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听不懂呢!这可是好货!”


    那上了年纪的女人对她的反应颇为惊喜,笑的牙不见眼。


    “哎呦,不急不急,很快就有人教给你了。”


    说完上前拉要拉住周淼的手。


    周淼后退一步躲开了,稳住心神,转身对车夫道:“我要见状元夫人!”


    “什么状元夫人,我可不认得!”


    说罢又对那上了年纪的女人道:“四妈妈可别看着货好,就想留在京都用,到时候出了岔子,可就麻烦了!”


    “放心放心!我是那么不识趣儿的人吗?这么好的货,可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四妈妈上前,给车夫塞了几个银裸子。


    那车夫在手中搓了一搓,这才露了个笑脸,满意的转身走了。


    周淼想追上去,却被四妈妈牢牢抓住了胳膊,只能眼睁睁的瞅着那略有些破败的门在她眼前关闭。


    悦色着人跟上了那车夫。


    “姑娘,瞧瞧你这衣裳,这打扮。四妈妈我呢,是个好人,你若是落在别的妈妈手里,怕是今天晚上就得送到哪个人的床上,趁着还没送出京都先卖个破身钱。”


    她见这种姑娘见得多了,瞧着是个能听进话的,便哄了几句。


    毕竟能费口舌,谁愿意动手啊,打坏了养着又不能接客挣钱。


    周淼浑身发冷,她被骗了,被卖到了窑子里。


    她这才知道为什么要让自己穿成这样。这衣裳,是方便估价用的,这个时间,甚至都不用准备,就可以送到谁的床上。


    虽然强撑着站的笔直,手心已经全是黏腻的汗水。


    好像又回到了在郴州的时候,被人强扭着嫁与人做妾。她投河自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才逃过一劫。


    水,只要有水,周淼朝着周围看去,高高的院墙,根本不是普通人家会有的。


    她闭上了眼睛,稳住心神。河,永定河,只要平安过了今晚,只要在路上,让她钻了空子,就能再次逃出生天。


    她忽然抓住了四妈妈的胳膊,“四、四妈妈,听她们的意思是想托您把我卖出京都?我做错了什么,上午我还为阿姊画了好些画像,阿姊为什么要把我卖了?”


    “阿姊?”


    “我阿姊是状元夫人!那车夫就是她的人!”


    “哎呦,姑娘可不兴乱说,这车夫寻常就是帮我们送货的。还状元夫人的妹妹,这京都可从未听说过新科状元夫人有妹妹的。”


    四妈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姑娘可有见过状元郎?”


    见周淼摇了摇头,她突然笑了起来,“阿姊?状元夫人?姑娘莫不是想爬状元郎的床?被人装成状元夫人给骗了?那姑娘可是爬错方向了,我们这位状元郎,清心寡欲的很,又是个惧内的。瞧着姑娘这样子,会作画,若是识趣儿,四妈妈保证不把你卖给那些下等的窑子,直接找个殷实人家,做个小夫人,也省的受苦了。”


    联系外地的买家,这一路舟车劳顿,听话的自然是价更高些。


    四妈妈心里的算盘打的啪啪响,想把周淼安抚好,到时候好谈价格。


    周淼这一路,牛鬼蛇神见多了,知道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来。


    她点了点头,乖顺道,“我有些渴了!”


    “哎,好!这不就好了吗,放轻松,来,先来屋里坐下。”


    四妈妈笑的越发舒畅。


    天色渐暗,穿过一个暗门,到了一个四合院里,每个房间都上着锁。


    周淼被带进去的房里已经燃了灯,四妈妈朝着身边的人使了眼色,不多时便有人呈了卖身契和红印泥上来。


    一式两份,卖身契上没有名字。这种黑契卖身的人,甚至都不配有个名字。


    “姑娘按个手印儿,四妈妈我也安心,咱们就可以喝口水吃口饭再休息休息了。”


    周淼攥紧了拳头,这东西,绝不能按手印儿。


    四妈妈见她迟迟不肯伸出手,心下有些不耐烦,面上便冷了下来。


    “瞅着姑娘不像是个会妥协的,没准儿还是以死证清白。不怕,我这可有好些一起玩的客人就喜欢姑娘这样的,你越是烈,他们就越是兴奋。三四个男人按着你,想死都死不成……”


    门突然就被踹开了。


    悦色听不下去了,还未等四妈妈和她的四个打手反应过来,已经全部被踹趴到地上,头都抬不起来。


    周淼看着眼前的人,心底升起希望。


    悦色冷声道:“这姑娘我带走了。若是那有人不放心来问,就说人已经送出京都了。”


    “哎!好好好,好说好说!”


