局势非但没压制住方悦心中的冲动，反而唤醒了沉寂心底的征服欲。
身上传来斯卡洛的重量，有力的大腿跨在方悦腰侧，四肢相接对抗，隔着布料交换着温热的体温，方悦感觉身体越来越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更多。
想要压倒他，想要贴近他，想要感受他的每一寸皮肤和温热。
方悦已经分不清这是好胜心还是alpha的本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斯卡洛，眼神逐渐蒙上了嚣张的暗色。
这是在她清醒时绝不会有的神色。
斯卡洛没有注意方悦的神色，施加力道夹紧了方悦的腰腹，将她固定牢，眼角眉梢是令方悦气血上涌的意气风发：
“不用客气，我的学员。”
第 84 章
丝绒玫瑰的芬芳在呼吸间绽放, 斯卡洛终于察觉到身下人异常的体温，身体一顿，立刻起身, 将方悦从地上拉起。
“抱歉，斯卡洛。”
在闻到自己信息素的瞬间, 方悦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脑海里还残留着的肮脏念头，让方悦心惊。
我刚刚在想什么……我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敢这么想？
方悦面色赤红羞愤难当：“实在抱歉, 我, 我是太久没处理易感期了，所以, 所以……”
斯卡洛面色僵硬, 移开视线，转身作势去查看动作数据：“没关系, 这很正常……”
距离上次自由假期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 这期间方悦大部分时间都在执行实训任务, 神经一直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 期间只有短短几日的休整，也都在校园里度过，现在他又把她带来庄园，进行高强度训练, 她精神压力大很正常，她想要“释放”压力也很正常……
斯卡洛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不论再怎么说服自己, 胸腔里还是漫起一股酸涩的情绪。
冷静点, 斯卡洛，易感期的alpha需要“享用”omega是正常的。
斯卡洛语气生硬地说道：“要给你招omega来吗？”
方悦：“什,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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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洛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口吻问道：“我是问你想要什么样的omega，我帮你叫来。”
方悦像是被噎住了一样，半张着嘴巴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斯卡洛的话语，尴尬地摆手道：“啊，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我忍一忍就好了，不用叫omega来的。”
斯卡洛依旧面色僵硬：“你要是介意我在庄园，帮你叫完omega，我明天再回来。”
易感期的alpha能通过忍耐战胜本能的冲动吗？不能，也没必要。
方悦看斯卡洛抬起了终端，急忙说道：“真的不用，斯卡洛，我不行的，叫来了omega我也不行的。”
方悦心情复杂，即窘迫又难过。这世上应该没有像她这样倒霉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进入易感期，对方还主张帮她找omega，无望的爱慕让她无从辩解，她的心脏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揉捏着，难耐地眼角低垂。
但斯卡洛似乎误会了方悦的意思，视线下意识地扫了一遍，不确定地问道：“不行？”
刚刚他跨在她身上时，感受到的可不是不行啊。
方悦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尴尬地侧过身调整了一下站姿：“不是生理上不行，是心理上不行。”
方悦斟酌着话语，但荒唐的心意封住了她的嘴，高热的易感期没有给她更多思考的力气。方悦思虑再三，终是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你就当我有精神洁癖吧，我不想和不喜欢的人亲密接触，我会觉得恶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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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天之前，方悦曾鄙夷每一个在易感期控制不住本能对omega有冲动的alpha。
那种冲动与情感无关，只与生理需求相关，alpha仗着身体素质的优势肆意剥削践踏omega，自私自利，虚伪卑鄙，恶心至极。
方悦不想自己变成那样。
但现在，身体的高热和浓郁的信息素无不在提醒她，她对斯卡洛有怎样的非分之想。
方悦分不清那荒唐的念头是因为易感期信息素的冲动还是因为那无法克制的禁忌情愫，但她知道她不能碰触一个没有情感交织的omega，像一个被本能支配的禽/兽一样。
那她和那群令人作呕的alpha有什么两样？
她已经误入歧途了，不能一错再错了。
内心的谴责让冲动的念头逐渐消退，只留下无尽的自我厌恶。
房间里丝绒玫瑰的馥郁芬芳渐渐散去，挥之不去的尴尬依旧将空旷的训练室填的满满当当。
方悦有气无力地苦笑着说道：“你看，忍一忍就过去了吧。”
她不敢抬头，不知道斯卡洛现在是什么表情，只听到冷淡的男声在耳边响起：“那你休息一下，剩下的训练我们明天再继续吧。”
说罢，斯卡洛设置好参数保留数据，转身离开了训练室，方悦的余光捕捉到了斯卡洛的脚步，比平常沉稳的步调要快了许多。
完了。
方悦蹲下身将脸埋进臂弯。
她搞砸了。
斯卡洛回到房间关上门，走向书架，在密密麻麻地书籍中熟练地按下了隐藏的开关，书架内的暗格缓缓打开，两支装着
丽嘉
淡蓝色试剂的针管安静地躺在暗格内，斯卡洛拿起针管对准自己的手臂，颤抖的指尖却半天找不准血管的位置。
冷静一点，斯卡洛，冷静一点。
斯卡洛背靠着书架深呼吸，几番尝试，戳地臂弯红肿一片，终于将抑制剂注入了体内，理智渐渐回笼，唇角勾起了自嘲的笑。
真是狼狈啊，斯卡洛。
斯卡洛垂下了手臂，针尖带出的血液滴落地面，掩藏于金发与衣领之下的隔离贴微微肿起，饱胀的腺体还未消退，提醒着他刚刚的失态与失控。
不论再怎么伪装，omega就是omega啊，闻到一点alpha的信息素就会进入潮热期，连正常地待在她身边做她最好的战友都做不到，真是废物啊。
玫瑰的芬芳仿佛还萦绕在周身，令他沉醉，令他痴迷，斯卡洛唾弃omega的天性却又无法摆脱具有这样天性的自己。
作为斯卡洛的他支撑起理智的空壳强装镇定，作为omega的他却恨不能抛却一切将方悦拆吃入腹。
少女隐忍的神情浮现脑海，那句恶心像是一盆凉水从斯卡洛的心头浇下，荒谬淫/靡的妄想也被毫不留情的斩断，连一丝念想也没留下。
她不愿意和不喜欢的人亲密接触，她会觉得恶心。
之前在回程星舰上，方悦躲开的碰触和时不时闪躲的视线都有了原因，她不喜欢与人亲密接触，能获得赦免的人不是他。
她有自己的原则、自己的坚持，不论是面对潮热期的克莱因还是易感期的她自己都不会妥协退让，本能的冲动无法战胜她的理性，她只会冷眼旁观这浓郁香甜的气氛下没有情感联系的关系。
