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忆罗起了个大早,就着院中的河水洗了两把脸后便急急忙忙跑去了应钧的院子。
虽说院中四季如春,可冬日的太阳升得晚,所以整个院中黑漆漆的。
她搓了搓脸,意图让自己清醒些。
原以为要等许久。
没想到殿门很快被人拉开了。
她师尊身着雪白里衣,披着一件长袍,三千银丝散落肩头,柔光为他如画的眉眼添了几分暖色。
姜忆罗勉强打起精神,拱手行礼:“弟子姜忆罗给师尊请安。”
应钧看着她,浅淡的眸中微微一动:“饿了?”
“嗯?”
“昨晚吃得太油腻了,早饭便用些清淡的吧。”
姜忆罗眨眨眼,没听懂。
见她带呆愣愣的,应钧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冲她招招手:“进来吧。”
姜忆罗“哦”了一声,迷迷糊糊进了殿。
直到再次坐到昨晚的长几前,她才慢慢回过味。
师尊以为她是来要吃的?!
姜忆罗想解释,不过腹中传来一阵饥饿感,所以,她犹豫了一下便将话咽了回去。
应钧不知何时已经收拾齐整了,绕过屏风来到她身边:“你先等一会儿,早饭晚些送来。”
“多谢师尊。”
应钧“嗯”了一声,坐到了矮踏上,动作间,恰好发现了她低着头偷偷打哈欠。
他抬眸扫了一眼天色,估算了一下时辰,又回忆了一番她从前的作息时间。
这会子也琢磨明白了,小徒弟起了这么个大早不是因为肚子饿,而是来请安的。
看她困得脑袋一点一点跟小鸡啄米似的,应钧好笑地摇摇头:“你若困...”
话没说完便见她被吓得一哆嗦,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
翦水双瞳,眼尾微翘,好似受惊的奶猫,稚嫩中还带着几分青涩的媚意。
应钧本有些想笑,却不知为何竟笑不出来,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为师这儿没有弟子早起请安的习惯,日后你不必起这么早。”
姜忆罗浑然未察,犹疑道:“可是大师兄说...”
应钧淡淡道:“不必理他。”
师尊都发话了,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自然是满口答应。
“好,弟子听师尊的。”
“嗯,你在塌上再睡一会儿吧,晚些早饭到了,为师喊你便是。”应钧起身,让出身下的围屏矮踏。
姜忆罗这下是真感动了。
思及自己那沉迷于科研的父亲和姐姐,还有致力于公益事业的母亲,自小孤零零长大的姜忆罗心头一酸,眼中雾气升腾。
应钧见她一动不动,正在揣摩姑娘家的心思,垂眸间却对上了一双泪水涟涟的眸子。
应钧眉心一动:为何会哭?
“师尊待我真好。”虽然不明缘由,却还是忍不住慨叹。
应钧:“......”
知道她是感动了,应钧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细软的发丝,传来毛绒绒的触感,手感颇为不错。
所以,本来只打算安抚两下的应钧忍不住又摸了两下。
“师尊,您放心,日后我一定会好好孝顺您老人家。”
老人家?
应钧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却也没有计较。
“再去睡一会儿吧。”
姜忆罗乖乖起身来到榻上躺下,鼻翼间充斥着师尊身上的味道。
她太困了。
以至于应钧取个被子的功夫她已经睡着了。
看着她蜷缩在榻上,小小的一团,应钧弯了弯唇,将被子轻轻给她盖上,又静静地端详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出了屏风。
他坐在大殿中看书,时不时抬眸往屏风处扫上一眼。
直到,天色渐亮,孔远清带着食盒回来了。
“属下孔远清求见尊主。”
应钧眉头微微一动,下意识往屏风处又扫了一眼,见着并没有惊动熟睡中的小徒弟,这才放下心。
不过,他还是抬手布下隔音禁制,这才允了孔远清入内。
孔远清行礼禀报:“尊主,属下将早饭取来了,还有您吩咐的厨子也已经安置妥当了。”
“嗯,放着吧。”
“不用属下帮您摆上?”
“你出去吧,本尊自会安排。”
孔远清口中应了一声,可是眼神却飘忽着四下乱瞥,他总觉得今日的尊主看起来怪怪的。
应钧见他磨磨蹭蹭,淡淡道:“还有事?”
孔远清连忙收回视线,摇摇头:“没有,没有,属下只是好奇。”
应钧没接话,专心看着书。
孔远清跟了他几十年了,一看就知道他没生气,于是舔着脸嘿嘿一笑。
“尊主,属下听说您昨个收了个女弟子。”他着重强调了一下“女”字。
应钧“嗯”了一声,翻了一页书。
“女弟子好呀,女弟子好,肯定要比离墨那小子听话懂事,只是咱们三境一渊和修真家族的一众女修怕是嫉妒得红眼病都要犯了。”孔远清喋喋不休。
应钧的目光依旧落在书上,连半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
孔远清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抬眸扫了一眼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昨晚和今早的饭菜,还有厨子,都是尊主给您这小弟子准备的?”
