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这是今年国庆日的安排，请您过目。”
德斯赫特恭敬地呈上国庆日议程，垂首静候。
菲尔米诺翻看着议程简章, 难得没有因为冗长的仪式皱眉，轻快地哼着小曲, 在议程翻至正午十二时时, 甚至笑出了声。
菲尔米诺：“把授勋典礼提到上午吧，放在下午会被中午这场好戏压下风头的。”
菲尔米诺转过头来看向王座下站着的两人, 眼眸弯弯地说道：“正是因为薇尔诺上将和弗洛里欧少将数月的紧逼追击, 那日我们才能轻松地拿下那支顽固军队，此次国庆日上我会为你们授勋, 奖赏你们为帝国做出的贡献。”
在拔除联盟第四军团这一心头刺后, 皇帝陛下圣心大悦，宣布要授予斯卡洛中将军衔, 要授予薇尔诺上将史无前例的五星军衔。
薇尔诺和斯卡洛躬身欠首, 应声回复道：“为帝国的荣耀。”
菲尔米诺满意地笑着合上了议程简章：“其他的安排无需再动了, 确认好就发出去吧。”
菲尔米诺将议程简章交给德斯赫特, 眼角笑意深邃：“一定要保证联盟的那群老家伙都看到哦。”
德斯赫特应声退下，斯卡洛沉默地站在王座之下，垂下目光：今年的国庆日比起以往多了一个环节，处决战犯裴决, 处刑时间正值正午，届时会有媒体全程转播，面向全星域展现这场淋漓的仪式。
而这正是他提出的建议。
在占领那片边境星域后, 皇帝陛下没有久留, 很快便启程返航了，帝国936军团和帝国293军团奉命护卫, 于十天前顺利回到中央主星。
而作为“生日礼物”的裴决也被一同带了回来，期间斯卡洛也曾找寻机会给裴决一个体面的结果，让他以军人的身份有尊严地离去，但皇帝陛下似乎对这一“礼物”格外“喜爱”，很少让裴决脱离他的视线，当真是“爱不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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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还是没能阻止裴决走到如今的局面，待今日这份图文并茂的简章发出，裴决的形象便会从联盟耀眼的启明星，沦为帝国权贵的玩物，当真身败名裂。
菲尔米诺：“拉什伯爵昨日还夸那贱民经玩、耐/糙，一想到国庆日后就要和他永别了，还真有些遗憾呢。”
菲尔米诺状作无意地抬起头来对上薇尔诺的视线，语意不详地说道：“这次真多亏了你们才能收获这个有意思的玩具，不如你们也在国庆日前享受一下吧？”
斯卡洛眉头微蹙：“不必了，陛下，我……”
薇尔诺：“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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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洛话未说完，诧异地侧首，看向一旁身姿笔挺的薇尔诺上将，薇尔诺面色平静，紫水晶一般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玩味的光：“毕竟交手十几年，几次把我逼入绝境，这样的Omega可不多见啊。”
这段时间，有不少帝国的军官都“慕名”前来“光顾”裴决，其中大多都和他在战场上有过交集，在他手上吃过不少亏，想要趁此机会一雪前耻。这样的心理非常常见，但同样的话从薇尔诺的口中说出便格外违和。
菲尔米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勉强地提起唇角，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哈哈哈，这样的omega不过是猎奇玩玩罢了，姐姐你需要omega我给你送一些去府上吧，别用这个，脏。”
薇尔诺一向恪守律己，大部分时间都在军部、战场进行训练、作战，属于她个人的时间少之又少，其中更是没有出现过什么omega的身影。
这些年，菲尔米诺看着独身来去的姐姐，心中即庆幸又压抑，他庆幸薇尔诺身边没有出现任何不知死活的omega占有她身侧最亲近的位置，又清醒地知晓这个位置永远不可能属于他。
因为她是他的姐姐，因为他们是皇室，因为他们都是alpha。
菲尔米诺眸色晦暗，牙关碰撞摩擦，沙沙作响：如今，薇尔诺竟然对一个omega表露出了兴趣，而这个omega竟然还是一个肮脏的联盟贱民！他怎么能允许！他怎么能甘心！
薇尔诺看着蓝眸中阴沉的怒火，似是随意地说道：“omega少将可不多见啊。”
安静炙热的怒火间逐渐翻涌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薇尔诺眯起眼睛，看着菲尔米诺，一字一句地说道：“确实猎奇啊。”
菲尔米诺嘴唇紧抿，脸色苍白，自胸口处蔓延的苦涩情绪逐渐填满了他的身躯，菲尔米诺缓缓吸了一口气，唇角扯起一个干涩的笑：“也是……也是……”
哪怕是一个卑贱肮脏的平民，哪怕是联盟罪不可赦的战犯，都有和薇尔诺亲近的机会，就因为他是一个Omega……@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菲尔米诺抬手召来了德斯赫特：“把裴决洗刷干净送到姐姐府上，准备一些助兴的玩具一并给姐姐送去。”
总有这一天，即便此次不是那个贱民，日后也可能会有其他身娇体软的omega环绕薇尔诺身侧，至少这个贱民不久后就会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不会再在他的眼前晃悠，他又何必为了他拂了薇尔诺的兴致。
她总不会一辈子不碰omega。
他总要习惯。
薇尔诺微微颔首：“承蒙陛下厚爱。”
斯卡洛沉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余光扫过前方，果不其然看到了皇帝陛下握得青白的指节，眉头越蹙越紧：
薇尔诺殿下敏锐、谨慎，不可能没有察觉到皇帝陛下的情绪，她为何执意违背陛下意愿，她……
震动的终端打断了斯卡洛的思绪，斯卡洛垂眸看了一眼亮起的屏幕，未知的通讯号在屏幕上规律地闪烁着，却让沉稳有力的心脏漏了一拍。
斯卡洛：“抱歉陛下，军部还有文书工作需要处理，我先行告退了。”
斯卡洛躬身请辞，菲尔米诺调整了一下呼吸，重新换上一副温和亲切的面容，弯起眼角说道：“真是辛苦弗洛里欧少将了，你去忙吧。”
斯卡洛颔首转身，离开大厅，步伐越来越快，穿过戒备森严的长廊，行至皇宫花园，指尖在剧烈的运动下轻微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沉默夹杂着呼吸声传来，眼前的一切变得光怪陆离，时间逐渐变得蜿蜒，斯卡洛忽而感到一股锥心的熟悉。
就像十年前那通无声的通讯。
斯卡洛：“方悦。”
不平静的颤动震得喉间酥麻，斯卡洛按耐住心中繁杂的思绪，再度开口：“方悦，是你吗？”
“是我。”
熟悉的女声顺着电流传入耳畔。
“一直都是我。”
第 142 章
“几天不见了, 斯卡洛，最近过的好吗？”
人来人往的通航港中，一个身穿连帽衫的身影拉开舰门, 迈进了穿梭舰。感受到舰舱内出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斯卡洛指尖微动, 侧首看向来人, 低低地应声：“一切都好。”
宽大的兜帽滑落，熟悉的面容出现眼前, 甜美的笑容与记忆中并无差别, 就连过腰的长发也变成了齐肩的短发。
与十年前一样。
湛蓝的眼眸蒙上了黯淡的色彩，斯卡洛收回视线, 沉声问道：“路上顺利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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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不论是作为联盟政府的议员还是帝国诈死的逃犯, 方悦的身份都不允许她在帝国境内自由行动，更何况这里是审查严苛的中央主星, 她能避开层层关卡来到这里必然不易。
但这对“她”来说应该很轻松。
“路上很顺利。”
方悦一边说着一边扣上了安全带。
捏造身份行动是方悦这些年常用的手段已是轻车熟路, 但即便如此, 这趟行程也是几经波折, 以至七天的行程耗费了她十二天的时间才达到中央主星，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方悦抬手整理了一下压在衣领下的发梢。为了扮演薇尔诺亲王而剪去的头发让方悦有种久违的轻盈感，仿佛回到了数年前还在军校时，为了训练而留短发的日子。
侧首望去, 身旁还是在军校时与她一同搭档的人。
“除了太想你之外，一切都好。”
方悦望着斯卡洛，坦荡又克制地诉说着漫长岁月沉淀的浓烈思念。
在来中央主星的路上, 方悦想了很多, 关于身份、关于立场、关于一切阻碍她走向斯卡洛的理由。但金发碧眼的身影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不论方悦如何思考, 思绪终会落回那双海水一般碧蓝的眼眸。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她已经做了十年联盟的议员、厄尔庇斯的成员了，如今她终于完成了使命、卸下了责任，她终于可以做回方悦、做回她自己了，身份、立场、距离都已是过眼云烟，此刻再也没什么能够阻止她了，对于方悦来说，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什么比斯卡洛更重要了。
整理好思绪，方悦在星舰快要到达中央主星的时候给斯卡洛拨去了通讯，避开不能在通讯中诉说的背景缘由，话语简短地告诉斯卡洛她快到中央主星了，询问他，她能否来见他。
而她也如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在三小时后看到了斯卡洛停在通航港口的穿梭舰。
她跨过十年的岁月终于回到了斯卡洛的身边，这次她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汹涌澎湃的情绪在胸腔内鼓动，方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斯卡洛：“斯卡洛，我……”
