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真该死
◎你怎敢这样辱我!黎至,你可真该死。◎
许襄君静翻册子, 上面绘得实在有些不堪入目,有些页数她都不敢翻看。
半册没看尽便两颊潮炽身上通热,胸闷嗓涩, 腰腹绷紧犯酥。
岁蓉听她气息凌乱不成串,纤臂撑着头:“姐姐好生敏.感, 光看几页图身子便这么烫, 难怪你能被拣选来伺候少监大人。”
语下几许赞叹,又嵌漠然, 好似生了几丝嫉妒。
“ ”许襄君瞧她恬然自若,体内气血奔涌不止难以平复。
艰难吞吞干涩喉嗓, 杏手指向那方木盒:“册子本 咳, 我也瞧了。妹妹将那些物件说解说解?我,我从未见过。”
岁蓉指腹一钩便开了盒子, 满满当当一盒子各色物件, 许襄君看得心律骤停, 呼吸被扼掐住, 目光下意识偏侧。
她钩住许襄君烧烫腕子:“姐姐不敢看?那一会儿该如何让大人尽兴?”
许襄君浑身又僵又软, 实在有些撑不住。
气息在体内拼命乱撞寻个出处, 却始终无解,她呼吸便更软绵颤栗:“你说, 我听 ”改口, “我学着。”
黎至下职, 推门时又瞧见门被动过,掌下一颤眸子跟着澄亮, 下手推门。
见人坐在桌前看书, 他提眉欣喜, 翻腕落锁:“你来了。”
许襄君从书册下抬眸, 灯前她媚眼如丝,眼中水波比往日更甚十分。
黎至登时喉嗓一炽,滚涌一阵。
只一眼,他便乱了气息,不由屏气慑息。
她手上册子倒平在桌面,黎至隔远模糊看清内容,脸色骤变,嗓子干涸的当即哑疼:“你 ”
怎么看这种东西,他面上倏然红一片。
黎至惶然内喘一口,意乱心慌提步往她身边阔。
床榻方向传来一声娇俏脆声:“奴婢岁蓉,拜见少监大人。”
黎至脚下一滞,猛循声抬眼扫去,一位女子裸呈塌上跪着朝他行礼,青丝瀑布半掩身子,那较好曲线清晰得让黎至身子骤寒。
他赫然收了目光,心惊胆裂地垂首不看。
岁蓉发丝间抬眸瞧见桌前人还端坐着,小声提醒:“姐姐,见大人要跪。”
许襄君指尖一松,册子‘啪’不轻不重响磕在桌面,黎至浑身一惊,胆惊心颤的灭了呼吸。
她看着埋颈绷怕的黎至,缓缓问:“少监大人,奴婢,要跪吗?”
灯火中穿看黎至。
许襄君一字一刀。
他脸色浑青,张口还没出声,那女子抢道:“姐姐说得什么话,见了少监大人自是要跪的,你怎能如此不守礼。”
黎至怒从心起面上忿然作色,死死咬牙怒目横眉。
这是谁!
许襄君起身,曳好裙角作势要屈身。
她将礼顿停在半空,森然冷问,双目幽幽盯着黎至:“只是少监大人可承受得起奴婢这一跪?”
说着动作往下是要跪。
黎至拎着心惊,两步阔近将她牢牢扶住,颤嗓:“奴才受不起,襄,你千万莫要折煞奴才。”
眼下这境让他心烦意闷六神不安。
许襄君瞧着扶她的手,仰头,眸下凌冽如刀,柄柄杀进他心口。却又柔情绰态千娇万态,黎至身子半热半冷,搅得他生死不能不知如何应对。
她绵软嗓子宛然:“那位妹妹说我礼要周全,奴婢不跪,会不会不合适?”
说着在他掌下继续屈身,黎至提手摁住她动作。
艴然不悦地冲口断她话:“你浑来的妹妹,她是什么东西也配做你妹妹。”
他不敢往床上瞧,愤愤咀齿,盯紧许襄君颈子朝后低喝:“你披上衣裳滚出去跪着。”
不敢让她走,不处置好许襄君怕是无法消气。且这人见过许襄君,是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岁蓉闻此跪伏在床上瑟瑟发抖,满身俱是黎至凛若冰霜的怒意。
她登时不知该如何作,抑制不住害怕小泣起来。
许襄君翻手按住他腕子,凛凛柔声:“少监大人太凶了,吓坏这位妹妹该如何。”
黎至听着一声声妹妹他头皮发麻,梗塞吞咽口:“襄君,我不识得她,我也不知这件事,你 ”
他完全不知该如何认错,惶惶然抿唇,愧怍道:“你罚我吧,万请你消气。”
岁蓉伏在褥子间怔愣着听他软声告饶、请罪求罚。
这,这是御前行走的黎少监?众人口中的那人?
襄君?岁蓉觉着这名讳好像有些熟悉,仿佛在宫内何处听过,一时想不起。
许襄君冷笑,拨开他的手:“罚你?您是御前深受皇恩的大人,要巴结求捧的少监大人,奴婢有什么身份敢僭越到大人头上,还是请大人好生教习奴婢规矩。”
一声声‘大人’,黎至听得胸腔窒息,鬓角生出冷汗,指尖颤了又颤:“你别这样说话。”
“是我的错。”
许襄君转身坐在床榻边,瞧岁蓉一.丝.不.挂跪伏的乖顺。
她晦着眸子看僵站在不远处的黎至:“看我。”
黎至闻声落在床榻边,本能不敢抬头。但绷着颈不敢不听,视线从地面贴着往上顺着裙角抬眸,半分不敢偏侧,战战兢兢生怕脏东西入眼。
看黎至这般谨慎畏缩,许襄君吊眸冷哂:“走近些。”
他身子钉死在原地,喉结急涌,‘不’还在口中没出音,许襄君轻讽:“别让我说第二遍,我让你走近。”
黎至眼中只能是她,但走近难免会瞧见一旁的那人,他冷汗涔涔,瞬间湿了内衫。
当下境地他不敢不动地挪步,目光也缓缓垂地,直到床榻前,他阖眼全然闭上,呼吸紊乱无序。
许襄君侧眸,挑起岁蓉下颚,让她抬头:“你看我们的少监大人俊俏吗。”
黎至浑身彻底绷死,吁吁喘个没完,狠狠拧眉,胸腔倒抽气,心绪惶悚不安。
岁蓉凝眸,此刻此正视黎至面容。
他一身清正身姿处处嵌透着文隽,眉眼五官被温润调和,纤长睫毛晕下的阴影对显出鬓角隐忍的青筋。
削厉的下颌掺着温润气,没传闻中的狠气,翩翩风姿清新俊逸。
黎至震颤晕红颈项看得岁蓉目光红涩,指腹钩紧褥子,不由自主说:“俊俏。”
黎至脑子轰得炸开,登时咬牙切齿,额角颈项青筋愈盛。
“恩,我们少监大人是俊俏。”许襄君伸手抵住他腰腹,重重落声:“跪下。”
岁蓉惊着扭头,瞪大眼看许襄君:“你在发什么疯?”
黎至想也未想,掀衣‘扑通’屈膝跪在许襄君身前。
她指腹从腰腹因动作顺着划抵住他下颚,黎至身受这一路游走,浑身颤着麻着僵着,万般滋味浑搅,一时神思震荡膨胀,又急急喘出一口气,喉结凝了一块潮红。
见黎至这样听话,岁蓉惊愕问许襄君:“你是何人?”
岁蓉震惊在御前行走的少监听她的话中,说跪便跪?少监大人这般不要颜面的?
许襄君莞尔破颜,指尖挑挑:“这位妹妹问我是何人,你告诉她我是何人。”
喉间滚热触了她指尖,黎至嗓子嘶哑,低沉着声:“夫人。”
许襄君满意地笑出声,伸手把褥子掀岁蓉身上,将人牢牢裹住,侧眸瞧她:“听见了?我是他夫人。”
岁蓉捏紧褥子,胆战心惊:“可宫内没传少监大人有对食 ”余光游到枕边木盒上,岁蓉将声音稳了稳:“就算大人有对食,也不是不能再多增一人,大人受过奴婢服侍自是会喜欢的。”
“大人这等身份身侧怎会只有一人。”
“ ”
许襄君指尖错力,生掐了下他。
黎至勃然大怒冷戾叱咤:“你住嘴!”
那人没着半缕,他既睁不开眼也动不了手,实在可气。
一腔杀意遮掩不住却又无法,堪堪伸出手揪住许襄君膝头裙子:“奴才这就让人进来处置了她。”
这话让岁蓉惊怕,吓得捏紧褥子往床里躲,惊怕目光在二人脸上来回。
黎至要动,许襄君抬足踩上他膝头,将人生生碾在脚下。
“我让你起了吗?”
黎至肩胛一绷,塌肩,咬牙:“是,我跪着。”
许襄君颦眉,今日好生来气,缓了半响气都顺不了。
她俯身压看黎至:“你怎敢这样辱我!黎至,你可真该死。”
字字咬牙切齿,像将人刮骨抽筋拆吞入腹也不平怒气般。
黎至膝头被碾的疼,抬手握住许襄君脚踝,软声求道:“我该死,你 奴才任你罚骂。”
岁蓉看他跪在一位女子面前这样求告,登时对二人关系有个清晰理解。
心胆俱裂的忙朝许襄君跪伏:“还求这位姑娘饶命,是奴婢死罪,不该在您面前肖想大人 ”
许襄君没理她,握住黎至手层层钩散自己衣带。
他闭眸感知指尖的系带一一散开,紧闭的眼皮跳个没完,干涸嗓子几近颤不动。
细声惊叹:“有人。”
许襄君将他手按在自己最后一件小衣上,抬指解了颈后系带。
黎至胳膊垂下瞬间将布料拽进掌心,他慌得腕子一抖:“你 ”
残存心绪崩塌,差点睁了眼。
许襄君握住他腕子,将这件小衣塞进他腰带里。
黎至浑身一个机灵,绷着半身不知许襄君什么意思,忍着疼吞润嗓子。
“我要你这样跪到院中让人看,你应不应罚?”
黎至面上肌肉再度绷紧,额角突突两下,涩着嗓嘶哑:“奴才应。”
岁蓉看他一身墨绿官袍腰上挂着赤色鸳鸯小衣,整个温煦模样嵌几分乱.性,她光是看便乱了气息。
宫内传闻的杀神这么 惧内?
黎至抖抖唇,轻轻问:“跪多久你才能消气。”
许襄君从发间拨了支金簪,挑起黎至下颚,他仍旧闭目,对榻上一切不看。
“这样没有体面你也应?我怎么不知你是这样的人?”
刺冷像划进心尖,黎至本能顺着力道仰起下颚,将颈子给她,生死全然交托。
“奴才做错了事,不敢不应。”喉结上下涌动个没完。
许襄君抿唇莞尔,腕子翻手直直刺进褥子,岁蓉脑子一空,心口疼痛骤剧,她缓缓低头,目光未至人便一口气提不上来,仰死在床榻间。
长发盘地,肩颈裸在褥子外,死得十分漂亮。
“你妥善安排她去处,不然本宫真让你这样跪在众目睽睽下。”字字咬恨,如何也纾解不了的那种。
听见闷声,黎至徐徐睁开眼,满目是她,温厚着嗓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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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万物化生
◎你往下屈就一分,我情愿去死。◎
黎至跪在案旁掌灯, 许襄君每翻一页,沙沙碎声便牵紧他惶遽不止的心。
他细细磨着牙龈,喉结一涌再涌:“你, 别看了。”
不是什么好内容。
音下带颤带湿沾热,听得满耳倒像在怎么样似。
许襄君充耳不闻, 眸子从书册浅抬, 他眼下耳垂喉结全凝了重色。
她嗤笑声,用册子掩住半张脸:“为何?”
娇俏脆媚带着余音狠狠钩住他胸腔。
黎至眸子颤栗, 唇角绷更紧,不知该说什么, 伸手捏过书打算投进火盆。
许襄君一指按住他手背, 黎至咬牙哼了声。
身上不稳晃动,另一只手上烛台蜡油颠泼, 划到手背、腕子, 刺烫让他又从胸腔吐口浊气, 连带着细喘几声难抑制。
火光飘摇。
烛火靠近才看清他额上全是冷汗, 双眸挣扎湿漉。
她婉转着音靠近:“我看这些你怎么这样了, 你知道内容?想过我像册子上那样伺候你?”
黎至猛惊, 斩钉截铁:“没想过,不敢。”
额上冷汗细密又覆了层, 紧紧肩胛。
这种册子是专门绘制给宫廷内那些高位内侍意.淫仿学, 里面女子大多呈屈辱状任人摆.弄。
许襄君抿笑, 敛眸端量他:“你果然知道内容。”
他咬牙,面上隐忍愈盛。
许襄君挑眉, 微微仰起下颚瞧他, 一副‘看你狡辩’。
黎至颤着伸手揪住她裙角:“宫内皆知我好书, 常有人投其所好, 没书封我原以为是什么绝稿私印,哪料 ”
许襄君松开书,往前俯身:“你自小过目不忘,一眼便能记下许多。”
衣裙飘垂在他膝头,黎至忍不下又喘一口。
看着黎至心慌意急踧踖不安,她笑出莺声:“你记下了多少。”
耳边犹如炸了枚爆竹,他咬牙栗然:“合得快,没记住。”
黎至脖子都红透了。
许襄君横眉嗤声,还想遮掩,鬼信。
他目光稍抬半寸,便见她衣裙松散,里头没穿小衣,一切光景半遮半掩让人头眩眼花。
脑中自动补整,他喉头紧涸,有些发疼。
他赤着眸不敢看又转不开,费力张口:“你饶过我吧。”
掌下重力将她裙角攥紧,纤长分明指节绷浮青筋,膨胀的心绪由这种具象进许襄君眼中。
“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许襄君取走他手上烛台搁在一旁,将他手背滴下蜡油撕下,细长红痕明显。
微末触碰让他惊着缩手,又舍不得驳她力道,忍着没动,反是胸腔起伏更为急促。
他摇头。
“那你低头看看自己。”许襄君指腹轻拢,拨过衣衫随意裹身。
可她没穿小衣,布料贴身更是凸显身段,衣料起伏犹如雨中山势,朦胧美感浸漫心头。
黎至收不住气,脑中神思溃散,只能听着她指令行下意识动作。
垂颈,腰间革带挂着件赤红鸳鸯小衣,深绿职袍衬着艳色,他促乱不已的气息遽尔断裂,两眼顿然赤红。
“许襄君!”
腕子用力,一把将人摁进怀里。
凑近咬忍着气吁:“我错了,你消消气,我真不知情,天亮查清楚定给你满意。我发誓,明日我便将送人的门前杖死,灭了诸人这道心。”
嗓子越来越哑,碾着分分思绪。
黎至垂颈贴上她额头,恳切求道:“饶了我,宽谅奴才这一次。”
许襄君发丝这时盘绕在颈侧,黎至腰背麻痒,不由掌下用力,将腰肢再握紧两分。
这等碰触让人更生贪.欲,掌下游攀到她后肩,揪住衣衫却不敢往下,轻问:“能不气吗。”
许襄君衣衫不整地贴他怀里,撑起身仰颈凑黎至耳边:“你应过与我玉帛相见的,还作数吗?”
