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升空, 裴决透过巨大的观测窗远眺地面，只能看见模糊的光点在夜色中闪烁。硝烟、追兵、枪林弹雨都已远去，连同那个伫立夜幕中、目送他们离去的单薄身影。
他们脱险了。
方悦：“中控台上已经录过了你的指纹和虹膜, 这架星舰燃料充足可以航行十天，若非不得已, 不要更换星舰, 帝国全星域信号检测系统可以监控帝国所有的星舰，除了这架。”
方悦语速急迫地交代着裴决：“你手上的终端是安全的, 我检查过了没有任何追踪和监控程序, 内置机甲也是帝国通用战斗机架，非常情况下可以掩护你混入敌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悦的话语让裴决眉头一紧, 立刻收回思绪, 抬头看向她问道：“你什么意思？”
方悦已经在中控台上设置好了航线，转身离开驾驶座, 与裴决擦身而过：“之后的路我就不能护送你了, 星际巡航图我已经录入你的终端了, 已知的暗雷区都标注出来了, 谨慎驾驶，注意闪避。”
在她原本的计划中，救出裴决、躲避追兵、送他来到逃生星舰处，她的任务就完成了。之后的路程有奥莱特等人护送裴决前行, 她只需要待在中央主星目送他们起飞就好。
她从没想过离开中央星。
裴决看着方悦脸上不自然的神情，脑海中警铃大作，追问道：“你要去哪？”
方悦拿起一旁早已备好的降落包背在身上, 扣着安全扣的手指都在颤抖：“我要回去。”
她原本想赶在晚宴结束前回到弗洛里欧庄园, 像无事发生一般，等斯卡洛回家。
待到裴决安全脱险后, 她再向斯卡洛坦白她隐瞒的这一切，厄尔庇斯的事也好，救援裴决的事也好，她不会再骗斯卡洛了，不论斯卡洛会如何对待她，都是她应有的惩罚。
但尤金的出现就像当头一棒一般，在她毫无防备之际，不容置疑地击碎了她极力粉饰的太平假象。
方悦回想起今天斯卡洛出门前看向她的眼神，感到一阵无法抑制的恐惧：
斯卡洛知道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她联络救援队员开始？还是从她接到那条救援安排通讯开始？还是……从在通航港见到她开始……
裴决看着方悦，不祥的预感在脑海中盘旋。方悦的状态很不正常，明亮的紫眸黯淡无光，脸色苍白麻木，浑身都在颤抖。
裴决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些许：“这里是帝国中央主星，你还能回哪里去？！”
他们的行踪已经被帝国军队甚至是皇帝知晓，不论方悦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任务、目的，都应该立刻终止，重新计议，绝不能再回去那个龙潭虎穴。
方悦没有回头，抬手扳开了星舰的应急舱门，剧烈的疾风瞬间涌进舰舱，方悦收紧了握在门把上的右手，指尖暗绿色的戒指散发着清幽的光。
方悦：“我要回到斯卡洛身边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沉重的话语夹杂在呼啸的风中，方悦稳住摇晃的身型却稳不住颤抖的心，深吸一口气，正要跳出舰舱，手臂便被一只手腕握住。
裴决：“方悦，你不能回去！”
裴决不是傻子，方悦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坚持要回去斯卡洛的身边，她对斯卡洛存有什么样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刚刚围捕他们的军队都是293军团的士兵，他们的行动必然是斯卡洛授意的，斯卡洛已经明确表态他的立场，方悦现在回去就是自寻死路！
裴决严肃地看着方悦，厉声道：“方悦，不论你和斯卡洛曾经是什么关系，现在都已经变成了帝国军官和与‘战犯’同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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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犯，你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必死无疑！你冷静一点，不要冲动！”
方悦：“我知道，裴决。”
方悦垂下眼眸，视线落在数小时前，斯卡洛为她带上的戒指上，眸中晦涩：“但我必须回去，我答应过他，再也不会离开他了，不论如何。”
裴决收紧了手掌，视线扫过方悦指尖的戒指，沉声说道：“哪怕他给你装追踪器？哪怕他派军队围堵你？哪怕他只是在利用你引出联盟的谍/报人员？”
方悦点了点头，抬手抚上裴决的手背，一根一根扳开了他的手指：“嗯，不论如何。”
裴决看着方悦晦涩的眼眸，声音更加硬冷，一字一句地质问道：“哪怕，他要你死？”
方悦抬眸看着裴决，嘴角提起一抹苦笑，再次重复道：“嗯，不论如何。”
秋日的晚风已经带上了寒意，方悦的身影没入夜色中，空旷的舰内只剩下裴决一个人的身影。
裴决沉默地凝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缓缓叹了一口气，收回视线，关上了舱门，靠坐回机动座位，耳畔还回响着方悦决绝的话语：
不论如何。
另一个黑发紫眸的身影浮现脑海，裴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混乱的思绪逐渐变得迟缓：
哪怕是飞蛾扑火吗……
天空泛起鱼肚白，沐浴着朝阳光辉的穿梭舰穿过密林，引人注目的轰鸣声打破了寂静。
薇尔诺活动了一下站得酸麻的双腿，向刻着金色荆棘蔷薇图腾的穿梭舰走去。
皇室专用的穿梭舰内，空气是令人窒息的压抑。
在来的路上，菲尔米诺的脸色风云变化，同行的贵族们噤若寒蝉地缩在座位上，不敢大声呼吸。
风雨将至。
穿梭舰停靠在了密林中央，尤金报告的坐标。斯卡洛低头看着终端，方悦指尖传出的信号越来越远，沉重的心绪彻底坠入深渊：
方悦离开了。
方悦又离开了。
随舰侍从躬身打开舰门，面色漆黑的菲尔米诺迈出了星舰，尤金立刻带队敬礼，身型僵硬。
薇尔诺也行至菲尔米诺面前，恭敬地欠身，面色如常，话语间亦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薇尔诺：“贵安，陛下。”
薇尔诺眼眸低垂，视线落在菲尔米诺紧握的手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很愤怒。
薇尔诺：“很抱歉未能赶上晚宴的终章，我……”
啪——
响亮的巴掌声截断了话语，一旁的贵族、士兵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纷纷移开视线，怔在原地：
皇帝陛下竟然动手打了薇尔诺亲王……他之前可从未对亲王殿下说过一句重话……
在剧烈的冲击下，薇尔诺的头偏向一侧，苍白的脸上瞬间浮现出通红的指痕，隐秘的畅快却在心中徒然升腾：
这就是成为“我”的代价吗？
也没有那么痛嘛……
第 152 章
愈来愈强烈的心跳声震得鼓膜嗡鸣, 薇尔诺站直身体，再次抬眸看向菲尔米诺，眸中一片清明：
她很快就不再是亲王了, 封赏来的爵位被罢免也不过菲尔米诺一念之间，但她的身份牵连颇多, 她可以被罢免但不能被怀疑, 尤其是在起义前夕这样的关键时刻。
她要他愤怒，要他怒不可遏, 要他失去理智, 要他为她盖棺定论，从此不再提起这个叛国投敌的“亲王”。
薇尔诺不动声色地撩拨着蓝眸中猛烈的怒火, 继续说道：“不知今日晚宴, 陛下玩得是否尽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菲尔米诺：“住口！”
菲尔米诺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对薇尔诺动手，也从未有过这般出离愤怒的时刻, 他一路上设想了无数种薇尔诺的解释, 苍白无力的、漏洞百出的、声泪俱下的,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薇尔诺竟然还能这样平静地与他寒暄, 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就连那双令他痴迷的紫晶瞳也依旧古井无波，仿佛今夜只是他一人的不眠之夜。
菲尔米诺看着薇尔诺，躁动的血液奔腾汹涌，撞得胸口生疼：
他是帝国的皇帝！他是她的弟弟！
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冲冠的怒火无处宣泄, 菲尔米诺的视线越过薇尔诺停在她身后微微发抖的尤金身上：“杵在这里干什么！全星域信号检测系统启动了吗！还不赶紧把那个贱民给我抓回来！”
尤金不敢应声，支支吾吾地看了一眼薇尔诺亲王又看了一眼斯卡洛，斯卡洛眉心一动, 心绪沉郁。
薇尔诺轻叹了一口气, 开口道：“他找过了，找不到, 我已经在信号检测系统中删除了那架星舰的编码，它不会再出现在系统中了。”
薇尔诺话语一出，菲尔米诺的脸色更差了，碧蓝的眼眸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将印入眼眸的身影吞没。
菲尔米诺：“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菲尔米诺向前一步逼近薇尔诺，握住她的手腕，两人之间不过分毫距离。
菲尔米诺怒吼出声：“你为什么要放走那个贱民？为什么！”
薇尔诺漠然地看着菲尔米诺的失控，侧首看向星舰离去的方向，弯起眼眸，自然又精确地剪断了菲尔米诺最后的理智：“因为我爱他。”
碧蓝的眼眸徒然瞪大，菲尔米诺不可置信地看着薇尔诺，失声问道：“你说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薇尔诺平静地看着菲尔米诺，缓慢又坚定地重复道：“我说，我爱裴决，我爱他。”