应钧终于舍得从书上收回视线,斜睨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属下只是没想到您待这新收的女弟子竟然如此上心。”
应钧没理他,倚在榻上继续看书。
孔远清自觉没趣,老老实实退下。
结果,刚刚退到殿门处,便听他家尊主淡淡道:“近来天干物燥,你今日便将水缸担满吧。”
孔远清肩头一垮,哀怨地回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应钧,老老实实道了声“是”。
然后出门担水去了。
话说孔远清担水的时候脑子也没闲着,一路上对着众人投来的目光和调侃声全都置之不理,一门心思捉摸着他家尊主怎么忽然就收了个女弟子!
关键在于女字上。
三境一渊谁不知道沧澜境应钧尊主冷漠寡情?
如今倒好,不单单收为弟子,还同吃同住,看样子颇为上心啊!
他边想边担着水回了长泽殿,在殿门前恰好碰上了三日一点卯的宋音羽和离墨。
离墨眉一挑,戏谑道:“呦,这不是清叔嘛,担水呐?”
孔远清白了他一眼,只当没听到。
离墨却是个惯会添堵的,当即脚下一转,直接挡住了他的去路。
“清叔这是又犯了什么忌讳,惹得师尊罚您?”
“滚一边去。”
“啧,清叔好大的火气,来来来,吃一粒苦草降火丹消消火。”离墨不知从哪儿掏出枚黑乎乎的丹药就要往孔远清嘴里塞。
用不着吃,孔远清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苦涩之气,顿时黑了脸,将担子一甩,抬脚就踹了过去。
离墨嗷呜一声,笑嘻嘻地往长泽殿里钻。
宋音羽将要追过去地孔远清一把拉住,温声道歉:“清叔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就是那么一副狗见了都嫌弃的性子。”
孔远清气得咬牙,低头扫了一眼打翻的水桶,险些气抽过去。
宋音羽十分有眼力劲的替他把水桶扶起来,道:“我一会儿定会将离墨揪来给清叔道歉。”
“不必了!”孔远清哼了一声,挑着剩下的水往院里走去。
结果,转进应钧的院子时便见离墨坐在缸沿儿上挑衅地冲他吹了吹口哨,见他看去,离墨还怕了拍屁股下的水缸招呼他。
“清叔,快点,这水缸里的水才刚没了个底儿,照您这么磨叽下去得担到什么时候。”
“离墨!”
“欸?”
孔远清想动手,宋音羽拉着他各种规劝。
离墨还想说什么,却听院中回荡着他师尊冷冷的声音。
“长泽殿禁止喧哗。”
三人同时闭嘴,院中瞬间安静下来。
离墨磨磨蹭蹭挪到宋音羽身边,小声道:“师尊好像生气了。”
孔远清冷哼一声,将水倒进了水缸,转身就要往外走。
离墨那小子嬉皮笑脸将他一把拽住。
孔远清扫了一眼他的手,离墨嘿了一声,将手撒开:“清叔,你知道师尊这是怎么了吗?”
孔远清皮笑肉不笑地龇了龇牙,在他希冀的目光中,道:“不知道。”
离墨噎了一下。
这时,殿门吱嘎一声开了。
“进来。”
离墨不好再和孔远清斗气,老老实实跟着宋音羽进了殿。
孔远清愤愤地看着离墨进殿的背影,旋即想起了什么,嘴角一扬,将扁担往肩头一抗,乐呵呵走了。
此时,离墨和宋音羽两人行过礼,应钧并未像往常一样让他们起身考核功课。
反而翻着书,淡淡问道:“方才你们在外面干什么?”
“回师尊,弟子和师兄方才过来碰见了清叔,便和他打了声招呼。”
应钧扫了他一眼,眼神明明一如既往的冷淡,却让离墨心中一寒。
“既是如此,你一会儿和他一起担水吧。”
离墨张了张嘴,最终垂头丧气应了一声:“弟子谨遵师尊吩咐。”
应钧没理他,翻了一页书,又问:“火流星雨术法学得如何了?”
这次换了宋音羽答话。
“回师尊,弟子可幻出三重星火,师弟可幻出两重。”说完,他羞愧地低下头。
应钧拧眉合上书,目光严厉:“按照你们二人的修为,至少该再高出两重才是。”
宋音羽:“弟子愚钝,本来确实如师尊所言可幻出五重星火,可幻出后,有两重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散开。”
应钧一听便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正要说话,便听屏风后传来细细簌簌的动静。
眉心缓缓舒展,连带着表情都柔和了下来。
离墨一直暗暗留意着他师尊的神情,恰好目睹了他师尊瞬间变脸的全过程,顿时难以置信地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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