她像一面坚固的铜墙铁壁，即便斯卡洛知道自己不会有机会去靠近，但在看到铁壁上没有一丝缝隙时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感到低落。
没有人能通过这道铁壁走近她的身旁，没有人能在看到她卸下心防后的模样。
……
真的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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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洛忽而想起了两人的初遇。不是在乌昂星，而是在法斯星，在下城区一家兜售抑制剂残次品的小店里。
那时他在购买抑制剂，而她站在店铺门口望向隔壁灯红酒绿的犬马声色。
她是一个alpha，既不需要抑制剂又没购买酒精饮料，她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去纵情声色。
不。
不是纵情声色，她有精神洁癖，到那里不是去享乐的，而是去找那个获得豁免，可以靠近她的人。
能出现在那种地方的多半都是以出卖色相为生的omega，她却不在意，愿意网开一面，愿意与其共享浓郁芬芳的迤逦。
她喜欢那个omega。
斯卡洛心绪沉重，长叹了一口气，脑海中勾勒着方悦的身影和一个虚幻的面容：
她是如何与那个omega相遇的？两人一起经历过什么？他们之间有过怎样的约定？她为什么会接受那个omega？
那是一个怎样的omega？
第 85 章
辗转反侧的一夜, 无人安眠。
第二日的朝阳如往常一般升起，方悦带着惴惴不安的心走进训练室，却看到斯卡洛早已在此等候, 神色平静地看着她，调出了昨日的数据：“昨日收集的数据量太少了不足以支撑评定, 今天需要重新测评, 你准备一下吧。”
斯卡洛提起昨日的事情，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就好像那真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只有方悦一个人因此尴尬、忐忑、彻夜难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预想中的厌恶与疏离没有发生，方悦本以为自己会长舒一口气, 但心底涌上的难过却仍旧让鼻腔一阵酸涩：斯卡洛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啊……
方悦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也是, 他是alpha，怎么会去注意另一个alpha的易感期和情绪, 又怎么会往那荒谬的方向多想呢？
方悦讪讪回道：“实在抱歉, 耽误了测评, 今天我一定能把进度赶上的。”
斯卡洛：“没关系, 你的水平比我想象中好得多，之后可以调整训练计划，不必把时间压得这么紧张了。”
方悦以现在的水平去参加毕业测评已经可以获得不错的成绩了，要进入293军团根本不成问题。
他已经没有非要留她在这的理由了, 只是他不想这么快与方悦分开，他有自己的私心。
方悦的脑海里警铃大作，尴尬地笑着说道：“你太高看我了,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昨天被你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改进的呢。”
像是怕斯卡洛突然结束训练计划一般, 方悦动作迅速地翻上训练台，说着：“时间宝贵，我们尽快开始吧。”
斯卡洛点了点头，站在原地没有动，在模拟系统中输入了B级对战参数，抬眸看向方悦：“还是从B级开始吧，训练也要循序渐进。”
方悦眼中的光芒暗淡，不出所料，斯卡洛不会再对她进行“亲自指导”了。
方悦：“好的，那就开始吧。”
……
往后几日的训练依旧按照计划表推进，方悦的近身搏斗和机甲操控都已经达到A-的水平，并且数据分析结果还有持续上升的态势。
斯卡洛看着方悦的训练数据，肯定道：“不错，很快你就可以达到A级水平了，和我的身手差不多了。”
方悦摇了摇头：“我要是能达到A级那是因为我的能力是A级，你是A级是因为评分最高只有A级，比起你，我还差得远呢。”
斯卡洛笑了：“你这样恭维我，我不对你倾囊相授可对不起你的夸赞啊。”
在训练期间，斯卡洛经常对方悦进行技巧指导，但都只限于言语指导，他总是待在方悦身边半米之外，方悦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在避免与她接触。
但是斯卡洛对她的态度与曾经并无差别，方悦感觉心里不上不下的，空落落地失落。
方悦乖巧地说道：“那明天还要继续麻烦长官费心啦。”
斯卡洛：“明天我有事外出，你也可以休息一天，放松一下。”
方悦：“外出？是有聚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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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洛要进的军团是父亲弗洛里欧公爵领导的军团，应该不需要像雷欧娜一样与上级走动关系。不过贵族的聚会多了去了，斯卡洛作为未来的公爵，可不像她一个闲人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
他能在这里陪她训练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
斯卡洛顺着方悦的话说着：“是的。明天你可以自由安排时间，庄园里的东西可以随意使用，不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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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悦应声，与斯卡洛道完晚安，回到房间，刚躺上床，终端便传来了通讯提示音。方悦抬腕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地址：
感谢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方悦却立刻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周凯。
方悦前几日拨通了周凯的通讯，没有多说，只将稽查部长的身份告知于他，周凯便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经历了那场变故，周凯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神经大条的特战队员了，他变得阴郁、沉稳、敏锐又谨慎，他不再只代表他自己，他还肩负着数十位协作队员的性命。
“我明白了。”
周凯冷静回应，脑海中迅速开始规划如何带领大家从当前的局势中脱身。
“别忘了带上克莱因。”
方悦提醒道，克莱因原是阿诺德找来执行潜伏任务的线人，而后又与他们接触过密，以安德烈多疑狠辣的作风，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这次周凯没再多问，只是沉声说道：“好。”
