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怪物复苏 > 180-190
    第181章

    小何送了很多表演道具给楼延, 楼延依言带着傅雪舟到了一旁空地上开始“训练”。

    但随着时间流逝,楼延发现极乐之地内的白日漫长得有些不对劲。他体感已经过去了一整个白天,但日光却仍然透亮, 像是才到了下午时分。

    楼延找了一个钟表看了看时间, 这才发现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7点30。

    他皱眉, 首先想起了家里的浴室守则。

    守则要求孩子晚上的洗漱时间是8-9点,那就代表着楼延要在晚8点前回到家。如果违反了规矩, 他很有可能会被当作宠物抓起来。

    但他现在还需要“照顾”傅雪舟,如果他有正当的工作理由,那还需要回到那个家吗?

    楼延极其不喜欢那个“家”, 和他父母相同长相的两个诡异并没有带给他一丝一毫的亲切和留恋, 只让他感到抗拒和窒息。他不想让自己记忆中所剩不多的关于父母美好的回忆再被这里扭曲成另外一番阴森恐怖的模样。

    楼延直接去找了小何, 开门见山道:“小……咳, 何主任,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小何现在对楼延简直是宝贵得不行,一见楼延就笑得满面油光:“小楼啊, 你说。”

    “是这样,”楼延直接道,“我需要照顾大眼仔——大眼仔是我给四楼怪物的昵称, 因为他身上长了太多双眼睛——他似乎很喜欢我,每次我离开他的视线时他都会变得很暴躁, 再加上我还要在后天晚上之前和他训练出来一套表演,这样下来时间就更紧凑了。何主任, 我是想问我今晚可不可以留在工厂内休息?既能照顾他又能不浪费时间, 这里应该有员工宿舍的吧。”

    小何思考了一会儿, 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当即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 唰唰两笔填上了字递给了楼延:“那你这两天就住在员工宿舍吧,这是你的宿舍房间号。宿舍守则你知道吗?”

    楼延面不改色地道:“我知道卧室守则。”

    小何道:“嗯……宿舍守则和卧室守则其实没什么区别,但宿舍守则却比卧室守则多了三条规矩,我只说一遍,小楼,你要记住了。”

    “1.在睡前一定要再三检查宿舍的水龙头,确定水龙头不会滴出水来。”

    “2.如果半夜听到滴水声或者流水声,一定要立刻抬起双手抱住头,将脸面向墙壁默数100个数。”

    “3.宿舍会有宿舍管理员,宿舍管理员一般是个邋遢的中年大叔。如果你见到的宿舍管理员是个穿红色紧身裙的性感女人,一定要转身就跑并立刻拨打工厂保安的电话。”

    楼延将这三条记住,低头看了一眼纸上的宿舍号。

    21号楼2单元201。

    小何眼珠子转了转,抬头看了看时间:“小楼,你今晚在员工宿舍住的事情要及时通知你的父母。而且容我提醒你一句,现在已经是晚上7点34了,你需要在8点之前回到宿舍,9点之前洗漱完上床睡觉。”

    “好的。”楼延点头走出了何主任的办公室,出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银发怪物。

    银发怪物面无表情地朝他挥了挥背后的六双苍白的手和身下诞生的无数条触手,就像是在跟楼延打招呼一样。

    楼延被吓了一跳,随后身上就被触手扬起来的黏液溅了一身,他额头青筋突了突,忍耐地道“……放下你的手臂和触手,跟我回宿舍,大眼仔。”

    银发怪物乖乖跟在他的身后。

    21号宿舍楼很好找,楼延没有几分钟就带着傅雪舟来到了宿舍楼底下。抬头一看,宿舍楼的牌匾上除了号码数字21外还写了五个字:中层员工楼。

    21号楼旁边就是20号基层员工楼,两栋楼宇距离不过十米,但相差极大。一栋是外观破旧、年久失修、宿舍窄小的楼宇,一栋是高大豪华、富丽堂皇的楼宇。来往的基层员工无不羡慕地看着21号楼,再依依不舍地走进潮湿黑暗的20号楼。

    楼延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是故意在加深阶级观念啊。

    他带着傅雪舟走进了宿舍楼,一看宿舍管理员是个正在抠脚的邋遢大叔后就放下了心,他将纸条递给了邋遢大叔。邋遢大叔将手指在衣服上蹭了蹭,将傅雪舟视作无物,接过纸条看了眼后道:“您请去房间吧,我一会儿把您宿舍里的床褥和洗漱用品送过去。”

    楼延眉头一抽,看了眼他脏乎乎油滋滋的手,直接道:“东西在哪?我自己拿上去,就不麻烦你了。”

    邋遢大叔也不在意,带着他们两个人去了宿舍,将楼延的东西一鼓作气都交给了他。

    楼延抱着这些东西,面前的路都要看不到了。他无奈地将东西放在了地上,叉腰看着这些东西,从内心深处觉得他抱着这些东西走路很有损自己的形象。琢磨了一会儿,楼延转头盯着傅雪舟的触手看了一会儿,调侃地笑了:“大眼仔,贡献一下你灵活的小触手?”

    银发怪物好像听懂了,他朝着楼延伸出了触手。触手爬上了楼延的大腿,大胆地放在了楼延的臀部和裆部上。

    楼延:“……”你小子,你他妈的。

    他一瞬间想起来了曾经和狂暴状态的傅雪舟搞在一起的可怕羞耻的经历,一瞬黑下了脸,猛地拽掉银发怪物的触手:“你——!”

    楼延手指用力狠攥了触手几下,粗鲁地给触手裹上了几张纸,防止触手上的液体滴落在东西上后又将地上的东西都放在了触手上。

    这才皮笑肉不笑地指着傅雪舟的眼睛警告道:“不经过我允许别拿你的触手碰我,否则你信不信我给你剁了煲章鱼汤?”