斯卡洛：“先回主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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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冷、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方悦的话语，没有在地牢中相见时那般温和、珍重，有的只是冷漠疏离。斯卡洛的视线从方悦的身上移开，不再多言，抬腕点开终端，设置行程，启动穿梭舰。
激动的心绪瞬间凝滞，温和的笑容僵在脸上，滚烫的心脏像是被扔进冰川一般传来一阵僵硬的疼痛，方悦不知所措地收回视线，尴尬地应声：“嗯……好……”
斯卡洛这是……生气了吗？
星舰启动传来轻微的震颤，晃动着舰舱内压抑的空气，方悦低垂着头，视线飘散：
他是在气我的不告而别？还是气我的突然造访？又或是发现我是厄尔庇斯的成员而对我失望？
狭窄的空间内堆满了沉默。单侧玻璃窗外的夜色飞驰而过，莹亮的灯光断断续续撒进舰舱，照亮慌乱的心事。方悦小心翼翼地抬眸望向身侧人，英俊硬朗的面容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没有投来一丝视线，就仿佛她只是一团有体积的空气一样。
一路沉默。
弗洛里欧家族的庄园距离通航港距离不远，约有两小时行程。方悦看着斯卡洛陌然的态度，几次鼓起勇气，却又悻悻收回视线，侧过头闭目假寐，思考着要如何与斯卡洛道歉解释，在心中打着一遍又一遍的腹稿，设想着斯卡洛的反应，不停地调整说辞策略，希望能获得赦免。
但……斯卡洛真的会赦免她吗？
平缓行驶的穿梭舰在一阵轻微的震动后停了下来。方悦在心中算着时间正
丽嘉
好，大概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安静的穿梭舰内起伏着两人轻微的呼吸声，方悦心头一顿，复杂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回忆闪现眼前，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十年前，斯卡洛第一次带她回他的私人庄园时，那个因为羞涩在直升机中假寐的自己。
斯卡洛没有叫醒她。
就像现在这样。
狭窄的空间中，另一人的存在的气息被放大，方悦缓缓睁开眼睛，侧首看向斯卡洛，晦涩忧暗的蓝眸安静地看着她，却在视线交错的瞬间移开。
斯卡洛：“你醒了。”
斯卡洛低声说道，低哑的话语中流过一阵压抑的暗潮。
斯卡洛：“回去再睡吧。”
斯卡洛起身离开星舰，方悦看着斯卡洛离去的背影，握着安全带的指节绷得青白，一阵无法抑制的悲怆涌上心头，方悦抬手挡住眼睛，几番深呼吸按捺下失控的情绪，整理好表情，解开安全带，迈下了星舰。
弗洛里欧家族是有着皇室血统的老派贵族，座落在中央星的府邸庄园远比在法斯星上的那座私人庄园大得多。方悦跟在斯卡洛的身后沉默地走着，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投影出纤长的影子，但此刻方悦已经无心关心月色，视线落在斯卡洛孤寂的背影上，眸色暗沉。
通往主宅的道路笔直宽敞，两人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佣人、护卫，偌大的庄园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就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秘境一般。
行至主宅，斯卡洛推开门，空无一人的房内一片灯火通明，却少有生活的气息。对于斯卡洛这样常年在外征战的将军来说，他待在这个庄园里的时间大概还没有他待在星舰里的时间长。
斯卡洛领着方悦走进房内，开口发话了：“你这一趟舟车劳顿，辛苦了，今天就早点休息吧。”
没有介绍房间、设施用途，斯卡洛与方悦道过晚安，说罢，便向二楼的楼梯走去。
方悦：“斯卡洛。”
方悦站在门口，开口叫住了斯卡洛：“我今晚住在哪里？”
听到方悦的话，死寂的蓝眸忽而亮起一束光，但只一瞬又很快熄灭了。
斯卡洛：“你的房间在二楼，在主卧隔壁。”
没有起伏的声线在空旷的房间内回荡，方悦迈步跟着斯卡洛上了二楼，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走到了二楼尽头的一扇房门前。
这是主卧，是斯卡洛的房间。
跟在身后的人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斯卡洛似是有些疑惑，转过身对方悦说道：“那间是你的房间，好好休息吧。”
方悦沉默地看了斯卡洛一会，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挂起温和的笑容：“好的斯卡洛，感谢你来接我，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晚安。”
斯卡洛微微颔首：“晚安。”
方悦转身推开旁边的房门，看着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房间内熟悉的装潢摆设，再也控制不住泪水：
这间房间与她和斯卡洛在私人庄园里进行特训时她住的房间一模一样，就连朝阳的窗台上还摆着一盆她那时带去的花。
方悦蹲下身，无声地哭了出来：
斯卡洛现在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
他以为这又是一场麻木、虚无的幻境。
第 143 章
这次的幻觉比以往都要漫长。
斯卡洛从床头的抽屉中拿出药盒, 倒出往日数倍的药片送入口中，苦涩的味道在唇舌间蔓延开来，药片的边角划过喉管, 顿滞的异物感在喉咙间久久未能消散。
今天是第二十二天。
自从在联盟见到方悦的那天起，斯卡洛便开始服用治疗幻症的药物, 即便他并不知道方悦当前的所在, 但仅仅是方悦还活在世上的消息便足以让他从沉溺多年的幻境中抽离、振作。
他还有机会能见到方悦，不必依赖虚无飘渺的幻境, 也能见到朝思暮想的身影。
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还是方悦本人的影响, 斯卡洛近日出现幻觉的频率和时间都有明显的下降，在偶有出现的幻觉中, “方悦”的动作和话语也变得模糊不清, 他以为自己恢复得很好，直到今夜, 那个身穿连帽衫的身影跨进了他的穿梭舰。
在那日回到审讯室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时, 斯卡洛便明了有联盟的势力混入地牢协助方悦逃离了审讯室。
这是场可预料的救援, 方悦现在是联盟政府的议员, 即便星域失守，联盟也不会对她坐视不管。况且她与帝国关系敏感，留在那里很可能有暴露身份的风险，不论是被帝国发现她是假死的罪犯还是被联盟发现她原本出身帝国, 对方悦都是极大的危机，更不用说随时可能被喜怒无常的皇帝陛下亲提审讯了。
但，人非草木。
即便理性告诉他, 离开是方悦最好的选择, 但细密的钝痛依旧像裂纹一般爬满心脏。
温和的话语是有预谋的示弱，乖顺的表情是刻意设计的讨好。今非昔比, 当前方悦与他阵营对立，方悦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在策划逃离，只待他放松警惕，趁机出逃。
这样的方悦怎么会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核查严苛的帝国中央主星？又怎么会……说想他……
压抑的心绪蒸腾起躁动的血液，蒸得斯卡洛喉中干涩，斯卡洛收起药瓶躺至床上，望向接邻的墙壁，合上疲惫的眼眸：
他的幻症似乎更加严重了。
夜色已深，寂静的庄园中没有一丝声响，方悦站在斯卡洛的房门前，几次抬手却终是无力地垂下。今夜实在太晚了，不适合谈话也不适合剖白，但她真的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按耐不住酸涩汹涌的心绪。
她想冲进斯卡洛的房间告诉他，她是真的不是幻觉，她想跟斯卡洛道歉，坦白这些年发生的一切，她有千言万语想要跟斯卡洛说，但伫立于眼前的房门却像是无法逾越的高山将她的心意阻隔。
方悦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额头抵上房门，垂在身侧的指尖都在颤抖：
她感到害怕，感到胆怯，她无法面对自己对斯卡洛造成的伤害，更无法想象坦白一切后是否会对他造成更加严重的伤害。
她从未想过要伤害斯卡洛，但她却搞砸了一切，曾经如此，现在亦是，十年过去了，她却依旧没有一丝长进。
她该怎么办……
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缠绕，压抑的呻/吟声却穿过门板传至耳畔，暗淡的紫眸瞬间睁大，丝丝缕缕的冷杉味从门边缝隙溢出，方悦倏地推开房门，心中警铃大作。
方悦：“斯卡洛，你怎么了？”
浓烈的信息素瞬间将方悦吞没，杂乱的床铺传来沙哑的喘/息声，方悦快步上前行至床边，将斯卡洛从被子中捞出，滚烫的体温烫的她手臂一顿，立刻撩开金色的发丝，查看隔离贴下的腺体，在动作间皱起的隔离贴下腺体红肿，散发着浓郁甜腻的冷杉味，标示着身体的主人已经彻底进入潮热期。
方悦：“斯卡洛，你还有意识吗，斯卡洛，醒一醒。”
怀中人双眸紧闭，体温还在逐渐升高，方悦立刻转身，在床头柜的抽屉间翻找起来。方悦拉开了所有能拉开的抽屉，但翻遍了整个卧房也没找到一管抑制剂。然而在这短短的数分钟内，丝绒玫瑰的信息素却已涨满了整个房间。
在触及到久别爱人醉人的芬芳后，按捺许久的信息素就像开闸的洪水一般奔涌四溢。方悦跌跌撞撞地回到床边，鼻腔内充斥着斯卡洛的气息，自后颈蔓延开的温度染红了白皙的皮肤，易感期的眩晕逐渐消磨着强撑的意志。
她太久没闻过斯卡洛的信息素了，毫无防备地跌进思慕多年的冷杉林中，情难自已。躁动的血液灼地方悦口干舌燥，方悦看着斯卡洛紧蹙的眉头，克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嗓音低哑地问道：“斯卡洛，你知道抑制剂在哪里吗？你进入易感期了，你需要注射抑制……”
话未说完，一阵强劲的力道便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上/床，天旋地转之间，方悦看到一双湿润的蓝眸划过眼前，印着莹亮的月光，居高临下地望向她。
斯卡洛：“方悦。”
有力的臂
铱驊
膀撑在方悦脑袋的两侧，将她固定在身下狭小的空间中。方悦抬眸对上莹润的眼眸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震得耳畔鼓膜生疼，咫尺距离的蓝眸中清明一片，已不再像晚间那般昏暗阴沉。