“黎至,你总不能在我面前正一辈子衣冠吧,就我一人不知廉耻这不行,我们要一起不知才痛快。”
黎至绷紧身子僵成石壁,无序气息却突显诚实。
他耳廓烧烫,这些话却像火棍子搅进心脏般,一阵好死。
冥茫间他死去活来地挣扎残存意识。
许襄君伸手抵开人,黎至顺着力道被撑离,叩紧肩头的手松开。
与他通红炽热的双目对上,她咬唇娇嗔正经道:“我才十六,你说过我余生还长,那你不会要我‘守寡’吧,至死也体验不了这册子上描绘的极乐?”
她纤指抚上桌上一叠书册。
黎至喉头气息撑顶,可见的肌肤全红,浑身颤栗急促且汹.涌。
“这 样你就,不计较今日?”话吐得甚是艰难,双目已昏,头胀欲裂。
许襄君目光从无封书册挪到一旁木盒,喃喃:“嗯。你都这样取悦我,再同你置气岂不显得我不饶人么。”
混账理智残败下,他哑嗓,吐口潮.热:“好。”
她目光一怔,瞧他气蒸似的脸笑出声。
“那你自己褪,主动权给你你会不会好受些?书读多了人难免迂腐,你慢慢挣扎,我候得起。”
许襄君往后斜依在案上,支臂撑头悠哉,掐眸细细游在他身上各处。
黎至从跪坐姿势挺.腰,拔肩跪直,抬手先取了巧士冠,松掉固发的簪,锦缎似的墨发落肩,许襄君赞道:“你头发真漂亮。”
黎至紧抿了抿唇,指节绷着停在领口,喉结在指尖下错落滚噎。
长发散下,本就温润的面庞更显柔和清逸,眉宇间英气惹目,文士才气挤进五官,下颌至颈线倜然。
许襄君目不转睛,细声哼笑:“原来你这样这般风流俊逸,以后你都松发吧,我喜欢看。”
黎至唇角颤了颤:“好。”
指尖停在领口一直不动,许襄君闲目挑着急不可待。
却启唇说:“不急,你整理好心绪再继续,我今日瞧不见便不走了,少监大人慢慢来。”
黎至眼下阴影颤颤,缓声沉滞:“我身子不好看。”
他自己也不敢看。
许襄君拍拍册子:“里面都绘了,我也了解得七七八八,好不好看要看了才知道。”
她也被脑中混账折磨许久,怕黎至继续不动作,凝噎嗓子:“那位妹妹说要侍奉好你,怕我无知败大人兴致,应着她学识渊博今夜我学了不少。”
眼波潋滟带钩。
黎至抬眸锋利扫她,倒‘嘶’口,浑得学识渊博!
咬牙:“你 ”
他们时日还长这遭总是躲不过,黎至指腹下力解了衣裳,动作利落起来。
许襄君撑直身子看他。
“再避,当真对不住襄君一腔赤诚。”他哽噎下,余音同心慌紧张忧怕一道吞了。
许襄君见他绷紧得肩线,缓声:“那位妹妹说你成年受刑,身子除不尽,这图上绘得应该和你不一样。”
黎至指尖力道骤然失衡,错手将革带铜环扯坏,小衣掉落时他迅速钩住,怕落地染灰。
他眼下粉色加深,深促口气,衣裳此刻松挂身上、又披头散发,实在不成样子。
许襄君敛眸垂了眼他分明指节握着她的赤红小衣,鸳鸯正在他掌心。
她自哂笑笑:“我同你也一年了,竟然不知这些,今日其实也没让我多生气 ”
她伸手拾起掉落在衣裙上铜环,捏在指尖:“毕竟我受用不少。”
看黎至又不动,手上铜环扔他胸口:“继续啊。”
心口被轻击,黎至换手拽开里衣系带。
厚沉着嗓:“你不能学她那些,这都是那些略有权势的内侍仗势欺人辱人的法子,我捧着敬着你都不够,舍不得你这样。”
他盯紧许襄君眼睛:“你往下屈就一分,我情愿去死。”
她瞳孔震动,哑了嗓,人软靠在案桌上。
“这就是你明明知道其它快活法子,也不肯告诉我的原因?”
黎至朝内塌肩,人佝偻有蜷缩之势,声音骤然忧戚难过,悲鸣道:“我这副样子已然是辱你了,此罪万死难赎。”
许襄君贴近,握住他的手:“没有,你没有。”
“我们是两情相悦情动所致,这乃阴阳天道,你没读过?”
黎至伤黯神色一下便被许襄君带偏,他曳眉垂看她娇靥:“你都在闺阁看什么书了?”
许襄君认真憋笑,清嗓诵道:“天地絪緼,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她顿一下,继续忍笑:“一阴一阳之谓道,生生这谓易。”
“某位高学士对《易经》六十三卦‘既济’注释你读过没?还有位李学士注释的乾卦、坤卦形象什么,他为咸卦注释,初六:咸其拇。六二:咸其腓。凶,居吉。九三:咸其股,执其随,往吝。九四: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九五:咸其脢,无悔。上六:咸其辅、颊、舌。”
黎至心里明镜似得懂,只是越听人越昏,身子被掀进火炉,烧灼得理智彻底崩溃。
她怎能将咸卦这般自若说出口!
许襄君仰颈吻在他绷紧的下颚,吃吃笑道:“我们衣裳半褪,贴肤相拥,你竟要在此时考校我学问?”
牵带着黎至的手扯了他最后根腰带:“是我学识不足,便不能说服你同我行鱼水之欢、云雨之乐?”
黎至浑身汗涔涔地躁.动。
什么学识不足,是学识太足,这都学了些什么。
他昏目抬手掐住许襄君颈后,拇指由后划至她下颌,一顶,便迫她牵颈抬头,微微垂颈便含住她唇角。
许襄君环上他腰,一手贴着缓缓往下。
相触游走牵动了黎至神思,他脑中茫白一瞬,陡然握住她腕子贴到那处。
人猛地一颤,喉咙跟着哑了:“襄君,我不正衣冠了。”
许襄君细细触着,摸到伤处留下的疤痕,她缩了下手,又贴紧:“疼不疼?”
黎至狠喘了口,抬手揪紧她肩头:“不疼了。说好的玉帛相见,你也要褪净才是。”
一个用力,剥了松拢在她身上的所有衣料。
惊愕之际张口给了黎至趁机,俯身拢压住,钩紧她舌尖,喂了她一声笑。
大抵隐忍太久,黎至此时收不住力道,抵着她颈狠命亲吻不准许襄君退。
她眼中蓄泪,一大颗坠在黎至臂上,烧了下人才略醒半分神,轻捧着吮干泪痕。
握着衣衫铺甩在小案,缓缓将人拢在案面,又要亲吻时许襄君侧躲,便印到她肩头。
黎至侧头看她雾蒙蒙眸底:“怎么?”
看着他眼底滚烧的欲.望,许襄君按上木盒:“岁蓉还教了我些旁的。”
黎至想也不想摁住她手,厉声:“说了,你不许用那些法子自辱。”
“啊?”
“那用在你身上算辱没你吗?”
黎至吊眉:“什么?”
许襄君挣开他手,抠住锁扣打开伸手要取里头东西,顺着一眼,黎至便被盒中之物梗得浊气反怄,胸腔沉闷被撞疼。
僵着按住她:“你!”
那个叫岁蓉的同许襄君讲解了些什么!该死!真该死!
许襄君目的明确,在黎至按住之前从里面抽出了条红色长绳,红绳每半掌距离便有只铃铛,一串抽出来叮铃响个不停。
绕耳碎响炸得黎至脑仁疼,掐紧她素腕,赫然低喝:“不许用!”
许襄君瞪着眼睛:“你竟然知道用处?”
黎至胸口急涌起伏,赤红着眼涩涩开口:“不知道,不许你用。”
观他闪躲神情,许襄君龇牙:“你知道,你又知道,你到底还知道多少东西!”
黎至嗓子嘶疼,伸手从她指尖拽住要扔:“我不知道,但就是不行。”
扯拽间铃铛又是一阵碎响,许襄君顺势将红绳绕上他腕子:“好不好听?我觉得这个很好,我很喜欢。”
她轻声蛊惑,“你试试,它声音好不好听。”
指尖穿过他指缝相握,牵动手,铃铛零零脆脆响起来,犹如细风呢喃碎语,清质又绵长。
他残存意识铜铃覆没,喉结滚噎。
见黎至渐渐不排斥,许襄君莞尔,将红绳一圈圈绕他纤白腕子上,透瓷肌肤缠绕上红绳,红白交错间是颗颗铜质铃铛,每一声脆响错杂,实在动人。
这手掐住许襄君腰肢,呼吸跟着铃声七零八乱。
慢慢气息也交错进去,屋内各种微声搅得一塌糊涂。
不知过了多久,她无力攀挂黎至肩头,人恹恹软在他臂膀中,就连喘气都张不了口。
黎至哑嗓:“铜铃浸染水渍声音不脆了。”
还特意抖动腕子摇响,几颗铜铃声音愈发沉闷生涩,是不好听了,可有那么两颗还是清脆的。
许襄君撑着最后力气软求:“你再不让我休息,我一会儿该没力气走回去了。”
耳边拢声:“明日十五,宸妃娘娘要闭门礼佛,你有时间休息。”
她细咽一声,指尖无力攀揪他:“求你饶了我罢。”
腕间铜铃叠叠碎响,黎至沉下嗓:“饶不了。”指尖摩挲她腕子,“求你让我放肆回。”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
感兴趣的话,可以搜搜高罗佩对《易经》六十三卦“既济”的卦解。
李敖对《易经》第三十一卦“咸”的卦解。
第63章 聚少离多
◎你我夫妻一体,旁人不能,我能。◎
许襄君顶寒回到上宸宫, 进屋直接歪到桌前,仰头灌下两盏茶。
平珠闻声先是拢紧孩子,再惊着循声望去:“娘娘回来了。”
闲适扫眼平珠, 辰安在她怀中揪着她发尾笑,许襄君边解衣裳边钩唇:“还是亲娘亲。”
这才几日, 辰安便与她亲昵得不像话, 多是人羡慕晋王亲近她,平珠得了个旁人艳羡不来的好差事。
平珠垂眸看眼孩子, 嗓子滚凝番,似有某种情愫未断未明。
许襄君将一身宫女服饰褪下藏好, 瞧眼平珠, 认真说:“你准备好便跟本宫说,按约本宫该送你为妃了。”
平珠抱紧孩子, 猛然抬头看向她。
她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活下来在许襄君身边能给她造成多大隐患, 甚至知道黎至肯定对她有杀心。
平珠不明白自己为何能活到现在, 许襄君这话给她的震撼不亚于每日清晨醒来那一瞬。
瞧她惊愕, 许襄君只是笑笑, 看着辰安软糯乖巧面庞。
“你去陛下身边吧,若本宫横遭意外, 会把孩子还给你。你无权无势乃宫婢, 有你做这孩子母妃, 太子登基也要顾着皇族体面不对他赶尽杀绝。”
许襄君含糊支吾实情:“就是你们日子不太能好过,但你亲手抚养他长大、见他成亲生子, 怎样?”
平珠抱紧孩子, 肩胛激动地耸动, 倏地跪下:“娘娘。”
她好像在许襄君疲惫不堪言语中, 听到了微少的托孤之意,未及细思,后半段亲手抚养与见他成亲生子,让平珠忽略掉开句微妙。
激动吞嗓:“娘娘大恩,您真是好人。”
好人?
许襄君嗤息暗笑了笑,褪得只剩亵衣,掀被坐床上:“叫白衡进来梳洗,本宫该去礼佛了。”
抬手散了髻,双眸疲惫不堪得往下坠合,人困恹恹地撑在床头,俨然一副身子孱弱休息不好,神色苍倦得够叫御医诊脉了。
许襄君为表对佛祖诚心,一身素袍素髻、早膳未用就去小佛堂。
黎至进小佛堂,瞧她弓背跪睡在蒲垫上,青素衣裙在地面曳出朵花,长发青素得盘在衣裙上。
不知情的人从外看进来,当真是虔诚非常。
他笑着走近,伸手将人扶住。
许襄君缓慢醒神,毫无力气地揪住他衣袖,迷迷糊糊细哼:“干嘛。”
满靥睡眼惺忪,睫毛扑闪灵动,但始终睁不全眼睛。
许襄君对自己到来展现无限理所必然,仿佛走到她身边的只能是他。
他轻声坠在耳边:“你不信这些,无需这般虔诚跪在此处,一上午了,再这个姿势下去你该起不来身了。”
伸手揉捏许襄君小腿,那里已然绷紧。
黎至横眉,在她低吟下放轻力道。
许襄君摇头,闷哼:“不会,习惯了。我不信神佛,心中可以无它,但不能行无信。”
她声气薄且嘶哑:“现在才什么时辰,今日你不上职么。我好累,你让我再睡会儿。”
脑袋再次栽叩在蒲边交叠的手背上,浑身倦怠的是一动不想动。
黎至叩紧她肩头:“我替你跪,你去榻上休息。门外有盛松守着,不会有人知道。”
许襄君迷迷瞪瞪抬颈,哼声不解:“礼佛还能替?”闻所未闻。
“你我夫妻一体,旁人不能,我能。我们在此处告过天地的。”黎至将人拢住,这次许襄君没挣扎,顺势倒他怀中沉沉闭目。
有黎至,许襄君全无忌惮睡了个饱,天大地大都能甩手给他。
待到申正方缓缓醒神,许襄君看着头顶许久不见的景象出神。
她好久好久没有睡在这张榻上了,那时在这里醒来身边总有他。
抬臂支手撑起头寻人,佛前黎至挺俊背影岿然不动,俨然比她虔诚。
她就是来应诺兼躲觉,对神佛不曾有过敬畏之心。
掀眼,佛像庄严宝相不掩慈悲,正气凛然不避和蔼。这副慈悲和蔼黎至曾经也有,现下 应该也有。
许襄君推推额角,浑身酸麻反让她气郁,耳旁碎响起阵阵不绝的铜铃声,她赫然腰间一烫,急急吐口浊息。
黎至闻到动静,诚心朝佛像叩拜几礼才起身,起身时身子顿顿有些迟缓。
他走到桌前给许襄君倒盏茶,捧给许襄君时指尖不小心触了下她,黎至当即身子一颤,脚下颠开半步,登时眼下赧红。
许襄君捧着茶轻咳:“我下不了床了 腿软。”
黎至眸子浑浊荡起涟漪,小喘一口,喉结哽噎了下张口没说出声,少顷才低声:“门前白衡放了饭菜,我不能露面便未帮你取进来。你,襄君饿不饿。”
照黎至对旧物的系恋程度 许襄君一把握住黎至右腕,布料下有什么东西一颗颗地硌着掌心,黎至狠狠一颤。
果然!