    傅雪舟现在的神志绝对存在,但也绝对不是正常状态。他听了这句话,思考了一会儿,竟然抬起触手送到了楼延的唇边。

    像是在跟楼延说:你吃吧。

    楼延再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奈,但又哭笑不得。

    如果他身上有手机或者相机的话,他真想把傅雪舟这样的一幕好好拍下来等他恢复神志后再给他看,让傅雪舟本人看一看他失智时有多么憨批。

    看楼延不吃,银发怪物疑惑地微微歪头,又热情地用触手压了压楼延的唇肉。

    “……不用了,谢谢,”楼延无力地偏过头,“我不饿,先上楼吧。”

    宿舍楼内有电梯,但傅雪舟因为体型太大进不去电梯的门,所幸他们的宿舍房间并不高,就在2楼,楼延很快就带着傅雪舟进到了房间。

    房间很大,是个两室一厅一卫一书房的套间,装修得很简单,厨房冰箱里竟然还有一些冰饮和速食。

    楼延将各个房间看了一圈,发现每个房间都有一个钟表。

    这个现象他在之前就发现了,极乐世界内的很多规矩都和时间有关,他猜测钟表之所以会有这么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现在是晚上7点50,但外头的天还是很亮。

    楼延才想起来了一件事:小何提醒他,他需要将今晚住在员工宿舍的事情告诉父母。

    可如今他却发现了一个问题,他该怎么告诉父母?

    父亲楼蔺的晚洗漱时间是7-8点,所以楼父需要在7点前回家,楼延无法现在去找他告诉他自己不回家的事情;而他身上也没有联系父母的手机……

    楼延想起来了宿舍管理员。在邋遢大叔抠脚的办公桌上,他记得上面摆了一个黑色的座机。

    楼延叮嘱了傅雪舟不要离开宿舍房间后立刻转身下楼去找宿舍管理员,但宿舍管理员却不见了。

    不过桌子上的座机还在,楼延走到座机前拿起了话筒,等要拨号的时候却又迟疑了起来。

    片刻后,他神色复杂地按下了父亲的电话号码,刚要按下拨号键,一只纤细而苍白的、染着红色指甲油的女性的手轻轻盖住了拨号键。

    楼延手一顿,平静地抬起了头。

    一个化着浓妆、披着大波浪头、穿着红色紧身连衣裙的漂亮女人妩媚地靠在办公桌上,嘻嘻笑着对着楼延眨了眨眼睛。

    女人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割痕,不断有血迹从割痕中渗出,再染红了她身上的红色连衣裙。

    楼延的目光移到了她胸前的铭牌上:21号楼宿舍管理员。

    “3.宿舍会有宿舍管理员,宿舍管理员一般是个邋遢的中年大叔。如果你见到的宿舍管理员是个穿红色紧身裙的性感女人,一定要转身就跑并立刻拨打工厂保安的电话。”

    小何说什么来着,拨打工厂保安的电话?

    楼延瞥了一眼桌上被女人抬手挡住的座机,突然好笑地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条规矩也真是够坑人的。”

    “嘻嘻,”女人将脸凑到楼延的面前,脖子上的血迹滴滴答答瞬间滴在了桌子上,到处都是,“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如果你赢了,我就允许你打通这个电话。”

    楼延看了两眼女人脖子上的伤痕,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问:“什么游戏?”

    “真假问题,嘻嘻,”女人嘴角越咧越大,牙齿上全是浓稠的鲜血,“你向我提出三个问题,我只会告诉你是和否,我告诉你的答案会是两假一真,你要找出我答出真答案的那一条问题~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第182章

    这是标准的逻辑推理题。但这道题中同时糅合了“是与非”题和“真假题”两种逻辑类型, 导致比单独的“真假题”更要绕一些。

    楼延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很喜欢玩这种题目,但他更喜欢的是主导话语权。轻轻挑了挑眉,楼延开口问道:“第一题, 下个问题你的回答会不会跟这个问题的回答一样?”

    红裙女人愣了一下, 想了一会儿后谨慎地道:“否。”

    楼延又问:“第二题, 你是否会回答跟上一个题目一样的回答?”

    红裙女人陷入了沉思。

    如果她这题回答“否”,那么她就连续两题回答了同一个答案, 反而印证了楼延问的第二个问题她答的是真话,因为她在第二个问题确实回答了和第一个问题一样的答案:“否”;如果她回答“是”,那就证明第一题她回答的是真话了, 因为她第一题答的就是“否”……

    不对, 这个人问的问题实在是太奇怪了。回答“是”和“否”究竟是在回答题目本身的问题, 还是在单纯地回答两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字?她只能回答一次真话, 其余两次都是假话,如果第一个问题回答的是真话,那第二个问题她就只能回答假话, 那到底“是”是假话还是“否”是假话?

    女人越想越绕,彻底陷入了逻辑牛角尖里,整个人呆滞成了石头。

    楼延淡定地把她挡住座机的手挪开, 按下了拨号键。

    “你好,这里是楼家。你是?”

    接电话的人是楼母, 楼延顿了顿,用尽量自然的语气道:“妈, 是我, 我在胜利工厂找到了一份工作。我今晚会在员工宿舍住, 就不回去了。”

    楼母沉默了一会儿, 温柔地问道:“好, 我知道了。告诉妈妈,你在哪个宿舍啊?”

    楼延眯起眼睛,心里有所防备,面不改色地说了另外一个房间号:“21号楼2单元203。”

    电话挂断后,见被逻辑题绕晕的女人还没理顺过来,楼延哼笑一声,直接正大光明地转身回到了房间。

    宿舍内有供热水,浴室内也很干净。楼延遵照规矩洗漱后换上了工厂提供的员工衣物,便端了一盆水来到银发怪物面前,将毛巾在水里浸湿,对银发怪物伸出手道:“手。”

    银发怪物将手递给他,楼延拿着毛巾将他的一只只手擦完,开始擦傅雪舟的翅膀和触手。

    楼延换了一盆又一盆水,自己洗漱只用了十几分钟,给傅雪舟擦身倒用了大半个小时。从来没做过这活的楼总到最后都不耐烦了,动作跟着变得有些粗鲁。

    但最终还是把傅雪舟身上沾着的绿色溶液和一些灰尘都给擦干净了。

    至于傅雪舟本身会泌出来的黑色黏液,这个楼延实在是没有办法,擦完又有,有了又擦,完全擦不干净。等看着刚擦完的触手又爬在地上把黑色黏液弄得到处都是后,楼延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气得冷笑着把毛巾摔在洗手盆里:“傅雪舟,你身上的黏液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诡异化和我的诡异化都会渗出这种液体?其他的诡异明明没有这种东西。”

    就连曾经在娱乐场见过的诡异之主,楼延都没在其身上见到过这种又稠又浓的黑色黏液。

    “这、是……”

    “杂碎、的、污浊。”

    银发怪物伸手抚摸上了楼延的侧脸,垂眸看着掌心中的黑发青年:“这是、吞吃、太多、诡异的、弊、端。”

    楼延:“你会说话了?”