斯卡洛：“方悦。”
斯卡洛再次重复方悦的名字，声音低哑哽咽。
斯卡洛：“真的是你。”
丝绒玫瑰的气息包裹着斯卡洛所有的感官，温和又浓烈地重刷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不论幻境如何真实，生理的特征是无法体现的，炙热的体温、震耳欲聋的心跳、馥郁芬芳的信息素冲破虚无的幻境，将他带回现实。
真的是方悦，她就在他的眼前。
方悦听着斯卡洛的话语，鼻腔一阵酸涩：“是我，斯卡洛，不是幻觉，真的是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悦抬手拂开斯卡洛额前的金色碎发，望着魂牵梦绕的眼眸，颤声说道：“抱歉，让你等太久了。”
身上人缓缓垂首，将额头抵在方悦的肩膀上，沉闷的嗓音直直传进方悦的心脏：“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明明是帝国，是最危险的中央主星，她既然已经逃离了地牢为什么不留在安全的联盟，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冒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悦抬起手臂环住斯卡洛的身躯，用力收紧，仿佛要将他融进血骨一般。
方悦：“因为你在这里，斯卡洛。你是我在这世界上最牵挂的人，我想见你。”
怀中的身躯不住地颤抖，不知是因为潮热期的高热还是剧烈起伏的心绪。
方悦深吸一口气：“还有，之前在审讯室，我说过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剧烈的心跳让方悦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其实我在十年前就该告诉你。”
解释、亏欠、道歉都在今夜之后再说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现在只想告诉斯卡洛，她十年前就该告诉他的心意。
她想告诉他：
方悦：“斯卡洛，我爱你。”
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向你奔来。
不顾艰险，不远万里。
第 144 章
郑重、珍重的话语回荡耳边, 忽远忽近，隐没于急促剧烈的心跳声中。
她在说什么……她说她爱我？
连幻觉中都未曾听过的话语像是古老的魔咒，让斯卡洛清醒又让斯卡洛沉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斯卡洛撑起酸软的手臂, 看向方悦的眼睛，抬手想触碰眼前人, 颤抖的指尖却又在空中顿住：“抱歉, 方悦，我现在头脑不清醒……”
玫瑰花海的气息还萦绕周身, 提醒着他这并非幻觉, 但女人口中的话语却像来自梦境，可望而不可即。
斯卡洛几番呼吸, 强撑起快要沉沦的意识：“你刚刚说……”
温热的掌心覆上他的手背, 方悦握着斯卡洛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脸侧，让他感受自己的存在：“我说, 我爱你。”
不可言说的爱意终于被宣之于口, 沉淀多年的思恋也终于得见天日。
掌心的温度让方悦慌乱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思绪渐渐清晰, 千疮百孔的心脏在这一刻忽而变得完整坚固。
言语或许真的具有魔力，在说出口的瞬间，方悦感到心头一轻，有什么一直压在她身上的枷锁应声落地。
方悦：“从十年前, 从我们一起前往乌昂星，第一次携手任务开始……”
硝烟、火光、冰冷的海水与海面上初升的朝阳。回忆逐渐清晰，生死之间交织孕育的情感于那时便初见端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悦：“从那时起, 我就爱上了你。”
斯卡洛强势地闯进了她的生命, 与她共赴生死，一次次救她出死局, 又一次次拉她出泥潭。
方悦：“不是什么感激之情，也不是什么战友之意……”
那些躁动心间的情愫、避而不谈的悸动，都是源于无可救药的爱慕。
方悦：“我爱你，无法控制，无法自己。你美丽强大、光芒万丈，你真的太耀眼了，我完全移不开视线。”
回想起恋慕伊始的兵荒马乱，方悦眼眶微红，鼻尖酸涩。
方悦：“但那时的我很懦弱，我没有勇气向你坦白心意。”
这份心意在被发现的那刻，便被烙上罪印，压至心底。
方悦：“那时我以为你是一个alpha，没有alpha乐意听到同性的告白，我不敢让你知道，我怕你觉得我恶心。”
方悦从不讶异自己爱上了一个“alpha”，因为那个人是斯卡洛，他那样好，她会爱上他是命中注定、是理所应当，但她从不敢奢望斯卡洛的回应，害怕连仰望他的机会也会失去。
方悦：“后来，我知道了你是omega，我更不敢告诉你我的心意，我怕你觉得我是见色起意、对你图谋不轨，也怕你觉得我会拖累你的步伐，防备、疏远我。”
方悦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距离，经营两人之间越发密切的关系，她想待在斯卡洛的身边，想和他携手并进，想在他的未来里有小小的一席之地。
但……
忆起伤痛过往，方悦神色黯然，眼眸低垂：“再后来，我就变成了逃犯，我就没有资格告诉你我的心意了，我以为我的生命会结束在那个冬季，我……”
未说完的话语被吞进温热的薄唇，方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脑海里瞬间炸开了白色的烟花，所有的思绪都淡去，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斯卡洛……在亲吻她。
这是一个克制收敛的吻。
斯卡洛吻得很轻，像是一片花瓣落在唇间。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周边的一切都渐渐远去，万籁俱寂的夜幕中只剩下两人交错的身影和一个甜蜜的吻。
斯卡洛：“如果这是梦，就不要让我醒来。”
低沉的话语在交叠的唇齿之间震颤，方悦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便感受到身上的人抬起手摸向了床头墙壁的一角按下，抽出一节暗格。
纯蓝透明的药剂安静地躺在暗格间，斯卡洛没有拿起抑制剂，反而抬手撕下了后颈处褶皱的隔离贴，看向方悦的眼眸中是浓重的深色。
斯卡洛：“但如果这是真的，明天在我清醒的时候，你能再说一遍吗？”
方悦看着斯卡洛风雨欲来的眼眸，抬手拿起抑制剂，轻轻凑上前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将抑制剂推进他的臂弯。
方悦：“你想听多少遍都可以。”
……
朝阳的光辉透过落地窗撒至床铺，方悦眉头微动，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环境，记忆逐渐回笼：
她现在在中央主星，斯卡洛的府邸，这是斯卡洛的房间，昨天夜里他们……
交错缠绕的信息素与浅尝辄止的亲吻浮现脑海，方悦感觉一阵热度冲上了脸颊，下意识地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唇，转过头撞进一双温润的蓝眸。
斯卡洛：“你醒了。”
或许是刚刚睡醒理智还没完全复苏，方悦面色通红，下意识地掀起被子盖过了自己的脑袋，在一声低沉的笑声中动作一僵，缓缓将被子掀开：“早……早上好啊，斯卡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昨夜她向斯卡洛坦白了心意，在信息素上头时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心思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迟到的尴尬让方悦握紧了被子，视线四处飘散，却不敢往斯卡洛那看。
斯卡洛：“为什么不看我，不是说移不开视线吗？”
斯卡洛一只手撑着侧脸，侧身看着方悦，湛蓝的眼眸弯起温和的弧度：“还是说昨晚的一切都是我的梦？”
方悦听出了斯卡洛话中的笑意，破罐子破摔地又将被子盖过头顶，闷闷地说：“不是梦，是真的。”
床铺间还有未散尽的冷杉味，包裹着她的身躯，方悦觉得自己仿佛还置身于昨晚如梦似幻的迷离夜色中，心猿意马。
斯卡洛的声音从被子外面传来：“那你还记得昨晚答应过我什么吗？”
她答应斯卡洛再说一遍昨夜的告白。
在他清醒时，在她的理智占领高地时。
方悦感觉自己的脸上滚烫，若不是后颈处没有异样的感觉，她都要怀疑自己进入易感期了。
方悦压下被子，露出一双眼睛，看向斯卡洛，有些难为情地小声说道：“我说，我爱你……”
斯卡洛：“我也爱你，方悦。”
未说完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回应打
依譁
断。
斯卡洛望着朝思暮想的紫眸，认真、郑重地说出昨晚未来得及做出的回应：“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就被你吸引。”
从那只纯真无害的“小白兔”进入他的视线开始，他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她。
斯卡洛：“在你看向我之前，我便早已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你。”
第 145 章
澎湃的心绪像是绚烂的火花一般燃烧、跳动, 渴望了多年的答案在此刻揭晓，方悦眼眶发热，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方悦喃喃道：“斯卡洛, 我……”
哔——
突兀的通讯提示打破了温情的氛围，斯卡洛垂眸看了一下腕间的终端, 俯身亲吻方悦的额头：“抱歉, 方悦，稍等一下……”
今日斯卡洛有军部的日程安排, 规划国庆日后的新一轮征程。斯卡洛知道, 即便两人已互通心意，但依旧改变不了两人对立的身份, 他不知道方悦当年是如何流落联盟, 是否是被迫在联盟从事政治活动，也不知道方悦当前对于联盟是什么态度。斯卡洛不确定将要发起的新一轮战争是否会伤害到方悦的感情, 只能先行回避。斯卡洛离开卧室行至书房, 关上门, 接通了通讯：“日安, 薇尔诺上将……”
卧室内，方悦从床上坐起，回忆起方才斯卡洛的举动，心绪依旧不平息。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又美好, 美好到让方悦有种不真实感：