许襄君勾唇抿笑。
他下意识挣脱动作在看到她指尖时松开力,只是红了颈,眸光低垂。
许襄君指腹扫动布料下那些颗颗硬.物,却无论如何也拨不响。
黎至被触得麻痒,悻悻抽回手:“别。”
瞧他搐缩动作,许襄君仰口茶。
“别?真怕人知晓你不该取下藏起来嘛,还敢绕在腕子上这么堂而皇之出门。黎至,你好大的胆子。”
黎至肩胛绷紧身子颤颤,惊着心怵目:“我一早将人在门前处置了,因此落了陛下责罚,故而我能来片刻。”
片刻?这来了怕是有两个时辰了,若御前找不到人
许襄君急问:“现在回去晚不晚。”
见话题引开,他颓颓惊吞口气。
敛声:“无碍的,只是我确实不能再留了。”
黎至垂眸,入眼是她的裙角,心中满是昨夜一幕幕,闭上眼滚吞促息:“你,多多休息。”
“日后若不想陛下留宿,你让盛松提点我声,我想法子让陛下移驾。”
许襄君曳眉:“陛下还能听你的不成,狂恣。”
非是不信黎至手段,而是这无疑又在夏明勤脸上作死,不希望黎至为她徒步到险境去。
他佝肩与许襄君视线齐平:“自是不听奴才的,可天下事之多陛下本就顾不过来,寻出一些调到眼前也不是不能。”
黎至轻轻抿笑:“襄君只是后妃其一,你诞下晋王有功、却不是陛下心头最要紧的偏爱,冲这,陛下能离去的理由便有万千。”
“日后,你想让他留奴才便帮你留,不想奴才便帮你支走。去留随你,能否让陛下去留那是奴才的手段。”
她莞尔钩住鬓发,眸下堆满晶亮。
“我们可真该死。”
黎至不喜她谈及生死,怏然拢眉:“是我该死,你没有。”
从许襄君脸上瞧着天的明暗算出时辰,颓言:“真不能呆下去了,奴才要走了。”
依依不舍要侧身之际,许襄君叩紧他腕子。
认真嘱咐:“今后后宫之事不劳你费心,做好你要行之事。我不是软柿子,不会任人拿捏。李婕妤去年溺杀我的真相我自己能找,她背后之人我也会揪出,秦贵妃、皇后我都能周旋应付,我若真吃了亏,你再来教我、救我,平常你不用留心我。”
“你立了太子又想废他,一番周折是想保我性命,可前朝错综复杂、陛下心思深沉皆不容你分心。日后你行你的事,我过我的日子,切莫本末倒置行差踏错。”
黎至深深拧眉,盯紧许襄君眸子,确认她这番认真。
轻吐:“好。”
“不开心了要同我说,遇到难解决的人事也同我说,我一直在。”他贪恋至极的感受着许襄君握住他的力道。
“我涉足政事只为你绝非为其它,若你身陷囹圄我救不下,手握再多也无用。”
眼见日后聚少离多,许襄君指腹揪磨他衣角:“有时间帮我写幅字,上宸宫无你有些清寂。”
这不是难事,黎至塌颈曼声问:“可有想留的字。”
许襄君抬眸同他对看,万分坦荡:“春朝秋夜思君甚,愁见绣屏孤枕。”
“ ”
少顷黎至点头,声下嵌了些许空漠:“好。晚些时候我让盛松给你拿来。”
许襄君松开手:“那你回吧。”
黎至垂瞧深绿衣袖上她节节松离纤指:“嗯,有空了来。想吃想要的点心物件跟我说,我给你备 无敢不从。”
这话让许襄君逮住机会,起身贴近,阻了他要离去的步伐。
“昨日岁蓉留下的木盒给我。”
想到那些各色荤物,黎至赤着眸抬手捂住她口,厉声:“我烧了,你想都别想。”
许襄君咬他一口,带着娇嗔地冷哼:“有些材质你根本烧不尽 ”
黎至再度将她口掩上,声色俱厉压她耳廓上:“脏,你少想那些,谁知道岁蓉同他人用没用过,她是什么东西,你怎么混听混学分辨不清好坏。”
想到那些物件,他都恨不得将岁蓉千刀万剐。
许襄君伸手将黎至右手衣袖掀开,两人一同垂眸。
他纤白手腕缠绕了数圈红绳、暗色铜质小铃铛摆动划动肌肤却无声,这样只手昨夜可没让她好活。
两人瞧见,脑中纷叠记忆,一起绞缠了口浊息。
许襄君指腹抵住一颗铜铃按进他皮肤,戏谑说:“哦,脏?那你还舍不得取下来。”
牵颈咬住他下颚,嘶哑道:“铃铛为什么不响了,是同你昨晚一样哑了吗。”
好不容绕走的话至此还是张不了口。
黎至速速覆住衣袖,脸上脖子瞬间红透:“我,走了。”
许襄君看他跃出窗落荒而逃,细细磨牙。我都知道了,便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她挑眸看眼佛龛。
“你怎么敢戴着这样东西跪在佛前,你心中是佛还是其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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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因果相环
◎自然来收因结果‘一还一报’。◎
“宸妃娘娘, 非是奴婢没规矩,是良人从搬到这里便闭了宫门,除了陛下、皇后赐宴、和每日晨昏定省, 我们良人就只去过 ”
她心惊地哆嗦下,忙垂颈:“就去过您宫中一次。”
那出门唯一一次还是为了迷惑我, 我还真是荣幸。
许襄君支着下颚, 从辇往下看,眸底无情绪地翻覆:“听闻你们家娘娘在著书?”
门前桃黄夹袄婢女屈身:“是, 陛下还说娘娘写得好,日后可以印给宫内外女眷训读。”
啧, 挺厉害。
许襄君支使人落轿, 立在这宫婢面前:“开门,今日本宫带了好东西给你家娘娘。”
知道顾元菱自小贴身丫鬟会拒绝, 许襄君先声打断:“银丝, 你该去禀告, 而不是擅作主张拦本宫。本宫不想为难你们, 尤其是你, 见的次数多了难免想对你容情。”
白衡闻此抬了头。
是奇怪, 顾良人也是从宫外参宴入的宫门,就有贴身婢女二人。
怎么自家娘娘入宫却只带了老嬷嬷一位, 自小贴身的一位也未带在身边、宣进宫守在身侧呢。
这银丝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 肩胛僵了下, 曳裙笔直朝她跪下:“那请娘娘杖责奴婢不懂规矩吧,良人说不允人进门便是不准。”
“您尤为甚”
“等宸妃娘娘打完, 后宫传遍之时自有人来护着我家娘娘。”
这性子真是每次看每次都‘恨’, 牙尖嘴利。
许襄君挑眉:“顾元菱有你真是福气, 再不让本宫真就真下令了。”言下透着威严。
银丝跪姿通直, 慨然应允地等待惩罚,无所畏惮且了无惧色。
许襄君摇头,倏然冲殿内喊:“顾姐姐!本宫给你送东西了,你开下门。”
耳边一炸,银丝赫然一句:“宸妃娘娘在宫中大喝未免太没规矩。”
许襄君低头,几丝不悦:“宫外你也同本宫规矩长规矩短,如今还讲,你呵斥本宫又是什么规矩!”
银丝敛眉,伏地:“是奴婢不懂规矩,还请宸妃娘娘责罚。”
一脸倔强是如何都要将她拦在门前。
“你进来,莫为难她。”俏丽一声打断银丝的话。
银丝跪着循声,顾元菱拢身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站在廊下,伊人天姿。
银丝含泪摇头:“良人进去,宸妃今日定是来兴师问罪,奴婢替您拦着,您等陛下来主持公道。”
许襄君钩过白衡手上小食篮,从银丝身边踏过直奔院中。
顾元菱看着走近的人,颦眉:“你来做甚。”思来想去也想不到许襄君来的理由。
瞧她满脸红霞,身子应当是大好了,没有在皇后那处听得骇人,顾元菱又平平敛眉。
许襄君笑着握住她的腕子:“自然来收因结果‘一还一报’。”
掐着人往屋子走。
顾元菱横眉,察觉她来者不善,但阻得了许襄君今日也躲不开明日,且她难缠。
脚下不情愿,却还是跟着进了屋。
银丝听到‘一报还一报’惊得还要喊,白衡喝声制止:“主子们话谈,你插什么嘴!你我候在门外即可。”
银丝起身,拉近白衡衣袖攀问:“还请问这位姐姐先明一二,宸妃娘娘方才拿进去的是何物?”生怕许襄君对她家娘娘不利。
白衡脸色蓦然青白,转瞬平寂,对此缄口不言。
“你怎么总来纠缠我。”
顾元菱先一步打帘进屋,将桌椅上的书稿挪个地方,堆到一旁远些的地上,似乎这些内容有用,她又搬到小案旁边摞起来。
这叠书有近乎她腰这么高
许襄君进屋看到四处书籍、竹简、手稿实在吓一跳,屋内就快没地方落脚。
不禁哼笑:“你真够夸张,为何不开间屋子整理这些,要将正厅弄成这样。”
顾元菱艰难挪到伏案处,取了盏子跟茶:“开始了便还不及,准备这段写完就换,你来得实不凑巧。”
她倒了一盏茶推给许襄君,要倒第二盏时许襄君指腹抵住她动作:“不用,礼尚往来,你给我一盏,我还你一盏。”
许襄君揭开小食篮,里头是碗闻着苦涩的汤药。
顾元菱警戒性半退:“这是什么。”
许襄君挽袖从里头端出来,抬腕直直递出去:“你侍寝后每次偷偷服用的东西。”
她看着顾元菱一丝丝惊变的神色,淡然启唇:“不过这个药效更强点,伤你身子但不彻底,仔细调养日后还是能生育。”
这便是她所谓的‘因果’?
顾元菱倒吸凉气,沁人肺腑的寒,下意识握小壶手柄攥几分力。
“没有子嗣日后我会殉葬,这个我不能用。”指腹推掉这碗药,淡漠道:“我只是还未做好准备。”
垂眸仔细瞧许襄君面容,想透过些许神色看清她此行目的,奈何许襄君美艳下神色不动,一切犹如迷雾,瘴下危险又许了她块安全。
许襄君搁下碗,与她的书稿不小心蹭擦在一块,书稿一角往碗中落,她本能一步上前捧走书稿。
许襄君靠在椅背上,轻声:“不日你便会有子嗣 你若真攀权富贵不会闭门著书避争,我这一碗下去不正巧解了你的忧虑么。”
眸光游走在顾元菱貌美的五官上。
“你外柔、性子却自小刚烈,以你秉性,不悦陛下该不会愿意为他生子,既是如此你饮下这碗。全了自己,也全了今日的我,如何?”
全了她?
顾元菱小心敬慎:“你所图为何,我们说话不用拐弯抹角,直言吧。”
横眉,许襄君所谓‘不日便有子嗣’是什么意思,这孩子还能从天而降?
许襄君指尖划过碗沿:“你们幕后这人潜得实在太深,李姐姐就跟我说是因为你我才横遭不幸。我被关这么久你们也不同那人明里暗里联系,我抓不出背后祸首,又从李婕妤那里套不出话。”
“可你们又实实在在恶过,故而我心生报复从你下手理所应当。”
顾元菱拧眉:“这碗药便是你下的手?可引得出你想寻找之人?”
许襄君点头,抬眸与她对视:“足够了。你知道李婕妤曾经对我做过什么吗。”
顾元菱抿唇,她知道,甚至还劝过,却无济于事。
炯炯看向许襄君,促尖眸光:“你要做什么,我有子嗣是什么意思。”
“你最近选留了几位家族女子在上宸宫,又要做什么。你宫门刚开没多久便要兴风作浪?”
“兴风作浪?”许襄君笑一声,颦眉:“那是我嘛,这不是指你们?辰安太小,与其防住你们再使坏,不如我主动出击。”
顾元菱虎视鹰瞵盯紧她,启唇,一字一顿:“你到底要做什么。”
许襄君指着汤药:“助你而已,你不想要孩子,我成全你,陛下责问我全背,以防他日陛下知晓断你荣宠,这样不好吗?”
顾元菱看着碗上波动气流,几分屏息:“你说清楚,我便饮下。”
她不可能这样好心。
许襄君娇嗔蹙额:“明明是你不想要孩子,怎么还要交换我布下的局,你愈发不可爱了。”
顾元菱盯紧她,颤着心跳等她明言。
许襄君此刻眸底倏然清冷,连声音也润了寒。
“李婕妤如何对我,我便如何对她。宣邑公主没了生母,陛下自然要在后宫择选。后宫子嗣本该都归皇后娘娘养育,只是李素月身份她瞧不上,又有太子要忙,大概率不会留下。”
“再有资格的便是丽妃,可自她早年丧子后贯自清净,人过于喜静,陛下会考虑她但未必一定会给她。”
此时目光清幽望向她:“其次就是你了,你立了大功,此番又被我挟私报复伤了身子,你爹爹为宗正寺卿,你又为他掌下明珠,一纸奏折便是要陛下给个公道的。自你‘伤了我’陛下又一直找不到赏你的时机,这时公主给你正好晋你位份,里子面子全齐。”
许襄君撑着下颚,坦荡地笑看她:“你看我做得好不好?帮了你,帮了陛下皇后,亦帮了自己。”
“你杀了李婕妤?”顾元菱一声惊愕,万分震惊许襄君行了杀人之举。
这桃腮杏面比她还小的女子,一脸娇媚柔弱,杀了人?
许襄君俏着摇头:“不不,我并未杀她。”
神色骤然缠绕戾气:“是你们。”
顾元菱心口一顿,一口气如钉子样扎进心口。
她淡然启唇:“你们将她作刀刺向我时,没想过这柄刀会回刺?回刺伤得第一位便是她自己,这条路不是她自己选的,不是你们替她选的么?”
“怎么会是我?”
顾元菱身上寒战,看着许襄君阴冷神色往后跌半步。
“李婕妤说事由你起,今日就在你这出灭。”
许襄君再度端起这碗药递给过来:“你饮下你一直所服用的东西,我来看看你身后的人会如何护你、或是弃你。她来,我便能寻出幕后真凶,她不来,日后你在宫中置身事外独善其身。顾元菱,这不好嘛?”
“你好好抚养宣邑公主、著你的书即可。你想的日子不就是这样?”
许襄君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的容情,应该是说她恩怨分明,不牵累‘无辜’。
顾元菱心口惶然,半幅身子都麻了。
许襄君见她不动,闲适慢道:“喝与不喝在你,反正李婕妤也会死。那人会狠毒到出手杀我必然有因,那人心头解不开迟早要在对我动手。现在我有辰安,我赌不起他,现在不逼其现身置于危地的便是我。”
“这种敌在暗的滋味不好受,我更喜欢明斗,看谁更技高一筹。顾元菱,我自觉我比你们已经很坦荡了,不是吗。”
顾元菱抿嘴,什么话也没说。
门外突然躁动起来,纷纷叠叠声音压到门上。
银丝拍门急言:“娘娘,宫道有人在传李婕妤溺毙在御花园观月池中,宣邑公主吓得至现在还哭个不停,皇后娘娘已经去了,我们要不要也去?”?
许襄君支着臂膀朝她一笑,神色冷漠,静悄悄等着她动作。
顾元菱胸腔狠狠一塌陷,事已至此,她想也未想接过这碗仰头饮下。
碗给许襄君一看:“你走吧,日后不要来找我。”
许襄君已经说的很明确了,一切她都是算计好、想清楚。
许襄君收碗,勾起小食篮,转身前起疑问:“你同她们一遭,怎么又不与之为一伙求些什么?那这样你为什么不一早独善其身?”