    银发怪物慢吞吞地点点头。

    楼延突然狐疑:“傅雪舟,你不会是像上次那样装失智来骗我的吧?”

    银发怪物沉默回望,扭曲如鬼怪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楼延怀疑地收回眼神,勉强相信傅雪舟不会在这种情况装失智。眼见快到晚9点,楼延将傅雪舟赶到另一个卧室去睡觉,自己也回到了床上躺下。

    当钟表上的时针和分针一齐指到“9”时,窗外的天气突然从白日变成了黑夜。

    楼延本只打算闭眼装睡,但不知不觉间却真的睡了过去。等到半夜,楼延突然听到了窗外传来一阵歌声。

    这歌声空灵魔性,无法分出是男声还是女声,歌声无孔不入,仿佛有着摄人心魄的能力。楼延感觉自己为什么来极乐之地的记忆在歌声下逐渐变得模糊,这个歌声正在洗脑他想让他彻底沉沦在极乐之地!

    楼延挣扎着想要醒过来,但他却怎么醒不过来。楼延试着用尽全身力气将手挪到耳朵旁,正要用力戳破自己耳膜的时候,另一双稍冷的手却捂住了他的耳朵。

    楼延还是无法醒来,但他却不怎么着急了,因为他知道捂住他耳朵的人是傅雪舟。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延突然被傅雪舟给摇醒了。他猛地睁开眼,正想要说话,嘴唇就被一根手指堵住。

    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庞大的银发怪物发出一声气音:“嘘。”

    楼延不再试图说话,这一安静下来,他才发现房间外的走廊上有着轻微动静。

    ……似乎有人正在上楼梯。

    穿的还是高跟鞋。

    难道是那个穿红色紧身连衣裙的女宿舍管理员?

    细高跟敲打地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最终走到了2楼。声音从楼延房间门前经过,停在了隔壁203的房门前。

    敲门声响起,女人轻柔动人地叫着:“小延?快给妈妈开门,妈妈来看你了。”

    楼延的眼神立刻一沉。

    203没有开门,女人不知疲倦地叫着,但呼喊的声音却越来越冰冷,最后只听到隔壁大门一声沉闷的巨响,楼母走进了203的房间。

    “小延……”

    声音戛然而止,203房间内没人居住。

    楼母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发出了能刺穿耳膜的愤怒尖叫:“啊啊啊啊!!!楼延!你骗我!!你竟然敢骗妈妈!!!”

    女人发疯一般推倒了房间内的一切动静,动静大得几乎可以吵醒整栋楼的人,但没有一个人敢从房间中走出来看热闹。

    楼母发完疯后,整个房间内能看到的东西都被砸成了碎片。她阴郁地看过房间内的一切,拖着沉重的脚步出了房间,阴森森地盯住了楼道内的其他房间。

    “小延、小延……”

    楼母低低笑了几声,牙齿磕碰着牙齿,发出“咔嚓、咔嚓”的古怪声音:“你在哪里啊?你是不是想和妈妈躲迷藏?妈妈要来找你啦?”

    她的目光逐渐移到了203对面的202,摇晃着手臂满脸期待地跑过去趴在门上从猫眼往门里面看,“小延,你在里面对不对?你快给妈妈开门啊,妈妈来看你了。”

    202房间内住着一个中年单身汉,此时正躺在床上动也不敢动,眼睛牢牢闭着,看起来好像是在熟睡之中,实则满头冷汗,被子下的身躯微微发抖。

    救命啊,谁是小延?!小延是谁?!

    反正他不是小延!

    他很想跟门外的疯女人喊一声“你找错人了”,但他不敢出声,甚至都不敢动上一下。

    小延啊,求求你快点主动出来吧!门外那个疯女人他搞不定!!!

    仿佛是许愿成功,门外真的多了另外一道声音,但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是谁?为什么会半夜出现在我的宿舍楼里?”

    楼母疯狂往猫眼里瞅的动作一顿,眼珠子转到最右侧看向突然出现的红裙女人,阴恻恻地问:“你是谁?”

    红裙女人嘻嘻笑了两声,指着胸口的铭牌道:“我是这栋楼的宿舍管理员,你不经允许进入我的宿舍楼,可违反了我的规矩。不过你要是答应和我玩一个游戏的话我就可以放过你。这是一个真假游戏,我需要问你三个问题,你只能答是与否,你回答的答案一定要是两假一真,如果你能让我答出你说假话的答案,那你就赢了。准备好了吗?嘻嘻~第一个问题是,下个问题你的回答会不会跟这个问题……”

    她的话还没说完,楼母就扑了上去掐住了她的脖子逼问:“你是宿舍管理员,那你肯定知道我的儿子住在哪个房间,告诉我!告诉我小延躲在哪个屋子里!!!”

    红裙女人恶狠狠地瞪着楼母:“你竟然敢破坏游戏规则对我动手,我要杀了你!”