在那些相隔万里的日子中，方悦无数次想起斯卡洛，心底刻满了遗憾。
时间能改变的实在是太多了, 即便斯卡洛当年真的垂眸过她, 但在她“死”后这份感情总会随着岁月流逝淡去，或被遗忘于记忆的长河中, 或长成无关痛痒的疤痕。
在重逢时，方悦得知斯卡洛并没忘记自己，不可否认，在惭愧与歉疚中，她还感受到了一丝无法言喻的庆幸。她庆幸时间没有抹去她在斯卡洛生命中存在过的痕迹，心想只要她诚恳道歉就还有留在斯卡洛身边的可能性。
但她不敢奢望斯卡洛还对她保有与十年前一样的情愫，毕竟谁会十年如一日地喜欢一个已经“逝去”的人呢？
但雷欧娜的话语又在她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冀。
而现在，斯卡洛的回应让这微弱的希望燃成了燎原的火光，浓烈的爱意在炙热的火焰中肆意生长。
斯卡洛爱她。
斯卡洛还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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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的敲门声响起，房门被打开，门外的斯卡洛已经穿戴整齐，黑色的军装勾勒着笔挺的身姿，柔软的金发也被一丝不苟地压在了军帽下。
斯卡洛：“抱歉，方悦，我现在要去一趟军部，有些事需要处理，剩下的我们晚上再谈。”
未说完的话题暂时中止，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不再是一面错过就再难相见了，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待在一起，填补彼此缺席的时光。
方悦乖巧地点了点头：“好的，斯卡洛，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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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想到了什么，方悦急忙补充道：“这次一定会等你回来的。”
阴沉的暗潮在平静的水面下涌动，斯卡洛没有多说，眼眸微垂，低低应声：“好。”
说罢斯卡洛合上房门转身刚行至楼梯口，身后的房门忽而应声开启：“斯卡洛，等一下。”
急促的步伐在身后响起，斯卡洛回首看到方悦向他快步跑来，扑进他的怀里双臂环住他的腰，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侧印下一个吻。
方悦：“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斯卡洛，这次是真的。”
方悦知道自己曾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自己的诺言，或许她在斯卡洛心中早无信誉可言。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再也不用以任何身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了，现在她只是方悦，待在斯卡洛身边就是她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任务。
方悦：“我会永远待在你的身边，不论如何。”
斯卡洛看着扑闪扑闪的眼睫下莹亮的紫眸，心头一软，极力下压心中浓稠阴暗的疑云，温和地弯起眼角，轻抚方悦的发顶：“好。”
送别斯卡洛后，方悦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穿戴，拿起放置了一晚的终端，看到待机界面闪烁着电量告罄的提示，方悦正准备转身从随身行李中找出充电设备，便感到终端一震，一条通告消息在节能模式的昏暗屏幕中展现：
国庆日通告。
拿着终端的手不可控制地颤抖着，方悦看着通知附图上熟悉的面孔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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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裴决……他是omega……
鲜明的画面刺痛了方悦的眼眸，巨大的荒谬感席卷心脏，方悦忽然捂着嘴巴干呕起来，胃里传来翻江倒海的抽痛：
畜生……简直是畜生啊！
就算立场再怎么对立，就算仇恨再怎么高涨……裴决他是一个人啊……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待他！
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泯灭了，这不是一个国度，这是人间炼狱！而高座上位的皇室权贵们竟以此为乐，洋洋得意，简直令人发指，恶心至极！
这就是帝国的做派，这样的国家合该灭亡！
终端的电量消耗殆尽，发出休眠预警，方悦沉浸于惊怒中久久无法回过神来，在终端休眠的前一刻，恍惚看到了一条来自加密地址的通讯消息……
——
作战会议结束后，斯卡洛没有像往常一样前往训练营进行模拟训练，径直离开军部迈进穿梭舰，向府邸驶去。
不过数小时的作战会议让斯卡洛感到格外煎熬，穿梭舰已被调至最大速度在空中飞驰，斯卡洛看着终端上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心绪压抑：
他有太多事情没问方悦了，她与联盟的关系和当前的立场，她来到中央主星除了见他是否还有其他的目的，在一切明了之前，斯卡洛无法预测方悦会做出什么行动，仅有一句爱语，他的心中仍会感到不安。
方悦像是一阵风，来去自如，神秘莫测，他找不到她，也抓不住她，只能等待，等待风为他驻足片刻。
方悦……
斯卡洛在心中默念方悦的名字，几番点开终端想查看监控又垂下了手：方悦不是他的俘虏，也不是他的所有物，他不该用监控核查她的行踪，他应该通过言语的沟通确定她的安排。
手腕传来震动，终端屏幕再次亮起，通讯人是雷欧娜，斯卡洛眉心微动，接通通讯：
雷欧娜：“贵安，斯卡洛，近来可好。”
雷欧娜例行公事一般地寒暄着，但斯卡洛听出了她话中的犹豫与急迫。
斯卡洛：“近来都好，我想你有事想跟我说。”
雷欧娜见斯卡洛言语直白，思虑再三还是开口问道：“斯卡洛，你见到方悦了吗？”
斯卡洛心头一动：雷欧娜知道方悦还活着，她见过方悦了。
斯卡洛眉头微蹙：“嗯。”
雷欧娜是稽查部的人，负责核查叛党、叛徒，极少前往边境，更不会参与战事，她怎么会接触到作为联盟政府议员的方悦？
雷欧娜听后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着开口说道：“那你们现在相处……”
斯卡洛：“一切正常。”
雷欧娜舒了口气：“那就好，不是所有厄尔庇斯都该死的，那毕竟是方悦啊。”
雷欧娜和方悦交谈后原本想着方悦能给斯卡洛一个讯息安抚他就好，没想到方悦执意要去中央主星找斯卡洛，雷欧娜担心斯卡洛因为方悦厄尔庇斯的身份而做出冲动的事，多次劝阻都未成功，实在放心不下，左思右想还是给斯卡洛拨来了通讯。
铱驊
听到雷欧娜的话语中出现的熟悉名词，斯卡洛原本焦急的心情忽而沉寂：
厄尔庇斯。
方悦是厄尔庇斯。
原来如此……
碧蓝的眼眸逐渐黯淡，斯卡洛一边给副官尤金发去讯息，让他整理厄尔庇斯的全部资料，一边不动声色地回应道：“是啊，那毕竟是方悦啊。”
第 146 章
当监控中再次出现方悦的身影时, 斯卡洛垂下了终端，长叹了口气。
在结束与雷欧娜的通话后，斯卡洛终是点开了家中的监控设备, 看着方悦在他前往军部之后不久也离开了宅邸。
与他不同的是，方悦是从窗户翻出房间, 从庄园后侧离开的。
她不想让他知道她的行踪, 她在制造未出门的假象。
她这趟出行……大概是与厄尔庇斯的成员碰头吧。
浓稠的疑云逐渐散开，斯卡洛回想起厄尔庇斯资料中记录的讯息, 心中沉重又清明：
方悦明明是帝国人却在联盟从事政/治活动, 明明已经逃离敌营却仍冒险来到中央星与他倾吐“心意”。
这一切违和的举动都因她厄尔庇斯成员的身份有了解释。
在当年那场追捕中救援方悦的并不是联盟人，而是厄尔庇斯的人。斯卡洛翻查了这些年稽查部的清剿记录, 比对当年参与追捕任务的人员名单, 果不其然在其中发现了一致的名字。
当年将“方悦”逼进雷区的巡航舰队中有一名叫做怀特塞斯的士兵，在数年后被查出与非法组织厄尔庇斯有联系而被稽查部收押。方悦的假死大概有他的一份功劳, 方悦应该就是在那时加入了厄尔庇斯, 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斯卡洛仔细看过与厄尔庇斯相关的所有资料, 心中明了方悦为何会做出如此选择。厄尔庇斯是一个宣扬自由、平等、和平的组织, 方悦当时刚刚失去了至亲，对帝国权力失衡的社会制度痛恨至极，此刻有这样一个组织向她伸出援手救她于生死之间，不难想象方悦对厄尔庇斯有怎样的态度。
而厄尔庇斯会注意到方悦也有迹可循, 在乌昂星上那场实训任务中，方悦在千钧一发之际果断出手救援阿诺德力挽狂澜，这一切都被阿诺德携带的摄像镜头记录了下来。她机敏、果敢、强大、坚韧, 必然会给厄尔庇斯留下深刻印象。
那么她作为帝国人却前往联盟从政也可以解释了, 厄尔庇斯追求和平，而联盟那时掌权的政党是激进的前进派, 厄尔庇斯派方悦前去往联盟是为了扶持保守派，而在两人相逢的那场战役后不久，因为前进党在此战的决策失误，保守派成功上台，成为了联盟的新执政党。
怪不得方悦会出现在那颗星球，也怪不得……她会来到这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斯卡洛透过穿梭舰的侧窗看向宅邸，晦暗的神色爬上蓝眸，渐渐吞噬了眼底最后一丝光亮。
现在保守派已经上台，和平只差帝国的首肯。厄尔庇斯近期的活动越来越频繁，各地的稽查组都已提高了厄尔庇斯相关事件的紧急度，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厄尔庇斯就会发起大规模起义，与皇帝陛下抗衡。而在起义之前，他们需要拔去皇帝陛下的爪牙，而他作为回守中央主星的帝国少将，正是他们目前要解决的首要目标之一。
斯卡洛闭上疲惫的眼眸，迟钝的痛楚在胸腔蔓延，像是凌迟一般绵长。
方悦不远万里地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此处，正是为了替厄尔庇斯解决他这个隐患。