这话问了大抵也得不到答案,许襄君抿唇:“银丝说你著的书陛下日后会给共内外女子训读?那你送本到我这里吧,久闻你才名,实在未亲眼见过。”
顾元菱看着满屋书稿:“我入宫是为了避亲,你也算救了我,予之恩人我岂会仇报。”
“我所求的当下已足,还求什么,你们看上的俗物我才不稀罕。”
这个许襄君明白:“我才没救你,明明是你晓得我脾性与处境自救罢了。”
挑眉笑哼着:“那日我不拽你去御前,你也会想其它法子自救。”
许襄君牵颈感慨:“还好你不同她们一起作恶,不然我还真不知如何收拾你这样的人。”言下有几许剖白的欣赏。
许襄君骤然颓叹:“你不觉得入宫可惜了你大好年华?”
顾元菱嗤声,眼中瞧她便是俗不可耐:“我走了我选的路怎么不是大好年华?我若真嫁给那个纨绔,日子怕比今日还难。”
许襄君掐眸:“你议亲是谁?能把你逼到这般。”她委实好奇。
顾元菱倒吸口气,一副不想提及的样子缓缓张嘴:“昌博侯家最小的那个嫡子。”
许襄君直接心口胀疼:“嘶,是我我也该为自己谋出路,他人是有点不太行。你爹娘按说不该这样为你择婿才对吧,你比我在家中地位可高多了,怎么会择他了?”
那个人无才无德还好色不上进,除了有好听的侯爵嫡子身份,自身是要一样没一样。
顾元菱抿嘴,眼中神彩复杂,突然腹部一阵细疼撕开,紧接着密集的疼从小腹往全身扩散,一口气未出人便倒在地上。
许襄君见药效发作,挥手:“我先走了,祝你日后万事安康。”
“你最好传信出去让你身后提防我,或者希望你对她们足够重要前来寻你,这样我都能找到人。”
顾元菱倒地晕厥前看见许襄君一席碧蓝衣裙离去,紧着门被打开,许多人冲进来,耳边嗡鸣后世间万物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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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昨夜心悸
◎今日你与本王僭谈朝员任命之事,黎常侍当斩否?◎
黎至带人路过御花园, 瞧见眼熟小身影蹲坐水边石头上,身边就陪同了位九十岁模样的孩子。
他抬手止住身后人,脚下自然往湖边走。
贴近一人急声唤住:“黎常侍, 陛下还等着您送典籍给太子殿下。”
他一顿:“晋王殿下在水边身旁无人,我劝住了便来。若等候不及, 你们先行, 我随后便到。”
后头人还要说什么,黎至听而不闻地阔近水边。
小身影蹲在水边石块上丢石子在水中, 闷闷咿呀问:“小果子,父皇今日对太子哥哥说, 王者须为官择人, 不可造次即用。”
“太子哥哥答:用得正人,为善者皆劝;误用恶人, 不善者竞进。赏当其劳, 无功者自退;罚当其罪, 为恶者戒惧。故知赏罚不可轻行, 用人弥须慎择。父皇夸好。”
手上狠狠丢枚石子进水, 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可我觉着宫中四处是赏不当功, 刑不当罚。你也无错吃过母妃苦头不是。”
声音稚嫩,言下却严肃, 还带了自己见解。
黎至听得蹙额, 晋王身边小内侍虚眸看见他忙要跪, 行礼之际左手一枚素金镯露了个角,黎至轻手示意他退下。
小果子犹疑看自己主子两眼, 又瞧见远处有人, 才缓慢退开。
当人退到一定远, 黎至轻声:“陛下与太子谈及乃前朝用人之治, 而殿下看的是宫内管教奴仆之行,前朝治人、制衡,宫内掌控、奴役,赏惩便会略有行差。”
“知人之事,自古为难,故考绩黜陟,察其善恶。若欲求人,必须审访其行。若知其善,然后用之。设令此人不能济事,只是才力不及,不为大害。误用恶人,假令强干,为患极多。但乱代惟求其才,不顾其行。太平之时,必须才行俱兼,始可任用。”
初始听闻,那小身影便转过身一脸惊愕,清质面庞似有想要遮掩动作,一身景泰色袍子随风猎猎响了两声。
听到他讲知人,眸底便满是认真,一番思索跟着内容纠在脸上。
黎至正要谨醒他两句,晋王摇晃站稳在石块上,上下打量黎至:“是你,我 本王认得你,父皇曾夸你奇才,说怜惜过你。”
再次仰眸打量面前,他一身绯色内侍长袍,革带挂了块玉,上好的锦缎长靴。
清润面庞眉眼下压着稳厚,雍容不迫气度让他形色自若。丝丝缕缕险色在晴和眸里翻搅,好似温润如玉是这个人,阴鸷狠戾也会是这个人。
清嗓,又满是疑惑问:“父皇还说周、秦初得天下,其事不异。然周则惟善是务,积功累德,所以能保八百之基。秦乃恣其奢淫,好行刑罚,不过二世而灭。岂非为善者福祚延长,为恶者降年不永。”
“可本王书中却见桀、纣,帝王也,以匹夫比之,则以为辱。颜、闵匹夫也,以帝王比之,则以为荣,此亦帝王深耻也。你帮本王作解。”
黎至眉角微蹙,屈身作礼,严声提醒:“晋王殿下,这是陛下自省抑或太子殿下书中所悟,不该是殿下该学之物。您这是大不敬。”
他登时涨红小脸,眼睛滴溜溜打转,轻声哼唔:“我就想知晓父皇哥哥心思,下次,避免说错。你常走在御前自有忖度之能,你说不说。”
声稚却气硬,颇有命令之势。
黎至余光警扫了人,低声:“鲁哀公曾谓孔子曰:‘有人好忘者,移宅乃忘其妻。’孔子曰:‘又有好忘甚于此者。’殿下见桀、纣之君乃忘其身。愿殿下每以此为虑,庶免后人笑尔。”
眼前小人埋头胸前,一番心思遮于眼下。
黎至牵唇:“殿下又逃课了?这个时辰该是中书令给殿下们授课才是,是陛下突袭考校殿下跑了?”
被捏住痛角,他仰视黎至,眸底几缕端方严厉:“你虽为父皇身边得力宦臣,可武宗尝怒苑西监赵荷,命于朝堂斩之。”
“你今日与本王僭谈朝员任命之事委乃越命,黎常侍当斩否?”声音清稚,杀气却跃然。
黎至掀眼,垂视神色渐平。
清冷字字道:“那请殿下着人将奴才羁押到御前钦审,若陛下判斩,奴才定将头颅奉上。”
他往前半步,那小身影跌后半步,石头不平,半步差点让他仰到后面水中。
黎至一把抓住他领口。
俯身凌色:“奴才将殿下今日问臣之言尽数相告于陛下,殿下知道后果吗?是您与宸妃娘娘被陛下猜疑、皇后厌恶、太子打压厉害,还是奴才被惩戒的厉害?”
黎至换副巧颜,微微笑:“奴才巧舌如簧最多受几板子,您呢?宸妃娘娘呢?”
伸手将人稳在石头上,轻哼:“奴才请晋王慎言!”
他转音厉色问:“奴才记得您时常逃学,怎会将陛下与太子的话记得这般牢?闻此可见殿下也读过不少书?”
话音犹如茶针,直直刺进了茶饼缝隙,一阵见血。
晋王本就七岁稚子,一身抖落惊慌,却在黎至狠厉眸光中趋近于平静,稚拙强喝:“你这个奴才,跪下!”
小手一把握住黎至衣袖,仰头呵斥:“父皇、哥哥与本王所行所为还须跟你个奴才言明?以下犯上,言行无状、冲撞本王,黎常侍,这三罪可认!”
非是问罪,是判罪。
黎至垂眸见他,松笑,本想再出言呵吓他日后不要在人面前随意论政,被有心人编排,他与襄君吃不着好。
不料水面传来一声莺啭酥软声:“辰安,你在做什么。”
黎至循声抬看,眸色一下便温了,所有戾色归于眼底皮下。
水上游近一只坊船,船头立一袭袅袅扶风身姿,冰台色蝉纱丝拢住,轻颦双黛螺,绰约多逸态,绣履遗香。
视线浅浅对上,她目光便落在黎至眼前那个小娃娃身上:“问你话,在做什么,衣裳怎么乱了,出门衣冠也不正,让人看笑话?”
黎至内敛口气,身子顿了顿。
许襄君瞧见莞尔牵唇,目光却不能停在他身上。
夏辰安转身,罢手示意:“母妃,无黎侍监之事。”
这刻意的提醒
许襄君看见他指腹上划破,眸子自然掉到黎至身上,只见他绯色衣袖一处色更深。
黎至循着她目光敛眸瞧见袖口,哼笑声。
夏辰安转身,‘不小心’将伤处露给黎至看,压低嗓:“今日本王迷糊言语还请黎侍监缄口,七岁、日日逃课、诗书不全的我,黎侍监便是告向父皇,只要本王矢口否认反告你诬陷,再求母妃带着你弄伤的罪去父皇身边,内侍只是板子?”
“听闻你御前八面玲珑,数年到了这位子自然也是懂得如何选作。宫内多一事不如了一事,方才侍监直言让本王大悟,本王不数罪予你。”
好枣子硬是强塞给黎至喂了一嘴,他提唇笑笑。
晋王转个清质音调,昂首挺胸道:“眼下,还请黎侍监跪下向母妃跪请谢罪,让母妃不因本王伤情记惩于你。”
“ ”黎至提眉。
明明是自己手上石子自伤,将血抹他身上,小小年纪心思缜密,用完便弃,赏惩仗势被他活灵活用,一般人还真要栽他手上。
黎至透过他小小肩头看向许襄君那春华桃面。
许襄君温声轻唤:“辰安,上船。”哄着小孩动作快些。
衣裙随风动,她腰间玉铃脆脆响,清清散在风里卷到他心上,黎至眼下晕色,凝噎一口。
他敛目垂颈,速速低声:“晋王殿下且看奴才惧不惧你们母子,殿下想自伤、三言两语拿住奴才,您怕是选错了人、用错了计。”
夏辰安与他对眸,惊他眼中凝注冷冽,神色更是深着:“本王说,你跪下,向母妃谢罪。”
“本王用得是母妃对我的疼爱之心,父皇对母妃的偏疼之爱,主对奴才的身份。你就是个奴才,却敢同本王论父皇、论太子,论官选、论政,治得就是你。”
两厢对视,黎至却真觉着肩头有道力,只是现在微不足道。
可他再长大,便不会这样轻了。
船只靠岸,正停在晋王身后,许襄君站在船头垂视他们。
黎至退后半步,掀了衣摆准备跪。
许襄君掐眉,疏离冷言:“黎侍监为何大礼?本宫瞧路上有人等,你应是有事,本宫还有事,这就带辰安离去,你忙自己的。”
又用略微严肃声音对晋王唤:“上船。”
夏辰安冲黎至提眉抿紧唇,像是黎至掀袍瞬间便是某种权势达成。
他肩胛松松,转身抿笑:“母妃。”
声音甜津津的,丝毫没有同他说话那分肃穆。
黎至瞧他小小背影,冷‘啧’声。
许襄君牵着夏辰安进坊船里,拿了果子给他吃,又倒盏茶递他面前,相处亲和。
黎至身后此时一个细声:“黎侍监,现在再送怕是晚了。”
“无碍,走。”余光一扫船上的她,转身阔步,指尖不自觉捏了捏袖口血渍。
“今日几了?太子是不是明日要出宫。”
黎至话音将落,身旁立马又人接道:“明儿十五,是侍监换职休沐。太子殿下确实整装,明日随时出宫门。”
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下。
“黎侍监,可有吩咐?”
黎至目光清冷飘向水边那个小太监,随意一指:“将他送回上宸宫,亲手交给宸妃娘娘。”
“ ”身后人顿了顿声,不明意思:“是。”
出手示意,队形末尾留下一人去了水旁。
上宸宫分明与他从无交集,今日却管了两道闲事。
黎至再行几步,身后人凑近耳语:“陛下又犯病了,昨夜心悸,御医来扎了半响针,太子殿下接手才批完奏折。”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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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不可胡言
◎今日便是太子见了,也未必有你这般狂恣敢轻易挑衅他。◎
船离岸, 水面骤起一阵大风,天有阴沉之象。
许襄君指尖将盏莲心茶推他面前:“怎么遇上他了。”
夏辰安抿口:“儿臣等母妃行船,黎侍监路过。”
许襄君捏过他指尖:“他弄伤的?”细挑眉看他。
夏辰安张口, 在她清淡且尖锐目光下哑言。
少顷:“儿臣自己。”
许襄君用茶泼了伤口,刺疼让他哝哼叫了声‘母妃’, 她用帕子沾洗掉血迹才松手。
纯稚的脸都快拧到一块了, 许襄君温声:“这伤从指尖到第一节 指节由粗变细,意味着受伤力道从指尖朝向指节。”
许襄君伸出两只手指:“此伤形成原因有二, 一是你自伤,顿物从指尖往后, 此动作最为顺手。二是他伤, 那这个形成动作就比较微妙,伤你的人与你对立而站, 正常伤人是从你到他方向, 顺手, 但伤口粗细乃从指节到指尖。可你这伤口明显是逆行, 逆行本就不易操作, 况且你这是指尖。”
“成伤方式暴露无遗, 你便是想栽赃他,这血应该抹在他甲缝, 而不是袖口。”
夏辰安脸色青钝, 眸子闪动。
许襄君瞧他稚嫩的脸:“还有, 我教过你诬告他人?”
此话一出,夏辰安不自觉屏息, 面呈愧疚却始终抬头与她对视, 直面不避。
“教你的君子坦荡去哪了, 身为皇子、主子, 却对奴才这般小性污蔑,辱不辱你身份。日后离宫开府,你再使这等粗劣下作手段,可有人心悦臣服予你!”
他脸色愈发难看,咬了唇。
“再说他身份,今日便是太子见了,也未必有你这般狂恣敢轻易挑衅他。针对人前,可有察明自己能否承受对方予你的反手?不明‘敌情’贸然出手,害死的只能是自己。”
话尽,夏辰安攥紧手,唇角绷紧,起身掀了衣摆笔挺朝她跪下。
小小胸腔起伏了阵:“儿臣方才从书阁溜出来,等母妃之际说错了话,被路过的黎侍监听到,他还 替儿臣解惑。儿臣怕他在父皇与太子哥哥面前胡说,心急下才出此乱策,是儿臣心思不及。”
许襄君掐眉:“你与他说了什么。”
夏辰安蹙额,将方才的说了一遍。
许襄君拧眉:“夫天之育物,犹君之御众。显罚以威之,明赏以化之。威立则恶者惧,化行则善者劝。适己而妨于道,不加禄焉;逆己而便于国,不施刑焉。”
“五日前我刚讲过为主该如何赏罚,今日便犯糊涂,白听?”