    她的脸骤然布满了伤痕,从伤痕中流出的血液拥有生命意识一样往楼母扑去。楼母察觉到危险瞬间爬起来后退了几步,但她也被激怒了,阴沉着脸抬起了双手,双手指甲变得又黑又长,眼睛也开始充血。楼母自言自语道:“小延,等等妈妈,等妈妈解决完这个阻拦妈妈去找你的怪人,妈妈就能找到你了。”

    楼母诡异地笑了两下,转瞬和红裙女人斗在了一起。

    楼延在卧室里听着外头越来越激烈的打斗声,光听声音就能察觉到楼母与红裙女人的战斗有多么危险。似乎是发现宿舍楼内的空间不够,她们竟然打着打着就离开了宿舍楼。

    2楼奇异地又恢复了寂静。

    眼见着一场危机在眼前烟消云散的楼延心情复杂。

    说实话,他并不害怕楼母找到他,他也有信心能在有防备心的前提下解决掉楼母。杀死楼母并不难,难点在于楼延会不会冲着楼母的脸下死手。

    会的。

    楼延漫不经心地在心中想到。

    但楼母终究是楼延内心深处的一个疙瘩,一个深深埋在伤痕里的刺,他无法不迟疑。

    然而再怎么迟疑,这个楼母终究是假的,她远没有楼延自己的性命来得重要。

    楼延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甚至思考了一会儿自己杀死楼母后会是什么心情。但唯独没有想到他这些心理建设都做好了,红裙女人突然出现了。

    楼延拿掉傅雪舟竖在他唇前的手指,抬起头看着黑暗中傅雪舟的轮廓。

    “傅雪舟……”

    楼延嘴唇张张合合几下,又紧紧闭了起来。强烈的自尊心让他说不出后面的话了。

    但他看着傅雪舟的眼睛却说出了他没说出来的话。

    银发怪物低头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弯下了腰抱住了楼延,小心翼翼地用布满獠牙的嘴唇吻在了楼延的嘴角。宽大的翅膀完全展开,将楼延严严实实包裹在其中。

    嗯,抱你,亲你。

    楼延闭上了眼睛,在这个封闭得只有傅雪舟味道的空间内,他放在大腿上的手指蜷缩又放开,在裤子上挠出数道皱皱巴巴的痕迹。最终,他克制地微微抬起了手,却在即将碰到形貌可怖的怪物肩头时猛然惊醒般地停住,又立刻收回放回了自己的腿上。

    第183章

    比白天更加漫长的黑夜过去后, 第二天一早,小何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了楼延:“小楼,你把那只宠物训练得怎么样了啊?”

    楼延看着小何满脸期盼的样子, 自信地微微一笑道:“我已经和他练习好一个表演节目了。”

    小何大喜, 连忙苍蝇搓手地道:“那先表演给我看看?”

    楼延点点头, 一本正经地从靠墙的玩具箱里拿出了一个橙色的气球走到了傅雪舟的面前,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大眼仔, 我们来玩一玩皮球好不好?”

    神志已经逐渐恢复了的傅雪舟:“……”

    楼延道:“哈哈,何主任,你看他高兴得都说不出来话了。”

    傅雪舟:“…………”

    楼延笑眯眯地把皮球丢给了傅雪舟, 并暗中给了傅雪舟一个“你知道该怎么做”的警告眼神。

    傅雪舟面无表情地伸出两根触手拿起了皮球, 将橙色皮球往天上一扔, 随即全部的触手都动了起来, 齐齐朝天上伸去。橙色皮球在触手之中顶来顶去,黝黑可怕的触手们你传给我、我传给你,竟看起来格外活泼可爱。

    傅雪舟仰头冷冷看着皮球, 指挥着触手玩着皮球,从表情到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排斥嫌恶的意思。

    但小何却露出了看到什么可爱东西的狂热眼神,一时都看着迷了:“真可爱啊……”

    “它太聪明了, 小楼!”小何情绪激动,“它竟然还会玩皮球!还能一直让皮球不落在地上!小楼, 你教得不错,这个表演很精彩, 一定要在拍卖会上表演出来!”

    “噗。”

    小何兴奋的情绪一僵, 狐疑地转头看向楼延, “小楼, 你笑了?”

    “没有, 你听错了主任,”楼延面不改色地道,“我只是见你满意后松了口气。”

    小何一听,哈哈大笑道:“小楼,你做得真不错,你看这个玩皮球啊,真的是……”

    “嘭”地一声炸响,橙色气球被一根触手在空中给锤爆了。

    小何吓了一跳,还没说话,楼延就已经一脸怒容地朝着傅雪舟喝道:“大眼仔,你怎么回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玩气球的时候小心一点!”

    他这么一吼,小何反而一点都不生气了,还连忙拦住了楼延:“没事没事,你别吓唬它,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被连续劝了好几句,楼延才冷哼一声收起了怒容。小何见状又良口苦心地让楼延多点耐心好好对待傅雪舟,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他一走,楼延立刻朝傅雪舟竖起了大拇指,满脸笑容地夸道:“玩皮球的技术不错嘛。”

    傅雪舟:“呵呵。”

    “训练”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等到晚上下班的时候,楼延就看到楼父正站在宠物加工厂的外头,似乎在等他。

    楼延猜测楼父应该是为了楼母来找他的,但他已经没有耐心去应付这对假父母了。楼延和傅雪舟直接换了另一条路回到了宿舍。

    漫长而安静地一夜过去,时间转眼来到了拍卖会的当天晚上。

    小何准备了一个巨大的可以推动的黑色铁笼给楼延,想要楼延将傅雪舟关在笼子里后带去拍卖会,但楼延却拒绝了。

    他在小何不满的表情下拿出了一个项圈锁链走到傅雪舟的面前道:“低头。”

    银发怪物垂眸看了他一会儿,低下了头。

    楼延将项圈套在了傅雪舟的脖子上,将锁链的另一头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笑着对小何道:“这样就可以了,我有把握能让他听话。如果他会发狂,第一个死的就是我。而且被关在铁笼里的宠物再怎么强大,也是个笼中野兽,无法给观众带来更强烈直观的刺激,不是吗?”

    小何一想,也觉得楼延说得有道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同意了楼延这么做。但他让楼延保证,绝对不能让大眼仔伤害到任何一位来到现场的尊贵客人。

    “当然,”年轻的驯兽师对着小何露出了游刃有余的笑容,“我和你保证,我们绝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到场的人,何主任。”

    小何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午六点,楼延带着傅雪舟坐上了前往拍卖会的大型货车。

    他们坐在车厢内,傅雪舟抚摸着脖子上的锁链,闭着眼睛没有说话。楼延手里握着锁链头,也双手环胸、坐姿随意地靠在车厢上休憩,大脑内一刻不停地思索杀死诡异之主的一百种方法。

    货车摇摇晃晃,傅雪舟忽然睁开了眼,三个瞳孔重叠的猩红色眼眸中一瞬弥漫上令人战栗的杀气:“楼延,我闻到了它的味道。”

    楼延猛地看向他,眼神犀利:“诡异之主?”

