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晚风呜呜吹过,洛国京中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待马蹄声近了,探头出来的百姓只看见一支披着战甲的军队。


    这支军队正在疾行,为首的玄衣男人更是一马当先,此时此刻,百余人的军队像是与黑夜融为了一体,犹如黑色幽灵般在京中穿过,军队训练有素,除了那马蹄声便再无其他声音发出,只有队伍前方那硕大的宴字看得人一阵头皮发麻。


    瞥见那个宴字,开窗探头的百姓们们眼中闪过惊恐,纷纷把头缩回家中,直至军队走后,这才渐渐有稀疏的声音传出。


    “宴字军出手,又有人要倒霉了。”低低的声音伴随着月色传远,刚刚因躲避军队关上的窗户也打了开来,百姓们纷纷探头议论着。


    “不知道这次又是谁,这个月都已经第三次了,像是之前礼部萧侍郎那种奸臣如今京中死的也差不多了吧,九千岁如今还能对谁出手。”


    “还能有谁,洛氏一脉如今就剩那么几个人了,太子已死,闲王也死在了边境,靖王一派因为礼部侍郎萧嘉言死了与九千岁交恶,瑞王这半年也有了动作,京中其他还活着的洛姓子弟太过平庸,依我推断有能力领头给九千岁造成威胁的除了靖王也只有瑞王。”


    “瑞王是出了名的老好人,现在还在佛堂跪着呢,是他的可能性不大。”


    “应该是靖王吧,我看前段时间靖王府在遣散侍卫奴仆,说起来靖王殿下也是个宅心仁厚的主,临死也不让侍卫陪葬,比起一些王爷好了太多了。”


    “靖王……那可是陛下活着的最后一个皇子啊!”有人低低感叹,“陛下膝下三个皇子,今夜怕是连最后一个都保不住了,九千岁当真狠绝啊!”


    “洛国这下怕是真要易主了,最近两年九千岁是越来越疯了,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之前他……唉!”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走了,别说了。”


    “……”


    细微的声音淹没在了月色中,消失在夜风中,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马蹄声落下,黑色幽灵般的军队在一处府邸前停了下来,为首的男子稍稍抬手,身后的队伍顷刻间停了下来。


    令行禁止,整支队伍训练有素,为首的男人注视着眼前的府邸,府邸漆黑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靖王府。


    靖王洛南封,当今皇帝最后一个儿子。


    就在军队停下不过瞬息间,一个小厮打扮的瘦小驼背男人迅速从旁边走出,走了两步他驼下来的背直了起来,双目有神单膝跪在为首的男人面前恭声道:“禀千岁,靖王府七百五十余人,除去已遣散的家丁奴仆,还剩三百一十余人,其中死士二百八十人,皆在靖王府。”


    夜风吹来,吹起了马背上男人玄色衣袍,男人眼睛微眯,一股危险到极致的气息从他身上传出,所有人都下意识低下头,不敢直视男人。


    “一个不留。”


    冰冷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下一秒,黑色甲胄队伍分出十多人,一半自马背上飞出冲向大门,一半飞身而起,越过围墙,训练有素,动作整齐划一。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一路上宴军没有遇见任何反抗,顺利到不可思议,很快靖王府大门便被打了开来,黑色洪流伴随着马蹄声席卷而过,刹那间门内的一切便落入他们眼中,然而刚看见里面的场景,百余人齐齐顿住了。


    靖王府内,身着雪色狐裘的男子盘膝坐在盛开的梅花树下煮着酒,他神情悠闲,侧脸对着他们,脸色有些苍白,似乎久病在身,但在晕黄色的火光下,那张白的几乎透明的脸看上去又有了几分血色。


    察觉到他们进来,男人动作优雅地举起起酒杯,闲聊般开口,声音有几分虚弱,但却足以传进所有人的耳中,“大晚上的还来登门拜访,真是辛苦了,大家都进来喝杯酒吧。”