夏辰安小肩膀挺得依旧笔直,只是眸色沉郁:“儿臣知错。”
许襄君歇口气饮茶,见他眉心蹙拧欲言又止。
她蓦然启唇:“直言,吞吞吐吐像什么样。觉得该问便问,不该便收心思,出口便承一言责,慎。”
他深吸一口气,眸子转思半响。
狠咬下牙梆:“母妃为何要教儿臣《帝范》,那是为君者所学。若父皇知道,您 ”他神情拧巴,虚眸,“母妃是要被问责、废弃的。”
许襄君神情自若:“是教你如何为‘主’,为你日后择疆开府御下用。你说的这书母妃不知情,没听过。”
夏辰安一脸疑信,他今日看见太子手上那本书,乃父皇亲笔,明明就有母妃这些时日教习的内容。
许是他年纪小,太子看书时便没避忌他。
他轻声:“可母妃近些教的有些急。”
许襄君点头,坦然说:“是有些急 因为你父皇身子这两年每况愈下,眼见日日都是太子持政,你去封地之日怕是不久了。”
瞥眼天,果真阴云连滚到头顶。
“母妃不可胡言!”他肃声,轻震住了许襄君。
她眸底染色,见他正长开奶呼呼的脸板正,眼底深掺厉色,削戾不重,却挤满眸中,像极了夏明勤严肃时的样子。
子肖父,这点她有时并不太喜,许襄君默默转开眼。
夏辰安声音软下来,俨然像个小大人样笃言劝慰:“母妃,别难过,父皇不会有事的。”
伸手钩住她指节摇晃,轻慰从动作向她传递。
她不难过,一点也不。
许襄君移正目光,从他小小又挺阔的肩顺着臂膀到手,他的手已经有她半个掌心那么大。
长得真快,许襄君沉默缄口。
行船时候看见一身靛青素裙的顾元菱在水边折灯,身旁一位盈盈十五少女,神色无悲喜的与顾元菱一起叠着纸。
许襄君对行船的盛松说:“靠过去。”
顾元菱抬头看见靠近的坊船,扫了卷帘缝中的许襄君,两人疏漠草草对视,她又垂眸折起手中纸物。
坊船缓缓靠近岸,许襄君手点案敲击两声:“今日有雨,跟以前一样,雨停再回来,无论多晚,抽背完了才能休息。”
夏辰安垂颈点头:“是。”
许襄君起身,眼下伸节栀子色衣袖,她扶住白衡臂膀出船。
踩着船梯上岸,盛松便按她眼色将船撑到水中央,自此收了桨,船在水面上任意漂流。
许襄君曳着裙角走到顾元菱身边,她身旁小年纪的女子放下手中物什,朝她屈身见礼:“拜见宸娘娘。”
许襄君信手让人起身:“怎么今日来折纸物?前些时日忌日不是过了么,这又是?”
小女子面上愁深,隽眉微蹙,一袭粉裙被阵细风扬起。
顾元菱将人拉到身侧,清冷道:“宣邑,折自己的,心要诚,我同宸妃喝盏茶。”
宣邑公主伸手揪住顾元菱衣袖,目光警惕扫看四下,怯生生道:“母妃,我一人在这里怕,您陪我。”
大抵是她在宫内名声不算太好,且与顾元菱‘有过节’,宣邑在护她。
许襄君抿笑,一动不动看着。
顾元菱握住宣邑的手:“好生地折,半个时辰我们便回宫,天阴了许是有雨。”
宣邑张口,顾元菱已经将的手递给银丝。
许襄君含笑走近,两步阔到顾元菱身侧,一同朝路那边的凉亭走。
许襄君头句话便清笑:“怎么都觉得我们不睦,实际我们交情甚笃,是不是。”
顾元菱凝眸:“不熟。”脚下提了半步速。
许襄君笑着跟上。
刚进小亭,顾元菱冷飕飕对她:“你找我就没好事,直说吧。”
许襄君贴近,娇嗔笑说:“哪里!我们八岁相识,至今十几载,宫里就你我心心相印。”
她顺着顾元菱目不转睛看向宣邑,温温言:“今日是我寻你还是你寻我,你清楚。”
顾元菱拧眉:“你这性子惯是我最讨厌的。明明是宣邑昨夜梦到李婕妤,思母今日才来祭拜。”
许襄君半个笑从盏边剖露:“这七年,你每年就在李婕妤忌日出门,一场梦能让你出门?”
她才不信。
顾元菱冷声:“跟你这种人处一起没意思,没秘密,日日心思这般细累不累。”
一眼便忖度人心。
许襄君挑眉:“因为我你过了七年与世无争的日子,不好?没良心。七年了,这是你我第一盏茶,倒有些想了。”
七年前她离开顾元菱殿,宣邑公主送进门后,顾元菱便彻底闭殿著书。
除了宣邑公主随意进出、下人行走供内外日常,害她之人没出现在顾元菱身边。
顾元菱本就无心宫斗,便被弃得彻底,她这条线便查无可查。
李素月死了,这样对顾元菱都没引出后面这人,七年毫无动静,藏得是真深。
顾元菱此刻眸子底色凝重又散开,几遭往返后轻声:“听闻陛下现在一个月有三五日不能上朝,政事近半太子代行?”
许襄君点头‘嗯’声,根据顾元菱经久不挪的目光,她明白顾元菱今日为何。
“原来你是在为宣邑担心亲事,怕不日后她为新君拉拢人心所用?还说不是等我。”
顾元菱清淡拧眉:“怎么,你不愿意?”
“这几年我也遇到不少人、事,也处理过不少人,不知有没有你认识的旧人。”
许襄君将抿空茶盏推递到两人中心位置,直白询问当初那人。
她就是想知道自己为何被害,总有原因吧。
一个人在公众光明正大谋害了她性命,她却七八年寻不出人,这太可怕了。
顾元菱给她再倾盏,“有没有你不知道?”
“我几年没出门,现下一辈认的不全。皇后与秦贵妃找不得,她们定要拿宣邑做人情,顺便将我顾家绑上。”
茶水注满,顾元菱音未停:“我闻绪王很是不安定,太子忙于政事分身乏术,他御前侍疾过于勤快。而晋王却日日跟着你逃课?皇后这几年对你很是满意,向陛下讨给晋王的封地都比绪王富庶不少。”
许襄君:“你就不怕我把宣邑给辰安作人情?”
顾元菱将茶给她,闷闷:“先不论太子之位稳不稳固,便是没他,晋王又有什么同绪王作争?是年纪、学识、长幼还是帝心?秦贵妃乃陛下青梅,亲手牵进宫门,便论陛下心中情谊,你与她也无能较。”
“七年前若绪王年纪与太子一般大小,太子之位是谁不好定。”
顾元菱拧眉:“你与太子这般关系,能好好保住自己与晋王性命便是不易,其它你还有力想?”
她抬头看向许襄君眼睛:“你重情,辩善恶,宣邑亲事交给你才最好。”
“我顾家愿在他日为晋王进言,若太子继位与你不善,来我宫里,我护你。”
许襄君怔然,微微一愣。
顾元菱父亲乃宗正寺卿,掌皇族、宗族、外戚谱牒、守护皇族陵庙。他日为辰安立站是再好不过。
而她这几年闭门著书,有些小册夏明勤真觉得好,已然发向宫外,这让顾元菱在一定人群中颇有名誉。
顾元菱从入宫前第一才女声名至今步步向内求索,纷杂世间她有独求。
见宣邑将折好的纸物放入水中,清丽背影有许襄君年少芳华之境,心中岁月回溯,她竟有些想不清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好,晚些我送份名单给你。”
眨眼之间都在为孩子考虑。
许襄君起身,临行前她顿了顿步:“你的书写得很好,只是你女子之身为何解注《修身论》?”
顾元菱脱口:“女子规训还不够?谁说只有君子须修身,我们女子困于宅内更要修身,兼广阔心怀。”
许襄君歪头:“天劳我以形,吾逸吾心以补之;天厄我以遇,吾亨吾道以通之。可惜,你若为男子,著的这些书更能千古流传,该藏于学子书阁。”
顾元菱颦眉,拿茶泼她:“我亦能!”
“小瞧自己,别带旁人。我是女子才更好,让天下知晓知晓,女子亦不输男儿。”
许襄君侧身闪躲,龇牙咧嘴冲她怒目。
随而淡淡说:“顾元菱,黎至看了你的书,夸你性情品行乃世间极佳,眼下学识不亚当今士子,你合该去当夫子,困于宫廷委实可惜。”
“你想过出宫吗?”
顾元菱许久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蓦然愣了愣。
促声反问:“你想过?”
许襄君一笑,惊起一阵风:“想过啊,我不会在宫中终老的。”
顾元菱看着许襄君那张她一直不喜、又艳羡的明媚娇容:“那你一定要出去。”
可她们再无出宫可能,最多去皇陵草草守完自己一生。但这句话顾元菱说得诚挚,她真心希望许襄君能达成所愿。
这座皇城不该困着人。
她们刚分别,天便下起瓢泼大雨。
这雨下到夜半子时,夏辰安敲她门都到了丑正时分。
见半大的小人进门,许襄君放下笔:“都背完了?”
“嗯。”
许襄君正色:“那你背,我听着。”
他花一个时辰将《博物论》整本背完,中间毫无错漏。
辰安脸上困倦弥漫,却始终挺肩硬撑。
行礼告退时许襄君点道:“明日不用去书阁,去含元殿拜见你父皇吧,他身子越来越不好了。”
许襄君收书,走过去牵着夏辰安的手:“我送你休息,再去熬碗汤,明日你一并送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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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段内容引用《贞观政要》
第67章 事情真相
◎你在佛前居然这样诵经,佛祖可要怪罪。◎
难得十五他们能相会的日子, 黎至却姗姗来迟,她左等右等最终在佛龛前书册中睡着。
他来时瞧见许襄君趴在小案上,走近, 佝身静静俯看她脂玉面庞,随即拧眉细思昨晚发生的事。
少顷在小案另一侧坐下, 将带来书册翻开。
直到午正许襄君方醒, 朦胧瞧见一席青蓝服饰坐对面埋案执笔,人摇摇欲坠撑起身。
掀眼瞧她睡眼惺忪、额角散乱的发清笑, 手上搁笔,伸手给她钩顺:“昨日有雨, 晋王背书定然很晚, 拖累你不得好眠,难为你了。”
“睡好了?为什么不去榻上。”他声音一如既往温煦, 夹了几许这几年岁长更增的沉稳, 让人无比安心。
许襄君侧面贴上他掌心, 眸子轻愠怒意:“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软臂撑着桌面, 照着黎至面压下去:“你御前忙杂无空, 我也有辰安那小崽子时刻盯着。就初一、十五能见, 为何来迟!”
瞧眼时辰,许襄君心口一疼, 可惜这半日光景。
黎至抚住她腮晕潮红的面颊, 颈子微垂便吻上她唇角, 舌尖勾了勾浅尝即止。
甘甜却萦绕心头久久回味,神色当即黏她身上。
许襄君嗔言:“什么要紧事能占了我半日, 说!”
十分不满他来晚。
娇俏声音一如既往绵甜, 黎至狭长眸子露笑, 勾唇:“娘娘这是要审我?”
覆面又将她唇咬了咬, 叼在齿间:“奴才说了迟来因由,便是要娘娘好好解释了。”
许襄君轻微气喘,闻他这话有异,转眸未及思考,黎至一臂将她提起来。
隔着小案狠狠摁住她腰窝:“陛下昨夜呕血不止直接晕在案上,佘御医方诊出陛下这两年不是过劳体虚之症,是中毒。”
“太医院连夜三十名御医轮番诊治,均说下毒者心思缜密,各色伤及脏腑的毒都下过,是量少积压而至。”
黎至从唇缓缓吻到她颈侧,气吁间他定声:“与你有关吗?”
许襄君颈项颤栗,腰腹渐麻,喘息嘤声脱口:“我哪里有这样通天本事,陛下面前多的是人,我焉能下手。”
后腰他的掌心好烫,许襄君觉得烧的慌。
黎至圈紧她腰,许襄君小腹被案硌得刺疼:“让我查?”温声降了几许。
后腰臂膀一托,直接抱许襄君侧坐上小案,书册撞落地连响几声,声声都颤着人心。
黎至两手将人按在怀中,贴近她耳廓:“佘御医说若不是陛下这次呕血,各处脏腑一起出现衰竭之象,难诊出是毒。下毒之人极其小心,且用毒刁钻,量不大但持续时间长,故而御前无一人察觉,陛下就这样被人下了好几年的毒。”
“宫内现下要彻查毒源,你说清楚了我好办,是不是你。”
明明是问,他却像有几分笃定般,顺而在恼怒她行事不相商。
许襄君因细声震耳酥软一路至腰,闷着不言未辩驳,黎至惩戒性质的一口咬上她锁骨。
疼痛引得腰腹抽力,人一下软他胸.膛上,黎至顺手接住人。
森冷压耳:“许襄君,弑君是什么下场你明白,我日日在御前那般求存为得是你,此事一朝踏错我便救不下你。再问一次,是不是你!”
“你这语气是在定我的罪。”她潋滟目光柔柔对上,黎至此刻不吃她这套,只想求个她口中实话,事情真相。
神情便肃然的有几分吓人,狭长眸底尽染霜寒,犹如利刃要剜出人心瞧黑白。
他咬牙,隐怒压在眉眼下:“你以为呢!寅时四刻陛下才醒神,我迟迟换不了职,这几个时辰便是处理这些。”
掌心挂劲掐紧许襄君腰肢,字字气吐:“你入宫后同李嬷嬷共谋的是这?难怪一直不敢与我明说。”
不等许襄君应是与不是,他心口猝疼地怒目切齿:“她将你做刀行这般杀头之罪,她可真敢!你是蠢?怎么敢应!你可知自己被她拿捏了什么!我真想敲你脑袋!”
他大喘一口,打个冷战,随后紧紧拢住她,将头抵在许襄君颈侧,尽可能去与她碰触,只有许襄君温香体感能安抚他此刻恐惧。
惶惶不安从震颤的音腔露出:“你就算是想要弑君,能不能同我说声,我能替你再把控些许局面。昨日御医说中毒,我第一个念头便是你与李嬷嬷那些不让我知晓的事,就怕是,最终还是是。”
几次机会也闭口不言,他现下真是有些恼怒,又被无尽延申出的死果笼罩,他是真害怕。
许襄君缓缓抬手揪住他肩上布料。
知道早晚黎至会发现,知道没法完全将他从事件中剥离,但还是不希望他沾染。
“我掌庭内制狱七年,什么作死法子没见过,你当真是胆大包天。”他声音闷闷中裹含惊惧。
手紧着她腰:“你如何做的,干净与否,现下告诉我,我替你再清整清整局面。”
惊惧与惶悚不安交织,此刻真是形容不出的难受。
许襄君清嗓,声线冷峭:“你不知情,该怎么查便怎么查,查出是谁便是谁。”
黎至一口惊气落她耳边,簌簌发抖。
她自若轻问:“昨夜皇后跟秦贵妃都去侍疾了,你说我今日该不该去?”
见她不慌不忙答非所问,黎至龇牙,叩紧她下颚,教许襄君与自己对视。
“我说的不明白?若不是同你有约,现下我应该在掖庭审问那位将死未死的老妇。”
“你对自己这般有把握,宫中诸人查不到你身上?”