    傅雪舟从地上站起身,宽大的翅膀在身后蠢蠢欲动地扇动,他凝视着禁闭的车厢门外,身上的触手和银发无风自动:“嗯。”

    楼延跟着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在汽油与疾风之中,各种人与诡异的味道交织,泥土与路边的植物味道也混淆其中。

    千百种复杂的味道之中,一股微妙的、难以形容的味道若有若无地一闪而过。

    那是一种厚重而又令人窒息的,仿佛腐烂又带着腥臭的味道。

    【危机感知】没有反应,证明诡异之主在他200米外远。

    200米外,这个距离真的是太近了。

    近到楼延的神经已经开始隐隐亢奋地跳动,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诡异之主!诡异之主终于出现了!

    楼延的眼睛深处若隐若现地冒着猩红的光,兴奋得手臂肌肉绷紧,他声音略哑地问道:“你确定这是诡异之主的味道?”

    傅雪舟周身的煞气节节拔高,阴沉地道:“只有诡异之主才有这么恶心的味道。”

    说着,傅雪舟就握住了脖颈上的锁链,想要将其一把扯断。

    楼延及时上前拦住了他:“你要做什么?”

    傅雪舟手上动作一顿,转头看着楼延,眼中的红色像是凝稠成暗红色的血,每一个字都带着浓浓的血腥气息:“我要去杀了它。”

    楼延突然笑了,他扯着锁链身形相当利落帅气地转瞬攀到了傅雪舟的身后,一手勾着傅雪舟的脖子,另外一只手迅速将铁链一圈圈缠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直接道:“冲吧,我跟你一起去杀了它。”

    既然诡异之主就在这里,那何必再等到了拍卖场之后再动手?

    在这里突袭和在拍卖会场突袭都是一个意思,打就是了!只要杀死诡异之主,那就一切都结束了!

    楼延话音一落,傅雪舟的翅膀便猛地扬起,巨大的飓风席卷,傅雪舟背着楼延冲出了货车,飞快冲向诡异之主所在。

    高温灼烧的红色大火随着傅雪舟的飞过,骤然在长长的车队中凶猛地燃烧了起来!

    第184章

    大火燃烧了一切, 吞噬了车辆和人群。

    热浪烧灼得空气扭曲,人群在大火中尖叫逃跑,车辆铁皮被大火烧成了铁水, 被烧成黑色的大树轰然倒塌, 来回吹过的风带着焦灼的高温恶臭。

    火, 到处都是火。

    烧起来的火焰和楼延记忆中那场毁灭世界的大火一模一样。

    楼延的头发被吹得向后飞去,傅雪舟飞得太快了, 他得压低身形才能保证自己不被高空的疾风吹下去。傅雪舟似乎也担心楼延坐不稳,背后长出来的三双手臂全按在了楼延的腰和大腿上,把楼延按得犹如钉在了他的背上。

    楼延稳住身体后, 眯着眼扫视下方的人群。

    大火中除了一些惊恐逃跑的人之外, 更多的人正面无表情地仰头追着他们看, 即使自己的身体被大火烧着了, 他们也跟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动也不动。

    楼延心中一动,揪着傅雪舟脖子上的项圈大声喊道:“你看火里面连逃都没逃的人,它们一定都是诡异, 是诡异之主盯着我们的眼睛!”

    至于那些怕被烧死赶紧往外逃命的,才是真正被骗进极乐之地的人类。

    傅雪舟翅膀上的眼睛往下方看了一眼,随即, 包围着这些诡异的大火就变得更加猛烈,一些诡异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就转眼被烧成了灰烬。与此同时, 楼延也用水鬼的能力灭掉了几个人类身上燃烧起来的大火。

    下一秒,楼延突然感觉到额头有冰冷的水珠落下。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天空, 眼皮上紧接着感受到了另一滴雨珠, 楼延眼皮轻颤:“傅雪舟, 下雨了……”

    “轰隆”几声巨雷, 原本晴朗的天气迅速阴沉下来, 厚重的乌云在头顶聚集,雨水降落。

    刚开始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但没用几秒,小雨就变成了滂沱大雨。

    地面上的大火被大雨淋得“滋滋”作响,转瞬就小了一些。那些被大火吞没的人形诡异们仍直勾勾盯着他们,脸上却齐齐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嘲讽的笑。

    这样统一的笑容,显然不是因为这些诡异心有灵犀。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只有创造了整个极乐之地的“创世主”——诡异之主才能做成。

    “挑衅?”楼延冷笑,手指一动,操控着雨水在没落到火上前就停下。

    傅雪舟翅膀上的无数双猩红色的眼睛冷冷看着下方的景色,巨大的翅膀猛地扇动了两下,本来被大雨灭掉一节的大火更加疯狂地燃烧,恰好碰到了楼延挪开雨水的一瞬,大火没有被雨水影响,烧得更加猛烈,直接将停滞在空中的雨水烧得冒烟。

    楼延和傅雪舟明明不知道对方会这么做,但这一手却配合得无比默契,默契得楼延都惊讶了一下。但见到傅雪舟翅膀上的眼睛又转回来默默盯着自己后,楼延立刻收起了脸上的惊讶,装作淡定地扬了扬手,将所有的雨水全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身边,形成了一道以他为中心的水龙卷。

    不断落下的雨水疯狂朝楼延涌来,水龙卷越来越大,一端连着天空,一端连接楼延,这一幕可怖又壮观。

    傅雪舟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身上的杀气更加浓烈,他仰头看着天空,神情幽暗:“楼延,它在上面。”

    诡异之主竟然在上面?!

    楼延抬头从水龙卷中看着漩涡一样黑沉的天空,惊愕之后沉下了脸:“能冲上去吗?”