方悦知道他是omega的秘密，她在此刻来到他的身边向他示好，目的不言而喻。她想要放松他的戒心，降低他的警惕，等到起义开始时强制标记他，通过操控他控制293军团，应和起义。而他在审讯室里对方悦表露的态度，就是这个计划能成功实施的最佳证明。
这是只有方悦知晓的秘密，这是方悦亲自制定的计划。
昨夜房间内交缠的四肢、馥郁的花香、莹润的紫眸与甜蜜的话语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斯卡洛静坐了一会，收敛思绪，迈下穿梭舰向宅邸走去。
方悦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从十年前便是，她的演技精湛、滴水不露，信手拈来的伪装虚实难辨、天衣无缝，她骗过了雷欧娜，也骗过了他，他真的相信了，相信了她爱他。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印入眼帘的除了一尘不变的前厅还有一个笑容灿烂的脸庞。
方悦：“欢迎回来，斯卡洛。”
方悦笑意盈盈地看着斯卡洛，身上早已换上了客用家居服，与她早晨穿在身上的那套一样。
方悦与斯卡洛打完招呼，转身走向厨房，从冷柜中取出食材，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方悦语气自然，像是久处的爱侣一般亲切地问道：“今天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想吃点什么补一补……”
话未说完，便落入了一个紧致的怀抱。
后背紧贴宽阔的胸膛，传递来另一个人的体温，有力的臂膀环住她的肩膀带着微沉的重量。滚烫的热度瞬间涌上脸颊，方悦脸上通红，抬手抚上斯卡洛的手臂，感受着掌心下紧绷的肌肉线条，小声地问道：“斯卡洛？”
斯卡洛：“方悦。”
出口的话语低沉喑哑，斯卡洛将额头抵在方悦的肩膀上，感受着方悦的气息，喉中干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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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洛知道他作为皇室的公爵，帝国的少将，面对非法组织的成员应该怎么做。他应该立刻制服方悦将她押送稽查处，严刑拷打逼问出厄尔庇斯危害皇帝陛下的恶毒计划。
但是……她毕竟是方悦啊。
像是要将方悦揉进身体一般，斯卡洛收紧臂膀，感受着方悦的呼吸、心跳，心中一片草木枯荣：
方悦又有什么错呢。
她出身微寒，遭遇悲惨，她是帝制社会的受害者，被命运作弄，受尽磋磨。她也曾努力生活，谦卑迎合，但最终换来的是亲人的离去，和无处申诉的冤屈。
她有泪有恨这都再正常不过，她在那场浩劫发生之时也才十八岁，失去身份失去归处，背井离乡孤身远赴异国，她真的有选择吗？
她是隐藏身份度日的人，在联盟的日子不会好过，政/治场上都是些如何阴险狡诈的老狐狸他再清楚不过，她这些年在议会大概是吃了很多苦才促成了这一场战局落幕，甚至险些连自己的性命都搭上。
她做这一切不过是想创造一个自由、平等、和平的世界，创造一个她和她英年早逝的哥哥都能平静生活的世界，创造一个不再有“方俞”“方悦”悲剧的世界。
她在追求她想要的世界时遇到了阻碍，而这次阻碍她的人是他斯卡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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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皇室贵族，世代效忠皇帝，他的身体里流着皇室的血液，他无法背叛自己的家族姓氏，不论他个人的愿意如何，他都将永远与皇室共存。
他理解方悦的心情但他也有他的责任，他无法让方悦如愿，却仍贪恋方悦的甜蜜与温柔。
即便这是她虚假的伪装，也仍旧让他沉迷。
她的存在于他而言本就是奇迹，他无法抗拒这场甜蜜的陷阱。
他是真的爱她。
无法控制，无法自拔。
厄尔庇斯毕竟是非法组织，终是无法与皇权抗衡，他不能让方悦再参与其中引火上身了，他会亲自“保护”方悦的安全，即便方悦会因此恨他也无妨。
沉重的呼吸打在颈侧，激得方悦浑身一颤，方悦小心翼翼地侧首，试探性地轻吻斯卡洛的发梢，心想：
斯卡洛或许是因为幻症的原因，需要通过接触确定她的存在，她应当再温和一点对待斯卡洛，弥补她对他造成的伤害。
斯卡洛：“方悦……”
感受到落在额角的亲吻，斯卡洛心下沉郁，明知方悦是在勉强自己讨好他，却仍旧没有松开禁锢住方悦的手臂。
斯卡洛用仅有自己听到地声音，喃喃道：“对不起。”
对不起，这个世
铱驊
界没有如你所愿。
对不起，我这般自私又卑鄙地爱着你。
第 147 章
裴决感觉自己在一片泥沼中踽踽。
他的后颈火烧一般地热, 五脏六腑像被一把利剑捅穿搅在一起，四肢百骸传来钻心的疼痛。痛苦模糊了感官，他不知道现在是几时, 此处何地，自己是谁, 他发不出声音, 也睁不开眼睛。
但他能听见，听见医疗仪器规律运作的声音, 听见房门开合声, 听见脚步声，还听见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唇上微凉, 凝胶质感的液体敷上干裂受伤的唇, 裴决有种自己正被悉心照料的错觉。
我已经回到联盟了吗？
不，没有！
意识逐渐回笼, 记忆复苏, 裴决猛然睁开眼睛, 看到了一张虚伪可恨的面孔。
薇尔诺！
忽而, 薇尔诺的耳边呼啸而过一阵风，温热又尖锐的触感抵上了她的颈侧。
裴决：“给我备好星舰，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裴决的喉咙干涩滚烫，嗓音嘶哑, 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摩擦过一遍，威胁的话语说地断断续续，胸膛大幅起伏。
薇尔诺看着裴决手背因拔下针头而冒出的血珠, 心头一颤, 出口的话语却冷漠，凌冽。
薇尔诺：“还有力气反抗, 看来我对你还是太仁慈了。”
话音未落，裴决便感觉到握着针尖的手腕一麻，薇尔诺制住了他的手腕压至头顶，狭长的眸子鹰隼般地俯视着他。
薇尔诺：“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样子。”
薇尔诺迅速地扣住了裴决的下巴，阻止了他的挣动。
裴决刚完成腺体修复手术。
在将裴决带回府邸后，薇尔诺立刻命人给裴决进行了治疗。裴决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触目惊心，腺体处的损伤尤其严重，治疗持续了整整5天，其中四天都花在腺体修复上。薇尔诺看在眼里，咬紧牙关，努力地克制情绪，口中却弥漫起一阵腥涩的铁锈味。
主星的贵族们把常人想得到的、想不到的腌臜下作手段全都在裴决的身上来了一遍，甚至格外关照了他本就伤痕累累的后颈。
腺体是omega身上最脆弱的部位，里面分布了上万个神经元，轻轻捏揉就能让omega痛呼出声，而那群贵族为了在裴决身上取乐，竟然用针刺破他的腺体，翻搅了一通，其内部所有神经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就连给裴决手术的医生都不忍地摇头。
简直丧心病狂。
裴决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后颈处传来的刺痛，是脆弱的腺体发出的警报，他僵住了身子，黑色的眸子回瞪着让他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
裴决：“我迟早会杀了你。”
言语是他此刻唯一的武器，裴决狠厉地说着，试图激怒薇尔诺。
裴决：“帝国的贵族果真沆瀣一气，就连堂堂上将也能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事，真是恶心至极！”
这数十日来，裴决受尽了肉/体上的折磨和心理上的折辱，对帝国的恨意早已入骨，他知道帝国现在还能让他活着喘气是为了国庆日上的那场盛大表演：他的死亡，他们要当着全星际亿万民众的面，现场直播他的处决行刑。
他们要用他的死亡振奋帝国的士气，威慑联盟的军人。
杀人诛心。
在这样的境遇下，薇尔诺出现在他面前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裴决继续用言语攻击着薇尔诺，企图激她出手了结他，保全自己最后的尊严：“不过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满足，真是可悲。”
薇尔诺皱起眉头，她注意到裴决的枕头上晕开了一片殷红，在纯白的枕套上显得格外刺眼。
缝合处还是撕裂了。
薇尔诺：“看来裴少将受伤过重，忘记不久前被我俘虏的事了。”
薇尔诺眯起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需要我帮你复习一遍吗？手下败将。”
裴决的心脏像是被重击了一拳，额角暴起的青筋一突一突地跳着，牙关咬地更紧了。
他怎么会忘记，那场兵败惨烈的战斗，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在那场战斗中死去，为自己所做出的选择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他却在意识消散之前看到了一个满身是血的身影，与记忆中，那个拥有着最澄澈紫眸的少女重合。
是薇尔诺。
她穿过重重机关来到他面前，将他带出星舰收押俘虏。
而后，她将他送给了帝国的皇帝，作为一个消遣取乐的玩物。
看到裴决止住了挣扎，薇尔诺松开了他，按下了床边的一个不起眼的按钮，暗沉晦涩的眼眸中波涛汹涌。
薇尔诺：“记起来就好。”
薇尔诺上午还有军部会议，克制地看了裴决一眼，起身走向门口。
薇尔诺：“你已经不是少将，再也回不去联邦了。”
薇尔诺字句清晰地吐露锋利伤人的话语，落在裴决耳畔也没入她的心里。
薇尔诺：“好好期待十天后的国庆日吧。”
房门关上的声音卸下了裴决身上全部的力气，麻药褪去的疼痛细细密密地传至他的四肢百骸，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唯一没有伤的手腕也被薇尔诺握地微红。
忽而，裴决神色一凛，收起了虚弱的模样，警惕地盯着房门，捕捉那阵由远及近的仓促脚步声。
身着白衣的医护沉默地推开门，仔细为裴决检查了身上的伤势，检查到脖颈处，为首的医生皱了一下眉头，说：“你的腺体刚做完修复手术，不能剧烈运动，不利于伤口的恢复。”