御前规矩不能相交,即便李嬷嬷得了休养恩旨养在掖庭,他也是不能随便见。
可如今这情形,他取道令去掖庭讯问也是能行的。
他要知道事情行到什么程度,才好将许襄君置出事件。
弑君乃国之大罪,沾染不得。
许襄君婉转眸子,异彩细细流动。
“你尽心查,别置身进来。查不到的,我没下毒,李嬷嬷也没有,我们手都干净着呢,不需要你帮我清整布局,你就按旨意做你的便是。你不是在御前‘演’忠君么,继续忠。”
黎至哑张着口,浑身惊着。
许襄君侧了下颚,轻轻咬住他指腹,含糊不清:“别浪费时间问这些,你若不是知道我与李嬷嬷有密谋,你不会知道陛下身子是怎么回事,他们知道下毒又怎么样?”
伸手摸到黎至腰间,将白玉革带扯下,看着他惊恐不安眸底:“一年之内,夏明勤必死,你为辰安再筹谋筹谋吧,时间够吗,不够我让人将药放缓些。”
黎至惊扼脱口:“你”
许襄君指尖挑开他系带,倾身将唇角压他耳边:“黎至,我等不了你说的十年,你离开我太久了。”
她的手十分不安分,点点牵扯他思绪挣扎:“我心还惊着,从昨夜有这念头起。”
话是这样说,他喉咙却上下涌个没完,目光轻轻一落正是她锁骨,上面一小圈浅色牙印,是他方才急恨咬得。
黎至唇往下,又印在上面,舌尖细细钩描印记深浅。
她牵颈一仰,细嗓震笑:“怕什么。”
许襄君自觉在入宫时便死了,如今死魂带枚生魂,有何不可?
“怕什么,你说我怕什么。”
他将许襄君提起转了个方向,人朝着自己坐在案上,掌心叩住她小腿用力一扯,直起身卡进她裙间,将人困锁身前。
许襄君敛眸,看着他前襟散乱哼笑,膝头一动,顶了顶他左腰。
黎至眸子一涩,正埋头俯身之际,门外突然响起盛松声音。
“殿下,娘娘今日礼佛不能被打扰,有事奴才帮您记着,一会儿娘娘出来奴才立即禀告。”
糯糯声音接上:“也不是重要的事,就告诉母妃,那碗汤送不进去。”
盛松谦卑应:“是。”
黎至对许襄君下毒这件事震住了,听闻晋王送汤到御前,他登时脊背一僵。
下意识失口:“你可有借晋王的手 ”
许襄君拧眉,一派娇容愠怒哼道:“过分!我这般不长脑子?我都说了,以你通天手段尽管查,查不到我,我什么也没做。”
她贴近:“怎么不信我呢,人家真的什么都没做。”仰颈轻轻含住他喉结。
黎至滚涌颤音在她口中淹声,阵阵酥麻上头,“好,襄君没做。”
他手顺着小腿往上,指腹停在一处,许襄君羞赧急急捉他手:“你!”
“你儿子可在门外。”他不顾腕子阻扰力道轻轻揉摁两下,许襄君一头重重砸他肩上,倏然紧咬住他领口。
“嘘,就这样别出声。”指腹隔着布料揉转。
感知许襄君绷在怀里,黎至某种宣战的无耻念头作祟,更顽劣地提醒:“这道门禁不住晋王一掌,你可咬紧了。”
许襄君往后撤,却抵上他锢住人的臂膀。
细声呜咽漫出喉咙,尽数碎在黎至肩上,闷闷又夹带几声哭腔,随着紊乱气息一声有一声无的。
她连完整的气都连不上一口,根本不敢松口求饶。
黎至看着门,门窗是许襄君几年前换成不透的油纸,即便有人扒在门上也瞧不见屋内一点。
他压着粗.重气息:“你这样的声音好让人心软,怎么一下子就要哭了。”
黎至舍不得折腾人,便循着力,让她歇半口气必然堵她三四口。
垂颈吮住许襄君细颈,明知不可为地留下了道痕色:“我有些听不尽,你继续 忍。”
眸底是许襄君铺散在案面的裙,背后便是无相佛龛。
万般经文掠过心头,徒留下的只有她。
许襄君隔着衣裳咬上他肩,黎至吃疼一笑,十分顽劣地臂膀灌力。
许襄君咬得愈发用力,闷闷哭出声。
夏辰安清稚声道:“再同母妃讲,今日两位哥哥均守在御前,含元殿气氛不对,母妃礼完佛可以去一趟。”
盛松:“是,殿下可还有什么要奴才交代。”
门外所有外者声音几乎贴在他们身上,这让黎至心口更增惊麻,绷紧神思又停不下对当下贪欢,欲壑难填下他将人抵在案上。
许襄君整个人犹如枝头上雨打的花,颤的没完,又美。
夏辰安门前踟蹰,突然抬头问盛松:“为何没听见母妃诵经?她往日不是诵的么。”
许襄君掐紧他腕子,生吞了所有就支吾出半声:“求求你了,辰安在。”
然后又胡乱咬住他前襟,将呜咽反堵在嗓子,眼泪啜湿他领口。
黎至顺着她腕子力道停手,将人钩紧拖下案拥入怀,抬手握住她颈子,垂颈狠狠封住她唇。
他指尖微带水渍,染得许襄君颈侧一片湿漉漉。
她指腹顺着散开革带位置贴进,贴住 黎至腰腹绷紧要拒开她指尖,她欺身将人压倒。
一起仰栽在蒲团上,跌掉了黎至头冠。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不能只欺负我不许我还吧。”
许襄君趴在他怀里,下颚垫在黎至散乱领口上轻笑:“我没背过经文,你说一句我学一句,应付下夏辰安那个小崽子。他现在可聪明了,别看年纪小,可糊弄不住。”
她手小又软,黎至促息一阵阵的乱。
看着黎至面颊颈子潮红,隐忍紧绷的下颌像是下一瞬便会张口喊她。
许襄君弯眼笑着:“再不教我,他真会进来!”
黎至两眼发红,咬紧牙根本不敢出声。
许襄君怎么可能不会!
他闭上眼,粗粗喘一口:“是时,此地有,自然地味出 凝停于地,犹如醍醐 地味出时,亦复如是 犹如生酥,味甜如蜜。”
许襄君想他停顿黎至便只能停顿,一句经文被念的欲.气十足。
她嬉笑:“黎至,你在佛前居然这样诵经,佛祖可要怪罪。”
黎至满额湿汗,粉红喉结凝动个没完。
“你敢抬头看佛吗?”许襄君哼笑。
夏辰安突然隔着门唤:“母妃,您还好吗。”
许襄君笑着看黎至,轻声:“是时,此地有自然地味出,凝停于地,犹如醍醐,地味出时,亦复如是,犹如生酥,味甜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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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阿党比周
◎求陛下怜惜臣妾。◎
“闻您昨夜又不适了, 现下您身子好些没。”许襄君站在一旁,眉心掐着焦急忧心。
秦贵妃给夏明勤喂药,余光瞥了她眼, 冷冷勾唇,似瞧她不起这副样子。
夏明勤伸出手, 许襄君忙走近握住, 腰素下一串玉铃铛叮铃碎响。
一夜病重后他面容苍素,明明四十出头也是壮年, 此刻却能窥觑他骨下惨白。
他指尖冰凉,许襄君佝肩细细哈两口气, 转了微末哭腔:“八月天陛下手怎么凉成这样?御医说您体虚要修养, 你多多听话修养便是,政事有太子不就好了吗, 干嘛又将自己累成这样。”
秦宣匀腕子一滞, 一勺药断了片刻才喂去。
夏明勤饮完, 对秦贵妃温声:“宣匀照顾一日辛苦了, 回去休息吧。”
她搁下药碗, 正屈身, 夏明勤又声色无起伏道:“将绪王也带回去,这些时日也辛苦他了, 歇息去吧, 无召莫辛苦了, 交给奴才们,何苦你亲自劳累。”
秦宣匀一怔, 眉心短促了促, 笑应:“是, 臣妾这就去偏殿带景立回去。”
屋内橘光盛亮, 秦宣匀华衣裙曳过地毯,端着身姿行罢退礼,袅袅离去。
许襄君瞧着她艳逸身姿,步步占尽风流韵致。
夏明勤瞧她红眼注目:“襄君瞧她做甚,不该看朕?”调侃松意觉得仿若没大碍。
许襄君从袖中摸出张帕子,给夏明勤拭唇,盯着他深邃又枯槁的灰眸。
抿笑:“秦姐姐漂亮,一如臣妾进宫那般明艳,臣妾同她虽见得少,但她好似没变过,这样近看,秦姐姐当真是位美人。”
“美人?”夏明勤被她逗笑,畅快地拍了拍她的手。
许襄君闷了声:“其实是臣妾喜欢秦姐姐身上那件镂金百蝶穿花褶裙,异国绣艺不敌尚服局,却是独一无二,陛下只赏了姐姐,臣妾艳羡。”
见她上瞬为自己凉透的指尖红眼,这瞬又因一条华裙直白歆羡。
引得他更为畅快,夏明勤胸间於堵刹那间宽舒不少。
夏明勤抬手握紧她几根指尖,钩在指腹把玩,细白嫩滑教人沉溺:“这些年了,你怎么还如孩子般,一条裙子罢,朕让人给你拣选。”
话下带着哼笑宠溺,许襄君有种‘她现在提什么夏明勤都会应’错觉。
许襄君莞尔舒眉,贴近津笑:“谢陛下,那连头面也配配罢,总不好没得成套。”
夏明勤瞪眼,捏捏她手:“怎么还无度起来?”又笑着摇头,“配,给你配。”
全然无限哄着她。
许襄君笑着笑着突然抿直唇角,眼圈又晕红,纤身跪他床边:“臣妾求您道旨可好?”
玉铃坠地,响的猝然又闷厚。
夏明勤松开握住她的手,挑眉睨眸:“你想给朕侍疾?”
这话威赫,字字音音皆有份量,千斤压她脊梁上,也同悬她颈项上锋利的剑刃。
许襄君心口骤时恍然,吞咽两下,怯怯点头。
黎至方来上职,帘后听闻这个,整个人倏然僵住,胸腔惊跳像要震出胸口。
他急涩吞咽口,闭目细细听闻里头动静。
夏明勤登时森目,眼前跪着的聘婷身姿娇软柔无,是最好看、最适手把玩的小玩意,突然的觊觎让他防心大起。
“襄君想得太多,你回去吧。”他冷声,甚至有些厌恶。
许襄君叩拜,伏地:“臣妾懂规矩的,臣妾不想探听陛下身子情况,臣妾就是想在陛下身边求点好。”
她肩胛瑟缩,含着哭腔:“臣妾 臣妾就是想陛下记得妾真心实意对过您,求,求他日晋王离宫去封地时,能带臣妾一起去。”
夏明勤怒哼一声:“你望朕驾崩?”
屋内回荡厉声,所有闻声的宫人皆惊悚着伏地,殿内猝然生出压迫,个个气息皆难。
许襄君猛地叩头,哭腔漫嗓:“臣妾不敢,臣妾就是 ”她噎噎瑟瑟,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怎么张口都是错,便细细掐着嗓哭。
“求陛下怜惜臣妾。”她伏在地上,削肩素腰颤了又颤,实在美丽。
“滚。”夏明勤一声震的许襄君两腿软麻。
她踉跄撑地,抖颤撑了半响才起身,腰上铃岁纷乱惶恐,咬唇含泪顶着正颜厉色抬眸,满目惊恐,水雾烟漫的眸子楚楚可怜。
“臣,臣妾告退。”她用帕子掩住半张脸,屈身行礼,软着腰转身。
一席青白素裙曳地,头上只有清淡的三支玉簪挽发。
他方想起今日是十五,她该是礼完佛就过来。
又想到今晨晋王拜见,说带着她连夜熬煮的汤,这样掐算时辰,她从昨夜至此近十三个时辰未休息。
夏明勤抬手掩目,指缝间见她颤颤巍巍肩头,似还在哭。
宫中所有人此刻近身皆有所求,无一例外
许襄君退出后他胸间又堵塞闷疼起来,手按住领口左侧衣料,狠狠塌下肩。
康灯忙碎步近身,从床头取了瓶药,倒出两颗递出去,黎至随后端了温水跟上。
他服用后往软枕仰靠,重喘几口,夏明勤看向黎至问:“那边处理得怎么样。”
黎至顿身:“席司空带着下都督已在大理寺狱里审了,人攀咬太子,死口说太子屯兵,又道不出屯兵地点。”
夏明勤抬指,黎至佝身凑近:“将人挪到制狱里来,问清楚了。”
黎至点头:“是,奴才这就去办。”
知晓他做事谨慎周全,抬指挥退了人。
殿内空,康灯端着温羹上前:“陛下再用两口,补补身子,佘御医下的药膳。”
他端过碗,慢条斯理下口,无任何含义的问:“你说绪王现在是什么心思。”
康灯讪笑:“绪王长大了,奴才猜不懂殿下心思,不知道。就知道陛下要将养将养,您别搁勺,再用些。”
夏明勤冷嗤声,甩下的勺子又捏着用了两口,实在觉得脏腑堵得慌,才正紧搁了碗。
“晋王昨日在朕眼皮子底下逃学,朕是没空管教,不然抓着了就给他一板子,日日跟着襄君四处野玩,昨日他又去听雨了?”
康灯接着碗,就笑笑。
夏明勤狠戾:“他从哪里学来的雅士风流,日日书不读,堂上不是睡觉便是逃学,一皇子竟操起这。”
“笑话!”
康灯手上的碗搁下,婢子捧着托盘倒退出去。
“当是宸妃娘娘故意的吧,那时晋王刚入宝册,宫内便有‘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传言流散,为驱散流言,娘娘从未让晋王殿下学过书,至今宫里还有小宦传晋王大字不识了。”
夏明勤吊眉,深深看了眼康灯,压声:“你在为晋王说话?”
十分敏锐地钉出他是否站党。
康灯忙跪:“奴才哪敢为皇子说话,奴才只是为陛下说话。陛下为父不就是想床前论个子嘛,晋王年后八岁,就是个孩子,奴才才敢逾越地说上两句。”
“殿下再长大两岁,奴才自是不敢提的。”
康灯确实如他的话,太子、绪王他从来没论过。
夏明勤支手:“取折子来。”顿顿,又道,“吩咐明早让尚服局带些花俏料子让朕看看,新进贡,独一无二那种。”
“是是,但陛下您身子 ”康灯话没说完,夏明勤目光轻轻落他身上,康灯当即起身,喉咙应‘是’。
许襄君红着眼眶出门,本应该是离了殿再拭泪,怎得御前是要做样子,可她委实不喜这种为夏明勤流的眼泪,即便是装模做样也厌恶。
未出门便用衣袖拭净,微微仰下颚挺身走出去。
见门上身影清丽,白衡提灯上前迎门上走近的影子。
门开合,白衡将灯坠在她脚下,宫殿金碧辉煌却死寂,热闹的只是灯火。
白衡支出只手:“娘娘,夜里黑,且您许久未休息,身子要紧。”
许襄君撑着神,抬手扶住。
两人静静走在路上,昨夜才降雨,白日大太阳一晒,现下燥气便迟迟不降,没几步许襄君就觉得闷热。
抬指刚抚到领子,她歇下手,驻步,瞧着不远处亭中灯火。
秦宣匀静静不动看过来,抬手一个动作,她身旁奴婢内侍朝一侧退去。
她弯着唇未说话,却又好像在说什么。
许襄君微微侧头:“等着。”
白衡拧眉,浅应‘是’。
一步步穿过那些宫婢,她越是走近,秦宣匀的人退的越远,最后跟白衡并立站在远处。
秦宣匀见她过来,起身相迎,笑靥伸出手要牵她:“妹妹。”
“ ”她们并不亲,这些年除了宴上见见,私下从未交过,秦宣匀闻是宫中跋扈,却从未明面舞到她面前。
两人关系应是相安无事,彼此眼中无彼此这种。
许襄君露出和煦,微微屈身就礼,秦宣匀一把拉停她作得礼:“行礼就见外了。”
果然,秦宣匀有事相求。
她抽出手:“贵妃娘娘直言便是,辰安一会儿还要臣妾哄着睡,寻不着会哭。”
见她急着要走,不想同她沾边,秦宣匀掐眉:“妹妹这样便生分了。”
许襄君立身平视,秦宣匀见她当真疏远,知道自己再不明来意就要走了,她冷下声:“你就愿意晋王日后去个封地,而不是留京?”