薇尔诺的话语像是一柄利剑刺入了菲尔米诺的胸膛，翻搅一通，将本就苟存于阴暗角落中的隐秘心绪缴得粉身碎骨、鲜血淋漓：
她说她爱他……
那个狡猾的联盟军官，那个卑贱的俘虏，那个肮脏的omega……
“哈……哈……哈……”
突兀的笑声低低响起，菲尔米诺地垂下头，笑得肩膀都在颤抖：“你说你爱他？你爱他什么？是爱他与你相对的立场还是爱他被人玩烂的身/子？你们才相处多久，你怎么敢说你爱他！”
十天！
从薇尔诺将那个贱民接回府邸才不过十天，她就敢说她爱他，就能抛下与他刀剑相向数十年的曾经，忘记他手上沾染的帝国士兵的鲜血，为他甘愿放弃一切，背上叛国死罪也要为他搏得一线生机……
那他菲尔米诺呢？
他们相处了二十多年啊！他这二十多年的压抑自持、小心翼翼、珍之重之到头来都比不过一个下贱的omega在她面前夹枪带棒地嘲讽怒骂……
菲尔米诺牙冠颤抖，看着薇尔诺，笑容苦涩地质问道：“你的爱就这么随便吗？那我呢？姐姐，那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看着菲尔米诺黯淡的双眸，薇尔诺眉头微动，错开视线，沉声道：“我敬您是皇帝陛下。”
菲尔米诺不死心地问道：“只是皇帝陛下？”
弟弟也不是，菲尔米诺也不是，只是皇帝陛下？只是这个百年传位后还会有无数人当的皇帝陛下？
薇尔诺微微颔首，应声道：“只是皇帝陛下。”
死寂像是泥沼一般在脚下沉淀淤积，拖拽着沉重的身体向下陷去。
薇尔诺平静的话语终于击破了菲尔米诺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菲尔米诺看着自己多年难平的意想，一瞬有中恍如隔世的茫然。
菲尔米诺：“好，那我就只是皇帝陛下。”
握在腕间的手掌渐渐松开，菲尔米诺抬手一挥，身后的护卫立刻上前将薇尔诺压制，硬挺的枪口终是递上了她的后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菲尔米诺：“薇尔诺·卡里埃斯叛国通敌，罪不可赦，即可夺去亲王封号，打入地牢，于五日后国庆日庆典当众处刑，以儆效尤。”
……
审判结束后，皇帝陛下乘专用穿梭舰回宫，各位贵族们也搭乘自己的穿梭舰回府，全程寂静无声，无人敢讨论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自己并不存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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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所有贵族离开后，尤金行至斯卡洛身旁，自责地说道：“抱歉，少将，我没能抓住方悦，还放走了裴决。”
斯卡洛抬手搭上尤金的肩膀，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尤金再度打量了四周确定四下无人，接着问道：“那接下来……”
虽然全星域信号检测系统检测不到星舰的位置，但方悦身上携带的那枚追踪器能清楚地定位他们的坐标，方才陛下质问时，尤金不知道斯卡洛是如何打算的，便没向陛下汇报此事。
尤金试探性地问道：“我们要去把他们抓回来吗？”
斯卡洛看了一眼翻起鱼肚白的天空，沉重地叹息道：“把方悦带回来吧。”
今日是救援联盟的“战犯”，明日可能就是掀起民间起义，厄尔庇斯的行事太过冒险，斯卡洛能预感到厄尔庇斯很快会有大动作，他不能让方悦继续参与其中了。
他要带她回来，于公于私，他都要把她留在身边才放心。
尤金：“是！”
至于裴决……
当下皇帝陛下正在气头上，带回裴决又是一阵血雨腥风，更何况裴决若是被带回，等待他的又是无尽的凌/辱，斯卡洛不想再看到那样的事发生了。
斯卡洛：“如果见到裴决当场解决就好。”
即便再怎么不忍，他也是帝国的少将，他不可能眼睁睁地放走裴决，但他能让裴决有尊严地死去。
尤金：“咦？奇怪了？”
尤金看着终端上闪烁的坐标，眉头紧锁，抬起头看向斯卡洛：“坐标显示方悦小姐现在……就在您的府邸。”
第 153 章
紧闭的大门伫立眼前, 斯卡洛抬手按上生物锁，听着检测通过的提示音，心绪复杂。
那枚塑封的藤编戒指上装有微型追踪器, 是他在得知方悦厄尔庇斯身份时装上的，追踪器上有感温装置, 如果方悦将戒指取下信号会消失, 而现在，信号稳定地闪烁在他前方不过百米处, 若不是尤金提出戒指的坐标就在他的府邸, 他甚至会将它当作反复而来的幻觉：
她明明逃脱了不是吗？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斯卡洛沉默地迈进庄园, 心中是说不出的压抑。
“斯卡洛, 你回来啦！”
轻盈的女声自不远处响起，方悦听到大门开启的声音, 从泥泞的花园中站起身, 向斯卡洛挥了挥手, 笑意盈盈：“昨天夜里下了好大的雨, 我担心刚播中的花种会被泡坏了，就来实施紧急救援啦。”
方悦面色如常，脸上是斯卡洛最熟悉的笑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发出信号的戒指被粗糙的园艺手套遮蔽, 方悦穿着作业靴踩在花园中，熟练地排水，悉心照料着花种, 就好像真的想在这里种出斑斓艳丽的花卉一般。
即便她随时可能将这片花园抛下, 即便她随时可能离开。
微妙的氛围压下戒备与疑虑，斯卡洛沉声开口：“情况怎么样？我能帮上忙吗？”
斯卡洛顺着方悦的话问道, 视线却落在了方悦眼角的擦伤上。
她受伤了……
是救援裴决时受的伤吧……
方悦摇了摇头，离开了花园，脱下手套，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说道：“不用担心，我已经妙手回春，让他们起死回生了。”
说罢方悦转身向主宅走去：“昨夜你没有休息好吧，我们回去休息吧。”
清晨的阳光带着丝丝寒意撒在两人身上，斯卡洛看着方悦的背影一瞬有些恍惚，沐浴在光辉中的方悦像是泡沫一般脆弱。
感受到身后人没有动作，方悦回过头来，强装镇定地问道：“我们回家吧，斯卡洛？”
斯卡洛喉中干涩，千言万语在哽在喉头，几番欲言，终是应声道：“好。”
主宅的大厅如同斯卡洛第一次带方悦回来时那般灯火通明，方悦换好居家服，问道：“想先吃点东西吗？”
斯卡洛没有应声，方悦也没有继续追问，自顾自地说道：“那还是先休息吧。”
两人一前一后向二楼的卧房走去，谁都没有说话，压抑的空气渐渐凝聚，沉重地压在两人心上。
行至卧室前，方悦停了下来，跟在身后的人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方悦握在门把上的手指都在颤抖，推开房门，故作平静地侧身说道：“好好休息……”
话音未落，一股强劲的力道便把她按进房间，天旋地转间后背贴上房门板，方悦心下一沉，抬眸看向制住她的人，对上一双深暗的眼眸。
斯卡洛：“为什么？”
他不想打破这美好的梦境，但他实在忍耐不了这份诡谲的不安了。
她明明已经逃走了，在被他揭穿了身份、暴露了行踪之后，她不应再折返回来自投罗网，她有千万种理由离开……
斯卡洛艰难地开口：“你为什么要回来？”
斯卡洛的心里很乱，他无法预测方悦的行为，也不知道方悦的所思所想，她在他以为她再也不会出现时来到了他的身边，带着阴谋与谎言，在她的阴谋被识破、谎言被戳穿后，又去而复返，再次回到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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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为什么……
虚幻的平静被打破，难以解释的真相被掩盖在淋漓的伤害之下，方悦不知从何说起，抬眸看着斯卡洛眼中浓稠的暗色，颤巍巍地抬起手掌，小声地说道：“我说过会等你回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暗绿的戒指在指尖散发着清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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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悦小心翼翼地说着：“我没有想过离开，我想待在你身边，我……”
一声轻笑止住了方悦本就颤抖的话语，让方悦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温软的话语，水润的眼眸，颤抖的身躯，斯卡洛看着方悦脸上的杂糅着恐惧的慌乱，自嘲地笑了：“原来是这样啊。”
斯卡洛抬手搭上腰间的腰带缓缓解开，脱去了洁白的军礼服外套，在方悦诧异的眼神中反手撕下了后颈处的肉色薄膜。
事到如今，方悦还在与他虚与委蛇，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仍在向他殷勤示好，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她还想继续她没完成的任务……
斯卡洛：“这就是你的目的吗？厄尔庇斯。”
斯卡洛的话语像是一道惊雷劈地方悦脑海一片空白，从心底涌上的恐惧瞬间吞没了方悦，方悦立刻开口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斯卡洛，我没有，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我……”
解释的话语猝然止住，斯卡洛没有说话，没有应声，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方悦却在深暗的蓝眸中看到了被伤痛打磨的麻木。
她从没想过要伤害斯卡洛。
但她一直在伤害斯卡洛。