修复手术？裴决微蹙起眉头：
为什么要给我做腺体修复手术？
腺体是一个Omega非常重要的器官，它负责调控Omega的信息素，让Omega有稳定的潮热期。没有了腺体的调控，Omega的潮热期不再规律，且一旦进入潮热期会无限制地渴求Alpha的信息素无法恢复，不少腺体受损的Omega就是由于突然发作的潮热期不能自控，自己送上门，被Alpha们施暴致死的。
但这对于他这个注定活不过半个月的人而言有什么区别呢？
裴决观察着医护们为他换药时的动作，皱眉问道：“是薇尔诺让你们给我治疗的吗？”
医护动作轻柔慎重，仿佛他不是一个即将被处决的囚犯而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般。
裴决：“腺体修复也是她让你们做的？”
房间内只有仪器规律运作的提示音和动作间布料摩擦的声音，医护们没有回应裴决的问题，沉默地替他处理好伤口，离开了房间。
房门再次合上，裴决回想起方才薇尔诺的话语与她的行动，心中说不出地阴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面将他送给权贵把玩，一面治好他满身淋漓的伤。
明明前一秒还在说着羞辱他的话，转身又让手下的医疗人员仔细照料他。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到底在想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杂乱的思绪在脑海中掠过，裴决眸色晦暗，暗潮跌宕：
还有十天他就要被处决了，在这段时间薇尔诺将他带来府邸
弋㦊
，目的显然与那些令人作呕的权贵没什么两样，或是刑讯或是性/虐，他都已麻木。
但她竟然花了五天时间给他疗伤，恶事做尽还想维持自己伟岸正派的形象，在他这个残破不堪的omega身上找寻优越感。
裴决轻嗤一声，眼中尽是讽刺：帝国的权贵真是一个比一个恶趣味啊，踏碎了他的尊严后，还要施舍一丝高高在上的怜悯，真是虚伪可笑，恶心至极。
窗外渐渐开始下起了雨，越来越大的雨势仿佛要将整个天地吞没一般，裴决沉默地望向窗外，思绪流转，忽而睁大了眼睛：
在屋檐之内的窗台上有一小汪水潭，本应干燥的台面上不停地落下水珠，裴决仔细看着水珠滴落的频率节奏，指尖缓缓敲除一段摩斯电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五日后，午夜，前厅见。
救援到了。
第 148 章
当夕阳的余晖隐没于地平线后, 方悦在泥泞的花园中站起身，回首看到整装待发的斯卡洛眼前一亮，取下园艺手套快步向斯卡洛跑去。
方悦：“准备出发去皇宫了吗？”
斯卡洛点了点头, 抬手擦去方悦脸上的灰尘：“是的，晚宴要开始了。”
国庆日庆典就要到了, 近日各星域贵族世家的家族成员纷纷前来中央星, 准备参加五日后的典礼。纵情享乐的皇帝陛下特地在皇宫举办了一场晚宴招待已经到达主星的各位臣民。
斯卡洛作为弗洛里欧家族的公爵自然也在受邀的行列中。
方悦看着斯卡洛一身笔挺的白色正装军礼服，宽肩窄腰, 有力的线条被包裹在修身的布料中, 心中涌动难抑的热意，微微颔首, 玩笑道：“真羡慕晚宴上的贵族们呀, 可以和这样英俊美丽的殿下待在一起一整晚。”
方悦故作悲戚地说道：“不像我要独守空房，要在殿下与甜美动人的舞伴起舞之际, 独自忍耐寂寞深闺的无尽寒意, 独自消解对殿下的深切思念。”
方悦夸张的说辞让斯卡洛忍俊不禁, 斯卡洛低低地笑着弯下腰, 向方悦伸出手：“那方悦小姐现在愿意赏光与我共舞一曲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悦看着斯卡洛弯起了眼角，垂在长裤两侧的手掌翻起，虚虚做了一个提裙礼的动作：“我的荣幸。”
深秋的夜幕降临地越来越早，庄园内感光点亮的路灯将清幽的光芒洒在两人身上, 方悦跟随着斯卡洛的步伐，在无声的夜色中起舞，爱人的气息萦绕身旁, 悠静美好的氛围让方悦一瞬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梦境。
在弗洛里欧庄园的这十天是方悦这十年来度过的最幸福的时光, 就像是回到了十年前特训时与斯卡洛朝夕相处的日子。能见到斯卡洛成为了方悦每日清晨睁开眼睛的第一动力，他们会一同用餐、聊天, 交换温暖的拥抱与轻柔的吻。
那些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境变成了现实，那些曾经折磨着她的过往恍如隔世。
在这里，她不用再顾虑身份、阶级，只需要享受每一分每一秒，便足够快乐。
交织、旋转，近距离的动作间，方悦看向斯卡洛，眼神中难掩沉醉与痴迷，此刻万籁俱静，天地失色，她只是看着斯卡洛便觉得心底热意满涨。
时光格外优待这位年轻的公爵，就连在他脸上留下的细纹都带着深沉的魅力，湛蓝的眼眸比起年少时更加深邃，只一眼方悦便觉得自己的灵魂都浸没于这碧色的潮汐。
若能让此刻永恒……
交错的视线与炙热的呼吸间，无声的舞曲终了，方悦轻抬握在斯卡洛掌心的手指，忽而感觉指尖多了些什么。
方悦侧首，一枚暗绿色的戒指安静地环绕在她的指尖，透过透明封层不难辩认出这是一枚藤编戒指。
这是一枚令方悦十分眼熟的藤编戒指。
方悦惊讶地抬起头看向斯卡洛，语无伦次地说道：“斯卡洛，这枚戒指，我，它是我……”
斯卡洛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执起了方悦的手，亲吻了方悦带着戒指的指尖：“这枚戒指出自年少成名的设计师方悦之手，是我的珍贵藏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千百个日夜，斯卡洛无数次望着这枚戒指熬过一场又一场名为思念的海啸。
斯卡洛：“如今我将它送给你，希望你……”
方悦：“我愿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热切的话语迫不及待地回应着斯卡洛没说完的话。
斯卡洛微怔，看着方悦眼眶通红地对他笑道：“斯卡洛，我愿意！”
纤细的手臂环住了腰背，斯卡洛僵在原地，感受到怀中的人的身体因为激动止不住地颤抖。
方悦：“抱歉斯卡洛，我知道你送我戒指大概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但是，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她已经激动地快哭了。
从斯卡洛的话语中方悦不难猜出，这或许不是一个象征誓言的戒指，但在看到它出现在指尖的那一瞬间，方悦实在难言心中的激动与酸涩，脱口而出的话语里是她最美好的愿望。
她想和斯卡洛长相厮守，她希望斯卡洛也想。
方悦的反应超乎了斯卡洛的预料，斯卡洛咬紧牙关，回抱住方悦，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愧色：“不，方悦，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如果她真的愿意的话……
晚宴时间将近，月下相拥的两人终于收整好情绪分开，方悦面上飞红，用带着戒指的手交握斯卡洛的掌心，陪他行至庄园门口，与斯卡洛道别：“早点回来，我等你。”
指尖传递的热度让斯卡洛压抑的心绪宛如被烈焰炙烤，一股没由来的不安再度涌上心头，斯卡洛下意识地收紧了方悦离去的指尖，在方悦疑惑的目光中附身印上她的唇。
斯卡洛：“等我回来，方悦，等我回来。”
斯卡洛的话语中是难掩的不安，方悦想起那天在斯卡洛卧室的床头翻出的药盒，心下一软，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柔声应道：“好。”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乐曲悠扬，此次晚宴在皇宫主宴会厅举办，宽阔的宴会厅仿佛广场一般，临近宴会开始时间，厅内已经或坐或站了不少人，觥筹交错间谈笑着星域内的奇闻趣事。
斯卡洛迈进大厅不一会，一个侍者便恭敬地来到他身边向他行礼，引他去二楼包间，请示后打开了门。
斯卡洛：“皇帝陛下。”
斯卡洛躬身行礼，菲尔米诺弯起眼眸挥了挥手：“今日宴会，不必拘束。”
斯卡洛应声走进包厢，看到包厢内坐着的都是皇室贵族，薇尔诺上将也在其中。薇尔诺坐在皇帝陛下左侧位置，正是人群焦点中心，一旁的贵族们在和皇帝陛下有说有笑聊些什么，她并没有参与话题，沉默地坐着，旁若无人地翻看着终端上的讯息，与周遭的氛围格格不入。
侍者：“陛下时间到了。”
在侍者的提醒下，菲尔米诺站起身，命人取消单侧可视的落地屏幕设置，一楼大厅的宾客也在光线的指引下向此处投来目光，看到皇帝陛下的身影，纷纷颔首行礼。
菲尔米诺对大厅的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身，开始了例行讲话：“各位爱卿晚上好……”
晚宴一直持续了数小时，大厅里的宾客们相互攀谈着，包间里的贵族们也聊得火热。
贵族：“亲王殿下，听说前段时间你把那个联盟的omega带回去了，怎么样，他是不是比寻常omega都耐用？”
或许是酒过三巡，众人渐渐放开了自持约束，一个贵族将话题引向了一向寡言的薇尔诺亲王，菲尔米诺想起这些天监听到的对话，试探性地问道：“对了，姐姐，那个贱……那个omega你用得还顺心吗？”
薇尔诺举杯抿了一口酒，面色如常地说道：“很遗憾，我并没有体验过他。”
菲尔米诺心下一动，语调升高地问道：“怎么了？是他哪里惹姐姐不舒心了吗？”
薇尔诺眉峰微动，脸上流露出厌恶的神色，言简意赅地说道：“脏。”
裴决到薇尔诺府上已经有十天了，这十天两人爆发了大大小小数场“冲突”，听得菲尔米诺气得牙根痒痒。那个贱民死到临头还敢言辞锋利地攻击薇尔诺，当真该死，但对于此事，菲尔米诺除了生气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要薇尔诺不提，他就无法说出要替薇尔诺教训那个贱民的话，毕竟他不能让薇尔诺知道他在监听她的事。
还有一点让菲尔米诺格外注意的是薇尔诺一直没使用过裴决，当初她要带裴决回去时明明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依誮
，难道……
菲尔米诺心中升腾起一丝隐秘的期冀，孕育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薇尔诺眉头轻蹙：“虽然很想尝尝联盟少将的滋味，但是他浑身都是别人留下的痕迹，令人作呕，我下不去手。”
