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骄阳穿玻璃窗入,天空灿着明黄,颗粒浮动如粼粼波光,轻飘落坠。
从逢夏的视角看去,他的侧颜被阳光照拂溶上些许柔情的金,偏偏那双温柔的桃花眼望过来时,眼波漆黑得深不见底。
矜贵得像阳光都不该高攀的模样。
“拿好。”
塑料制的签字笔落入掌心,骨骼间相撞的温度也在她的怔愣间消弭殆尽。
“狐狸?”林意眠小声地喊她。
不过片刻功夫,教室爆发出一阵不小的起哄声。
逢夏惊觉,她四周不知是在何时变得如芒刺背,皆是纷至沓来的目光。
大概有些人天生如此,不用做什么,别人看向他目光也如同仰星望月。
她方回神,宋疏迟已不偏不倚地坐在她的正前方落座。
背脊笔直挺立,白衬衫不染尘埃,手指随意地转着笔。
最后一次看过来,唇角带着礼貌的浅笑。
似乎他,永远游刃有余。
也永远高不可攀。
逢夏手心攥着的那支笔仿佛也变得格外灼热,她重新放在桌面上。
“老师来了。”
/
逢夏最近被顾泽西拍微电影的拍摄安排得连轴转,加上昨晚玩得太疯,没听十分钟就昏昏欲睡地趴下去了。
她烦吵,还带上了airpods。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是被林意眠给动醒的。
她有点起床气,缓了半天才半眯着眼睛去看林意眠,女孩紧闭着唇没说话,疯狂给她使眼色往窗边瞟。
逢夏慢吞吞地转转过去,正好和蹲点的辅导员对视了个清楚。
大概率是辅导员已经在这儿盯梢半天了,教室视线大半都在这儿。
氛围凝固住。
在所有人紧张的观察下,当事人逢夏趴在桌上,抬了抬手打招呼,还不忘乖巧问候:
“段哥早上好呀。”
话刚说完,教室便爆发笑声。
狐狐朋狗友起哄:
“狐狸,老段是挺好,我看你是快好不了了。”
“我这不是都挺好的吗。”逢夏这会醒了,直起身,笑得分外真诚,“段哥今天好帅,又要去跟领导开会了?”
她那双清透如晨雾的眼睛望着人看,笑意盈盈的弯起,灿烂,明艳。
这样漂亮的蛊惑的眉眼,似乎说什么话都是真诚至极的,叫人莫名发不出火来。
“……”
“少给我转移话题。”老段忍了又忍,“逢夏你自己说说,这是我第几次看到你上课睡觉了?”
“第一次。”逢夏比了个一,老实说,“这学期刚开学呢。”
“……”
“我还想夸你昨天主持控场控得不错,今天就给我掉链子来了?”
老段是真觉得恨铁不成钢,逢夏这孩子说乖也乖,平时能跟你谈笑风生,大场面还贼能撑场子,就没有她搞不定的舞台,但这说毛病又一大堆,胡言乱语信口拈来,不知天高地厚的。
老段语重心长地教育:“正好,你这学期跟疏迟上一样的课,看看你上课蔫了吧唧的,人家多认真!大学虽然自由,但只有像他那样自律,才能有个好前程。”
“你好好看、好好跟人家学,听见没?”
逢夏懒洋洋往老段说话的方向望过去。
这宣讲结束了,早课后遗症座位上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身影,细碎的低分贝声接连不断。
唯独最瞩目的讲台上,男人端方清隽的身姿跃然于眼前。
老师站在他的右侧,他太高,即便隔着一层台阶都还需要仰头看他,不知道在讨论什么,跟他说话都像经过谨慎斟酌,小心打量。
他微微垂着眸,下颌线条勾勒得利落分明,手掌上放着一叠敞开的文件,衬衫衣袖下落,露出些许手腕小臂处。
那些惹眼的、跳动的青色脉络,缓缓延伸进白衬衫里。
她愣神似看着,慢半拍的视线往上走,却在瞬间跌落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风过,教室的深灰色窗帘在哗哗声响里翻涌成画。
逢夏耳畔边各种错杂的噪音好像在此刻消散殆尽。
只觉昨晚酒精熏陶浸泡的画面。
又不安分地冒在眼前。
……
疾风骤停,急速飘起的窗帘也在缓缓坠落。
“逢夏,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老段高声道。
“段老师这是怎么了,我们夏夏又气到您了?”
逢夏回神。
顾泽西站在老段身旁,他今日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长袖往上折了些,银金相间的劳力士手表分外瞩目。
手里还拎着几瓶包装精致的奶茶。
逢夏没想到这个时间点会看到顾泽西会过来。
“你怎么来了?”
