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清心堂内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钝响。
富贵闻声赶忙推门进屋,就看到纪兰舟连着被子一起从床上滚到地面正龇牙咧嘴地艰难蠕动。
“王爷!”富贵大喊着飞奔到纪兰舟身边,“太医,快去传太医!”
“不用……”
纪兰舟摆手制止富贵摇人,咬牙切齿道:“别叫人,我没事。”
他没想到昨天只不过做了短短半个时辰运动的后遗症居然这么大,如果说乳酸堆积可以通过按摩缓解的话那么延迟性肌肉酸痛简直让人束手无策。
此时此刻他浑身酸痛尤其手臂和大腿连抬起来都费劲,对于常年健身的纪兰舟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过就雍王的身体来说第一次总是要更疼些的,等到之后习惯训练重量就会越来越轻松。
在富贵的搀扶下纪兰舟艰难地起身,洗漱梳头之后换上墨绿色的衣袍。
铜镜中映出雍王的脸孔,面色红润双眼明亮气色比刚穿来的那天要好上不少。
雍王不愧是易胖体质,三天猛补碳水下来居然真的肉眼可见胖了一些,尤其是原本凹陷的脸颊奇迹般有了肉感。
纪兰舟捏了捏镜子里的脸,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对于很多瘦子来说最难的增重并不成问题,接下来只要坚持有计划的健身想要恢复曾经的身材只是时间长短。
他并不急于求成,毕竟在这个时代没什么别的好玩只有空闲时间多的是。
早膳用的是王府小厨房特制的青稞蛋花鸡胸粥,从未料想过的搭配带来以外惊喜,粥的口感清甜弹牙每一口下去都别有滋味。
纪兰舟没想到他只不过是写了些食谱和烹制方法居然真让大厨做出了花。
他亲自给这碗粥起了个戏谑的名字——亲子与粮。
不用上朝的日子纪兰舟只需要去太常寺应卯混个脸熟即可,慢慢悠悠将一锅黏稠的粥饭吃光后他便一瘸一拐地动身前往太常寺摸鱼。
富贵也不知道他家王爷怎么一晚上过去就腿瘸了,小心翼翼地迈着小碎步搀扶着不敢有一丝懈怠。
正当纪兰舟龟速行走在庭院中时,景楼从万竹堂走出来一脸悲悯地望着他。
纪兰舟连忙站直身子若无其事地朝景楼招手。
“你怎么了?”景楼挑眉问到。
纪兰舟咬着后槽牙,扯出一丝生硬的笑容逞强道:“无碍,只是本王的鞋有些不合脚。”
景楼似笑非笑地朝纪兰舟轻微颤抖的双腿看去,然后从身后拿出个锦布包裹的包袱扔了过来。
纪兰舟猝不及防被包袱砸个正着,颤抖被力道砸的站不稳。
他扶着身旁的富贵才勉强站定,拿着包袱差异地朝景楼看去。
景楼已然敛起表情,板着脸说:“须知量力而行,揠苗助长并非良策。”
纪兰舟疑惑地打开包袱居然从里面翻出一个精致的皮质方形软垫。
软垫摸上去柔软舒适,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如此油光水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想想就知道如果坐在上面会有多么舒服。
虽然不知道景楼怎么知道自己腰腿酸痛的事,但纪兰舟还是感激地将软垫放到富贵的怀里,
他转身向景楼作揖道:“多谢正君关怀,小王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油嘴滑舌。”景楼嫌弃地瞥了纪兰舟一眼。
纪兰舟毫不在意地扬起笑脸,朗声说道:“我走啦,等我散值再给你带好吃的。”
说着纪兰舟朝景楼挥挥手,和富贵两人慢慢悠悠地走出了清心堂。
直到望着雍王的身影平安行出二宫门,景楼仍未收回视线。
雍王是在把他当小孩子哄吗?只听过长辈散值路上给家中孩童带零嘴的,他都这么大人哪里需要什么好吃的……
不过昨日带回的牛乳糖确实好吃。
景楼忽然发觉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烫,心脏犹如奔腾在草原的野马般在胸口剧烈跳动着。
他的心情总是随着纪兰舟起伏,究竟怎么回事?