方悦记下了来信地址，删除通讯，清空记录，看着简约又不失精致的天花板，长舒一口气，一直悬于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
他们安全了。
冬日的骄阳带着丝丝暖意，平等地播撒在法
丽嘉
斯星的每一处，包括下城区。
方悦一如既往地穿着灰色的连帽衫，带着兜帽，走在下城区的窄巷中。
方悦在法斯星没有可以约出来见面的朋友，每到假期，不是待在学校就是来下城区帮萨拉婆婆经营她的面食铺。
萨拉婆婆曾经是艾伯特家族的女佣，因年事已高被辞退，她是一个非常善良慈祥的人，在方俞还没被切断通讯前，方悦就听他提起过萨拉婆婆，说她对自己关照有加，说他很感谢她。
在萨拉婆婆离开艾伯特家后，方悦很快联系上了她，从她那里得知了很多与哥哥有关的事，慰藉痛苦孤独的内心。
方悦刚转进一个窄巷，便被一个步伐急促的黑色身影撞倒在地。
方悦一声不吭，余光打量着来人的鞋裤，果不其然看到擦的锃光瓦亮的黑色军靴。
是宪兵队。
宪兵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身影，不满地骂道：“没长眼睛啊，看到宪兵不知道让路啊，下次再这样，就以妨碍公务罪把你抓进去坐牢！”
方悦沉默地坐在地上，任由宪兵辱骂，不想与他多费口舌。
负责下城区的宪兵都是这样暴躁恶劣、趾高气昂，下城区的人民遇到宪兵队都要绕道走，若是惹到这群兵痞不悦，等待他们的就是数月的牢狱禁闭。
方悦不想多生事端，佝偻着身子，不住地点头。宪兵确有要务在身，没找她麻烦，踢了她一脚后就骂骂咧咧地举起对讲机，继续任务：
“北面那条街找了没，找到那个逃犯了吗？”
对面似乎回了一个他不想听到的答案，宪兵暗骂了一声，又踢了方悦一脚发泄怒气后，快步走开。
在宪兵离开后，方悦缓缓起身，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继续向面食铺走去。
今天又有出逃的逃犯啊。
方悦麻木地想着：
下城区真是一如既往地不太平啊。
第 86 章
脏乱的窄巷间, 一个个身穿黑色制服的身影奔走四处，暴力掀翻摊铺，闯入搜查, 地上全是玻璃碎片和散落的日用品，下城区的人民缩在墙角门边, 麻木地看着自己苦苦经营的生活被宪兵队搅得天翻地覆。
“这边没有, 搜那边！”
“滚远点，别挡道。”
“看到这个alpha女人立刻汇报, 听到没有！”
方悦沉默地路过嘈杂喧嚣的街道, 宪兵正在播放逃犯的投影，警告人民, 任何知情不报者都将与逃犯同罪, 一起处决。
投影上的女人形容憔悴，干枯毛糙的棕发在脸侧打着结, 黑眼圈浓重地坠在消瘦的脸上, 干裂的唇角上结着血痂, 黑白条纹的囚服沾染着血污与灰尘, 唯有棕色的眼睛里还有倔强的光。
又是她啊。
方悦默默地想着，迅速收回视线，避开横冲直撞的宪兵加快了步伐，向面食铺走去。
或许是搜查圈还未扩展至此处, 方悦来到面食铺时，周遭的店铺还未有被打砸的痕迹，但店主们都在快速地收拾着店面, 避免营生用的器具被浩浩荡荡赶来的宪兵砸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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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拉婆婆的身影也在面食铺门口来回穿梭, 收拾着桌椅，停止营业的牌子已经挂起, 卷帘门也已放下一半了。
“萨拉婆婆。”
方悦出声叫住了动作迟缓的老人，快步向她走去。
听到方悦的声音，萨拉婆婆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少女，意外地说道：“方悦，你怎么来了，自由假不是还有半个月才到吗……”
萨拉婆婆的话未说完，方悦便自然地上前从她的手中接过凳子，将零星摆布在门外的桌凳迅速规整拿起，靠着萨拉婆婆笑容柔和：“今天有实训假，我就来帮您了，西边现在正乱着呢，我们进屋再说吧。”
少女有力的手臂架着凳子，身侧亲密地贴着萨拉婆婆，拥着她向门内走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萨拉婆婆眉头紧蹙，支支吾吾地说着：“方悦啊，今天……今天这里不太平，我这呢……我这也已经收拾好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被风波殃及，惹麻烦上身啊。”
方悦放下手中的凳子，转身拉下卷帘门，神色如常：“别担心，萨拉婆婆……”
卷帘门落地发出一声闷响，方悦在闷响中转过头，手臂轻柔地搭上萨拉婆婆的肩膀：“我是来解决麻烦的。”
话音未落，钢筋铁骨瞬间爬上少女的手臂，黑青色的机甲不过几息便包裹住了少女的身躯。前一秒还笑意盈盈的少女，转身之间，已然进入战斗状态。
萨拉婆婆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方悦，你……”
方悦没有继续与萨拉婆婆解释，将她推到自己身后与墙壁夹角的安全区域，对着昏暗不透光的房间说道：“出来吧，编号4095。”
萨拉婆婆浑身冷汗直流，颤抖着嗓音说道：“方悦，你在说什么呀？你……”
方悦：“萨拉婆婆。”
少女打断了老妇人的话，硬冷的声音不见一丝平日里的乖巧甜蜜：“再过五分钟宪兵就会搜过来，不在这段时间内解决‘麻烦’的话，你会有危险的。”
方悦没有回头，冰冷的紫眸扫过狭小的店铺，停留在唯一带门的房间：“你最好自己出来。”
方悦直直地盯着低矮的卧室门，平静地举起了机甲自带的机甲枪：“不然你可能连五分钟都活不到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老旧的卧室门伴随着一声吱呀的声响缓缓打开，一个穿戴暗色机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来人如同方悦一样端举着一把机甲枪，黑洞洞的枪口同样瞄准了方悦的眉心。
隔着透明的面甲，方悦看到了一张棕发棕瞳的面容。
编号4095。
宪兵们正在追捕的B级逃犯。
方悦眯起了眼睛，冷笑了一声：“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不到三个月，我们竟然又见面了。”
面前的女人已经不像投影里显示的那样枯瘦，脸颊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弧度，青黑的眼圈也消去了不少，嘴唇带着淡粉血色。隔着机甲，方悦虽看不见她的衣着，但她知道，机甲下早已不是那套染血的囚服了。
她逃出来了。
她早就逃出来了。
在七十八天前。
在方悦上一次来下城区的时候。
炸裂的玻璃，飞驰的子弹，疮痍的店铺，哀嚎的人民。在那个售卖抑制剂的狭窄店铺里，方悦曾瞥见过那个逃亡的身影。棕发棕瞳，满身污秽，眼神却坚定毅然，闪着希望的光芒。
与面前的这双眸子一样。
女人没有回应方悦的话，沉默地举着枪与她对峙，房间里静得可怕，萨拉婆婆紧张地浑身颤抖，不敢呼吸。
那是枪啊，是真枪，是能把人射出拳头大小血洞的枪啊。
萨拉婆婆的家乡就是在战火中殒没的，她在废墟残垣间亲眼目睹过枪林弹雨，看着这一架架金属枪械轻易地夺走脆弱的生命。
时间在昏暗的房间里悄悄流逝，方悦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女人的身体状态很好，她之前的出逃行动应该是成功了，而后在安全的环境疗伤修养，才从那副形容枯槁的样子恢复到如今的气色。