不论是十年前的假死，还是十年间推动保守派上台为厄尔庇斯夺权创造条件，还是重逢时不告而别，又或是潜伏于他的府邸中组织救援……桩桩件件都是她亲手向斯卡洛扣下的扳机，子弹飞驰，陆陆续续没入斯卡洛的身上，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方悦语无伦次地说着：“抱歉，斯卡洛，我，我确实伤害了你，但是，我，我是说，我……”
思复多日的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方悦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但她看着斯卡洛沉寂的眼眸，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要怎么说？她要告诉斯卡洛她确实是厄尔庇斯的成员，也确实想要推翻帝制，但她来到他身边只是因为爱他，没有任何谋求算计，更不是为了控制他助力厄尔庇斯，救援裴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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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在她的计划之内，但不久后厄尔庇斯掀起的巨浪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复杂的真相与失控的心绪盘根错节，交织缠绕，她已经解释不清了。甚至比起真相，斯卡洛的猜想才是更符合逻辑的推断。她无法证明一切，因为除了她那微不足道的真心，她的所作所为再没有一件对得起斯卡洛的事情。
而现在，斯卡洛已经知道了一切，或真或假，真实的伤害与难辨的误解将她架上了审讯台，伤害爱人的重罪让她在斯卡洛面前抬不起头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到来能弥补斯卡洛所受到的伤害，然而伤害的源头从未止息。
死一般的寂静吞噬了两人，方悦敛回视线，脱力地垂下手掌：斯卡洛因为她而感到痛苦，无法解释，无法消解，只要她还活着……
方悦：“抱歉，斯卡洛，我确实是厄尔庇斯。”
绝望的话语在承载着她最幸福回忆的房间中响起。
方悦：“斯卡洛，你杀了我吧。”
第 154 章
兰芷汀：“还没有方悦的消息吗？”
兰芷汀看着推门进屋的埃里克, 来人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我问了293军团的士兵，有人说在四天前奉命追捕逃犯裴决时, 看到了一个黑发紫眸的女人和他一起登上了星舰。但在此之后再没有人见过她的身影，地牢里关押的犯人除了薇尔诺以外, 也再没有黑发紫眸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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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里克在293军团待了8年, 铺设了自己的人脉网络，自从到达中央主星后, 他就在搜寻方悦的信息, 几番探寻，都无人知晓方悦的现状。
兰芷汀面色凝重：“她不可能会离开中央主星的, 她要是能狠下心离开, 当初就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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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天前的那个不眠夜，兰芷汀听着监听器中传来薇尔诺与皇帝对峙的声音, 冷汗浸透了后背：
她在尽可能地激怒皇帝, 将皇帝的注意力固定在她对裴决的心思上, 而不去探究她背叛他是否有别的原因。
但如此一来, 她便再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兰芷汀听着皇帝陛下宣判了薇尔诺的死刑，心情复杂，立刻拨去了给方悦的通讯。当前薇尔诺与皇帝已经离心，方悦此时要是出现在皇帝面前必然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她尝试着联络方悦，却没有一丝回音，查询方悦的终端地址, 却眼睁睁地看着方悦的终端信号消失在中央主星的某片区域内。
她的终端关闭了。
埃里克：“如果方悦没有离开中央主星, 那只有一种可能，她回去找斯卡洛了, 那……”
终端是生活、通讯必备的设备，里面还存有作战用的机甲，很少有人会将它取下，更不可能长时间关闭，方悦一连失联四天，至今没有音信，兰芷汀不得不做最坏的猜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埃里克所说，斯卡洛手下的士兵在追捕裴决时见到了方悦，那对于斯卡洛来说方悦已经是与裴决同罪的“战犯”，方悦在这时回到斯卡洛身边，自此终端信号彻底中断……
方悦或许已经遭遇不测了。
兰芷汀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挥推了埃里克，合上双眸，脑海中忆起方悦临别时坚定决绝的神情：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咚咚咚——
规律的敲门声响起，兰芷汀收敛心绪，开口说道：“请进。”
黑发棕眸的青年推门而入：“已经通知各组成员明日午时行动，所有计划都已安置妥当，等待明日启动。”
兰岸从终端调阅数据发送至兰芷汀，详细的作战部署图标注了各个节点的战力与任务。
兰岸：“明天上午九时开始，在皇宫前的中央广场上，皇帝会开始庆典祝词，于十点开始授勋仪式，仪式约有两个小时，在临近正午时会进行‘战犯’处决……”
如今裴决已经不在中央主星了，皇室虽还未对外公布这一讯息，但午时环节必然会出现变动，而薇尔诺的处决也定在国庆日庆典，很可能会引起骚动，庆典的日程或许还会继续调整。
但各地的厄尔庇斯成员均已做好了正午起义的准备，当前再进行起义时间调整或有风险，兰岸建议按原定计划执行任务。
方悦或已殒命的信息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兰芷汀看着兰岸，不忍地移开了视线：“明日我会去中央广场观刑，随时机动，及时应对当日的环节变动。”
在前日召开的决策会议中，兰芷汀准备亲自前往中央广场的提议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兰芷汀明白众人的担忧，出现在皇室、卫兵们的眼皮子底下风险固然大，但她认为能及时根据情况变动把控局势更为重要。
在众多反对意见中，兰岸是为数不多支持她的人。
兰岸看着兰芷汀心绪不宁的神情，心下一软，放缓了声音询问道：“紧张吗？”
兰芷汀此行有多么危险，兰岸心中了然，他不想也不舍兰芷汀涉险，但当下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成败在此一举，这场起义需要兰芷汀的及时决断。
这世上没有万全之策，这已经是他们所有选项中最万全之策了。
兰芷汀看着兰岸关切的眼神，垂下眼眸，无奈地说道：“紧张呀，紧张了。”
这是一场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战斗，终局落幕之前谁也没法断言成败，今日的一言一语都可能是最后的诀别，或许明日此时这世上便已没有了兰芷汀。
思即至此，兰芷汀的眼角低垂下来，浓稠的思绪涌上心头。即便早有觉悟，但一想到明日过后或许再也见不到兰岸了，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看不到他的面容，兰芷汀的心中还是一阵跌宕失落。
兰岸：“那你现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预想中安慰的话语没有出现，兰芷汀抬眸看向兰岸，对上一双温和的眼眸。
兰岸：“对组织，对人民，对埃里克、江沐菱，还有……对我。”
十年相处，有些情愫早已生长蔓延填满了心间的每一寸缝隙，但和平未至，他们还有许多要做的事，没有时间朝夕相伴、倾吐绵密的心事，便心照不宣地将个人的感情隐没在盛世宏图之后，一步步行至如今。
深棕色的眼眸温暖平静，没有撕心裂肺的挣扎也没有凄苦婉转的哀叹，兰岸面色如常，坦然又温柔地说道：“对我，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明天与意外谁也不知是哪个先来，或许明天本就是那个不可抗的意外，此刻可能是他们相处的最后时刻，在黎明前夕，执手之际，兰岸不想给彼此留下遗憾。
隐秘的心绪被猝不及防地推上台面，揭开面纱，兰芷汀呼吸一滞，看向唇角带笑的兰岸，压抑了十年的心绪翻涌绞痛、落寞枯槁。
兰芷汀：“有……兰岸，我确实有话想对你说……”
兰岸的思想深刻、视野开阔，是一个非常可靠的伙伴、非常坚强的战友，两人十年相处、携手并肩，兰芷汀被他的果决、明澈与坚韧吸引，等回过神来，早就已经按耐不住掩藏在战友情外的异样情愫。
但她知道，她对兰岸的感情，只可念，不可说。
兰芷汀：“但很抱歉，兰岸，我没有资格对你说出那些话。”
她与兰岸的初见便是以谎言开篇，她利用他的“死亡”牵制方悦，对他和他的家人隐瞒了十年。在他因为空白的过去而落寞时，在他的家人思念伤怀他时，在方悦为他犯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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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颠沛流离时，她都保持了沉默，她默许了那些茫然、痛苦和绝望在他们的心间滋长，只为满足自己的目的。
