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笑闹够了,说书先生才接着往下讲。


    “单冲这分敢言明所爱的态度,就能看出沙场女子的气魄,着实值得尊敬。”


    “祝副将乃忠烈之后,知书达理。虽说久战沙场,不拘小节,但也绝非私相授受,无媒苟合之人。”


    “待来日凯旋回京,明媒正娶,祝副将才算是与余将军修成了正果。”


    “明媒正娶?”明锦树站了起来,“你这么说,把将军夫人置于何地?”


    说书先生暗道这话接的好,老神在的回答道:“祝副将定然会得圣上封赏,怕是要与将军夫人平起平坐……”


    “放你爹的屁!”


    明锦树直接打断了他。


    “我东周的正室不点头,哪个能进门?话又说回来,哪个正室容得下这种人。”


    “祝副将明知道余将军已有妻室,还要死皮赖脸的跟在边疆。搞什么克己复礼,情真意切。若是她一直这样我还真佩服她了,毕竟是沙场出生入死的将士。”


    “怎么?眼瞅着北疆大定,余将军凯旋在即,就故意搞了这么一出来蛊惑人心,好在千里之外就先恶心恶心将军夫人?”


    “或者说,请了您在这塑造个好形象,先入为主的认为她就应该进这将军府的大门,好有利于逼着将军夫人大大方方开开心心的把她迎进去?”


    “借着忠君报国的名头觊觎有夫之妇,真是当了小婊砸还给自己立好了大牌坊!”


    说书先生没想到她的嘴皮子这么利索。


    他这辛辛苦苦把气氛渲染到位,就等着这风流韵事传出去,好把余将军和祝副将打造成天造地设的一对。


    谁知道半路杀出来这么个黄毛丫头给搅黄了。


    说书先生深知这话本子要想吸引人,必须要有情节上的曲折,人物上的对比。


    也得亏鹿门月这个将军夫人在外的名声确实不太好,至少传言中她是没有任何一点可以配的上余将军的。


    一个忠君报国的女将,一个风评不好的庸妇。这时候正好借来比上一比。


    “男人本就三妻四妾。将军夫人在这京都享了这么多年的清福。怎么,余将军回来了,她还想霸着不让人娶个平妻?什么好事儿都让她给占了?也得看她能不能撑起将军府的门面!”


    说罢他又阴阳怪气的嘲讽了一句。


    “哪家的小娘子,说话这么粗狂,也不怕将来嫁不出去!”


    茶馆儿的男人们一听,哄堂大笑。


    “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还是不要管别家添人的事儿了。”


    “别说余将军这种战神,哪个男人没有权利享齐人之福?”


    “若不是余将军的荣耀,这将军夫人能在这京都高枕无忧?”


    “明府,明锦树。”清清脆脆的声音报上了名号。


    “明锦树?是明小郡主……”


    众人听了这话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市井谁人不知明锦树,那可是出了名的女纨绔,连京都里的贵人都得让三分。


    最近又因为莫名被三皇子求娶,闹得沸沸扬扬。本来一个明锦树就惹不起,若是真许了三皇子,还真是纨绔加纨绔,一出门就能清空半条街。


    “怎么不说了?我也算是将门家属。你的意思是,我这生来就有的福,享的不该心安理得?圣上赐予我的脸面,我受之有愧?照你这么说,我现在就该进宫去给圣上请罪,卸了这郡主的名头回东南。”


    明锦树扫了一眼茶馆儿里的人,见没人再敢起哄了,才又开了口。


    “说书先生虽说是在这市井之处过活,最好还是挑些别的话本子讲讲。保不齐哪天有哪个贵人无聊了来听一听。这种风流韵事,别说是哪个贵门的正室,就算是普通人家的正头娘子,都听不下去。”


    “别到时候,这茶馆儿,让人换了东家。”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说书先生的头顶弹出了对话框。


    【拿人钱财就是要把这壮行宴之事讲出去,反正后边一定会有人口口相传,还是莫要得罪明小郡主。】


    他嘴上连连说着,“多谢明小郡主提点,小人晓得了晓得了。”


    鹿门月暗叹明锦树的分析能力,看来确实是那沙场红颜买了水军在给自己造势。


    啧啧啧,看起来红颜似是也不相信那个薄情的余将军。


    若是感情到位互相信任,断然不会用这种自损八百的手段。


    毕竟这种方式,成了便是美名。不成,便是笑料。


    无辜受牵连,被认为薄情负心的余将军,在北疆打了个好大的喷嚏,心里想着这病还能靠写信传染?


    一直到换了家酒楼,菜都上齐了。两个小姑娘都还像是被大雨淋过的鹌鹑。


    “其实这先生讲的还不错!跌宕起伏,缠绵悱恻。挺能引起人的共鸣的,尤其是男人!”


    鹿门月很中肯的道。


    “都怪我,看着那说书先生眼生,以为有新本子。没想到讲这么些个糟心东西。”


    明锦树听她这么说,更加自责了。


    “糟心归糟心,讲的绝对不是真的。若是余将军真的有意,怕是早就给了她名份了。”


    碧山一脸认真。


    “如今这些有的没的,八成像锦树说的,就是她自己编的。当不得真。”


    鹿门月看着两人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这鱼汤凉了就不鲜了。不用操心我这些事情,放心,我没事。我这里没有纳妾这一说,我也不会答应纳妾,谁都别想让我松口。”


    两人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开始担心,万一余将军非要纳妾怎么办?