    傅雪舟用平稳的语气道:“抱稳。”

    等楼延更用力地抱住傅雪舟的脖子后,傅雪舟便猛地调整了飞行方向,整个人犹如一支利箭一样笔直地冲向云霄!

    楼延为他卷走了所有迎面而来的大雨,以免这些大雨影响了傅雪舟的速度。随着楼延的移动,他右手掌控着的巨型水龙卷也跟着他而移动,在空中形成一道震撼人眼球的弯曲着的水龙卷。

    笔直而上的阻力巨大,楼延的脸被风吹得生疼。他眯着眼睛顶着风凝视着上空,如果不是傅雪舟说,他几乎想不到诡异之主竟然藏在了高空之上。

    明明是诡异的头领,却把自己看作成神明了吗?

    右手越来越沉重,楼延侧头看了一眼自己掌控着水龙卷的右手,右手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从手指到手背覆盖了一层黑色的鱼鳞。

    他第一次这么厉害地使用水鬼的能力,身体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水鬼的异化特征,精神力下降了六分之一。楼延能感觉到,他快要操控不住越来越大的水龙卷了。

    极乐之地很大,但又不是那么大。傅雪舟带着楼延飞向天空的这一幕,几乎被地面上所有的诡异看在了眼里。

    不论是在大火中的诡异,还是在胜利工厂内还在工作的诡异,抑或者是在大街上小区里的诡异,它们脸上的表情大变,然后疯狂地往傅雪舟的楼延的方向追来。

    边跑,它们边舍弃了人类的外貌露出了诡异的恐怖模样。一些人类眼睁睁地看到身边的同事、路人、对象突然变成了诡异,吓得惊声尖叫,双腿发软:“啊啊啊!!!”“是诡异!!!是诡异!!!”

    诡异们飞快掠过了这些瘫软倒地的人类,用出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傅雪舟和楼延的方向追去。还有一些诡异具有飞翔的能力,各种奇形怪状的翅膀展开,能飞的诡异们迅速飞往高空。

    傅雪舟用翅膀上的眼睛看到了从四面八方追来的诡异们,他冷冷笑了一下,身下的触手狂暴舞动,毫不留情地攻向了试图阻拦他的诡异们。

    粗大的黑色触手强硬地绞杀着所有试图接近的诡异,刺穿了一个又一个诡异的心脏。

    天空中的诡异们一个个死亡坠落,但同伴这样惨烈的死亡却没有阻止它们的飞蛾扑火。诡异们就像是为了护住蚁后疯狂攻击敌人的蚁群,它们的力量不足以伤害到傅雪舟和楼延,但却能拖慢傅雪舟去杀诡异之主的脚步。

    在更多的诡异扑上来的时候,傅雪舟再也没有了无视它们的耐心,他停滞在空中面向这些诡异们抬起双手,幽蓝色的火焰缠绕着他的双臂诞生,幽幽地映在傅雪舟恢复俊美的脸上,傅雪舟双眼中的戾气翻滚:“找死。”

    楼延却从他身后探出头,“你别管这些诡异,它们交给我,你继续飞!”

    “你难道看不出这是诡异之主的目的?这些诡异杀不了你和我,但却能消耗我们的精神力。傅雪舟,你的精神力要留着对付诡异之主。”

    说着,楼延从傅雪舟的背上撑起了身,漂亮的脸上满是逼人杀气与冰雪似的冷漠:“放开我吧,傅雪舟。你上天去杀诡异之主,其他的诡异就交给我。”

    傅雪舟冷声拒绝道:“不行。”

    “傅雪舟,”楼延异常平静,语速极快,“你低头看看地面,看到那些诡异在干什么了吗?它们在啃被你杀死的能飞的诡异们的心脏。这些心脏虽然被你打碎了,但只要吃了应该也有作用吧。它们会进化出新的能飞的翅膀或者能力,然后源源不断地继续追过来。还有其它没有抢到尸体的诡异们,它们已经开始互相吞噬了,很快,不,应该说它们已经开始原地进化了。”

    傅雪舟低头看去,地面上的景象如同人间烈狱,诡异们互相吞噬,鲜血和残肢碎肉遍布,被吞噬的诡异几乎没有任何挣扎就贡献出了自己的心脏。

    “这里是诡异之主的世界,这些诡异都是诡异之主的一份子,它们变得强大,就代表着诡异之主变得强大,”楼延道,“傅雪舟,早点杀死诡异之主,就可以早点结束这一切。我们多浪费一秒钟就多一秒钟的变动,只有我们分工合作才是最佳方法。你放心吧,我完全可以解决这些诡异,保证不会死。”

    傅雪舟薄唇直直绷起,翅膀烦躁地猛扇了两下,他一边急切地想要杀死诡异之主,一边却又放心不下让楼延独自面对其他诡异:“……但你还在高空,你不能飞——”

    “我有办法!”楼延烦死了他的磨磨叽叽,干脆利落地掰过了傅雪舟的脸与傅雪舟对视,他不是想在这个紧要关头跟傅雪舟搞暧昧,也没那种亲男人一下鼓励他的想法,而是为了严肃郑重地警告傅雪舟,让傅雪舟看清楚他对诡异之主的杀意和必胜的决心,“傅雪舟,你必须成功,你必须杀了诡异之主!听到没有!”

    傅雪舟深深地和楼延对视一眼,终于点了点头,松开了背上按住楼延的手,猛地展翅继续往天空上冲去。

    楼延也果断松开了搂住傅雪舟脖子的手,整个人往诡异追来的方向掉落。

    “吼!!!”

    上百个诡异扇动着翅膀凶猛地朝楼延袭来,就像是扑向猎物的饿狼们。楼延扯扯唇笑了,他飞速在空中调转着身形,对着这些诡异举起了布满了黑色鳞片的右手。

    “正好,我也托不住这个水龙卷了,”楼延笑容越来越深,带着嗜杀的微微兴奋,喃喃自语地道,“就让你们来试试这个水龙卷的威力吧。”

    说着,楼延将手上疯狂旋转的水龙卷猛地朝着诡异群甩去!

    巨大的水龙卷在脱离楼延右手的那一瞬就像是疯了一样迅速变大变粗,将所有空中飞来的诡异全部卷进了水龙卷的内部,高速旋转的水龙卷在十几秒内就将卷进来的诡异全部撕成了碎片!