甚至在不久前，方悦提出要去中央主星时，她也没有说出他还活着的消息，若是方悦知道他还活着，或许会对这个世界再多一丝留恋，或许就不会走了。
如今方悦下落不明，凶多吉少，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又怎么有资格再跟兰岸说出她的心意？
温和的笑容渐渐消褪，兰岸从兰芷汀的字里行间听出了弦外之音：她有事瞒着他。
兰岸眉头轻蹙问道：“没有资格？那怎样才是有资格？”
兰芷汀：“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如果我还活着，我会告诉你一切，等到你知晓一切后，我才有资格……”
她不能在兰岸不知情的情况下欺骗他的感情，她已经欠他们太多……
兰岸：“好，我等着。”
若她真的对他有所隐瞒，那大概是与他空白的过去有关。
兰岸没有再多问，抬手覆上兰芷汀的手背，深棕色的眼眸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
兰岸：“我会等你回来，等你和我解释。”
但此刻，那些过去都已不重要了，在这一分，这一秒，对他来说，这世界上只有兰芷汀最重要。
兰岸：“所以，芷汀，你一定要回来。”
第 155 章
朝阳的光辉从厚重窗帘的缝隙逃逸, 闯进安静的房间，洒落在主卧的床铺上。
碧蓝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内沉默地注视着身侧人的睡颜。方悦的呼吸声很轻，鸦色的眼睫还挂着泪珠, 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眼睑轻颤, 睡得很不安稳, 似是感受到光影的变换，方悦缓缓侧身转首, 露出了缠着绷带的脖子。
视线触及纯白的绷带, 斯卡洛的神色暗了下来。五日前惊心动魄的那一夜再度浮现脑海：
五天前，他与方悦当面对质了, 他想方悦可能会解释、可能会暴起、甚至可能会假意屈膝以换取他的信任, 方悦确实这样做了，却超乎了他的预料。她解释了自己没有想要离开, 如同他识破她身份前那样对他倾吐“心意”, 而后……她抽出了他腰间的配枪, 抵上了自己的下颚。
枪响声伴随重物落地的声音回响耳畔, 方悦的动作很快，似是去意已决，即便身手如斯卡洛，也没能在她扣下扳机前夺下她手上的枪, 只是堪堪打偏她的枪口。
斯卡洛看到枪口抵上方悦下颚时浑身的寒毛都竖立起来，立刻抢身上前，打开她的枪, 但出膛的子弹还是划破了她的颈侧, 温热的血液从她的颈侧喷涌而出，刺痛了斯卡洛的眼睛。
斯卡洛立刻抱住脱力倒下的方悦, 按住她颈侧的伤口，夺门而出寻找医疗仓，而怀中人却一刻也不安静，沾着粘稠血液的手掌攥着他的衣领，不停地跟他说对不起，大量血液流失，让方悦的体温迅速下降，抓着他衣领的手渐渐失力垂落，方悦却依旧在断断续续地和他说，对不起。
想到这里，斯卡洛缓缓抬手，轻抚上方悦脖子上的纱布，心中仍旧是无法平息的后怕。在他将方悦放进医疗仓叫来医生时，方悦已经失血休克了。子弹划破了她的颈动脉，饶是斯卡洛有丰富的战地伤口处理经验，也无法完成精度要求如此之高的颈动脉缝合手术，只能按住她的伤口，不停地喊着方悦的名字，被无尽的恐惧吞噬殆尽，束手无策。
好在医护人员及时赶到，为方悦进行了紧急治疗，用上了最高效稀缺的药剂，总算把方悦从永恒的长眠中唤醒。
但在方悦再睁开眼时，斯卡洛却在荒芜的紫眸中看到了苍凉的失望。
她是真的想死，甚至因为自己还活着感到失望。
从那天起，明亮的紫水晶失去了光芒，方悦配合治疗，听从安排，没再寻死，也再没说过一句话。
医疗团队为方悦做了全面的检查，子弹并没有伤到气管和声带，伤口缝合也很成功，方悦可以正常发声，但她没有，斯卡洛想她可能是不想跟他说话才沉默的吧。
是啊，她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她的身份、“阴谋”都被他戳穿，不留一丝情面，她大概是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才主动出手了结生命，免去经受被刑讯拷问的痛苦。
但他从没想过要刑讯她，也没想过要把她交给军部，送进地牢。他只是因为方悦的“离去”而应激，他只是想留下方悦而已……
他从没想过要杀她，他怎么舍得……
斯卡洛也从那天起向军部请了长假，寸步不离地照看着方悦，连睡觉时也不例外。
宅邸里有帝国高精尖的医疗团队，但他不放心方悦离开自己的视线哪怕一秒。只有方悦在身边时，他才能放心地合眼，他总会在方悦睡着时轻握方悦的手腕，感受到掌心下脉搏的跳动后，松下一口气，浅眠几分钟。
斯卡洛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失控，他现在已经无法冷静思考了，不论是厄尔庇斯还是联盟议员的身份都无所谓了，只要方悦还活着就好，他已经失去过方悦一次了，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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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要方悦的坦诚也不要方悦的爱了，她骗他、设计他、利用他又怎么样，他为什么要去逼方悦，他明知道方悦本就没多少选择，为什么还要把她逼上绝路……
斯卡洛听着方悦轻浅的呼吸声，看着方悦安静的睡颜，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动作轻缓地起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军部可以请假，但国庆日庆典不行。皇帝陛下亲口嘱咐要在国庆典礼上为他授勋，他不得不去。
方悦最近睡得很不好，多梦易醒，每每合眼，那双深暗的蓝眸便在她的梦中注视着她，她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看到自己手举利刃，一下又一下地没入他的身体。她很快惊醒，而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斯卡洛憔悴的面容，令她的内心更加惶恐：
她是不是又伤害到斯卡洛了，她是不是又做错了……
窗外传来激昂的乐曲声，将方悦从不安的梦境中唤醒，方悦在昏暗的房间中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斯卡洛的背影，身着军礼服的身型笔直挺拔，黑色的礼服包裹着有力的肌肉，勾勒出完美的曲线，方悦茫然地看着斯卡洛的背影出神：
他这是要去哪……
似是感觉到方悦的视线，斯卡洛回过身来看向她，行至床边坐下，与方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轻声说道：“我今天要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休息，好吗？”
方悦垂下眼眸，点了点头，视线里被递来了一只终端，终端上已经没有了赤色的血迹，干净地像是新的一样。
斯卡洛：“有任何事都可以通讯联络我，家里有医疗队、管家、佣人，有任何需要直接告知他们就好，别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好吗？”
自她醒来之后，斯卡洛没再提起她的身份，也没问她救援裴决相关的任何问题，他小心翼翼地与她相处，生怕再刺激到她，重蹈覆辙。
但深固的隔阂已经在两人心间巍然耸立，方悦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她不知道此刻温声细语与她说话的斯卡洛心里会不会在想，她特地在他面前自尽是在用苦肉计博取他的同情心……她不想再继续伤害斯卡洛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晚的冲动早已在她再次睁开眼后冷却，方悦现在回想起那夜自己的举动仍旧会有些恍惚，斯卡洛对她来说是看一眼都难以割舍的存在，她再也没有勇气在他面前再自尽一次了。
斯卡洛：“庆典结束后我就回来，等我回来，好吗？”
迟钝的思绪在听到斯卡洛话语中的关键词时一顿，方悦猛然意识到今天是国庆日，是帝国庆祝建/国152周年的日子，也是……“新世界”计划启动的日子。
在今日午时，各地的厄尔庇斯将会掀起起/义，直击皇权，推翻帝制，建立新的国度。
即便知道这一刻终会到来，但真到此时，方悦的身体还是会不住战栗，看着近在眼前的斯卡洛，千言万语涌上喉头，干涩的声带终是嘶哑着开口：“斯卡洛……”
时隔五日，方悦终于再次说话了，黯淡的蓝眸忽而亮起，斯卡洛看向方悦，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后话：“嗯，我在，你想说什么？不要着急，慢慢说。”
方悦看着斯卡洛的眼睛，半张的嘴唇都在颤抖。几度欲言，但埋藏心底最深处的渴求却像是被水泥封死在喉中。
方悦：“我……我想说……”
疾苦的人民、畸形的制度、残酷的战争……空白的脑海里一瞬涌入了太多太多，敲打着方悦的灵魂，紧扣着理智的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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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悦：“我想说……祝贺你成为弗洛里欧家族史上最年轻的中将……”
高举的利刃再次落下。
第 156 章
盛大的庆典自清晨起便开始预热,
依譁
街道两旁装点着颜色艳丽的饰品，到处都是轻快扬逸的音乐。