她明明已经逃脱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负责追捕她的宪兵与上次是同一拨人，从他们的反应看来，应该是才发现女人的踪迹不久，连搜查圈都没来得及铺展开来。这个女人年纪轻轻，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的样子便是罪不可赦的B级逃犯，一定有远超他人的险恶之处或是重要战略价值，她不可能傻到毫无戒心地回到了解她特征的宪兵面前晃荡，将自己置于险境。
她来到这里一定是有目的的
䧇璍 。
宁愿冒着被发现、追捕的风险也要潜伏在这里，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女人依旧沉默，一言不发地看着方悦，棕瞳中不动声色地描摹着少女的面容，眸光微闪，似乎涌动着挣扎的神色。
方悦的声音越来越冷，如同审讯一般严肃地问道：“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逃犯不光带着不轨企图回到这里还潜藏在萨拉婆婆的家里，实在是可恶至极！
方悦没有错过萨拉婆婆眼中的纠结、为难和欲言又止。方悦在看到萨拉婆婆僵硬的身形时就明白了店里今天“不同寻常”，结合局势不难猜出，店里到底比平常多了什么麻烦。
她一定是在房间里用枪指着萨拉婆婆逼她帮她掩藏踪迹。强力的机甲枪足以穿透薄薄的门板击中年迈的老妇人，萨拉婆婆无力反抗，必须帮她掩盖一切，才能换来活命的机会。
将枪口对准一个年迈的、手无寸铁的老妇人，不愧是B级逃犯，真是凶恶至极。
方悦很快理解了局势，没有将萨拉婆婆带离店铺，自然地与她一同回到店内。如果宪兵来时发现萨拉婆婆家中有逃犯的踪迹，萨拉婆婆绝对免不了牢狱之灾，甚至可能会被处死！
方悦眸光冰冷果决：只有在宪兵来之前将她拿下，而后交付宪兵，才能洗脱嫌疑。
方悦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竟敢威胁萨拉婆婆……”
“方悦！”
忽然，一声呼喊声打破了焦灼的气氛，方悦感觉自己身侧闪过一阵风，身后的萨拉婆婆跌跌撞撞地快步行至两人之间，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两个黑洞洞的枪口：
“方悦，别伤害她。”
萨拉婆婆声音颤抖：“她没有威胁我，是我自愿要保护她的。”
第 87 章
方悦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看着拦在面前的身影，不可置信地问道：“为什么？”
当前的情况超出了方悦的理解范围。门外还有随时会闯入的宪兵，门内是用枪口指着她眉心的逃犯, 而年迈羸弱的萨拉婆婆竟然挡在了逃犯身前，跟她说让她别伤害那个逃犯。
萨拉婆婆没有受到威胁？
那她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帮助那个女人？
她不是穷凶极恶的B级逃犯吗？
方悦的心里充满了不解, 但还是移开了枪口, 避开了萨拉婆婆的身体。
萨拉婆婆长舒了一口气，转过身对女人说：“沐菱, 你也把枪放下, 这样太危险了，快放下吧！”
萨拉婆婆的话语间满是熟悉, 被唤作沐菱的女人紧抿唇角, 握着机甲枪的指节青白，神色闪烁, 似是在犹豫。
萨拉婆婆见江沐菱迟迟不放下枪, 语气不自觉地着急起来, 转过头来对着方悦说道：“方悦你别害怕啊, 沐菱不会开枪的，她不会伤害我们的，她是厄……她是个好孩子，这都是误会啊……”
方悦没有错过萨拉婆婆的失言, 心中对女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不知是出于谨慎还是恐惧，江沐菱仍旧没有放下枪，方悦看见萨拉婆婆额角的汗珠越来越多。
萨拉婆婆：“方悦啊, 沐菱她之前帮了我们许多, 在我的家乡，塞恩星上, 她和朋友经常帮助贫穷的、困难的人民，帮助我们解决生活上的问题，帮助我们调配物资，帮助我们改善生活，她真的不是坏人，我是自愿保护她的，她这样好的孩子，不能再落到宪兵的手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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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拉婆婆焦急地解释完，急忙回头对江沐菱说道：“沐菱，快点把枪放下啊！”
然而江沐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枪口的方向没有偏移分毫，视线却流转于方悦与萨拉婆婆之间，最终定格在少女年轻的面庞上，棕瞳中闪烁着挣扎的神色。
方悦。
这个叫做方悦的少女，才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啊……
看着江沐菱反常的“固执”，萨拉婆婆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沐菱，快放下枪吧。”
话音未落，沉寂的房间里传来一阵机甲收起的声音。江沐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到年轻的少女在紧绷的气氛中放下了枪支收起了机甲，平静地从萨拉婆婆的身后走至她的面前，直面黑洞洞的枪口，认真地问道：
“你是厄尔庇斯？”
江沐菱浑身一震，握着机甲枪的手紧了紧，神色渐暗。
她的枪口距离少女不过一米距离，只要她扣动扳机，毫无防备地少女定是必死无疑。
少女是帝国军校的学生，将来的军部军官，她是皇帝陛下忠心的追随者，是帝权制度忠诚的拥护者。
而她是“非法组织”的成员，她的身份已经被少女识破，她应该立刻了结她的性命，避免再生祸端。更何况她此次任务的目的正是……
江沐菱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扣下灵敏的扳机。
明明两人身份相对，立场相左，但当少女提及厄尔庇斯时，紫眸中却是那样的严肃庄重……
江沐菱一言不发，避开了少女的视线，思绪万千。方悦似是不在意江沐菱的沉默与直指眉心的枪口，直直的望着江沐菱的眼睛，重复了一遍：
“你是厄尔庇斯。”
这一次不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江沐菱的心头咔哒一下，咬紧了牙关，按在扳机上的手指缓缓施力。
“咚咚咚！”
剧烈的拍门声打破了房间内诡谲的氛围，江沐菱如梦初醒，听到卷帘门外传来宪兵们的呵斥声：
“开门！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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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碍搜查是不想活了吧！”
“是不是窝藏了罪犯啊！”
“快点开门！”
在外力的破坏下，卷帘门向里凹陷处一个个脚印。萨拉婆婆绝望地看向单薄的卷帘门，恐惧的泪水涌出眼眶，无助地滑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宪兵查来了，完了，全完了。”
然而她还没悲伤几秒，碗碟碎裂的声音就在狭小的房间内炸开，将她拉回现实。
萨拉婆婆茫然地抬头，看到方悦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砸碟子摔碗，将目所能及之处的桌椅板凳都掀翻，大剌剌地敞开了所有的柜门。
萨拉婆婆怔愣地问道：“方悦，你这是……”
江沐菱也被方悦的行为震惊到，茫然地举着枪，看着少女背对着枪口在房间里作乱。
“你进去。”