-
纪兰舟出了王府便乘坐马车上了宽街。
该说不说景楼送的软垫着实有效。
在车马没有减震的时代即便行在修缮尚可的石板路上仍有些颠簸,在屁股下铺上垫子后疼痛缓和了大半。
纪兰舟安逸地窝在马车中,不一会儿便晃荡到了太常寺。
太常寺设在大内宫外,与礼部尚书省南院府衙仅隔着一条东大街。
雍王府的马车还未停稳,太常寺院外便已经站着一排官员恭敬迎接。
“恭迎雍王殿下——”
纪兰舟无奈地望着马车前毕恭毕敬的大臣。
知道的他是个小小的太常寺少卿,不知道的还以为礼部尚书亲自来访呢。
“诸位大人不必多礼。”纪兰舟边说边沿着梯子走下马车。
谁知刚刚迈出一步,他腿脚一软身子向前倾去险些栽倒在台阶上。
一众官员手忙脚乱地围上来生怕他有闪失。
陛下让雍王下太常寺历练,若是第一天就出意外那大家伙的脑袋都别要了。
“咳咳……”纪兰舟顺势虚弱地咳嗽两声,撑着车辙有气无力地说,“诸位大人不必惊慌,本王不过是昨夜受了风寒不打紧咳咳……”
雍王红着眼眶咳喘不止,怎么看都不像不打紧。
群臣面面相觑,尴尬地嘘寒问暖。
纪兰舟则在心中暗自窃喜。
开玩笑,他好不容易过上悠闲日子才不想穿成王爷还要上班,称病即是巩固雍王在众人心中柔弱的印象又是完美的摸鱼借口。
果不其然,他刚说完便有一人提议道:“雍王殿下既然身子不爽不如早些回府歇息吧,府衙内皆是琐事臣等可自行处理……”
纪兰舟抬手打断那人的话,满脸倔强地说:“陛下既然让本王来太常寺历练便没有懈怠的道理,即便是死在岗位上也毫无怨言咳咳……”
哪怕身子弱成这副模样也要强撑病体报答陛下恩典,雍王竟有如此担当!
雍王素日在众皇子中最没存在感,但看来并不像传闻中那般不学无术。
不少大臣暗自感慨,雍王原就身子差如今又娶了驭北将军做正君,日后在朝堂上最多也只能混个闲职着实可惜。
纪兰舟虽然不知道那些胡子花白的老臣都在想着什么,但从众人的眼神便猜到自己一出戏没白演。
他不信有人敢胆子大到让疾病缠身的雍王干活。
正当纪兰舟胸有成竹的时候,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道热情又熟悉的声音。
“王爷,您可算来啦!”
只见王钟欣甩着袖子小跑着朝马车跑来。
“纪李兄?”纪兰舟一愣,“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钟欣熟稔地拉过纪兰舟,佯装谦虚地说道:“陛下命礼部与太常寺共商庆元佳节宫宴之事,鄙人不才恰好略通乐理尚书大人便派微臣来太常寺指导乐坊。”
“庆元宫宴?”
“是啊,下月初一便是宫宴。”
按照穿越到冬季的环境来看,纪兰舟猜测庆元节八成就是和春节一般举国欢庆的日子。
两人交谈甚欢,周遭的大臣们纷纷不再做声。
没想到雍王居然和王钟欣那个缠人的家伙这么熟……
王钟欣扬声对众人说道:“少卿初入太常寺,不如此后就与我共商宫宴舞乐之事。”
礼部到底比太常寺高上一头,王钟欣侍郎的身份摆出来众人不敢不从。
纪兰舟本来准备混一混就去给景楼买好吃的回家了,谁知莫名其妙地被王钟欣拉入太常寺。
太常寺内设乐坊、教坊和鼓吹坊,平日宴会庆典便会编排节目呈现给陛下。
纪兰舟跟着王钟欣没走一会儿便听见有丝竹鼓乐声传来,经过一道拐角处引入眼帘的是个敞亮的双层戏台。
戏台修建得甚是精美,偌大的台子两侧竖着两根镀金雕花红柱,金顶石壁上描绘着各式各样的飞天神女图,用色艳丽大胆色彩斑斓。
戏台上铺着大红色的织锦彩缎,绣在缎子上的金丝飞鸟图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戏台一侧高低错落坐着吹拉弹唱的乐师,戏台上则是二十来个文武舞姬身着华美的丝质裙摆翩然起舞。
“王爷以为如何?”王钟欣趁着乐声扭头问道。
纪兰舟挑眉答道:“没甚新鲜的。”
这场面放在古代定然是能称得上惊为天人名动天下,但纪兰舟前世见多了自然不觉得稀奇。
更何况他喜欢男的,与其看舞姬在台上搔首弄姿不如回家看景楼的宽肩翘臀来的带劲。
“英雄所见略同啊!”
王钟欣激动地握住纪兰舟的手,愤愤道:“我早说太常寺的协律郎又蠢又懒,每年都是这些陈词滥调陛下早听腻歪了。”
随后又指着台上的舞姬,说:“教坊教出的舞姿也毫无新意敷衍了事,简直暴殄天物!”
纪兰舟安慰着拍拍王钟欣的肩膀。
他十分理解王钟欣的苦闷心情。
王钟欣就像一台戏的导演,和所有导演一样心中有分镜有画面却碰上业余的演员和摄像无法将内容完美呈现出来。
最后电影拍出来效果达不到预期,哪个导演不发疯?
王钟欣梗着脖子,抱怨道:“那群老头偏说宫宴将至不宜大改,你我今日偏要给改咯!”
纪兰舟赶忙甩开王钟欣的手作势要走:“本王不通乐理,王大人另寻高明吧。”
“王爷,您以为微臣为何要拉上您,”王钟欣一副老谋深算笑眯眯地说道,“您就是我的靠山,您说要改满太常寺谁还敢拦着我。”
纪兰舟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他居然被王钟欣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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