菲尔米诺高坐在皇宫露台上俯视着满面欢欣的子民，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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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斯赫特：“陛下, 庆典就要开始了。”
礼仪官毕恭毕敬地欠身，菲尔米诺关闭了监听程序, 将自己从熟悉的心跳声中解放出来, 心中却依旧压抑沉闷：
五天了，自从薇尔诺被押入地牢已经有五天了。这五天间薇尔诺在地牢里没有说过一句话, 若非一直持续的心跳声, 菲尔米诺都要以为她已经畏罪自尽了。
他宁愿她畏罪自尽，至少有忏悔之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今日早间, 菲尔米诺看着毫无进展的通讯信息, 将手边能摸到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
派出去追踪星舰的巡查舰至今都没有发现那个贱民搭乘的星舰的踪影，边境护卫加固了一层又一层也没有抓获逃犯的消息, 那艘星舰果真如薇尔诺所说消失在了深空中, 菲尔米诺心中再度升腾起无法控制的怒火：
薇尔诺不是一时起意心软放他离开的, 她是早有预谋！
她敏锐通透, 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思，竟敢在他面前说她是因为爱那个贱民才为他涉险，她分明是在利用他的感情，火上浇油！
她在与他对抗, 混淆视听，掩盖真相，说不定她早就与联盟暗通款曲, 背叛了帝国, 背叛了他！
德斯赫特：“陛下，今日庆典还需要将薇尔诺·卡里埃斯……带上来吗？”
德斯赫特在数日前接到皇帝陛下要在国庆日庆典上当中处刑薇尔诺的命令时手中的终端都要捏碎了, 他立刻赶去了地牢，当真看到薇尔诺正坐在地牢内，闭目养神。
她的身上还是参加晚宴时那套漆黑的军礼服，身姿笔挺，端坐狱中，衣装整洁，丝毫不像将死的囚徒，仿佛还是那个凌肃冷清的亲王上将。
似是感受到来人，薇尔诺睁开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德斯赫特看着从小看到大的薇尔诺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陌生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真的是维尔诺吗？
那个冷静自持的薇尔诺竟然为了一个战俘下狱……还在这样的节骨眼上……
她可是……
听德斯赫特口中提起那个令他燥郁的名字，菲尔米诺神色冰冷，侧目看向德斯赫特不悦地开口道：“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薇尔诺·卡利埃斯罪孽深重，其心可诛，我要当中处刑她，就在庆典上。”
他是帝国的皇帝，是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任何人都不能背叛他，即便是薇尔诺也不例外，即便是薇尔诺……
德斯赫特立刻垂首：“明白了，陛下，我这就去办。”
德斯赫特嘱咐身旁的礼仪官陪同陛下一起去讲演台，匆匆告退带人前往地牢，亲自押解重犯。
菲尔米诺沉默地看着德斯赫特离去的背影，冷哼了一声，起身向讲演台走去：等庆典结束后他要好好查查薇尔诺这些年间在前线的所作所为，看看这份荒唐的背叛究竟始于何时！
临近庆典开幕，实况转播的纪录影像已经在帝国全民的终端开始放映，方悦靠坐在床上看着画面中繁荣祥和的景象心中麻木，镜头画面扫过中央广场上的人群，摩肩接踵的人们三五成群地走着，方悦无意扫过一个站在广场边角的身影，半睁的紫眸却倏地瞪大：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画面中一个青年半倚在墙边，在一个商贩的摊位前说着什么，青年穿着一身暗蓝色的连帽衫，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容，但方悦一眼就认出了这身衣服是她放在星舰上供裴决逃脱途中掩藏身份用的一套帽衫。这是一款非常普通常见的款式，方悦来中央星之前就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当时为了做旧这些衣服，她在边角袖口都磨出了缺口，与画面中青年衣角上的一致。
方悦惊诧讶然，下意识地从终端发去通讯，果不其然看到画面中青年的终端亮了一下，但青年并没有点开，继续靠在墙角，与一旁的商贩闲聊。
这个人……是裴决？
方悦盯着画面中的人出神，疑虑，急切，紧张的情绪涌上心脏，方悦再次发去了通讯，想要证明这只是巧合，却看到画面中人的终端再一次亮起，而这一次，他点开了屏幕。
裴决，你现在在哪里？
快回答我！
裴决看着终端上陌生地址的来信笑了，心下了然，回复道：
你竟然还活着，真让人意外。
能在当下给他发来通讯关注他的位置的人只可能是方悦了。
方悦看着裴决风轻云淡的讯息，眉头紧皱：
为什么回来？裴决，你忘记你在星舰上怎么警告我的了吗？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裴决：我在返程时突然想起之前在联盟，你劝我退兵时说，不会超过两个月，皇帝的意见就不重要了，联盟和帝国可以迎来和平了。
那场战役虽然他没退兵，但终究兵败，保守派还是借此机会从前进派手上夺了权，而这些都是在他离开了中央星，联系上吉特上将时才知晓。
既然保守派已经上台，那就意味着……
裴决：方悦，今天正好是两个月了。
裴决在返程时发现星域间的巡航舰队数量增多，强行突围回联盟并不是一个稳妥的选择。他回想起方悦给出的期限，如果厄尔庇斯将在近日起义，那他可以趁乱找准时机从地牢里救出原定会来救援他的那些联盟战士，而后在政局稳定了，他们再一起离开。
裴决担心在政局交替的混乱时期恼怒的皇帝会直接下令杀了所有联盟的俘虏，他要全力避免这件事发生，顺带……他想找到那个人，把心中的疑问都问清楚。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思即至此，裴决调转星舰，回到了中央主星。
裴决：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裴决行事一向出人意料，不论是在战场上领兵还是单枪匹马行动，裴决总能剑走偏锋、打他人一个出其不意。
实况转播的画面缓缓移动，裴决的身影消失在画面中，方悦看着终端的信息无言沉默，忽而想起了什么，点开了收信记录，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终端号发来的讯息。
轻快的音乐渐停，与皇宫连为一体的宽阔的讲演台上亮起了聚光灯，仪仗队和护卫队列居两侧，礼仪官走上台前宣布典礼开始，冗长的话语规矩又无趣。
礼仪官：“下面有请皇帝陛下致词。”
话音刚落，台下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仿佛在恭迎一位受人爱戴的明君。
身穿暗金色黄袍的皇帝陛下走下讲演台，各方摄像镜头立刻对上了他阴暗沉郁的脸。
菲尔米诺：“帝国的子民们，早上好……”
第 157 章
皇帝陛下的话语已经不能用含刀带刺来形容了, 他的脸色极差，话语中夹带着烦躁与不耐，三五分钟结束了原定一小时的讲话, 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风雨欲来的威压。
笑容逐渐从人们的脸上褪去，不论是在广场上的围观群众还是在各地观看实况转播的人们都垂下了唇角, 心惊胆战地听着皇帝陛下的发言。
裴决看着傲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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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坐回上座的皇帝, 冷笑轻嗤：帝国的皇帝连对待自己的子民都这般不屑随性，也难怪厄尔庇斯这样的组织会应运而生。
皇帝陛下致词的环节结束地突然, 礼仪官匆匆上台接替皇帝陛下继续支撑庆典的进行, 面色勉强地向民众们宣告近一年来帝国铁军的功勋，各位铁血将领在前线征伐敌军, “收复”星系, 扩张版图，为帝国带来了无上荣耀。
在礼仪部之前的预告中, 此次典礼将召回数位将级将领以及校级军官, 由皇帝陛下亲自授勋。礼仪官微微回首看向面色不虞的皇帝陛下, 尴尬地笑着请上了待授勋的军官。
授勋仪式由低位军衔向高位授起, 一位位校级军官走上讲演台站定，授勋本应由军部最高统帅或是皇帝陛下亲授才符合规定，然而皇帝陛下只是看着功勋卓越的将士们，抬手示意一旁的礼仪官给军官们授衔, 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即便这并不符合规定，但皇帝陛下的命令就是规定，礼仪官们大汗淋漓, 尴尬地为各级军官带上勋章, 直到念道斯卡洛·弗洛里欧少将时，皇帝陛下终于站起身, 走下了皇座，踏上了讲演台。
斯卡洛：“陛下。”
眼见陛下缓步走来，斯卡洛抬手敬了个军礼，恭敬地颔首：“为帝国的荣耀。”
菲尔米诺看着这位与自己眉眼相似年轻少将，挥退了一旁捧着中将勋章的礼仪官，径直走向台前，向众人宣布到：“斯卡洛·弗洛里欧少将自进入军队以来屡立战功，功绩显著，近年来更是势如破竹，在五年之内连下七颗星系，为星域统一做出了重要的贡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着皇帝陛下的话语，斯卡洛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一沉：五年内连下七颗星系……这是帝国936军团的功绩……这是薇尔诺的功劳。