方悦没时间向萨拉婆婆与江沐菱解释，匆匆回首对江沐菱说：“藏好，但别关门。”
江沐菱立刻明白了方悦的用意，这是一招险棋，但除此之外现在也别无它法了。
但，她为什么……
“快进去。”
方悦动作不停，低声催促到。
江沐菱欲言又止，终是没再多说，转身闪进屋内，站在视线四角处，隐藏身形。
方悦环顾了满目疮痍的房间，转头看向瘫坐在地上的萨拉婆婆，脸上挂起如同往日一样柔和的笑容：“别担心，萨拉婆婆。”
方悦行至卷帘门前，轻声说道：“我本就是来解决麻烦的。”
卷帘门打开的一瞬间，方悦的表情已经换上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在宪兵还未开口之前，先发制人地抱怨道：“拍什么拍，拍什么拍！没听到里面有声嘛！我正在查呢！”
门外一共五个宪兵，完全没想到会被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姑娘”顶撞，其中一个甚至气得摸上了抢，方悦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蛮横地说着：“怎么？想毙了我啊？你是哪个支队的？队长是谁啊？”
拔枪的宪兵怒火中烧，迅速举起枪，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便感觉手腕一麻，刚刚还紧握手中的枪支瞬间被卸下，被面前的少女把玩手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真动手了，很有胆量嘛，知道我是谁吗？嗯？”
方悦二世祖一样的嘴脸让其中一个宪兵警惕起来，语气严肃地试探到：“看阁下身手非凡，敢问阁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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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悦没有多说，从终端中调出了自己的身份牌展示在众人眼前：“自己看吧。”
第四军校的校徽闪着金光坠在身份牌底部，宪兵们看着晃眼的校徽，立刻皱起眉头。
第四军校是贵族军校，里面的学生都来自世家大族，家中都有大大小小的爵位等待继承，毕业便是军官，至少尉级起步。
这可不是他们招惹得起的啊。
宪兵们面面相觑，谨慎地确认道：“实在抱歉，不知阁下身份，多有得罪，但现在并非第四军校的自由假期日，此事涉及公务，可否让我们核查一下身份牌？”
方悦挑了挑眉视线扫过五个面容紧绷的宪兵，刻意地停顿了片刻，看着他们的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方悦冷哼一声：“行，公事公办，查吧。”
宪兵们立刻谢过方悦，抬起终端扫了她的身份牌，确定身份牌无误，甚至还在她的军功信息栏里看到了936军团的名字。
宪兵们立刻附身弯腰，郑重道歉：“是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殿下，十分抱歉！我们罪该万死！请殿下恕罪啊！”
方悦看着不住鞠躬认错的宪兵，冷笑了一声，故作大度地说着：“行了行了，也是执行公务，这次就不跟你们计较了，这一片我已经搜过几家了，那边那几家还没搜，你们都去搜一下，搜到了带来见我，我替你们押送她去交差。”
方悦理所应当地指挥着宪兵，像极了为了军功，争抢功劳的贵族做派，宪兵们不知道她背后的爵位势力，不敢多言，撇了一眼方悦身后狼藉的店铺，立刻应声，四散开来去搜查其他店铺了。唯留一个领头的宪兵躬身哈腰地引着方悦走向还未经摧残的店铺落座休息，又是捶肩又是倒水，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萨拉婆婆讶然地旁观了这场对峙，看着方悦离去的背影，忽而觉得那个一直活在方俞阴影下的脆弱少女，一夜之间长大了……
待宪兵们走后许久，萨拉婆婆确定周边安全，缓缓走进房间通知江沐菱，江沐菱谢过善良的老妇人便闪身消失在店门口。
压低的帽檐遮住了她的面容，江沐菱裹紧了身上的粗布衣，佝偻着脊背穿梭在窄巷街道间，离开了下城区。
“报告。”
待到安全地带后，江沐菱确定四周无人，抬起终端，拨通了例行通讯。
“我的任务失败了。”
江沐菱嗓音低沉，言语间是难掩的压抑。
她没有被敌军逮捕，也没有被卸去武器，她有无数开枪的时机，但她却主动选择了放弃。
这一念之差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这一念之差可能影响结局的成败。
她做出了一个结局可见的“错误”判断。
然而，对面的人并没有责怪她，只是平静地问道：“你见到她了吗？”
江沐菱应声，脑海间回忆起那个黑发紫瞳的女孩：“见到了，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对面没有说话，江沐菱心头沉郁，欲言又止，几番思虑，终是将心中的挣扎说出了口：“一定要杀她吗？”
她还那么年轻，勇敢赤诚，罕见的紫眸不似其他军人那般麻木，还有生动、明亮的光芒。
她心系无辜的人民，在枪口前率先放下了枪。她明知她是厄尔庇斯成员，却依旧在她的枪口前脱去了机甲。她甚至独自与宪兵队对峙周旋，铤而走险保护了她。
这样的孩子……她却要杀了她。
今日晨间，有线人报告在第四军校外发现方悦的踪迹。等待了一个多月的厄尔庇斯终于等到方悦脱离了学院的庇护，这是个不可错失的良机。
组织内部立刻下派了任务，由江沐菱执行，了结方悦的性命。
江沐菱根据方悦往日的行动轨迹，推断此次方悦是来下城区帮萨拉婆婆收拾摊铺。下城区治安混乱，监控稀疏，是动手的好地方。
江沐菱立刻动身潜伏在下城区，守株待兔，却因为意外被巡查的宪兵发现，引起了骚动。
还是因为善良的萨拉婆婆相助才有了藏身之处。
还是托了方悦的福才能保全性命，全身而退。
江沐菱垂下眼眸，艰难的开口：“能不杀她吗？”
对面沉默了半响，江沐菱的心逐渐下沉。
“沐菱。”
温和的女声响起，沉稳镇定，一如既往：
“这世上没有一定要杀的人。关于方悦这个人，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第 88 章
夕阳西下, 方悦戴回了宽大的灰色兜帽，小心地隐匿着身影走在建筑的阴影中。
应付完宪兵，方悦返回了面食铺, 确定江沐菱已经离开后，谨慎地检查了面食铺内的房间和店外的街道, 确保江沐菱没有留下任何可能给萨拉婆婆惹祸上身的痕迹。
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保护萨拉婆婆。
方悦面色沉重, 沉默地走在窄巷间：只是为了萨拉婆婆，仅此而已。
她放走厄尔庇斯的成员, 包庇B级逃犯, 一切都是迫不得已。若非如此，萨拉婆婆将遭受制裁, 羸弱的身体挨不过审讯室里的长夜, 她只是为了保护善良的萨拉婆婆不要受此折磨，才……
方悦不停地催眠着自己, 但脑海中的记忆却不受约束, 另一个棕发身影闯进思绪, 面容满是风霜, 眼中坚毅的光芒却与江沐菱一样。
我们追求的是平等与自由，和平与希望！
数日前，阿诺德的话语透过电波传至了帝国境内的每一个角落，也重重落在方悦的心上。习惯了服从与忍耐的心脏在庄严郑重、视死如归的目光中颤抖动摇, 对于帝国的忠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混杂进了另一种颜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怀疑。
我们效忠的皇帝陛下、我们当下的政权、我们生活的国家、我们前进的道路……