    “啊啊啊!!!”

    透明的水流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诡异在水龙卷内部发出凄厉的惨叫,但无论它们怎么努力也挣脱不了水龙卷的束缚,上百个诡异竟然在短短一分钟内死得干干净净。

    无数落下的大雨继续充实着水龙卷的体量,水龙卷一端连接着天空,另一端却落在了地面上,继续残忍地卷走地上的诡异。

    楼延在空中快速坠落,他丝毫不慌地拔出了脊髓鞭抽中了一个飞过来的诡异,强行踩在了这个诡异的背上,逼着不断挣扎的诡异带着他平安落地。

    “谢了。”

    楼延从诡异背上走下来,一甩鞭子将诡异的脑袋拔掉,以表谢意。

    担心杀得还不够彻底,楼延想了想,又用鞭子钩住了诡异的尸体一把扔进了水龙卷内部。

    做完这一切,楼延才抬头看了看天空。

    傅雪舟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应该成功见到诡异之主了吧。

    那么……

    楼延手腕一动,脊髓鞭在地面上甩出了一道漆黑的痕边。他平静地往周边看去,无数奇形怪状的诡异们缓缓包围了他,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在暗色之中密密麻麻,闪烁着阴森森的红光。

    被包围着的楼延就像是个即将被撕碎的小可怜。

    小可怜双腿分开站立,身姿挺拔,脊背挺直,没有丝毫怯意。

    “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战斗了。”

    第185章

    诡异们的尸体横七竖八, 空气中遍布浓郁的血腥臭味。

    包裹着无数诡异尸体的血红色水龙卷再也维持不住形状,哗啦一下从空中坠落到地面,冲刷得大地一片染血的红。

    极乐之地转眼就变成了一个红色之城。

    大雨继续倾盆, 这次终于可以毫无阻挡地落在了地面上。

    楼延淋着雨, 黑发黏湿湿地贴在苍白的脸上, 他手臂沉重地从一个诡异的身体里拔出了手中骨刺,气息粗重地转头看向其他诡异。

    被他盯上的下一个诡异露出惊恐又憎恨的神色, 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楼延抬手擦过脸上的血,眼睛血红,带着一股杀疯魔了的邪气。他扯扯唇, 唇色沾满了不同诡异的血液, 殷红得吓人。

    经过血与尸体的磨炼, 楼延的气势节节拔高, 像柄饱饮鲜血后暴虐的剑,戾气浓重。但在这样危险的表面之下,楼延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肺部传来的灼烧感。

    死了的诡异有七七八八, 剩下的只有不到原来的三层。这三层诡异们死死地盯着楼延,却没有一个敢率先带头上前。

    无他,楼延刚刚疯狂的屠杀诡异的画面深深震慑到了它们。楼延现在这个样子, 简直比它们诡异还要更像诡异!

    楼延看着这些诡异的怂样,被逗得无声笑了一下。

    这些诡异原来还知道害怕啊?

    咳……

    楼延吐出一口血沫, 嗓子里全是血腥味,心脏也鼓噪得很厉害。

    他看了一眼地面上的积水, 积水倒映着他现在的模样。黑发青年变得人不人, 诡异不诡异, 骨刺从他的肩膀一直长到了双手, 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部覆盖上了黑色鳞片。除了身体的疲惫和不适外, 楼延还觉得自己的一双眼睛烫得不行。

    他因为要用【真实之眼】看穿诡异们的心脏所在,所以双眼一直在使用诡异的力量,但楼延能感觉到自己的双眼已经到了极限,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地想要从他眼睛里破土而出,如果他再继续使用【真实之眼】,恐怕诡异的力量会让他的眼睛产生可怕的异变。

    楼延抬头,看着毫无动静的天空,就知道傅雪舟还没杀死诡异之主。

    废物啊傅雪舟。

    这都过去多久了?

    楼延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摸了摸滚烫的双眼,让双眼恢复成了正常状态。

    眼睛干涩,有一种用眼过度的酸疼感。楼延眨眨眼,试图眨去眼中的模糊。

    或许是见他突然停下,有个长着三只眼睛、身体弯曲成“U”形的诡异双手双脚并用地从背后悄悄靠近了楼延,正当它伸出双手快要碰到楼延的小腿时,楼延突然侧过头对着它阴森一笑。下一秒,这个诡异直接被他一个骨刺给穿透了心脏。

    这是楼延发现的最省力的杀诡异的方式,既不用自己拳打脚踢浪费力气,也不像抽鞭子那样费劲,要是速度快,楼延能一秒钟杀好几个诡异。

    他身上的骨刺都被喂成红色的了。

    把诡异的尸体一扔,楼延大步往其他诡异走去。诡异群开始异动,不一会儿,一个穿着优雅的女人从诡异群中走了出来,双目含泪地看着楼延:“小延,你要杀了妈妈吗?”

    此人正是楼母。

    楼延脚步一顿,神情莫测地看着楼母:“妈……”

    楼母缓缓靠近楼延,她的脚步踉跄着,面容粘着灰尘和血迹,就这么哀求地看着楼延:“小延,妈妈求你,你就留在这里吧,和妈妈一起永远生活在极乐之地里不好吗?”

    “求我?”楼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楼母走到他身前的时候,他突然笑了笑,“你又不是我亲妈。”

    话音刚落,楼延手中的骨刺已经穿过了楼母的胸腔。

    楼母吐出了一口血,没有想到楼延竟然会毫不留情就杀了自己,她盯着楼延的双眼变得怨毒、灰败。

    楼延低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楼母失去了呼吸,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容缓缓变得青白。他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一脚踢开另一个扑上来的诡异,楼延堪称小心地放下了楼母的尸体,然后温柔地抬起手轻轻合上楼母死不瞑目的双眼。

    他做这些不是为了这个诡异,而是单纯的为了这个诡异的这张脸。

    ——但楼延最多也就做到这样了。

    楼延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走近诡异群。

    但忽然之间,阴雨骤停,阴沉的黑云突然破开了一个洞,亮光从洞口内洒在了楼延和诡异群中间。

    难道?!