菲尔米诺侧首一挥，德斯赫特便毕恭毕敬地行至台前，暗红丝绒的托盘里安静地躺着上将的勋章。
菲尔米诺：“思及他的卓越贡献，特此授予斯卡洛·弗洛里欧上将军衔，统帅帝国全境所有军团，并于今日起，交由弗洛里欧上将293，936军团融合工作，以便长期战略规划，指挥调动。”
话语一出，台下围观的群众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声地相互询问着当下是什么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当前不是只有薇尔诺亲王这一位上将吗？”
“936军团不就是薇尔诺上将亲率的队伍吗？”
“现在都归斯卡洛少……上将管了，薇尔诺上将是要卸任了吗？”
“薇尔诺亲王不会在战场上遭遇不测了吧……”
“但前几天我还在晚宴上看到她了啊？”
众人皆知，薇尔诺亲王是皇帝陛下最信任的将领也是陛下最喜爱的姐姐，不明真相的群众猜测地五花八门，没人想到这场授勋典礼上会爆出一个如此重磅的消息。
裴决沉默地站在人群中，神色渐暗，下意识收紧了手掌，圆形的纽扣在他的掌心印出了一个圈。
菲尔米诺没有再做解释，严肃郑重地为斯卡洛授予军衔，斯卡洛在带上勋章前的一刻身型微顿，但仍旧服从皇命，接下了这一沉重的责任。
裴决看着新上任的上将，眉峰低压：斯卡洛身为皇室贵族，不论如何他的命运都与皇室绑定，如今又荣升为军部最高统帅，如果厄尔庇斯有所动作引发内战，他定然要领兵迎战，若是厄尔庇斯起义成功……
新政权会放过这位有前朝皇室血脉的最高战犯吗？
届时……方悦要怎么办？
她能撇清与斯卡洛的关系吗？厄尔庇斯不会因为斯卡洛对她心生芥蒂吗？她还能在新政权中立足吗？她……她该如何自处呢？
授勋仪式在众人疑惑不安的心绪中结束，从始至终薇尔诺亲王都没有露面，众人对于薇尔诺亲王当前情况的猜测逐渐脱轨，有的贵族甚至猜测皇帝陛下是否要破伦理，让薇尔诺亲王成为他的皇后。
众军官回到位置上落座，宽阔的讲演台再次空了下来，全星域转播的观看人数骤涨，礼仪部检测到国境之外的区域也开始接收直播信号了。
最牵动联盟神经的环节到来了。
礼仪部先前大肆宣扬了帝国击溃联盟第四军团的英勇，嘲讽联盟竟然让一个omega领兵出征，图文并茂地将战事的惨烈与裴决的狼狈展示地淋漓尽致。
通告一出，联盟人民立刻炸开了锅，群情激奋，怒骂帝国卑劣至极，竟然撒下如此弥天大谎来侮辱联盟的少将；联盟的军人更是怒不可遏，绝不相信他们的战神会是一个omega。@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保守派政/府的大门这些天都要被人们踏破了，人们要求保守派立刻出兵攻打帝国，让帝国为他们荒谬的污蔑付出代价，但政府却一直按兵不动，连军部的高层都未出面表态。
紧接着礼仪部又发布了国庆日公告，表示要在国庆日庆典上当众处决裴决，联盟的人民更是无法接受，不顾政/府的封锁，想尽方法绕开屏蔽系统，接收了直播信号。
愤怒，不忍，心痛已经无法描述联盟人民的心情了，裴决对联盟人民的意义早已不是一个军人而是一种信念，一种希望。
如今星尘即将陨落，想救却救不得。人们紧张地盯着屏幕，复杂的心情根本无法言说。
宣读庆典流程的礼仪官脸色青白，频频看向德斯赫特，汗如雨下：
现下根本没有什么联盟少将等待处决，站在台下的人是……
德斯赫特沉重地看了一眼高坐上位的皇帝陛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向台上的礼仪官点了点头，礼仪官立刻侧身示意，台下押解薇尔诺的卫兵们迈着艰难的步伐，走上了刑场。
“薇尔诺亲王！”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清腕带电子镣铐的人的瞬间，窃窃私语的人群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震惊，一片哗然。
漆黑的眼眸猝然睁大，裴决怔然看着台上，被直播镜头包围、将被当众处刑的“囚犯”，身型僵硬：
帝国的皇帝是疯了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 158 章
站在讲演台上的人衣装整洁, 如同五天前一样，但紫水晶一般的眼眸中却有挥之不去的浓稠倦色，薇尔诺安静地站在原地, 平视前方，仿佛听不见台下的噪杂一般。
押解薇尔诺的士兵们立在台上一动也不敢动, 即便身负镣铐, 但站在他们面前的毕竟是仅次于皇帝陛下的尊贵血脉，皇帝陛下没有发话, 没人敢压她跪下。
菲尔米诺看着面容平静的薇尔诺, 碧蓝的眼眸像是暗沉的深渊，他微微蹙眉, 德斯赫特便立刻上前宣读薇尔诺的罪行：
“薇尔诺·卡里埃斯身为帝国上将却通敌叛国, 违抗皇命放走联盟战犯裴决罪不可赦，阻碍军部追捕逃犯罪加一等, 数罪并罚, 削去亲王封号, 罢免上将军衔, 当众处决，以儆效尤。”
话语一出，围观的人群再度惊诧出声，礼仪官宣读的罪状条条件件都是死罪, 但薇尔诺亲王可是皇室贵族，她怎么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
她是一人之下的亲王，这世间还有什么能让她背叛自己的国家倒戈敌方？
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宣判结束, 德斯赫特用余光看了一眼皇帝陛下, 见陛下并无反应，抬手示意行刑官举枪。
行刑官立刻抬臂, 稳稳地举起枪口，正对薇尔诺的头颅，薇尔诺看着黑洞洞的枪口，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心中意外轻盈、释然。
她这一生自记事以来，就一直在扮演“薇尔诺亲王”，二十多年的人生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间闪过，回忆像是褪色的相片一般一帧帧浮现，沉重压抑、苦涩乏味，唯有一段明亮艳丽，令人心动：
那是十年前，在那颗不知名的荒星，那个光芒万丈的青年神采飞扬地说着：
“那又如何……我最不怕的就是打破规则。”
青年的神态、声音、语气、动作清晰地宛如昨日，薇尔诺一遍遍回想，心中一片草木枯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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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也终于打破了规则，不再以薇尔诺的身份独立于世，而是以她自己的身份，做出选择，走向结局，求仁得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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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上膛的声音清晰地传至薇尔诺的耳畔，薇尔诺缓缓闭上眼睛，台下的话语声渐渐远去，只剩青年的身影萦绕脑海，薇尔诺感到意外地平静。
“等等。”
在行刑官的手指扣上扳机的一瞬间，菲尔米诺终是按耐不住，发话了：“薇尔诺·卡里埃斯，虽然你罪孽深重，不可饶恕，但你的身上毕竟流着皇室的血脉
依譁
，你是除我以外，整个帝国，甚至乃至整个星域最尊贵的人，在行刑前，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
菲尔米诺走下高位，踏上讲演台，行至薇尔诺面前，直视她的眼眸，神色晦涩：“你到底为什么要放走那个战犯，此事是否另有隐情？”
薇尔诺与裴决不过相处数日，冷静下来的菲尔米诺不相信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这样一个贱民产生什么可以称之为爱的情感，而薇尔诺本身已经最够尊贵，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她想要的一切，联盟不可能许诺她更大的好处，他早就赋予她了至高无上的权益。
那她到底为何要这么做，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惜与他反目，不惜搭上性命……
他需要一个解释，只要一个解释……
薇尔诺睁开眼睛，看着一步之遥的菲尔米诺，缓缓摇了摇头：“没有隐情，我放走裴决只是因为我个人的私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人之将死，什么责任、大义、隐忍都不重要了，薇尔诺平静地开口，将隐晦的爱意说到尽兴：“只是因为我爱他，仅此而已。”
一言既出，台下的群众，屏幕前的人民都沉默了，薇尔诺的话像是一个荒唐的黑色笑话一般，震地众人怔愣原地，却没有一人笑出声。
裴决站在人群中，漆黑的瞳孔震颤难平，薇尔诺的话语如同一记惊雷炸得裴决耳畔嗡鸣，疑惑与不解，顾虑与怀疑在这一刻都被清出脑海，裴决哑然无声地看着薇尔诺在皇帝面前、在枪口之下、在全星域所有人民的眼前，平静地说爱他……
皇帝陛下叫停行刑是为了放过她，不论以什么理由，或真或假都无所谓，但绝不是想听她说什么“私心”、“爱意”。
何止皇帝疯了……薇尔诺也疯了！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默剧，裴决看着皇帝陛下面容狰狞扭曲，牙关紧咬，转过身去，抬手一挥，安静伫立一旁的行刑官再度举起枪管，指尖按压扳机扣的形变都在眼前清晰可见。
不。
不行。
不能杀她。
住手！
理智退居脑后的一瞬，裴决的脚步不自主地向前迈动，脱口而出的呼喊已在喉间，忽而一只有力的手掌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从愕然中惊醒。