这一切的一切构筑起了强盛却又羸弱的帝国，奢靡无度与贫困艰辛并存的生活，光明和黑暗泾渭分明地存在于每分每秒, 但永远站在光影之中的人却永恒不变……
这一切的一切……是正确的吗？
方悦面色愈来愈沉, 心绪混乱，有什么大不敬的念头呼之欲出。
如果是正确的, 为何生灵涂炭、动荡不安成为了大多数人的生活底色，日复一日，永无尽头？
如果是正确的，为何兰岚、阿诺德他们会拼上性命坚持挣扎、上下求索？
如果是正确的，为何已是军官的露丝会以飞蛾扑火之势宣泄沉郁心底的绝望与迷茫？
如果是正确的，为何这份怀疑与动摇会在尘埃落定后，继承于她的心中？
但如果那是不正确的……
方悦垂下了眼眸，紫瞳中晦暗交错。
暮色渐暗，经历过一番摧残的地下城依旧亮起了灯牌，花花绿绿地经营着那贫苦又艰难的生活。
斑驳的光线印在脸上，方悦下意识地侧眸看去，看到灯红酒绿的招牌下一个个涂脂抹粉的身影正在张望着街上的行人，有些身上还带着淤青，厚厚的妆容也盖不住未消肿的痕迹。
一场风波又给这群无辜的人民带来了多少苦难，他们眼神麻木早已习惯，苦难永不止息，生活却还要继续。
“哥哥姐姐们进来玩玩吧。”
“今天店里打折，进来看看吧。”
方悦看着他们拖着伤痛的身躯挂起笑容招揽客人，不忍地移开视线，在灯红酒绿间瞥见了一个破败的店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店铺面积不大，外侧墙壁上还有新旧交错的砖色，中年店主拿着扫帚在门口打扫着玻璃，不住地叹气，但却一句抱怨都说不出口，一句丝愤恨也不敢有，只能沉默地打扫着赖以生存的店铺。方悦看见店门口流淌一地的淡蓝色液体，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在上一个自由假期来过这里，在一个小女孩的带领下，陪她来这里采购抑制剂。
没想到不过几十天，刚修补好不久的店面竟然又被破坏，店主沉重的叹息声包含了多少无奈，都随着玻璃碎片一起被扫进簸箕，倒入一片尘灰之中。
方悦打量着店里，入目皆是狼藉，怕是再没一管可用的抑制剂。小女孩湿漉漉的眼睛浮现脑海，方悦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那个小女孩的弟弟情况怎么样了，还能等到下一批抑制剂进货吗？
这里售卖的都是抑制剂生产厂处理的残次品，价格相较于正规店铺里的抑制剂要低，但仍然是下城区的家庭能承受的极限了。
他们买不起一支合格的抑制剂的。
但如果没有抑制剂的话，在
依譁
混乱危险的下城区，小女孩的弟弟估计没过多久就要站在灯牌下讨生活了。
毕竟，这里的alpha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香甜可口的omega，只要让他们嗅到一丝信息素味……
忽然，方悦的思绪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向窄巷深处，低垂的眼眸骤然睁大。
空气中有信息素的味道。
是潮热期omega的信息素的味道。
淡薄的冷杉气息自黑暗的窄巷深处弥漫开来，方悦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被电流穿过，躁动沸腾。
这是怎么回事？
方悦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企图压制住胸腔内疯狂冲撞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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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怎么了？
方悦分化为alpha后，并非没有接触过omega的信息素，但她一向冷静自持，从未有如此失控过，像是被剥离了理智一般沉溺于欲/海，那清甜的冷杉味似乎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将她变成它的俘虏、奴隶、裙下之臣。
不对，这不对，这不应该……
方悦慌乱地想转身，越来越浓郁的冷杉味却缠上了她的四肢，将她包裹吞噬，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将她定在原地，方悦的脑海间倏地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斯卡洛……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方悦立刻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荒谬的猜想。她虽然没有闻过斯卡洛的信息素味，但她非常清楚斯卡洛是一个货真价实的alpha，这冷杉味的信息素分明就是omega信息素，她一定是心存绮念走火入魔了才会有这么荒诞无稽的想法。
但不论方悦怎么说服自己，冷杉味的信息素却将脑海中的面容勾勒得越来越清晰，就像是她早已沉溺过无数次，身体已经帮她记住了对方的气息一样。
不行，我要立刻离开这里！
方悦感觉自己的状态越来越糟，易感期的高热再一次随着滚烫的血液传至四肢百骸，方悦用力地咬了咬下唇，从混乱的思绪中抽身，刚迈出一步想要离开窄巷，抬起头却发现已经有人在窄巷口张望，眼中是跃跃欲试的兴奋神色。
不行，我不能走！
方悦的思绪瞬间清醒，紫眸冰冷地瞪向巷口的alpha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别看了，有主了。”
这是在户外，没有工作人员的管理，没有家人朋友的照料，没有抑制剂的供给，留一个潮热期的omega在这样的窄巷里，就像把一只重伤流血的兔子扔进狼群，ta是活不到明天的。
来人察觉到丝绒玫瑰的气息，脸上依旧是不怀好意的笑容：“荒街野巷见者有份，大家都是alpha，一起玩玩嘛，大不了你先上，玩完之后我再上嘛。”
斯卡洛的身影在脑海间挥之不去，alpha的话语刺激到方悦敏感的神经，空气中丝绒玫瑰的味道霎时变得凌烈，带着凶狠霸道的侵略性。
方悦咬牙切齿地吼道：“滚！”
强势的信息素威压彰显了alpha的强大，不远处的alpha皱起了眉头，愤愤地瞪了方悦一眼。他虽不想为了一个omega和一个强大的alpha硬碰硬，但仍旧对方悦“护食”的行为表示鄙夷。
alpha：“搞什么啊？这么稀罕这个omega还让他在这发/情，真是吃饱了撑的，跟没/干/过omega一样，你就死在ta身上吧！”
对面的alpha骂骂咧咧地比了个中指转身投入犬马声色之中。
方悦收回信息素，咬了一下舌尖，深吸一口气转身向窄巷深处走去。
第 89 章
越往深处, 冷杉的气味越发浓郁，方悦缓缓走进窄巷，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沉重的呼吸声。
低哑、痛苦、难耐……熟悉……
方悦浑身一颤, 荒唐的念头再度浮现脑海间，方悦蹙起了眉头, 在低沉的呜咽声中加快了脚步。
是巧合还是错觉？
为何这个omega的声音……与斯卡洛如此相似？
不过数米的窄巷仿佛一道天堑一般, 挥之不去的念头让方悦每一步都像踏在云端一般虚浮，忽而鞋底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 方悦垂眸, 看见一块弧形的玻璃碎片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微弱的光芒。
抑制剂注射器。
方悦借着月光扫视周边的地面，果不其然发现数片碎裂的玻璃和一根断了半截的针管, 方悦蹲下身在针管的周边试探性地摸着果不其然摸到了湿滑的液体。