    见两个小姑娘欲言又止,鹿门月直接给她们解了惑。


    “没有纳妾这一说,但是有和离这一说。”


    “噗……”明锦树嘴里的鱼汤喷了出来。碧山递了帕子过去,拿走了她手上的碗。


    “做什么反应这么大,不就是……”


    碧山拿着碗的手僵住了,转过头看着鹿门月,咽了咽口水,“和离……”


    她心道完了完了,被自己这乌鸦嘴给说准了,余夫人是真的冷了心。


    冷心到,直接就,和离了?


    “好了,吃饭,我没事。不用担心,婚姻与我,可有可无的。若是再这般,下次就不同你们说实话了,还不如说几句好听的搪塞过去。”


    明锦树心道,这准婆媳之间也太有默契了。


    之前她还安慰碧山,余夫人一定不会离家出走。


    好家伙,确实不打算离家出走,是打算直接和离!


    这可真是,女中豪杰!


    鹿门月引导着两人聊起了别的,这家酒楼地势高,风景好。她们特意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视野开阔,对面的永安山和远处的永安河山水相衬,风景极佳。


    正是午时,酒楼里最是热闹。


    鹿门月倒是不嫌大厅麻烦,这种地方最能了解消费者的习性。


    听今天那说书先生的话本子,还有一个月左右余亦就能夺回朔月关,最多两个月就能凯旋。在这之前,钱包得鼓起来,房子得买下来。


    她又开始可惜那个方兴艾不肯卖的方宅,真的是个宜商宜居的好地方。


    谁知一抬眼就见方兴艾和几个人被侍者引了上来,坐在了旁边那桌,与她们只有一个稍矮的屏风遮挡着。


    鹿门月竖起了耳朵。


    “方公子,此次出海,怕是短时间回不来。若是有亲朋好友,还是要打好招呼。”


    “张大哥说的是,我晓得。”


    鹿门月心知若是宅子不卖,必定是找到了能赚钱的营生。


    听他这意思,是要出海?出海做什么?


    那个姓张的已经开始讲自己海上遇到的几场风暴,跟方兴艾保证,自己的出海经验丰富,了解外邦人的习性,必定一帆风顺,满载而归。


    明锦树也竖着耳朵在听,听完这一段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道:“这人明显的就在吹牛。大哥给我寄回来的手札可没少写海上的风暴和风浪,这种程度的要是真遇到,人是活不下来的。”


    鹿门月听着这话也有所怀疑,这群人是要带着方兴艾出海淘金?


    怎么就那么像是传销的套路呢?


    她抬头看了过去,满眼错愕。


    除了方兴艾,每个人的脑袋上都弹出来了一个对话框。


    分别是【人贩子一号】、【人贩子二号】……【人贩子六号】。


    好家伙,方兴艾这是捅了人贩子的窝了?


    “这群人有问题,仔细听着。”


    鹿门月压低了声音提醒明锦树。


    碧山一脸懵,明锦树似是听出了不妥,严肃了起来。


    这群人很是谨慎,一顿饭下来只是在努力给方兴艾画大饼,并没有透露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鹿门月想着他若直接去找方兴艾讲你被骗了,人家没准儿以为她是图他的房子呢。


    但是这群人明显有组织有纪律的样子,怕是骗了不止方兴艾一个人。


    一般的人贩子都是骗女人或者小孩,这群骗男人出海做什么呢?是真的出海,还是半路就将人带到了别处?


    三个人磨磨蹭蹭,直到方兴艾那桌散了才起身要走,坐的有些腰酸背疼。


    鹿门月想着还好让木匠定制了绝无仅有的沙发,保证那帮贵妇和贵女,坐下了就不想再起来。


    三人往下走的时候,楼梯迎面上来了两个人,在鹿门月的眼里头顶弹出了对话框。


    【新科状元夫人】※【觅衣坊首席成衣师傅】


    中间的重点符号,依旧是红色的。


    “衣服大小不合适,就再改改?”


    两人笑的一脸男盗女娼。


    这诡异的熟悉的狼狈为奸的感觉。


    鹿门月突然就知道这红色的重点符号是什么意思了,这是提醒两人的关系不正常啊!


    今天这门没白出,这瓜真是一路从头吃到尾。


    回了将军府,胭脂铺子的张怀上了门,只拿了两罐颜色来。


    “容夫人宽限,是我昨日托大了,今日只能调出来两种颜色。”


    鹿门月接过看了,颜色确实很正,她非常满意。


    又听人说他自从回家便没有出过门,并没有找其他匠人。莫非这人昨天太紧张,所以忽略了颜色?


    “无妨!这个可以批量了,张师傅将剩余标准色做完差人送来即可。”


    海东青从空中盘旋而下,很是凶唳的朝着张怀扑过去,被鹿门月喝止了。


    张怀出了将军府的大门还心有余悸。


    余亦收到了自家夫人有史以来写的最长的一封信。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从一开始的眉头紧锁,到后来的茫然不解,再到恍然大悟,最后到春心荡漾。


    自家夫人的意思他懂了。毕竟贴贴什么的写出来也太羞耻了,却又忍不住。所以这是不好意思了,想找补找补。既如此,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更应该主动才是。


    ————好的,知道了,不是你想贴贴,是我想贴贴。


    鹿门月拆开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来确定自己没看错,被他的不要脸给惊呆了。


    好啊,沙场和红颜缠绵,还忙着给自己写这种信,这是特意写信来给正室分雨露的意思吗?


    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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