“找朋友要了你的课表,担心你想过来看看。”顾泽西把奶茶递给她,“没想到以来就看见你惹段老师生气了。”
顾泽西是这个习惯,每次买的东西都会偏多,让她去分给身边的朋友的,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
逢夏看了眼,是a大边上论单价最奢侈的甜品店,“m”的logo卷翘笔挺。
她把奶茶递给林意眠,让她帮忙分了。
“段哥,您也来一杯?”
“来什么来?”老段瞥了眼顾泽西,“你给我管住自己就差不多了,不要一天到晚耽误逢夏的课业,拉着她到处疯。逢夏,等下我还来查课,要是没让我看到你后果自负——”
她还未开口,顾泽西已提前插话替她做好保证:
“知道,夏夏肯定在上课。”
“……”
老段还要赶着开会,又念叨了顾泽西两句便走了。
“夏夏,昨晚你怎么不在?是不是还在生气?”顾泽西问。
逢夏:“不是,喝多了先走了。”
“没在生气就好,你怎么不喝奶茶?这是特地给你买的,我选了好久。”
逢夏盯着顾泽西递过来的那杯奶茶,塑料杯管外冒着一层冰块化掉的水珠,贴在杯壁上面的标签边角稍卷,写着“抹茶拿铁、全糖、加冰”。
她还在生理期,喝不了这么冰的饮品。
她也喝不了抹茶。
须臾。
在对方丝毫不察的神色里,她静默地接过那杯奶茶,“有事找我?”
他很少自己来找她,来的时候身边都围了一群狐朋狗友,一直盯着她看。
“没事就不来能看你了?”顾泽西说着,“有个场景没设计好,要补拍,工作人员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过去吧。”
也不用等她回应,顾泽西如发号施令式说:
“走吧。”
逢夏没动:“刚才段哥都说了,你等我上完这两节课再……”
“可我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
顾泽西打断她的话,猛的拽着她朝他的方向拉了一下。
“老段只是说说,又不一定真的会来。那边拍摄大家都在等你,夏夏,你不想因为你一个人就耽误大家时间吧?”
逢夏没说话,抿了抿泛白的唇。
她想不明白,明明是他们场景没有设计好,最后为什么是她在耽误大家的工作。
就在刚才,也是他抢着替她向老段保证。
“夏夏,你不会这么不懂事的。”
顾泽西未提半个字的她乐意与否,只是用另一只手揉着她的头发,语气温和:
“对吗——”
从那杯奶茶冰透入骨的凉意开始,逢夏只觉得没来由的烦闷,一口气死死压在胸口。
顿了又顿。
不管是如何,工作是工作,她始终还是希望她第一部出镜的影视作品,能以完美的状态呈现。
“要现在拍可以,你还有什么问题我们一次性补拍完。”
她皱了皱眉,冷眼干脆道:
“但在这之后的任何问题,别再来找我。”
一如往常,顾泽西连连安抚似的应好,保证不会再耽误她的时间。
逢夏把抽屉里的袋子拿出来,放在正前方的那张书桌上,她转头嘱咐林意眠。
“帮我跟宋会长说一声谢谢,下次我再正式道谢。”
做完这些,逢夏拿上手机走出教室。
“上次找他借了东西,走吧。”
顾泽西似乎很满意她现在的举动,奖励似地揉了揉她的发梢,闲聊:“夏夏,你这学期和少爷一个选修?”
“嗯。”
这次宣讲是按照选修同课人分类的。
“你们这科的女孩估计开心坏了,你看见没,刚才你提到个宋字,看你的人都变多了。是不是你们女生都喜欢他那样的?”
一路往前,逢夏顺势点开单机小游戏玩。
她最近新迷上的,消消乐。
“夏夏,你怎么没点儿反应?”顾泽西笑了起来,玩味问,“你觉得宋疏迟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同月光下一捧汩汩细碎的清泉浮现入眼帘,逢夏答:“温柔、绅士,好人。”
话音刚落,顾泽西笑得耸肩,得趣的样子如同她刚才讲了什么值得捧腹大笑的段子。
“你好单纯啊,夏夏。”
顾泽西突兀地揽过她的肩,这么一动误触她即将通关的游戏,手机屏幕只剩下黑灰色跳动的“gameover”。
他丝毫不察他的作为,缓缓低语,笑得意味深长。
“宋疏迟啊——”
耐人寻味的话语留下无数遐想空间,他话锋偏转。
“夏夏要记住了,现实生活的王子可看不上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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