    四妈妈见这黑吃黑不是一次两次了,横竖她没有什么损失。


    “大人哪条道上的?往后您有看上的货直接说一声就行,我孝敬您的,给您送过去。”


    悦色没再理她,留了几个人看着这帮人渣,拉着周淼出了门,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上了一辆马车。


    待她们走远了,将军府的人才将这帮人渣放开。


    四妈妈看着这帮打手如鬼魅一样翻墙消失了,深知这不是寻常人家的打手。


    今天这货怕是有问题,但这大人让她对外说人已经送出京都,但愿这事儿应该就算是了了。她也只能把苦水咽在肚子里了。


    马车上,周淼一直没敢开口。


    悦色还在生闷气,她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院培养的不谙世事的丫鬟,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行业拿女人当货物卖。


    怕自己回去影响自家夫人的心情,打发了人回将军府,说晚上要陪着这小画娘。


    鹿门月倒是能猜到悦色的心思。


    她在看这本书的时候知道这东周京都的声色产业是把女人甚至是男人当货物买卖的,只是当时只是文字看客,不会如亲眼所见那般接受不了。


    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落魄到那般田地呢?


    她看着长安别院的策划书,头一次萌生了帮扶就业的想法。


    鹿门月深知自己不是能改朝换代之人,她用尽全力也只能将这个世界的文明进程往前推进一点点。


    但是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制-----她只能将这些写下来,提醒自己,曾经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


    鹿门月第二天再见到周淼的时候,她脸上的黑眼圈已经很是严重。


    她直奔主题,“姑娘可知,那位状元夫人的身份和名讳。”


    周淼白着脸摇了摇头。


    “姑娘可知,新科状元名讳?”


    周淼依然摇头,似乎不知道这次受骗跟新科状元有什么关系。


    鹿门月也不怕她受不住,直接道:“那夫人姓赵。新科状元只要姑娘一留心打听便知,他名为,陈生。”


    周淼如遭雷击,好半天才动了动嘴唇,但什么也没说出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茶颜悦色眼疾手快的给人扶住了。


    鹿门月摇了摇头,“找个大夫来瞧瞧,开些安神的方子让她睡得久一些。不刺激刺激她,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方兴艾再到与君衣的时候,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抱歉,内疚道:“是我牵连夫人了。”


    “怎么,这么长时间不露面,我当是想通了。怎么还是这般愁眉苦脸的来了。”


    鹿门月有些好笑,这方兴艾这段时间怕不是都在家钻牛角尖。


    “若不是方宅这凶名,也不会给夫人带来麻烦!”


    “方公子是觉得没有这方宅,我就不会有麻烦了?”


    方兴艾动了动嘴唇没说话,他也知道这方宅只是一个攻击与君衣的把柄,就算是没有方宅,那些人也会有别的法子,但他就是觉得内疚。


    “若是……我可以把租金全数退还给夫人。”


    除此之外,他也没有旁的方式了。


    鹿门月给他添了一杯茶,推到了他面前,“方公子心里明明知道,这不是个好法子,也不是个能解决问题的法子。”


    “按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怎么方公子一个旁观者还不如我这个在局者清楚了。蛇打七寸,我这么久没理会这传言,也是想着一次性解决,省的今天来一次,明天来一次的。”


    “方公子若是过意不去,再跟我谈笔买卖如何?”


    他们两个之间的买卖,也只有剩下的方宅了。


    “夫人仍想要整个方宅拿来做购物街巷?”


    “若是再加上停马车的场地,怕是远远不够,”


    鹿门月粲然一笑,“我倒是觉得,那是个极好的中转之所。”


    这一笑,让方兴艾的心漏跳了半拍。


    他压下了心底的情绪,好半天才错愕道:“中转之所?”


    “我打算在永安山脚,做一个购物山庄,甚至是一个不夜城。方家的码头本就占据一个极好的位置,如是把水路利用起来,整个方宅就成了一个车马中转处。”


    “购物山庄的作用是购物和休闲。”


    “成衣,胭脂,首饰……”


    “五谷杂粮,吃穿用度……”


    “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各类书籍……”


    “儿童剧场与歌舞剧场分开……”


    “每个年龄段,每个消费群体都能找到合适的位置,就算一整天都在里面,也不会觉得乏味。”


    “它是独立的,新鲜的,可以社交,也可以独处。”


    ……


    方兴艾这些年行商,走过大江南北,从未见过一个人,说起经商之时如此有魄力,又如此有自信。


    每一句话都中肯,每一步计划都脚踏实地,不盲进不空想。


    他心底也跟着升腾起一股壮志。


    “希望方某出海归来,夫人已经得偿所愿。”


    鹿门月知道他这几天就会起程,心底有些过意不去。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看着他以身犯险,只能再次提醒道:“希望方公子一切以平安为前提。”


    方兴艾心下微暖,“夫人放心,若有需要,方某在所不辞。”


    “出海之前怕是还真需要方公子出面,与我家轻舟一同,状告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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