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招招此话,似乎是意有所指。
季婉如终归是做贼心虚,一直未敢直视慕招招,生怕与她眼神对上,只敢偷瞟她是何表情。
见慕招招表情平静,季婉如心想,这小蹄子命还真大,竟让她活着爬出棺材,定是有人在背后相助,在棺材上动了手脚,才让她轻轻松松就推棺而出,千万别让她查出是谁,不然她扒了他的皮!
季婉如心知肚明,盖上棺盖前的最后一刻,慕招招睁开眼睛看见了她,定是心里也明白一些事情。
慕招招还未回府之前,就有疏影阁的人送衣物上门,她也因此收到告知,自己存于疏影阁的银两已经全被清空,看来清空她大笔银子的人就是慕招招了。
小蹄子绝对是报复性花她的银子,穿什么红衣裳,还是死人白衣最适合她!
本来来此之前,她还担心慕招招会告诉慕清远真相,她都准备好来一场苦肉计以此糊弄过去,哪怕丢半条命也在所不惜,势必要给慕招招安上一个意图逼死庶母的恶名,看看哪家权贵敢娶这种泼辣女子,可她没想到,慕招招居然什么都没说,只说没关系,她的生命力更加顽强了。
是真的没关系?
难道这个蠢货到现在还天真以为,她真的视她如己出,做下何事都是有苦衷的?
可笑,还生命力更加顽强,就算你体内之毒暂时不索你命,你也要再次栽在我季婉如手里!
季婉如表面啜泣连连,心中却已经想好其他方法对付慕招招。
来时,是季婉如搀扶着慕清远而来,去时,是慕清远搀扶着季婉如而去。
画面过于恩爱有加,令慕招招简直没眼看,找个身子乏了的借口将慕长君也给赶走了。
慕长君一走,她连忙朝楚言辰所在的那间下人房走去。
下人房,秋雨来回出入,每次都是端着一盆清水进,血水出。
最后一次出去,瞧见慕招招来了,她跑上前满眼好奇:“小姐,那个人你从哪儿捡回来的呀?奴婢生平第一次见受下这么多伤的人,好可怕,也好可怜。”
“路上随便捡的,他醒了吗?”慕招招关心询问。
“还没醒,医师刚走,走之前让我转告小姐,那个人没有生命危险,小姐你不知道,光是给那可怜人清理伤口,就用了半缸水。”秋雨边说边捶着酸涩的手臂,想起一件事,脸上满是歉意,“小姐,对不起,你让奴婢买的糕点,被奴婢给弄丢了,请小姐处罚奴婢。”
此前,在城门处,被故意支开去买糕点,回到原地发现慕招招不见的秋雨,急忙跑回侯府,路上险先撞到不少人,糕点也随之掉落。回到侯府,秋雨正遇刚刚得知慕招招棺材诈尸一事在府门前赫然而怒的慕长君,便告知他慕招招在大街上消失了,紧接着,慕长君就去满大街寻找慕招招。
看着傻得可爱的秋雨,慕招招主动上手,捏捏她酸涩的手臂,面含歉意道:“秋雨,辛苦你了,是我不好,丢下你自己跑去玩,你不要生气。”
慕招招一双美眸亮如清泉,还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灵动得仿若眼睛会说话,让秋雨的脸颊迅速发红。
“嗯……”秋雨受宠若惊地愣愣点头又急忙摇头,“奴婢没有生气,小姐没有做错什么,奴婢这就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秋雨说完,害羞而逃。
慕招招见状不明所以,径自走进了下人房。
她走到床榻前,看到被医师包扎妥善,全身纱布都可当成一件新衣的楚言辰时,原本舒展的眉头立刻紧蹙起来。
光是这么看着,她都替楚言辰觉得疼,是有多少数不清的伤口,才能包扎成这副模样?
楚言辰的身上,除了破旧到堪堪遮住隐私部位的亵裤未动丝毫,其余地方皆包裹着纱布。
只有脸上没有伤痕,正是因为没有伤痕,所以医师和秋雨未给他的脸部擦拭清理,脸上还留着脏脏的泥土印。
取来桌上的湿帕,慕招招坐在床沿,动作轻柔地为楚言辰擦脸。
这一擦,她庆幸自己及时出现拦下王森的那一鞭。
榻上的人,眉浓鼻挺,肤质细腻,结合之前看到的他那一双死寂双眸,是一张很特别很精致的脸。
如此一张脸,怎么可以留疤呢?
书中多加描述楚言辰的外貌,是在他坏到令人切齿的后期,一身暴戾之气全然释放不加掩饰,明明是凡人,却如邪魔降世。
此刻的他,睡颜沉静,竟有几分人畜无害的模样。
只是身体偏为瘦弱,虽达不到瘦骨嶙峋,但感觉一碰他就会碎掉。
说起来,他也挺不容易的,自小被生父抛弃,与生母分离,小小年纪独自在外沦为奴隶,能活到成年,身材修长,容貌完好,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等一等,她刚才……是在可怜大反派吗?