    男人端坐在鲜血中,周围手中拿着利器的侍卫和奴仆已经没有了呼吸,鲜血还在潺潺流出,把周围的雪染上了血红的颜色,很明显这些人是刚刚自刎的,刚流出身体的血液在这寒冬腊月也还未来得及凝固。


    狐裘男人对端坐在马背上的宴九千笑的灿烂,待他彻底转过脸来之时,众人只见一个硕大的奴字横贯了男人整张右脸,那奴字本是烙印,但或许是烙印后没有及时医治的缘故,男人整张右脸腐烂成了坑坑洼洼的模样,即便如今医治好了还是能在靠近眼角的位置看见森森白骨。


    男人右眼更是呈现灰白之色,看模样像是彻底看不见了,一半玉面温和,一半犹如修罗鬼魅,走出去绝对是能吓哭幼童的类型,刚刚禀报之人见这场面脸都被吓白了,赶忙跪地请罪。


    “属下失职,还请……”


    马背上端坐着的宴九千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他垂眼直视着道路尽头火光下长发半遮的男人,声音冰冷,一字一顿缓缓吐出三个字。


    “萧嘉言。”


    “在呢。”


    萧嘉言灿烂一笑,这一笑牵动了右脸上的字,那字蠕动的模样极为吓人,可他自己却像是没有察觉似的,仰头喝下杯中的酒,慢悠悠道:“难为九千岁还记得我这等罪民,倒是罪民的荣幸。”


    他洒脱地耸了耸肩,不紧不慢道:“萧嘉言半年前已死,九千岁愿意的话还是叫我萧九吧。”


    宴九千不为所动,“洛南封呢?”


    “靖王殿下么。”


    萧嘉言顿了顿道:“走了有半个月了吧,怎么,九千岁是想找我家殿下?可惜实在不巧,我家殿下已经走了。”


    他灿烂一笑,感慨道:“为了骗住千岁的人,罪民实在是花了不少心思呢,唔,罪民自罚一杯就当是向九千岁赔罪了。”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萧嘉言执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腾腾的水蒸气在火光下缓缓向上升起,衬得萧嘉言面色虚幻了起来,像是裹了一层薄雾,他自己浑然不觉,端着酒杯先是隔空敬了宴九千一下,随后抬起手,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晶莹的酒水顺着他的唇角滑落,落入衣襟,萧嘉言眼中带上了细微的醉意。


    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毛毛细雪,柳絮般的细雪飘扬着,宴九千凝视着火光下略显虚幻的人,眼底不自觉带上了细微触动,待雾气消失,萧嘉言的面容落入他的眼中,看清迷雾下的人,他眼神比之刚才更冷了。


    “传本王之令,捉拿反贼洛南封,不论死活,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萧嘉言早就料到了这一幕,根本不急,或许是酒精的缘故,反倒笑盈盈提醒了宴九千一句,“九千岁记得快点去啊,若去得快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一个尾巴。”


    宴九千的目光落在萧嘉言身上没有再说话,他抬手从旁边士兵手中接过弓箭,箭尖直指萧嘉言,冷风吹过,萧嘉言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咳嗽声响起,断断续续,不多时那身洁白的狐裘上便沾染了鲜血,强行用酒抑制住喉咙中的痒意,萧嘉言看向宴九千,只见那人脸色冰冷,拉弓,搭箭,瞄准,弓箭对准了他心脏。


    见此,萧嘉言用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染血的唇角,脸上笑意不减,手掌轻轻放在狐裘下方掩盖的机关上。


    “宴九千,这算得上是你回来后的第一局吧。”


    “也是最后一局。”想到自己将要解脱了,萧嘉言是真开心,连眉梢都微微翘了起来,语气轻快道:“一局定胜负吧,谁输谁死。”


    带着笑意的眼睛和漆黑的眼睛对上,电光火石之间,一人冷酷无情松开了手中的箭,一人按下了手底下的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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