是抑制剂。
巷口不远处就是售卖抑制剂的店铺, 不难猜出这位omega的来意，而江沐菱的出现打乱了ta的计划, 或许是潮热期在即, 这位omega等不到下一批抑制剂进货了, 匆匆给自己注射了身上携带的抑制剂。
方悦抬眸看了一眼窄巷。
这应该是ta手上有的最后一管抑制剂。
地下城售卖的抑制剂不比正规店铺, 都是生产厂商淘汰的残次品，不论是抑制剂的起效速度还是维持时长都没有保障，其中甚至还有完全失效的液体试剂，无法承受合格抑制剂价格的omega只能承担不确定的风险使用劣质的抑制剂熬过一个个难耐的潮热期。
空气中冷杉味的信息素已经将窄巷变成了一片杉木林, 每一次呼吸中都充斥着清冷回甘的木制气息。
这位不幸的omega留存的最后一管抑制剂，大概是一管完全失效的残次品。即便注/入身体也没能控制住潮热期的爆发。
方悦捻了捻指尖，抿紧了唇角：抑制剂中还混杂着未干的血迹, 这位omega应该刚进入潮热期没多久, 他的信息素里还没有混入alpha的气息，ta应该还未遭遇不测, 只要带ta离开这里去正规店铺购买抑制剂就可以帮ta度过难关。
她来的还不算晚。
方悦起身，压下脑海中的荒唐的念头，快步走了几步，转过弯，便踢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温热物体。
是个活人！
方悦瞪大了眼睛，漆黑的军服彰显了他的身份。
还是个宪兵。
大概是才经历过一场打斗，宪兵的身上全是淤泥与灰尘，脸上也挂了彩，鼻青脸肿的昏死在一旁，手心还抓着一张隔离贴，他的身边还有一张碎裂的面具。
那是一张漆黑的面具，光是质感上乘的材质就标志了不菲的价格。
方悦的脑海间瞬间炸开一道惊雷，抓起面具和隔离贴就跑了起来。
她记得这张面具！在她上一次来下城区时，在售卖抑制剂的店铺中，有一个带着面具的人走进了店铺购买了十只抑制剂。
此人身高约有一米八五上下，宽肩窄腰，气质不凡，还在之后的混乱中救过她，身法迅速地将她护在身下避开宪兵四射的子弹。
方悦的背后霎时间激出一层冷汗，牙关止不住地轻颤。
这是怎么回事？
相似的声音，相似的身型，相似的身手……这个omega和斯卡洛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相似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扶着斑驳墙壁的青年浑身滚烫，潮热期的高热几乎要夺去他所有的理智，青年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臂按上后颈脆弱的腺体，希望剧痛能唤回理智，止住来势汹汹的潮热期。
不行，不能在这里失去意识。
剧烈的疼痛唤醒了昏沉的理智，却也消耗了所剩无几的气力，斯卡洛不住地喘息着撑着墙壁缓慢前行。
回去，我要立刻回去，回到庄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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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演愈烈的潮热期像是一场滔天的海啸将他裹挟吞没，强撑的意识在浪潮中沉沉浮浮，窒息的痛苦涌上大脑，颤抖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压抑不住的呜咽声
铱驊
终于还是从唇角溢出，带着他最厌恶的空虚与渴求。
因为omega不堪的特性，不久之前刚采购的十支抑制剂很快只剩下最后一支了，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潮热期，斯卡洛带上面具再次来到下城区，却碰上宪兵搜查，斯卡洛心下一沉，匆匆赶到售卖抑制剂的店铺，果不其然，等待他的只剩一地的废墟碎片，没有一支可使用的抑制剂了。
长时间使用劣质抑制剂的身体已经等不到下个月店铺进货了，体内躁动的血液已是饥渴难耐，斯卡洛闪身走进一个窄巷，在阴暗的拐角处给自己注射了最后一管抑制剂，等待冰凉的液体压制住那难以启齿的冲动，却忽而感觉到一阵浓郁的alpha信息素向他袭来，带着明晃晃的玩味、恶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哟，潮热期到了啊？”
一个身穿军服的宪兵走进了窄巷，眼神放肆地上下打量着斯卡洛的身体，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看你这一身穿戴都挺昂贵的，是哪户人家的小少爷吗？家里人没教过你有比抑制剂更舒服的度过潮热期的方法吗？”
宪兵看着这个气质出众的omega，眼中闪烁着贪婪兴奋的光：这一定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只要标记了他，就能得到他的一切，金钱、权势、名利都将成为囊中之物，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空气中的alpha信息素带上了浓烈的情/欲与侵略性，宪兵解开了扣子，一步一步地向斯卡洛靠近：“让我来教教你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斯卡洛无视了宪兵的挑衅，沉默地等待着抑制剂生效，然而他没能等到躁动的血液安静下来，身体却在令人作呕的信息素中迎来了潮热期的爆发。
这是一管无效的抑制剂。
……
斯卡洛沉重地喘息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企图降低身体的热度，颤抖的指尖摸到了隔离贴留下的胶体，斯卡洛悔恨地咬紧了牙关，水雾朦胧的眼中通红一片。
真是废物啊。
不光没能在三秒内解决那个没用的对手，反而被对方撕下了隔离贴，还险些被摘下碎裂的面具，暴露身份。果然，不论他再怎么努力，omega就是omega，就是一进入潮热期就只会发/情的废物啊。
斯卡洛垂下脑袋自嘲地笑着：
就这样还妄想能进入军队成为将领继承爵位？就这样还觉得自己有能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迟钝的感官捕捉到急促的脚步声，斯卡洛强忍着胃里翻涌的恶心与苦涩，从口袋中掏出注射器的针尖，抵上了自己的侧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真是可笑啊。
第 90 章
丝绒玫瑰的气息先人一步抵达窄巷深处, 斯卡洛在熟悉的信息素中骤然睁开眼睛，颤抖的指尖一顿，抵在颈侧的针尖擦过皮肤滑落地面, 留下淡淡的血痕。
方悦……
诧异的蓝眸倏地抬起直直撞入一双明亮璀璨的紫瞳。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少女披着月辉站在深巷拐角处，扶着墙壁剧烈地喘息着。夜色朦胧深邃, 方悦却一眼就看清了靠在墙角的人影, 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真的是……斯卡洛。
惊人的真相呈现于眼前，方悦哑然无措, 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仿佛一个荒唐残忍的梦境。
斯卡洛是……omega？
方悦的身型僵硬, 思维迟缓，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喉咙却像老化生锈的机器一样, 发不出一丝声音。剧烈运动带出的信息素却源源不断地从后颈涌出，欢欣雀跃地投入这梦寐以求的杉木林中。