一想到原书中,楚言辰未来残害无数百姓,每天杀人取乐的桥段,慕招招就觉得此人不值得同情。
原书中,今日在太傅府外发生的事情,景含霜虽然将楚言辰带回府中救治,但并未再见楚言辰一面,而是吩咐下人在楚言辰醒后,给他银子傍身将他打发出去。
楚言辰最为狼狈不堪的两次,皆被景含霜亲眼目睹,即使他很想留在她身边,他也深觉自己不配。
他恨极了王森,如果不是王森把他踹下马车,景含霜就不会再次目睹他如此狼狈的一面。
故而,当晚,出了太傅府的楚言辰,打探到王家住所后,于深夜潜入府邸,将熟睡中的王森挑断脚筋,王森因失血过多而亡。
想到王森的结局,慕招招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内心很是惧怕楚言辰这类人,没人能预料到这类人受到刺激后,下一步会做出何等可怕过激的事情来。
这般想着,楚言辰醒了。
他渐渐睁开双眸,看见床边女子纤细模糊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当他看清女子一身红衣后,眼中晦暗下来,逐渐幽沉冰冷。
原来救他的人,不是那个人。
他的反应,慕招招不甚在意。
她尽量隐藏自己对反派的恐惧,装出一脸友好笑意,轻声对他说:“这里是定远侯府,以后有我在,没人再能欺负你了。”
话落,慕招招在脑海里兴奋道:“幺零零,怎么样?我这句话是不是说得很棒,反派对我的好感值是多少?涨了吗?”
【回宿主,反派内心毫无波澜,甚至不太想搭理你,好感值暂时无法检测,也就是,为零。】
慕招招面上浮现一丝失落,是她想多了,反派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就对她上升好感值。
她的失落,让楚言辰见之强撑着坐起身来,对她道谢:“下奴多谢贵人相救。”
楚言辰的嗓音又低又哑,像是许久未开口说过话。
他话落之后,便想下床,慕招招及时伸手拦在床侧。
“你若真的想要谢,那你以后就留在侯府,当我的随身奴仆,可好?”
慕招招说话直截了当,不放过楚言辰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楚言辰却没有表情,仅是犹豫片刻就出声回应:“奴见过主人。”
说着,楚言辰又想起身,似是想要下跪。
慕招招的手依然拦在床侧,没有放下。
“既然我已成为你的主人,那么你就要听我的话,现在暂时不能下床,好好躺着养伤,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还有,我叫慕招招,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不用叫我主人。”
“是,主人。”楚言辰貌似只听进去“不能下床”四字,对其他恍若未闻。
“……”行吧,爱叫什么叫什么,慕招招放弃。
“你叫什么名字?”为称呼上方便,慕招招选择明知故问。
此话一出,本是面无表情的楚言辰面上添加一分惊异,但只是转瞬即逝,最后淡淡道:“奴,楚言辰。”
堂堂正正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楚言辰垂着眸看上去很是哀默。
奴隶,向来不配拥有姓名,被叫阿猫阿狗都是一种赏赐,从未有人主动询问他的名字,就连白衣姑娘也不曾。
“小姐,药熬好了。”
门外,秋雨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
慕招招接过汤药,亲自递给楚言辰:“喝药吧。”
楚言辰定定地看着慕招招,没有伸手去接。
慕招招微怔,这个人,不会怀疑她在药里下毒吧?
拜托,她又不是季婉如。
不对,怀疑得好,戒备心强是好的,反派活久一点她才能活久一点。
“我先喝一口。”慕招招抬起碗,在碗的边沿抿了一小口,药苦到她的眼睛睁不开,眯着眼说,“除了有点难喝,没什么问题,你放心喝,喝了药身体才能快点好,到时候我带你出去玩。”
再次将汤药递给楚言辰,这一次,楚言辰接了。
他特意避开慕招招喝过的位置,换了另一边,仰起头将苦涩的药一口喝完,眉头丝毫未皱,淡定得如同在喝白开水。
看得慕招招心服口服,这么苦的药居然有人能面不改色一口干,不愧是大反派。
“主人,奴能求您一件事吗?”
楚言辰收敛眸中冷意,一双漆黑的眸子尽是纯真无邪,装得极其乖巧温顺。
慕招招当然不会被他这副模样所骗,虽然心里回答不能,但面上只能装作大方一笑:“能,你尽管说。”
正当慕招招思考着楚言辰会说什么大事时,就听他支支吾吾道:“主人……能否,赐,赐奴,一件,衣裳?”
楚言辰未盖棉被,医师给他处理好伤口就走了,秋雨忙里忙外也没来得及给他盖上,至于慕招招,她从小到大没有照顾过别人,也不会照顾人,更因光顾着想其他事,没想到要给眼前人盖被子。
虽然楚言辰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该露的地方都没露,该在的衣裳也还在,但还是有一丝丝尴尬存在。
特别是他这么一说,让慕招招下意识往他身上一瞟,直到视线滑向某个位置,立马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正与楚言辰无辜的眼神对上。
“用……用不着赏赐,我给你准备了的,我现在就去给你拿。”慕招招稍许结巴,说完就逃也似地离开了。
待她一走,楚言辰神情骤变,温顺无害的神色变得十分阴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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