裴决猛然回首，一个女人的面容映入眼帘：“别动，冷静。”
兰芷汀紧握住裴决，看着他睁大的眼睛，压低声音说道：“别冲动，别送死。”
在数小时前，失联五日的方悦给她发来了信息，当她得知裴决就在中央广场时，兰芷汀感觉自己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而晕厥：薇尔诺为了救他铤而走险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性命，然而现在他却在中央广场，距离皇帝不过数百米的地方观礼？
她怎么没看出来赫赫有名的联盟少将也是一个疯子！
他发的疯可一点不比薇尔诺少！
女人的话语唤回了裴决的理智，裴决心下一震：我刚刚想干什么……我想……
砰——
枪响声猝然响起，裴决的瞳孔微缩，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讲演台，脑海中一片空白……
薇尔诺……
背对众人的前任上将依旧伫立讲演台，众人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皇帝陛下背对薇尔诺，明明在上一秒刚下达处刑的指令，却在子弹出膛的前一刻出手将枪管强行扭转向天空，飞驰的子弹冲入云霄，消失视线之中。
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薇尔诺睁开眼睛，看着菲尔米诺缓缓转过身，握在枪管上的手掌仍在颤抖。
正午的钟声低沉悠扬地响起。
薇尔诺看着通红一片的蓝眸，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声地开口：对不起。
另一声枪响猝然响起，子弹直直向菲尔米诺飞来，近卫兵立刻跨步上前挡开了子弹，而四面八方响起的枪响却像节日的炮竹一般紧促激烈，夹杂着激昂的人声撕破了死寂。通红的蓝眸惊诧赫然，在近卫兵的簇拥中穿梭于枪林弹雨之间。
起义开始了。
第 159 章
“这群刁民竟敢发起暴/动！真是放肆！反了天了！”
在军官和近卫兵的层层护卫下, 菲尔米诺被护送进了王宫，一门之隔的殿外喊声、枪声、炮火声不绝于耳，突发的暴/动气得皇帝陛下怒发冲冠, 将宫殿里的所有器具统统掀翻。
这场暴/动发生地突然，菲尔米诺还没反应过来, 就见到一枚子弹直逼他的命门而来, 被近卫挡偏了弹道，却依旧截断了他的一缕金发。
菲尔米诺：“宪兵团都死光了吗！竟然让暴/民冲到我的面前了！该死！统统该死！来人！把外面的暴民全部杀光！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菲尔米诺怒不可遏, 恨不得将那些胆大包天的暴/民碎尸万段！
在场众人中有许多是刚刚授勋的军官, 皇帝陛下一声令下，众人立刻开始召集麾下军团, 前来护驾, 镇压叛乱。
然而，不过数秒, 众人的脸上便异彩纷呈。
菲尔米诺：“都愣在这干什么！赶紧调兵来清剿叛党, 你们都杵在这里干什么！不想活了吗！”
斯卡洛的神色也暗沉下来, 终端屏上还亮着方才尤金发来的消息, 斯卡洛环顾四周，在众人的脸上看到了相似的神情。
斯卡洛：“陛下，刚刚接到通报，军部各军团之中都出现了部队哗变, 当前军部局势混乱，敌我难辨，我们……”
啪——
装饰花瓶擦着斯卡洛的额角划过, 重重砸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炸裂开来。
菲尔米诺：“你们这群废物！平常都是怎么管理部队的！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哗变！你们想造反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皇帝陛下的厉声质问下，众人立刻屈膝颔首, 表达臣服的衷心。
斯卡洛眼眸低垂，眉头紧锁，抿紧嘴唇：
在尤金发来的反叛名单中他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许多忠义英勇的战士都投身了反叛队伍，而刚刚在中央广场上，斯卡洛在一片混乱中瞥见了许多连枪都托不稳的平民也举起了枪。
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暴/动，无数人民、军人拿起了枪，冲上了前线，向皇权发起了讨伐，在他们的呼喊声中，斯卡洛恍惚间听到了熟悉的口号：
平等与自由，和平与希望。
这是厄尔庇斯发动的起义。
“报告陛下！”
急迫的呼喊由远及近，一个近卫兵忽然上前，在皇帝陛下耳边耳语了几句，皇帝陛下的脸色更差了，立刻点开腕间的终端，全息投影尽职尽责地将帝国星域各地星球长发来的画面呈现众人眼前。
硝烟火光，枪林弹雨，帝国全境各地皆爆发了起义，人们在画面中振
弋㦊
臂高呼，写着“平等、自由”的旗帜迎风飘扬，旗帜背面是“和平、希望”，年轻的少男少女抱着旗帜跟随大人们穿梭在狼烟四起的战场上。
全境起义。
菲尔米诺愤怒地砸了终端。
菲尔米诺：“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立刻组织兵力去解决叛/乱，所有出现在中央广场的人都得死！今天解决不了，你们也别想活命了！”
出离愤怒的皇帝陛下立刻下达了死命令，在场的军官们即刻应声领命，然而有一个跪在陛下近处的校级军官忽然开口道：“陛下，我有一事……”
军官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忽而身型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枪向皇帝陛下扣下扳机。但一旁的近卫反应更快，在他起身的瞬间便做好了招架的准备，打开了他手上的枪，把他按倒在地。
军官的身影一瞬被近卫兵们淹没，他见意图败露，便不再伪装，厉声控诉道：“你这个暴/虐的昏/君！独/裁者！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的暴/政将于今日终结！革/命必会胜利！你……”
未尽的话语消亡于接连的枪响声中。
菲尔米诺举着枪口，对着已经不动的尸体连开数枪，也无法平复剧烈起伏的胸膛，猩红的血液溅了他一身，直到弹夹打空，菲尔米诺才垂下手来，丢了枪支，碧蓝的眼眸阴森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菲尔米诺：“在场还有人想要我的性命吗？”
阴冷的话语在压抑的气氛中回荡，众人静默无声，连呼吸都控制地极缓。
斯卡洛看着皇帝陛下森然的眼眸，心中陡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哈……哈……哈……哈……”
病态的笑容在阴沉的面容上浮现，菲尔米诺勾起唇角，眯起眼睛说道：“我劝你们最好不要有这样的念头，如果你们还想看到明天的太阳的话。”
不安的情绪在心头凝聚，愈来愈沉，愈来愈重，斯卡洛在菲尔米诺的眼眸中看到一团冰冷的火焰，俞烧俞烈，逐渐疯狂。
菲尔米诺点开了终端，为众人展示了一段视频，画面的中央赫然是先皇和先皇后的身影，两人似乎在进行一段不愉快的对话：
先皇：“路易斯、费欧娜、加罗列、拉斐尔……你已经杀了我四个孩子了还不够吗！”
先皇后：“我说过我不在意你在外面沉醉风月，但菲尔米诺必须是你唯一的孩子，他必须是未来的皇帝，你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那我只能用我的方式来达成我们的约定了。”
先皇：“你这个疯女人！你当真觉得我是可以被随意拿捏的吗，你要再敢如此放肆，我马上就废黜菲尔米诺的皇储之位，让你的宝贝儿子见鬼去吧！”
众人看着视频中两人的对话，心中是说不出的震惊与诡疑。先皇后谋害先皇私生子的传言原来是真的，连皇帝陛下自己都知道，但他即便愤怒至此却依旧未对先皇后动手，只是怒吼着要罢黜皇储，连废后都不提。
先皇生性暴虐，并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他为何要对先皇后这般忍让，难道他有什么把柄在先皇后手上？但他贵为皇帝，又有什么把柄能限制得了他呢？
先皇后：“卡尔曼，我给你一个机会，收回这句话。”
先皇：“你做梦吧！我不信你敢启动‘萨纳图斯’，明天我就拟旨废了菲尔米诺！你别想做太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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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后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沉重惋惜的话语：“我给过你机会的。”
随后先皇后的身影消失在画面中，视频自此开始加速，时间急速流逝约在五小时后，视频再次恢复了常速，此刻画面中的先皇身边有两位美人作陪，举杯换盏谈笑着。
众人正奇怪皇帝陛下为何要放这段视频时，画面中的人们忽然开始抽搐起来，先皇一把推开身上的美人，不停地拉扯着自己的衣领，脸色苍白，而倒在地上的两个美人，也在蹬动着四肢无助挣扎着，纤细的指尖将自己的脖颈抓得鲜血淋漓。
这是窒息的反应，他们不能呼吸了！
残酷的挣扎一共持续了五分钟，众人亲眼看着画面中的人停止了动作，身体僵直，又过了几分钟，几个身穿特殊防护服的人推开了房间门，检查了一下三人的体征，在记录仪器前，冷漠地说道：目标在气体释放后五分钟死亡，萨纳图斯实验再度成功。
恐怖的真相在众人心头浮现，他们目睹了先皇暴毙的现场，亲眼见证了先皇后的手腕。
菲尔米诺：“相信大家对视频中的人并不陌生。”
菲尔米诺平静地关闭视频，没有温度的视线落在了斯卡洛身上：“相信弗洛里欧上将对‘萨纳图斯’也不陌生。”
斯卡洛心中震颤，多年前的那场灭绝人性的任务再度浮现脑海间。
菲尔米诺：“而现在，萨纳图斯系统正在运行中。”