虽与他设想中的完美回答有所偏差，但菲尔米诺仍旧为薇尔诺对裴决失去兴趣感到庆幸，立刻说道：“是的姐姐，这个贱民实在肮脏下贱，眼不见为净，我立刻让人把他押入地牢处理，你要是需要干净的omega，我再给你挑几个吧？”
薇尔诺点点头，看似随意地说道：“好，不过今晚我把他赏给了下人了，明天早上您再让人来把他带走吧。”
斯卡洛听着他们的对话，心绪微沉，脑海中浮现出那双失神的黑眸，不忍地垂眸：
他也曾是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将……
菲尔米诺：“好的姐姐，那……”
薇尔诺：“抱歉陛下，失陪一下。”
菲尔米诺正想继续新话题闲聊，薇尔诺便直直打断了他的话语起身向门外走去，仿佛正在与她交谈的不是帝国最尊贵的皇帝陛下，而是个普通的平民一样。
菲尔米诺脸上的笑容僵住，又缓声道：“好。”
得到皇帝陛下的首肯，薇尔诺推门离去。薇尔诺一向不喜人多、不喜宴会，但她也很少在宴会中途离场，现在明明连午夜都还没到。
菲尔米诺垂下了眼眸，眸中一片晦暗，视线扫过房间内的众人，停在了一直沉默的斯卡洛的身上：“弗洛里欧少将，国庆日后的作战计划已经确定了吗？”
菲尔米诺能明显感觉到，这次回来后，薇尔诺对他的态度甚至比起之前更加冷淡了，菲尔米诺认为这是两人长期不见面导致的后果，不禁再次考量起他一直想做的事：将帝国936军团从前线出征队伍名单中划去。
他不想再与薇尔诺分离，也不想再看她浴血了，他想要薇尔诺平安无恙地待在他身边最近的位置，不要再做上将了，只做他的姐姐、只做他的亲王。
斯卡洛明了皇帝陛下的心思，颔首应声：“计划已经列具了初稿，但是还需要您指点一些决策方向，陛下您……”
未说完的话语戛然而止，菲尔米诺皱起眉头看向斯卡洛，不明白一向严谨严肃、有条理的斯卡洛怎么会突然停顿。
菲尔米诺皱起眉头，不耐烦地问道：“怎么了？”
斯卡洛身型僵硬，艰难地开口继续说道：“陛下您可以在明日的军部例会上进行决策指导……”
终端的震动还在不停地嗡鸣，紧促地敲打着斯卡洛的神经，斯卡洛木然垂首看着一个标红的坐标点离开了生活区，他最不想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方悦离开庄园了。
第 149 章
解决掉最后一个护卫兵后, 方悦剧烈地喘息着，环顾四周，十多人的护卫队整整齐齐地躺在雨幕中, 溶解的机甲在他们的身下流淌。
终于……解决了。
在十天前方悦联络了潜伏中央主星的联盟战士们安排了这场救援。
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培养的优秀谍/报人员，曾经作为联盟议员的经历让方悦很快在脑海中筛选出了救援队成员：负责一同攻进亲王庄园的奥莱特和玛丽娜是近身战斗的好手；负责监测宪兵坐标的伦纳德是技术精湛的通讯兵；负责接应救援队去逃生星舰的戴维斯和德克兰反侦察能力超群。这样一支精锐的救援队在联盟议员乐方·维克托的命令下迅速集结, 并将在今夜实施救援计划救出裴决少将。
但……
敌众我寡的激烈交战让方悦浑身像是被拆卸重组一般疼痛疲惫, 颤抖的双腿撑不住沉重的身体跪倒在地上，方悦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庄园大门, 眉头紧锁：
除了她之外, 一个人也没来。
救援行动原定在午夜前夕开始，临近午夜时会有一场急雨。方悦于十天前, 在护卫兵交岗处投放了大量无色无味的机甲溶解物质, 经过这数日的挥发，今日借助雨势, 他们以精良的装备对抗手无寸铁的守卫兵, 应当能轻松压制他们, 救出裴决。
计划中奥莱特和玛丽娜会先于她汇合, 一同闯入庄园救出裴决后前往停放星舰的密林，途中伦纳德会实时指引他们路线方向避开巡查队，戴维斯和德克兰也会在路上接应他们替他们周璇追兵。
但直至雨点打湿了衣服，约定的地点也只有方悦一个人, 众人的通讯也联络不上，方悦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他们的计划被发现了，奥莱特他们或许已经遭遇不测了……
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方悦的心中, 沉重冰凉, 方悦看了一眼静默的终端心想：不，应当没有完全被发现, 敌人若是对她的计划了如指掌，她现在应该已经落入敌人的手掌心了，但她现在还能自由活动或许就说明……
雨势渐大，方悦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庄园，心下一横，打开信号屏蔽仪，调出机甲，一个飞身翻进了庄园的围墙：要是错过这个机会，裴决就真的活不了了，只能赌一把了！
……
方悦仰躺在地面上看着丝线般细密紧促的雨珠，将天地缝合，上下难辨。几经平复，方悦才终于稳住了心神，恢复了一丝气力。终端屏幕上显示着23：59的字样，方悦长舒一口气，疲惫地勾起嘴角，撑起身走向主宅：好在她赌赢了。
沉重的正门由生物锁把守，方悦拉过一个护卫兵用虹膜指纹打开门禁，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房门，举枪指向房内：“裴决，趴下，小心……”
话未说完，印入眼帘的画面便让方悦哑然无语。
灯火通明的大厅正中柔软的皮质沙发上靠坐着一个人，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把玩着一个小巧的物件。他的身后是晕倒一地的管家、佣人、医护……每个人的双手都被打上了牢固的手铐结。
听到方悦推门的动静，青年收起手中的物件放进衣袋，看了一眼不知道从哪个倒霉蛋身上收缴来的终端，点点头道：“零点整，正好。”
青年站起身走向方悦，抬手拉下她端枪的手握了握：“没想到来救我的人竟然是维克托议员啊，真是荣幸。”
与想象中失魂落魄的形象全然不符，裴决衣装整齐，神色平静，甚至还有力气控制住宅邸内的佣人仆从，方悦瞥了一眼二楼大敞的房门，毫不怀疑裴决已经把主宅翻了个遍，窃取了不少军事资料。
裴决向外看去，挑眉问道：“救援队就您一个人吗？”
方悦转身带着裴决向外走去：“加上你两个。”
在这样的境遇下裴决都没有绝望崩溃，冷静地蛰伏等待反击的时机，裴决的坚韧令方悦钦佩，甚至相较来看，脸色苍白，疲惫难掩的她更像是需要救援的人。
裴决笑着摇了摇头，翻上墙壁：“我可算不上战力，我只是一个伤病虚弱的omega。”
身份已经暴露，裴决不再避讳提及自己是个omega，没有懊恼后悔，也没有暗自神伤。
他仿佛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仍旧气宇轩昂、神采飞扬，反而显得那些对他歹意徒生的人，才是真正令人作呕的挑梁小丑。
方悦回过头来：“没有一个虚弱的omega能……小心！”
尖啸的子弹撕破雨幕向两人飞来，方悦立刻掏出备用终端给裴决带上，抱住裴决仰躺翻下墙壁：“跑！”
密集的子弹追着两人的身影飞来，裴决调出机甲，抽出机甲枪回身压制火力，在枪林弹雨间喊道：“你不会真的把我算成战力了吧？我没有办法自己突围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现在真的很虚弱，连庄园里的护卫兵都打不过啊！”
他的身体重伤未愈，最多收拾一下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真要上战场，他现在的战力可能还不及一个普通士兵。
原来这是一场自助式救援吗？
方悦躲避着子弹，堪堪出声：“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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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的救援计划中你只需要当一个吉祥物就可以了。”
在火力间隙方悦回身掷出一枚烟雾弹，在烟雾掩护下喊道：“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情况不允许你虚弱了，裴决少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终端上显示放置庄园内的信号屏蔽仪还在正常运作，庄园内的守卫兵应当没有请求增援的机会。身后这批追兵来得突兀，方悦没有按照之前的撤退路线行进，立刻换了一条更加蜿蜒的路。
裴决：“你有宪兵巡查部署图。”
两人迅速穿梭在夜色中，每到宪兵巡查队路过的地段方悦总能提前预警，告知裴决隐蔽，裴决看着方悦的站位，环顾高处：“你还有中央区的监控分布图。”
作为皇帝生活的中央区域，宪兵巡查部署和监控分布都是高密级资料，甚至能对皇室成员的安危造成威胁，方悦竟然冒险调查到了这些资料，没有用于厄尔庇斯夺位的计划，而是用于救援一个联盟俘虏……
裴决：“你不该用来救援我，这些资料十分珍贵，若是今晚不惊动宪兵，你甚至可以对皇帝……”
方悦：“裴决。”
方悦打断了裴决的话：“它们确实珍贵。”
方悦拿到资料的那一刻，内心也曾动摇，今夜一过，皇室必然会发现资料泄露，会立刻改变宪兵部署战略，对于即将要开展的“新世界”计划来说十分不利，甚至皇室可能顺藤摸瓜查出泄露者的身份……
方悦：“但有人认为，你能活下来比这些没有生命的资料更重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人在背后助力，为他们消弱了守卫兵力、调配来了星舰、甚至提供了一切可以或不可以提供的资料，为救援创造可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不包括身后的那一队追兵。
这队追兵十分古怪，他们穷追不舍却不联合巡查宪兵一同围剿他们，仿佛想要私下里将他们捉拿不惊动宪兵团一样。
方悦神色低沉：“裴决，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两人距离逃生星舰的位置越来越近，不安的情绪笼罩在心头，但身后还有追兵紧赶，两人脚步一刻不停地向星舰奔去。层层叠叠的密林之间，方悦隐约看见了黑色的小型星舰，和星舰前站着的人影，心下一沉：
尤金。
星舰周围已经围满了身着黑色军装的士兵，他们的肩章上还印着293军团的字样。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方悦沉默地站在原地，心中顿时一片清明：
她被监控了，从十天前她开始组织救援起，她的一举一动就被监控在293军团的视线下。
斯卡洛……
尤金举起机甲枪指向了树叶响动的方向，冷漠地开口道：“又见面了，方悦小姐。”
第 150 章