许襄君面上涩起来:“有何不好?以我这身份,他能安生去到封地便是好的。”
话下无欲无求,满足又沉静。
宫内谁都知道许襄君身份,曾经皇后钦点的儿媳,后成了共事一夫的‘妹妹’。
她践了皇后与太子天大的脸,能善终都是万求。
只是这话不好说,但谁人不知呢。
秦宣匀眉下几分强势逼人,耐着性子细笑:“若本宫能让晋王留京呢?皇后给晋王封地虽富庶,也难有上京热闹不是,再说,有命去才是。”
许襄君无兴趣,屈身:“妹妹今日礼完佛许久未曾休息,加上辰安此刻定在上宸宫寻我,我先行退下了。”
她无视秦宣匀,薄情转身。
又逾越警醒道:“当下局面绪王还是安分些,你们同太子如何争较。”
秦宣匀闻音满脸阴鸷:“许襄君,你落宫阖妃送礼,李婕妤那块黄玉是本宫夹进去的。”
许襄君身子一顿,不等她转身,秦宣匀声量继续传来:“这算不算本宫救你一命?背后之人你还未查出吧,这块暗疽,你挖的掉吗。”
许襄君缓缓转身,秦宣匀站在莲灯旁,勾勒得她十分端庄,贵气又挑衅。
一身挺拔似她的上位者,略俯许襄君。
许襄君咤言,压眉:“是你提醒我李婕妤心思不正?”她有些惊讶。
当初要不是黎至提醒李婕妤送到寓意刁钻,她发现不了。
七年前拿出黄玉邀李婕妤戏台,对方顺着就明白了,实际是她跟李素月错了意思,李素月以为她在用黄玉隐晦表达?
许襄君内喘口气,面上神色未动,直勾勾瞧着秦宣匀。
“不然?”秦宣匀坦然轻笑:“但也是你聪明,能明白那块黄玉是什么意思。本宫未直白救你,但你也该谢本宫的救命之恩。”
秦宣匀半步欺上前,压得许襄君脚下半退,赫然屏息瞠目。
“你为人母,乖巧求顺皇后有用吗。他们身上之辱,你便是死净,也刮着他们骨,十年、二十年后,你就是个焚骨扬灰下场。”
“晋王乃你亲子,若是有好下场,本宫秦家积年富贵拱手送他。”
许襄君汗涔涔,脖子烧了一片,眸底慌乱。
秦宣匀瞧着好时机,一把拿住她腕子,惊得许襄君抬头,身子却趋于本能瑟缩。
秦宣匀捏紧断她退路,压声:“太子屯兵谋反,他这太子之位还能坐几时,陛下昨夜晕厥呕血,你去了半响,可有看见太子身影。”
“你我无仇无怨,不若你助我,本宫保晋王留京,继续养在你膝下如何?”
这是天下所有当娘的想法。
许襄君吞咽惶恐,嚼弄一番心思,强装镇定抿笑,屈身行礼。
“那让妹妹想想。”转身速步离开。
她才出亭,秦宣匀的宫婢内侍拢近亭子,她扶着人朝另一头离去。
白衡走近扶住人,瞧人满面苍白,她扼气唤道:“娘娘,怎么了,八月天您怎么出了一身汗?”
秦宣匀那头闻声,她驻足浅看一眼,便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离去。
许襄君清两口气,抄起白衡手上灯笼:“本宫自己回去,你们分开走。”
白衡急颦,话没出,人却已经走了。
看着那道身影,跟也不是,不更更不是
只是犯诧,为何娘娘每次从陛下身边离去,都喜欢一人独行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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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天命玄鸟降人间,简狄生契商祖先,住在殷地广又宽。当时天帝命武汤,征伐天下安四方。
第69章 皇家教养
◎陛下驾崩后,你卸下所有回我身边吧。◎
许襄君独身越走越偏, 步进小道黑暗中。
骤然伸出只手将她拉扯至一旁,腰上急铃一阵。
手上灯笼惊掉落在地上,应时跌破琉璃盏, 唯一光源彻底死在脚旁。
本就在佛堂内放肆一下午,如今力道遽然, 双膝无力跌过去。
另只胳膊速速抄住她腰, 拢在怀里:“摔着没。”
铃声止碎。
她攀紧那肩头,清然嗅到一股熟悉的檀香。脑袋抵在那宽厚胸口破颜, 喉咙深处闷出喜:“没,你接住我了。”
黎至将人扶稳, 她深嗓的碎笑还悬在耳边。
许襄君抱住他便往浓黑处压, 他被迫牵步。
一步退,步步退。
闻她冁然, 黎至步步退得心甘情愿, 放下所有力道顺着她。
许襄君将人抵在树干上, 偌大楸冠荫蔽的伸手不见五指:“抱一会儿再送我回去。”
“好。”黎至抬手, 轻轻拢住她肩胛。
他比任何人都珍惜同她相处的每瞬每息。
黎至紧紧掌心, 忧声:“别去侍疾, 你在御前我怕。知晓你是为了迷惑大家求随晋王去封地,但也别去。”
他捉住许襄君腕子叩在自己心门上:“襄君做的事我惶恐不已。”
许襄君牵颈, 下颚钉在他心口.交握手背上:“均是皇后与秦贵妃所为, 同我可万万无关, 你一定要听旨好好查,将她们都拖下去。”
言下轻松与笃然让黎至心起疑窦。
许襄君踮起脚尖, 唇角擦过面颊递到黎至耳边:“陛下驾崩后, 你卸下所有回我身边吧。”细声嘤然, “我想你了, 每日每时都想。”
黎至愁眉蹙额,正想她如何为,才会查到皇后、秦贵妃身上,顷刻就被许襄君言语拨动,胸腔炙热狂跳。
这种话无论她有意无意说出,说多少次,他都似人生头遭听闻,顿时被许襄君所有爱意包裹。
现下所有念头归于她一人身上。
黎至掐紧掌下腰肢,和风温暾:“一早便说你就好好带晋王在宫内玩闹,那些我来。”
“这样逼他刻苦作什么,才七岁,注解过书本是为了留给殿下慢慢启蒙的,揠苗助长没好果子。”
“七岁,揠苗助长?你几岁开始读书。”
许襄君小腹刻意顶他两下,黎至嗓子顿时被塞了封堵,直直住了嘴。
她调转话头:“方才看见了?”
黎至脖子烧得慌,顿顿点头:“她是想多寻份力,让绪王与太子争势。”
“这些年太子与绪王我都下了桩,‘太子’这次屯兵,定是要被绪王拉扯一把。他们相互嚼咬,届时都是你的。”
下颚止不住蹭在她额角。
“你如果做都不影响最终,襄君想如何演戏、如何戏耍都随你。只是她们一个比一个狡狯诡诈,这般累得慌,何必到中间去。还是带晋王玩吧,他比那那些人可爱、好拿捏。”
许襄君听他依护得不成样子,犹如拂煦。
言笑摇头,下颚将黎至心口碾了个遍:“不,她说李婕妤当初那块黄玉是她给我的。”
黎至一怔,显然也是未想到。
“你说。”声音沉厚起来。
她声音尖冷:“她让我还救命之恩,李素月背后那人沉寂了这些年,你我始终没找出来,手太干净了,我想去探探。”
黎至松手,牵起她手:“边走边说,再不回去白衡该找你了。想去便去,有我,襄君便是把天捅个窟窿我也是能护你,替你收拾局面的。”
目下皆黑,许襄君哝语:“我看不清路。”
稳煦落她肩头:“有我,襄君只管往前。”
许襄君松笑,紧紧握住他的手。
抬头,什么都只能看个模糊影像。
她太想与这个人光明正大、不用避忌任何地行走在世间。
许襄君握紧他的手:“黎至,晋王登基我们便出宫出去吧。”
黎至不明白她如何感慨到这里,由心地应着她:“好,有个东西能送你出宫,我准备了很久。”
他蹙眉,犯难碍口道:“但我不想用,此物后患无穷,只怕出去了要不得安生。你,届时回不去家。”
许襄君摇头,牵动了他的手。
“回不去了,爹爹叔伯们只会怨怪我,回去我还不被打死。”话音俏皮,却渗着无奈悲凉。
“我们私定过终身,那这次私奔吧。”
黎至肩头一僵,擦撞到她耳边。
少顷,闷闷咬牙:“他们是蠢,再有二三十年缓过劲便知你为何这般行事。这场风波许家一位也不会折,还能成为京中第一望族,你做成这般已然厉害。”
许襄君笑出声,俏问:“明明是你从许多年前布的局,为何将功劳按在我身上,受之有愧。”
他俨然十分正经说:“你默许下行的,无你信任,我行不成、救不下,不就是你?”
黎至将所有好都给她,自己什么也不留、也不剩。
她快一步阻在黎至面前,他停的慢半拍,一下吻她眉心上。
许襄君活泼道:“错,是我聪明。但凡我不明你长远深意,定要与你吵闹放逐我家人。”
“世人只知争权夺利,想高爵重禄,少有眼前富贵懂避退之理的,我爹爹权势够高,舌头又太多,你在铡刀下救下许家 ”
“谢谢你。”
黎至轻轻扯开唇角,指腹蹭擦她腕子。
是她懂,是她全然交托。
“回宫吧,晋王该找你了。接下来太子与绪王争得汹涌,你不用搅恼什么,安心等着一年后晋王登基,辅佐他的能臣我也寻好了,届时你放心出宫,不用怕他撑不起这个天下。”
许襄君‘啧’一声,漠然:“我就求辰安这孩子以后不要记得我,这样我能活得自在些。”
黎至此刻噤声,捏了捏她手,许襄君下意识回握。
这条路太短,短到他们话都说不了几句。
眼前宫道逐渐开阔,不远处挂起宫灯,黎至驻步:“就送到这儿,剩下的路我不便与娘娘同行。”
“你小心。”
许襄君回身,他站在暗处,她却要走向似锦地段。
“那我回去了。”眷眷之音惜人。
黎至点点头。
她转身离去。
白衡瞧着不远处人影下步追去,走近蹙眉:“灯怎么换了。”
顺手将灯接过手,递伸在许襄君脚前。
许襄君笑笑:“摔了,便找小宫女索要了盏。”见辰安没寻出来,“可是平珠来了?”
白衡点头,有些不悦:“也不知平珠做了什么,殿下这么喜欢她。”
许襄君冷声提点:“见着要叫平顺成,你这样太无礼,若她责你本宫不会管。”
白衡恨恨咬牙:“奴婢知道。”
又委屈厌恨:“平顺成借着照顾晋王殿下在偏殿承宠,娘娘为何不怨,还让她住我们隔壁宫!现下只要娘娘不得空,平顺成便会带晋王殿下玩,两人亲的 跟母子样。”
许襄君冷眸瞪去。
白衡咬唇,自知说话言行无状以下犯上,但她梗着脖子:“奴婢真心替娘娘委屈,她这样无耻得偷窃娘娘宠爱!奴婢是说错了话,娘娘责吧。”
“院中跪一个时辰。”
“是。”
上宸宫诸人瞧见这幕,瑟手瑟脚行礼。
许襄君留她在院中,打纱帘进门,平珠闻声立马搁下手上小食碟,走近跪礼:“娘娘回来了,那妾走了。”
眼睛却止不住往夏辰安身上停。
许襄君垂腕拦住她的礼:“说了多次,别跪我。”
夏辰安也走近行礼,起身后手搭在许襄君指尖,止住平珠起身动作。
“母妃,她乃父皇顺成,不行礼不合规矩,不能因您喜欢她便坏了宫规。”
语音稚嫩,却薄凉得紧。
他半侧,对着平珠:“母妃心疼你,你更该好好守规矩。”
嫩嗓力重,平珠微起的膝盖被他的话生生压到地面。
平珠跪下去,行了这些年对她第一个完整的礼,许襄君余光顿在夏辰安头顶,气息有些被扼住。
平珠肩胛微微涩颤,许襄君有言吐不出,略微挪了目。
在平珠要起之时,夏辰安一指点她肩上:“你,记住了吗?”