自先皇死后，菲尔米诺登基称帝，先皇后为了保障菲尔米诺的权势稳定，便将“萨纳图斯”系统设置成了常态运行，释放等待时间为24小时。
如今，帝国全星域都部署了“萨纳图斯”储存、释放装置，帝国的军团每占领一颗新星球，第一件事就是部署“萨纳图斯”，以便加强对这颗星球的控制。
系统一旦启动不可终止，除非……
菲尔米诺：“只有我能终止这个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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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后将重启系统的权限下放给了菲尔米诺，从此，菲尔米诺每日都要去重启一次“萨纳图斯”，若是有一日未重启……
菲尔米诺直直地看着斯卡洛：“弗洛里欧上将，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若是他今日不去操作重启系统，那帝国全境都会在零点开始释放“萨纳图斯”气体，无人可以幸免。
他是帝国的皇帝，是全星域的主宰，若是他坠落深渊，他便要让全帝国的人为他陪葬！
第 160 章
远郊的宅邸里, 方悦仰躺在床上，窗外是接连不断的枪声，门外是医护、管家、佣人们慌乱的脚步声。
自起义开始已经过去五个小时了, 国庆日庆典的实况转播在正午时就已中断，方悦的终端没有一丝消息, 她不知道战局进展地如何, 也不知道她在意的人们当下情况如何，她只知道四面八方的炮火声不绝于耳, 厄尔庇斯没能力动用如此重量级的热武器, 帝国军团必定正面迎战了，和平起义已经发展到武/装革命, 这必然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混战。
斯卡洛也在作战吗？他作为帝国新任的上将, 他真的对这支由万千人民组成的起义军下得了手吗？而在敌我难辨的战场上……他真的能活下来吗？
“反叛者”的身份与对斯卡洛的感情缠绕纠葛，时而勒紧方悦的心脏, 时而撕扯方悦的灵魂。
方悦看着昏暗的终端屏幕几番犹豫, 颤抖的指尖无数次抬起又滑落。
她不敢发出任何讯息, 不敢求证任何人、任何事, 她没有勇气面对残酷的现实，即便这是她亲手造就的一切。
斯卡洛终于知道了，知道了她隐瞒的一切，知道了她对他何等残忍, 他在听到枪响的那一刻，有没有后悔救下她，救下她这个满口谎言、奸诈虚伪之人, 他……
方悦不想再往下想了, 将自己埋进被子，环住了身躯, 逐渐沉溺粘稠的痛苦中再无挣扎。
他一定很恨她。
砰——
主卧的大门被暴力地撞开，一只有力的手臂将方悦从床铺上拉起，方悦还未从苦涩的绝望中回过神来，便看到熟悉的面孔，面色焦急地看着她。
方悦：“尤金？你怎么……”
尤金：“跟我走！快！”
粗暴的帝国上校没有给方悦任何反应的时间，强行拖拽着她向门外走去。
方悦：“等等，尤金，是斯卡洛要你来的吗？他……”
他是忍无可忍，要亲手手刃她了吗……
尤金：“是上将的命令，赶紧跟我走！”
尤金的语气凶狠，带着恨不能把方悦碎尸万端的愤怒。
方悦的身型一顿，垂下头，卸下了全身的力道，认命地跟着尤金走出房间。
门外的医护，佣人们见到尤金漆黑的脸色和方悦无神的双眸，大气也不敢出，僵在原地，看着尤金将方悦带出了宅邸。
主宅的大门在身后关闭，宽敞的宅院里大剌剌地停着一架小型星舰，后轮压在花坛中，将方悦五天前栽好的花地压地稀烂。
尤金快步带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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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上了星舰，将她扔在一旁，启动星舰。
方悦跌坐在机动座位上，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紫水晶一般的眼眸失去了光亮，昏暗荒芜。
星舰在一阵轰鸣声中起飞，尤金调整好航行路线锁定了航道。
侧窗外的地面逐渐远去，方悦看着这个承载着回忆的宅邸，终是红了眼眶。
星舰的飞行高度越来越高，方悦看到了斯卡洛接她从通航港回来的那条路，感受着高速飞行的超重感，一阵诡谲的不安涌上心头。
方悦：“这不是去中央广场的方向。”
方悦倏地抬起头：“这不是去皇宫的方向！”
斯卡洛是上将，是当前军部的最高统帅，他必然镇守在离皇帝陛下最近的战区，但当前星舰飞行的方向是通航港方向，与皇宫截然反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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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悦立刻站起身：“你要带我去哪里！斯卡洛呢！”
高声的话语没有得到回应，尤金神色复杂，一言不发地坐在驾驶座上。
不安的情绪在心间越放越大，方悦箭步上前握住尤金的衣领，严厉地质问道：“回答我尤金！你要带我去哪里！斯卡洛呢！”
星舰上升的高度已经不是星球内穿行的高度了，方悦明确地意识到尤金要带她离开中央主星，她的背后霎时爬满了冷汗。
方悦：“停下……快停下！我不要离开中央主星！我要去见斯卡洛！停下！”
方悦见尤金仍旧一言不发，立刻转身扑向了控制台，不出所料，控制台已经被锁死，星舰的航向正在向着宇宙进发。
方悦的脸色漆黑一片，回过头来看向尤金，尤金别开脸，避过他的视线。
方悦神色阴暗，转身走向了舱门，在尤金的注视下握上了舱门的手动把。
尤金立刻出声：“你要干什么！住手！”
凌冽的寒风瞬间灌进星舰，方悦回首看向尤金，沉声说到：“不瞒你说，尤金。”
冷肃的风声为方悦的话语再添一抹凉意：“这已经是我第三次跳星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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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金立刻跨步上前：“你疯了！快回来！”。
方悦身形一闪，握着尤金的手腕，趁其不备，一个翻身将他按倒在地，强硬地将终端从他的腕间剥下，压住他冷声道：“好，我回来。”
说罢，方悦压在尤金身上，手法娴熟地操作终端解开控制台的锁定程序，设置航程原路返回。
尤金被方悦扣住关节动弹不得，高声喝到：“你真是太奸诈了！”
方悦冷笑了一声，从尤金的腰侧抽出配枪，压低声音在他的耳边说到：“感谢夸奖。”
说罢，冰冷的枪口抵上尤金的后脑，方悦继续问到：“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带我离开中央主星了吧？”
尤金咬牙切齿地回道：“这是上将的命令。”
方悦：“他为什么让你带我离开？”
尤金：“这些你不需要知道。”
方悦耸了耸肩：“那好吧，那我只能回去亲自调查了。”
尤金急促地说道：“你真是不识好歹！中央主星上到处都在打仗！你现在回去干什么！”
忽而，方悦轻笑起来，仿佛尤金说的话是什么天真的笑话一般：“回去干什么？呵呵，当然是回去找斯卡洛啊，你还不明白吗？”
方悦语气轻佻，傲慢又轻蔑地说道：“他对我有感情，明知道我是厄尔庇斯也不杀我，他根本无法抗拒我。现在正值厄尔庇斯与帝国军团交战之际，我要是能凭借他对我的感情接近他、拿下他，中央主星岂不是唾手可得。”
眼见尤金怒火中烧的眼眸在她的话语中愈演愈烈，方悦再度浇上一泼热油：“毕竟我来到他身边，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啊。”
接天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烧断了尤金脑中紧绷的弦，尤金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失声痛骂道：“你真是混蛋！上将到这个地步了还想救你，你竟然，你竟然还想……”
尤金话语中透露出的讯息让方悦眉峰一跳，强行按耐住心底逐渐蔓延的恐惧，继续激到：“哦？他想救我？怕不是知道必败无疑想卖我个人情，日后从我手上讨一条活路吧？”
尤金目眦尽裂，瞪着方悦的眼睛一片赤红：“他才不是！他真的想救你！这颗星球马上就要变成一颗死星了！他想在一切不可挽回前送你离开！”
方悦脑海里霎时一片空白，再也压抑不住心中喷薄而出的恐惧，颤声到：“这里会变成一颗死星……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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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的空气瞬间变得沉重又压抑，沉默充斥了星舰，带着浓重的阴霾。
尤金自知已经失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再隐瞒，哑声说到：“你知道‘萨纳图斯’吧……”
方悦的耳边一阵嗡鸣。
尤金：“皇帝陛下疯了，他要在帝国全境释放‘萨纳图斯’气体，很快整个帝国都会被死亡笼罩……”
尤金：“上将知道这场战役帝国不会胜利，但他阻止不了皇帝陛下。他离不开战场，便嘱咐我，一定要在‘萨纳图斯’释放之前，带你离开。”
即便死局已定，他仍记挂着这个害他至此的女人，特地调来已删去坐标的星舰，想为她谋一条生路。
尤金的话语沉重而悲戚：
“方悦，他想你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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