硬挺的枪口抵上了后背, 方悦低垂下头，一步步走出密林。两人被押至尤金面前，没有丝毫逃生的机会。
方悦小声说道：“抱歉, 裴决，是我害了你。”
身后的卫兵用力压紧枪口止住了方悦的话语, 方悦哑然收声, 抬眸看向尤金，神色阴郁。
见方悦与裴决已经被控制住, 尤金缓缓放下枪抬起终端正要给斯卡洛少将发去通讯, 忽而一阵劲风袭来，还未收起的机甲枪被拧转指向了他自己的脑袋, 周边的战士们立刻举起枪, 数十杆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指向暴起的裴决。
裴决一面挟持住尤金，严声对方悦说道：“走！”
方悦没有移动分毫, 急声说道：“裴决, 别……”
话音未落, 裴决的手腕传来钻心的疼痛, 手臂被反向折去，不过片刻就被尤金压在面前半跪在地上。
虚浮的步伐，微弱的力道，即便抢占先机也无法守住优势, 尤金轻而易举地破开了裴决的虚张声势，将他制服，冷哼一声, 眼中满是讽刺：这就是联盟的少将, 不过是一个羸弱无力的omega罢了。
尤金：“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骨骼错位的声音在静默的夜间清晰可闻，方悦立刻呼喊出声：“尤金你住手, 别……”
“住手。”
冷漠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尤金听着熟悉的声音浑身一怔，转过头看向来人，眼眸瞪大：“薇尔诺上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悦也瞪大了眼睛侧首看去，黑发紫眸的女人自密林之中向此处走来。与方悦假扮的薇尔诺不同，真正的薇尔诺亲王气质更加冷肃，她缓步走来，周遭的士兵们自动为她让出一条道路，视线躲闪不敢看她。
薇尔诺：“全体收枪。”
不顾尤金疑惑的目光，薇尔诺平静地开口，没有解释。
在看到293军团出现在此处的那一刻，薇尔诺心中就知道，今夜她不出面，裴决是走不了了。
那便没什么好周旋的了。
在上将的命令下，士兵们立刻放下枪/支，僵硬地站着。尤金眉头紧锁，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薇尔诺上将再度开口：“放他们走吧。”
薇尔诺平静的话语仿佛在说今天夜间有雨一样自然，裴决猝然转头看向薇尔诺，震惊、诧异、不解、诡疑在心头交错，猛然想起了口袋中的物件，心绪复杂。
尤金震惊地说道：“上将，他是联盟的军人，帝国的俘虏啊！皇帝陛下说了，在国庆日上要当众处决他！您怎么能放他走呢！”
薇尔诺没有说话，方悦立刻上步挥开尤金的手，将裴决从地上扶起，尤金下意识地抽枪，却听薇尔诺冷声道：“尤金，我说了，放他们走。”
不容置疑的命令令尤金浑身僵硬，视线低垂，忽而看到薇尔诺腕间正在震动的终端，亮起的终端屏幕上显示着皇帝陛下的字样，尤金像是找到了靠山，立刻抬眸说道：“薇尔诺上将，您的终端……”
薇尔诺面不改色地抬手暗灭了终端，当着尤金的面挂断了皇帝陛下的通讯。尤金心中惊骇难平，还没回过神，他的终端也突兀地亮起，他立刻像触电一般按下了接听键：
是皇帝陛下的通讯。
金发碧眸的影像自终端投影众人面前，薇尔诺看着面色漆黑的菲尔米诺，心中了然他已经听到了刚刚的对话。
菲尔米诺：“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陛下的语气很差，他从未对薇尔诺亲王这样说过话，周边的士兵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低下头不敢看皇帝陛下的影像，恐被波及，命丧今夜。
在薇尔诺离席后菲尔米诺也没了兴致，即便他再怎么为薇尔诺的行为找理由、做解释，但薇尔诺越发冷漠的态度依旧勾起了菲尔米诺本就敏感的疑心病。
姐姐对我的态度越发不如从前了……
为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菲尔米诺看着紧闭的包间门终是耐心告罄，挥退了众人。
姐姐到底在做什么……她就这么不喜欢待在他的身边吗……
监控系统启动，熟悉的心跳声安抚了躁动的情绪，菲尔米诺沉默地听着监听仪传来的电流声缓缓闭上眼睛，还未平复心绪便听到一声突兀的命令：住手。
菲尔米诺看着沉默不语的薇尔诺，神色越来越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私自释放战犯是通敌叛国的罪行，罪无可赦，大逆不道。”
此刻怒火中烧的菲尔米诺已经顾不上被薇尔诺知晓监听行为了，透过光影交错的全息影像，死死地盯着薇尔诺沉寂的眼眸。
那个omega果然有问题！菲尔米诺咬紧牙关，怒不可遏：自从俘虏了那个omega之后，薇尔诺的行为就变得古怪起来，在医疗室突发的应激行为、在重刑室突然转变主意的温和话语、在皇宫中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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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提出要带他回来……现在甚至要为他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竟然为了一个omega！
菲尔米诺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死罪，姐姐，你知道吗？”
薇尔诺看着菲尔米诺凝重的面色，长叹了一口气，走近尤金，抬手附上了他的终端，投影的光线被按压于掌心，薇尔诺微微施力，尤金听到了一声金属碎裂的声音。
薇尔诺：“赶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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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尔诺转过身，深暗的紫眸中再难掩饰压抑的沉重。
薇尔诺：“趁我还是亲王的时候，走吧。”
薇尔诺的话语重重地砸在方悦心中，方悦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瞳孔微颤：她这是坐实通敌叛国的罪名了，就等皇帝陛下的审判了，她为了裴决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她……
听到薇尔诺的话语，尤金再也克制不住地失声喊道：“殿下，您这是违背皇帝陛下的意愿，您这是……”
薇尔诺：“死罪。我知道。”
薇尔诺沉声说道：“但能审判我的只有皇帝陛下，尤金，至少现在，你要服从命令。”
话已至此，再无回旋的余地。尤金紧握枪柄的手掌终是松开了，尤金放开了裴决，收回了枪支。方悦正想拉裴决登舰，忽而手边一空，裴决挣开了方悦，向薇尔诺径直走去。
脑海中奔腾的思绪接联成串，握在手心里的物件攥得掌心生疼，裴决一言不发地走向薇尔诺，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握住了薇尔诺的手掌。
掌心传来硬物的触感，薇尔诺的脑海中电光火石地闪过过往十年间无数彻夜辗转的画面。
裴决看着薇尔诺恍惚的眼眸，语义不祥地问道：“是我想的意思吗？”
掌心的力道越握越紧，裴决无声地做出口型：你是联盟人吗？
交握于两人掌心间的是一枚纽扣。
是一枚联盟老式军服的凹形圆纽扣。
知晓今夜救援会到，裴决趁薇尔诺出门之际将府邸房间中大大小小的抽屉都翻了一遍，所有能打开的、不能打开的抽屉他都想尽办法打开了，其中一个隐藏在书房中，磨损最严重的抽屉内的盒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即便这个盒子看上去已经有不少年头了，但它保存地很好，一看就是被用心收藏的。
裴决观察着这个盒子心想：它应该经常被打开，里面或许是薇尔诺常用的存储芯片。
盒子上上了一把很古老的锁，裴决没费多大力气就打开了它，然而与他想象中不同，盒子里并没有装有什么机密芯片，丝绒内饰中只安静地躺着一枚纽扣。
这是一枚联盟军服的纽扣！
裴决很快认出了这枚纽扣是上一代军装外套上配备的纽扣，在七年前联盟军团更新了军服的样式，采用了更加保暖抗宇宙射线的材料，纽扣也用了新的材质，便不再如面前这枚纽扣这般古朴了。
薇尔诺怎么会有联盟军装的纽扣？
她和联盟有联系？
难道……她是联盟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诡谲的疑云只在心头闪现一瞬便消散，那时裴决在争分夺秒地搜寻资料，没时间多想。
但此刻，看着薇尔诺眼中的决绝，千丝万缕的思绪瞬间汇聚，裴决仔细回想起这些天的相处，忽而察觉到一阵非常强烈的违和感：
虽然薇尔诺一直对他恶语相向，但她确实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她为他疗愈伤口、调理身体、用在他身上的都是稀少紧缺的特效药剂，他在被薇尔诺带回来之前身体状态十分糟糕，连路都走不了，现在他的体力已经足以支撑与救援队一同逃脱了，如果薇尔诺与联盟阵线统一，那她做的这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只是……
她为什么不惜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也要放他走，不论她潜伏于此的目的是什么，经此一夜，便会彻底暴露身份，所有努力付诸东流、功亏一篑……
她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或许她应该跟他们一起走。
掌心传递着令人迷恋的温度，薇尔诺摇了摇头，摊开裴决的手掌，在他的掌心写下了四个字，合拢他的手掌，将纽扣包裹在他的掌心中。
薇尔诺：“再见了，裴决，一路顺风。”
巨大的冲击让裴决怔在原地，看着薇尔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时间紧促，皇帝陛下必然在赶来的路上，方悦立刻上前拉过裴决，将他强行带上了星舰，启动星舰全速冲向深空。
强劲的超重感让裴决身型一顿，靠坐在驾驶舱两侧的机动座位上，许久回不过神来，小小的纽扣烫得他手掌滚烫，薇尔诺指尖的触感还清晰地留在他的掌心上：
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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