平珠胸腔滚噎,在许襄君未来之时,他还会喊自己平姨,此刻
“妾记住了。”
夏辰安犹如小大人般点头:“你退下吧,日后在母妃面前遵循礼法,不然本王要行规矩,平 平姨会吃苦头。”
平珠嗓子滚凝:“是,妾遵旨。”
平珠起身有些惶惶,许襄君拉住她的手:“你半个多月没来,他读了许多书,日后他为一方藩王,是要有些规矩,你,莫放在心上。”
夏辰安听母妃同个七品顺成解释,挑眉,细细看了许襄君,神色下是些许琢磨。
平珠晃颤着屈身:“知道,我 妾先回去了。”
许襄君蹙额,点头,平珠抽了手,速速转身消失在门前。
夏辰安熟稔地从她惯用小案上摸起一本书。
翻开,满篇注解,通本是母妃的蝇头小楷:“儿臣日日在您身边,其实您可以一句句教习,为何要非这样辛苦。”
许襄君没回答,问:“你知道小果子去处吗。”
他摇头:“盛内侍将人带走了,我想是母妃授意,便没管。”他从书礼抬头,“母妃将他带那里去了,他何时能回儿臣身边。”
许襄君走近,拿银签字将案头灯芯挑明。
“你可注意他近日换了个金镯?”两人影子在墙上摇摆,却呈现出一道虚无。
夏辰安‘嗯’声:“是见着了,儿子问过,他说他娘给换的。”
许襄君冷冷抿唇:“你可知他换的金镯乃实芯,这种市价约有二十七两,你日日在宫中吃用惯了,知道二十七两对平头百姓意味什么吗。”
他看过政论中对百姓钱粮描述,二十七两够普通老百姓富庶一年,有肉有新衣。
小果子家若真有这些钱,是不会卖儿子入宫为阉奴。
夏辰安登时黑了脸,人重重一晃,手撑住案才稳住,小脸明晃晃挂着不舍、嵌着伤心。
“儿子懂了,全权听凭母妃处置。”
许襄君深吸了口气,七岁,本不该沾这些的。
她倾下肩,想将手放他头上,夏辰安却躲开这动作,挣着身让她的手落在他肩上。
他扬起下颚,涨声:“儿子大了。”
这不光是一个提醒,更是某种脱胎换骨般。
垂眸,这一个对视许襄君倒扼口气。
她不教这些,皇家的孩子也会长成这样么?蓄满眼泪的眸子依旧锋锐、深藏重戾。
小果子陪了他五年,两个孩子吃行住卧全在一处,是一道长大。
夏辰安满眼蓄泪:“儿子背完这些,行刑前能去看看小果子吗,儿子有话想问他。”
许襄君失力捏了他肩胛,他削薄的肩都不够自己一个掌心厚。
她轻声问:“辰安想日后光明正大读书吗。”
他忍着眼泪点头:“想。”
“那明日用小果子在院中,配合母妃演场戏好吗。”
她是真的有认真询问,不知道辰安能否听明白。
“好。”说罢,夏辰安再也忍受不住,别过小小身板,抬袖将眼泪拭掉。
片刻回过身,红着眼眶拿起书开始背。
许襄君看着他,蓦然觉得自己教育孩子这块委实凉薄。
有人出手,且还从他最亲近的人下招,许襄君自知不能一直护他 他该明白如何保护自己。
七岁。
许襄君试图挺肩,却挺不直。
七岁,为什么要沾这些。
她垂眸,实在心疼这个孩子,心下一阵难忍,将他拥进怀里:“今日不背了,你去陪小果子说说话吧,他应当也怕了。”
这是夏辰安第一次遭遇身边人背叛,即便流泪不忍,可他的反应实在冷漠。
“母妃,儿子背完再去,离天亮、至父皇来尚早。”
许襄君脊梁一僵,“你怎知你父皇会来。”
他哝着腔,揪紧她袖口:“儿臣应异象而生,母妃让我远离经史书房,带着儿臣逃课只是为流言中护我。父皇明知却这么些年无动于衷,是默许。要想让儿臣读书,唯有皇恩允之。”
“ ”许襄君将人揽在怀里,心却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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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纷纭杂沓
◎你又不是伶人,作甚这般供人赏乐。◎
许襄君闻院中声音搁下手出门, 见着夏明勤蹲身扶着夏辰安肩,用袖口给他拭泪,心下便安了。
她解开襜裳递到一旁, 忙出去行礼。白衡接过捏在手心、速步跟上。
屈身跪下,夏明勤没像以往那般伸手扶她。
“臣妾拜见陛下。”
夏明勤起身顺带牵住夏辰安:“孩子还小, 你在他面前杖杀奴才, 辰安哭都不敢哭,你怎么为人母的。”
他申斥让夏辰安七岁见血太冷戾。
许襄君心口顿然, 夏明勤是想在宫里养出朵花吗,皇家之人怎会不知腥秽酷烈。
康灯这时支人将小果子抬下去, 八九岁孩子整个后背血淋淋润满, 特意从许襄君眼前抬下去。
她余光瞧见那森白稚脸、狰狞惊恐神情,肩胛几乎点地、不敢起:“臣妾知道。”
“知道?朕看你不知!朕两年前都允了他去书堂, 是你自作聪明带着他逃学, 你倒是有本事, 几年间这宫里你哪里没带他玩到, 天下竟有你这样作娘的, ”
说着伸手, 一掌将许襄君从地上扯起来。
瞧她衣裳有些许乱,厚嗓:“在小厨房做什么。”
她佝颈犯难, 不知如何开口, 夏明勤挑起她下颚, 看她漂亮晶亮又闪躲眼珠。
“说。”口吻严厉异常,眸色尖锐的要撬开她什么。
白衡这时讨嘴, 叩首替她分说:“娘娘在教下人做菜。”
夏明勤舒眉, 一把握住她手, 揉揉指尖:“这有何不好张口的, 你教下人做什么菜。”
白衡嗓子发闷:“娘娘是在给殿下准备厨子,怕殿下日后想吃娘娘做的菜。”
夏明勤一怔,冷眸按下神情:“你 按朕昨日所言,你今日在行什么!”
许襄君震骇,又要跪。
夏明勤掌心提着她,将动作止住,翻手拢住小手:“几时学会动不动便跪的,进去说话。”
“臣妾不该提他去封地之事,但总要早早备下。”她揪紧夏明勤袖口:“我没想咒您不适 ”
闻不得她柔肠百结,夏明勤嗓子深处吐出气声:“知道,不提这些。”
他提提夏辰安臂膀:“今日得空,父皇今日教你读书如何,我们从哪里学。”弯腰将辰安抱在怀里,单臂拖着。
这幕像极了慈父孝子。
辰安哭腔明显,苍白地哼哼嗓:“父皇能从儿臣名字开始教吗。”问得怯怯又期待。
夏明勤皱眉,扭头。
许襄君随着垂眸,一脸讨错,他哼声冷的,一把将人揽在怀中:“七岁连名字还不会认的皇子,大夏开朝来便没有,你可真会教。”
话下不是责,是怪。
掌下掐住她半个腰:“朕今日留上宸宫好好责你。”
许襄君气息骤乱,细声:“是,襄君接陛下问责。”莞尔牵唇,指尖攀紧夏明勤。
她下颚微微朝左后微扬,盛松瞧见,敛眸垂身往殿外悄然退去。
晚间用完饭,夏明勤刚摸上她的手,康灯慌得在门外报:“陛下,制狱的人张口了。”
声音落下顷刻,许襄君捏住他衣袖,啭着调哝哼:“陛下何时会再来看臣妾。”
她略微欺身:“襄君舍不得陛下离去,您离上次来都过了二十三日。”
瞧她眉黛青颦压近,妍姿俏丽颜色不免蛊惑人心。
夏明勤不舍地抬手摩挲她下颚:“会来的,朕再来要用你腌的糖蟹。”
许襄君乖巧点头,展颜媚笑:“好,陛下教辰安念书,臣妾给您做膳。”
夏明勤起身,许襄君跟着起。
送人至门前,他转过身:“下月朕生辰,想看你再替朕舞一支。”
许襄君心涧怔营,嘴上甜道:“是。”
事成不成倒也不是夏明勤能尽言的。
他捉住许襄君指尖,肃然迫视:“这次襄君好好排演,切莫再伤了腿。你的舞姿朕真是许久未见过了,上次还是那个冬日,朕想看。”
提到那日,许襄君本能觉着剐心,对上夏明勤凝睇,颈子被压得点头。
转而想到什么,许襄君喜笑盈腮:“好,那请陛下届时瞧好。”
在她绯色花靥下惜别,夏明勤实在舍不得她屈身,钉扶着人拒了礼,自己打帘出门。
许襄君透过帘看院外辇驾,盛松在院中跪送,朝她略微阖神。
她挑眉莞尔。
黎至真及时。
她回屋刚坐下,一只半高的影子印在门前。
“进来吧。”
绣帘拨落,夏辰安睡眼惺忪,鬓角有些微乱。
“睡下又起了?”她问。
夏辰安走近,按规矩行礼,许襄君伸手要托他小手臂,却被他的执意给压松了手。
礼罢他起身仰着小脸,软哝:“母妃为何总因喜欢的人心软规矩?”
他嫩声一板正经:“这样不可,上次平顺成在,儿子不好与您说,今日想同母妃说这样不对。”
许襄君诧愕睖睁,原来那些话不光是对平珠所言,也在警醒她吗。
她蹲下身,摇头:“喜欢的人不可论讲规矩,会寒了亲近人的心,让人与你保持距离。”
温嗓希望夏辰安别死板读书知礼、忘了人伦。
可话出罢口,她又觉着自己荒诞。
未来天子,何来人伦。
“母妃见自己的夫君为何要礼仪周全?因为父皇是陛下吗。”他稚嫩话语却在某处似针般,顶刺入她最难言又最想言的地方。
“嗯,他不是夫君,他是陛下。”
夏辰安蹙额,有些不懂,少顷看她:“所以母妃偶时与儿子亲近不多,是因为我是皇子?”
“ ”她无话可说,心绪愕异,扶住他肩,将他领口整理一番:“回去睡吧,明日去书房你可以跟着老师看书明理了。但切记勿要瞎问,这些东西你要藏起来。”
他懵然:“那今日儿子不用背书了?”
许襄君将将点头,他却不要,拧着小小眉毛:“明日我要从头开始学,那些都会,儿子不能在学堂等进度,还是在母妃这里学。”
自顾自牵起她的手,稔熟的往小案走。
许襄君看着他,就是这样,她完全没时间见人。
夏辰安挑拣书籍时,轻轻:“昨夜儿子见小果子,他说金镯是他娘给的。知晓儿子喜甜,他娘给了他一罐蜜,说送小点的时候给儿子加些,我会更喜欢他。小果子说自己并无恶念。”
他挑好书,抬头,眸底含满难痛:“可那罐蜜小果子不敢吃。”语下多是寒凉悲戚。
嗓子闷了闷:“以后我不喜甜了,母妃不用再做吃食哄儿子。”
“ ”许襄君吞咽半口,酸楚地点头:“好,你不喜甜。那母妃给你择别的好不好。”
他肃然危坐:“别的我也不喜,就日常用些,不饿肚子便好。”
他要做个无有喜好的人。
“ ”她不动声色掐了把桌角,心口闷疼。
“小果子家人 ”他看向许襄君,问的轻:“会活下来?”
“不会。”
她笃言后夏辰安闷了闷,眼圈红了,又如那日蓄满了泪,却强忍着不流下来。
“那样也好,他们一家团聚。”
“行事这样利索,母妃还能查出是何人所为吗?”
许襄君不敢同他聊这些,生出些趋避之心:“不知道,看盛松明日出去能带回什么消息吧。你,看书吧,一会儿该晚了。”
夏辰安拧眉:“母妃昨日拿住小果子就该让盛内侍出宫,明日大抵是晚了。”
她嗓子囫囵应付两声,匆匆瞥目。
不知为什么,她跟夏辰安聊这些,越来越心怯。
那种皇家自然而然的威重压她身上,每口气息都被摄夺削走,脊梁冷抽。
再长大,她有种什么都瞒不住这孩子的错觉。
自夏明勤允他读书起,一下子不能带夏辰安逃课,她白日里空出许多时间来。
正巧够她练舞,闲时便邀上三五妃嫔出门赏景谈天听戏,日子却愈发枯燥。
前朝太子屯兵流言传入民间,他辅政之职被卸下,夏明勤说查清后再归权,可这样却等同定了太子有罪,朝堂内外哄然,就连皇后也去跪了含元殿,大喊太子无辜。
绪王虽不能去御前侍疾,却在书堂上大放异彩,引得夏明勤时常去书堂瞧看,破了权给了他上朝听政之权。
秦宣匀拿着这些对许襄君几番相邀,她欲拒还迎几遭,最终同秦宣匀走在一块,以致皇后大怒,三番两次叫许襄君殿前训教规矩。
宫内明眼都瞧着,插不上手的都伸长了脖子。
这夜夏辰安照常在她屋子读书,渴了自若饮下半盏茶,人‘咚’得声倒桌面上。
许襄君骇然握住他肩:“辰安,辰安!”
人没反应,伸手去触他鼻息,微弱。
惊心怵目起身往外,没几步,一只臂膀突然揽住她,吓得许襄君张口要叫,一手又速快地掩口。
惶急挣扎间霍然嗅到熟谙香气,一时放松,张口咬了那节指尖。
那手刺疼瑟缩,她得空反顶着人走两步,将人逼到处黑角:“你怎么突然来了,有急事?辰安怎么了。”
“迷晕了,无碍的。”
黎至下掌叩紧她腰,略带逼问口吻:“早几日便听闻宸妃娘娘要在陛下生辰献舞,今日不小心在尚服局瞧见娘娘舞衣 ”
他冷吸口气,隐愠:“奴才特来询问,您非要舞这支不可?”指尖钩划着她小腹。
从黎至张口第一个字开始,许襄君便一直再笑,一压再压都压不住嗓。
“嗯,就定这支。”
黎至将人锁在手心,力道凌逼:“若奴才不允,娘娘执意如此?”
许襄君腰上刺疼软麻,矢口出声瞬间咬紧唇,闷闷‘嗯’声作应。
他将人卡进怀中:“你何等身份,着成那样舞于人前,不成体统。”
许襄君指尖顶顶他革带,顿力顶进肉里,肖想感更足,黎至扼口气,眸子下敛,满是她。
许襄君踮脚凑近:“我当众舞给你看,他们都是沾你的光。”
“这支舞是五年前给你备的生辰礼,那时陛下这次样让我在他生辰宴献舞,我划伤脚踝避了好几年。这次他特意下旨让我好好排演,如今避不过,这样安排不好吗。”
“即便无人知晓,我也要当众舞给你看,就你一人。”
这份心受得住,只是
黎至掐眸:“你又不是伶人,作甚这般供人赏乐。你执拗要准备便继续,眼下太子与绪王前朝争斗不修,那日能否顺利置办未可知。”
“怕是娘娘枉费了功夫。”
许襄君蓦然。
被放在心上与被放在眼前当真太不一样。
夏明勤只顾自己想看,便让宫内皇子生母、宸妃娘娘、大家出身的她供人赏在眼前,而黎至从头至尾都敬着她,晓得她愿不愿。
她身上卸力锁在黎至怀里,小声:“御前那么多事,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几年你可是第一次对辰安下手。”
“就为了不让我舞在人前?这值当你抛下手头事?”
眼下前朝御前有多纷杂她太清楚了。
他拥紧人:“怕拦不住你。”
许襄君牵颈:“要拦圣意才行。”
他垂颈,整张脸端进她眸子:“你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就好,旁得都别管,现下也不用再跟陛下做戏,不喜便冷着他,陛下无趣自然要走。”
“几年前你从许家、士族选进来的几位,现下虽有两位与你不亲,但你自可将荣宠分予她们,她们愿意迎着陛下。”
“秦贵妃这些时日忙着与太子斗,怕是没时间理你,你要的真相或许在不久后也就不重要了,别执念了。”
“你让自己开心点才好。”
许襄君揪紧他胸前衣裳,鼻端飘进很重香气,香气下是掩不住的血腥。
他大抵从制狱回宿间洗漱完才来,这血气也没洗尽,或者是洗不尽。
四年前李嬷嬷突发风疾,陛下开恩让她去掖庭养老,自此许襄君便在御前失了眼睛,她有大半朝堂之事不可尽知。
黎至不想她忧劳这些,从未只口言语过,就让她带着夏辰安玩闹。
许襄君自觉犹如被精致笼子困锁的鸟,出不去,也无知。
“我不知情,不开心。”
黎至身子一顿:“那襄君想知什么,我尽数说与你听。”
前朝太子势力几何,绪王势力几何,当下政口在何处,诸事进展如何,他能知无不言。
许襄君贴他胸口:“制狱吓人吗。”
出其不意的提问黎至怔愣片刻,胸腔长长气声,随后冷腔:“吓人,陛下想要的每一个答案牵扯甚大,不能出差池,重刑之下人意志薄弱,一张供词反复三四次相同才呈,三四次便是三四天,一天便是十二个时辰。”
话不用说尽,许襄君已然颤栗不已。
人在怎样的情况下能受住制狱一日十二时辰的酷刑
她踮脚,将下颚搁他肩上,嗓子黏糊一片,好多想说又无从启唇。
“我听说里头冷,你进去,多穿两件。”
“好。”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
襜裳:(唐朝)围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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