斯卡洛看着少女震惊的神色, 咬紧牙关移开视线, 藏起眸中的狼狈与悔恨。然而omega的特性并没有给他粉饰太平的机会, 在接触到alpha信息素的一瞬间, 空气中的冷杉味顷刻间炸裂开来，谄媚地向年轻的alpha奔涌而去。
厌恶夹杂着空虚，痛苦簇拥着渴求，斯卡洛无力地闭上双眼, 心中只剩无垠的荒凉。
为什么是方悦……
酸软的手臂垂落身侧，触碰到落在地上的针尖，却再没有拿起的勇气。
任何alpha都可以, 只要不是方悦……
他无法在方悦面前割断自己的咽喉, 以一个omega的身份……
少女沉重的脚步声在狭窄的深巷里响起，缓慢却清晰地敲打着斯卡洛的鼓膜。斯卡洛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握住, 带着足以捏碎尊严的力道，用力地收紧。
至少在方悦的心里，他想以一个alpha的身份死去。
如今连这最后的私心都已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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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斯卡洛。”
少女低哑的嗓音中已然带上沉重的喘息。斯卡洛感受到丝绒玫瑰的香气愈发浓烈，包裹住他模糊的意识逐渐下沉，坠入一片花海之中。
馥郁芬芳的花香渲染着迤逦的色彩，斯卡洛的心脏在令人窒息的花香中继续下沉，沉入粘腻浓稠的淤泥之中。
方悦已经彻底进入易感期了。
作为omega的身体因为这个念头激动地颤栗，但作为斯卡洛的灵魂却在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分崩离析。
少女的气息逐渐接近，玫瑰味的信息素里已然充斥着情/动的讯息，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可想而知，斯卡洛浑身酸软难耐，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应该说些什么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哪怕只是阻止最终标记也好，然而胃里翻涌绞痛的苦涩却封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结束了，都结束了。
不论是他作为“alpha”的人生，还是他对方悦不可言说的情愫，都将在今夜被掩埋抹去，徒留一具没有尊严的躯壳停留人间，见证他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的代价。
命运已然扼住了他的喉咙，除了束手就擒，他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斯卡洛的眼神逐渐黯淡，用尽最后的力气抬眸看向面前朝思暮想的少女，看向自己最钟爱的、生动明亮的紫眸，看着它们染上深沉的暗色，看到暗潮涌动之中，倒影出一只穷途末路的困兽。
“得罪了。”
疼痛自颈侧炸开，本就朦胧的意识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方悦倏地出手击中斯卡洛，毫无防备的身躯脱力地倒下，方悦立刻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带着热度的呼吸喷洒在斯卡洛的颈侧，激地斯卡洛一阵轻颤。
“忍一下，斯卡洛，忍耐一下……”
方悦缓慢地深呼吸，将高热的额头抵在斯卡洛的肩上，继续释放花香浓郁的信息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很快就好了……再忍耐一会……”
自看见斯卡洛的那刻起，方悦的脑内便一片空白。甜腻的信息素彰显了隐秘的身份，方悦在斯卡洛晦暗的眼眸中看到了抵触与厌恶，自知撞破了天大的秘密，却无法转身离去。
斯卡洛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汹涌的潮热期已将他捕获，但他没有一管有效的抑制剂可以使用。
方悦回眸看了一眼巷口，最近的一家售卖抑制剂的店铺已经阵亡在宪兵的搜查中，她也不能带斯卡洛去售卖正规抑制剂的店内，在那里购买抑制剂需要登记身份，她不能给斯卡洛带来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风险。
她已经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了，她不能再给斯卡洛惹更多的麻烦了。
方悦抬起眼眸看向斯卡洛昏睡的侧脸，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心疼地垂下眼帘。
斯卡洛正在经历水深火热的折磨，她要尽快安抚他的潮热期才行。
“没事了……斯卡洛……放轻松……”
方悦轻抚着斯卡洛的后背，拥着他缓缓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将信息素调整至一个更加柔和的浓度，感受到怀中的青年渐渐放松了僵硬的身躯。
失去了意识的斯卡洛在信息素的影响下不自主地颤抖，口中溢出沙哑撩人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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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内躁动的血液叫嚣地愈发激烈，方悦浑身轻颤，下意识地磨着贝齿，忍耐着那无法言说的冲动。
“很快就结束了……很快……”
方悦嗓音愈发低哑，不住地呢喃着，不知是在对昏睡的斯卡洛说，还是在对她自己说。
烙印在基因上的冲动折磨着方悦紧绷的神经，方悦侧首看去，散发甜腻信息素的腺体距她的牙齿不过几厘米距离。
尖锐的犬齿划破了口腔，方悦收回视线抬起手臂，将已不粘黏的隔离贴按上诱人的腺体，压抑着唇齿间的欲/念，将自己的下唇咬得一片淋漓。
“都过去了……过去了。”
颤抖的指尖滑过白皙的颈侧，擦过淡色的血痕。沉重的呼吸声交织缠绕，深沉的暗色与清明的理智在紫瞳中沉浮，明暗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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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方悦的话语逐渐带上了哽咽。在转过拐角的瞬间，方悦没有错过斯卡洛手边闪着银光的针尖，也没有错过蓝眸中一闪而过的绝望。强忍的恐惧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晶莹的泪水无声地溢出眼眶，打湿了斯卡洛肩上的布料，流进苦涩的心田。
她差一点就要失去斯卡洛了……
要是她再晚来一秒钟……
方悦不敢再想了，无法自已地收紧了怀抱，仿佛要将斯卡洛揉进身体一般的力度，勒地斯卡洛眼睫轻颤。
“对不起……斯卡洛……”
对不起……我不该来这里。
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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