    楼延瞳孔骤亮,猛地抬头看向天空,却见到一团扭曲的、如肉瘤一般拥有无数触手的巨大诡异从高空直直冲他而来。诡异的触手绷直如利箭,长得不可思议,转眼就伸到了楼延的面前想要卷走楼延。

    傅雪舟的身影出现在诡异的身后,他浑身浴血,拼命扇动着翅膀试图追上诡异之主,极度愤怒地大吼道:“楼延,跑!!!”

    可恶!可恶!!!

    诡异之主竟然敢对楼延下手!

    楼延仰头看着从天而来越来越粗壮的触手,神色却异常的冷静。他就像是提前预料到诡异之主的触手会在哪里降落一样,相当淡定而熟练地往后方迅速退了五步躲开诡异之主的一个触手,随后又立刻变换位置躲开了诡异之主的另外两只触手。

    地面被诡异之主的触手砸得四分五裂,楼延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烧红。他无视身上的高温,神情冷凝地抬头看着傅雪舟和诡异之主的对峙。

    诡异之主一击没有将楼延卷走,下一刻就被傅雪舟追上了。傅雪舟冷眼看着被他反复重伤过但却还没死的诡异之主,忽然抬手狠狠将背后的三双手臂拔出身体。

    手臂一拔,血肉喷洒,傅雪舟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面无表情地将手臂往旁边一扔,身上的黑色黏液紧追过去,瞬间包裹住了三双手臂。

    三双手臂和黑色黏液开始凶猛扭曲,很快,它们便分为了大小一样的三份。黑色黏液缓缓变成了人形身躯,双臂插在黏液身上两侧,眨眼之间,这三份黏液和手臂竟然变成了形似傅雪舟身形的“人”。

    除了全身漆黑外之外,它们和真正的傅雪舟看起来毫无差别,就连傅雪舟一头长及腰部的银色长发,它们也用黑色黏液模拟出了相同长度的黑色液体长发。

    三个“傅雪舟”齐齐包围住了诡异之主,和傅雪舟分别守住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诡异之主颇为忌惮这几个假的“傅雪舟”,不停地转着圈防备谁突然攻击,口中发出了“唔……咿”的不明呓语。

    听到呓语的其他诡异们躁动无比,争抢着想要跑过去帮助诡异之主。

    傅雪舟冷笑一声,和另外三个“自己”飞快袭向诡异之主。

    楼延的大脑因为受到了诡异之主呓语的冲击而阵阵抽疼,他用力咬破了舌尖,刺痛让他的大脑彻底清醒。

    楼延深呼吸一口气,迅速拦下了其他想过去捣乱的诡异。所幸他现在也是半诡异化的状态,即便有精神污染也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按下其他诡异后,楼延时不时抬头看着傅雪舟和诡异之主的战斗,眉头不知不觉间皱起,总觉得有些不对。

    傅雪舟强悍到在娱乐场的时候可以一击杀死娱乐场的诡异之主,他拥有着将近三百次轮回的经验,再加之傅雪舟吞噬了不知道该有多少的诡异,层层实力累积下来,楼延可以肯定地说傅雪舟就是这个世界当前最强的战斗力天花板。

    哪怕是诡异之主,楼延也不觉得它能强过傅雪舟。

    事实也是如此,光看傅雪舟和诡异之主的对打,傅雪舟完全是占据上风的那一方。诡异之主的身体不知道被他捅穿了多少下,但傅雪舟却一直没有找到诡异之主的心脏。

    诡异之主受了什么伤都能很快恢复,但傅雪舟却是个人类,精神力总有耗尽的时候。如果不快点灭掉诡异之主,他和傅雪舟的处境只会越来越艰难。

    诡异之主的心脏……诡异之主的心脏……

    楼延余光瞥向刚刚被诡异之主的触手砸得四分五裂的地面,想到什么一样,迅速跑过去蹲下身住了一把地面深处的泥土。

    这些泥土是地下一米多深的泥土,泥土色泽发深,入手微微湿润。楼延将泥土放到鼻端闻了闻,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土腥味。

    楼延用手指沾了沾泥土,试探性地放在舌尖尝了尝,尝到的并不是砂砾泥土的味道,而是一种……腐肉的感觉。

    楼延猛地扔下泥土站起身,冲着傅雪舟大喊道:“傅雪舟!!!”

    傅雪舟没有丝毫犹豫就从高空冲到了楼延的面前,他猩红的双目幽深,呼吸沉重地问:“什么事?”

    楼延二话不说爬到了傅雪舟的背上,兴奋到了极致:“快,我知道诡异之主的心脏在哪里了!在胜利工厂的地下!极乐之地才是诡异之主的真身,这座城市才是它!”

    傅雪舟闻言,立刻带着楼延往胜利工厂飞去。

    空中的诡异之主发出愤怒而急切的吼声,撞开了三个拦路的黑色“傅雪舟”,迅速追着傅雪舟和楼延而去!

    “咿、唔、啊、啊。”

    诡异之主的叫声响彻了整个极乐之地。

    极乐之地内所有还活着的诡异,全部疯狂地往胜利工厂跑去。

    第186章

    被成百上千的诡异追着跑是什么感觉?

    楼延的回答是非常刺激。

    他和傅雪舟就像是唐僧肉一样, 引得一大群诡异跟丧尸一样拼命地在身后坠着。诡异群越来越大,高空中还有个大到能盖住半边天的诡异之主,楼延回头往后一看, 都被这恢宏的大场面给镇住了一瞬。

    傅雪舟突然侧身换了一个方向绕过诡异之主伸过来的巨大触手和前方扑来的诡异群, 毫不耽搁地继续往胜利工厂飞去。

    诡异们表现得越是疯狂, 傅雪舟越是肯定楼延的猜测是对的。

    他没有时间去宰杀这些杂碎,楼延也不会让傅雪舟被这些杂碎浪费时间。一鞭子抽退身后突然跳起扑过来的一个诡异, 楼延又一脚踢翻了右侧爬上傅雪舟腿部的诡异:“妈的,怎么这么多诡异。”

    “楼延,”傅雪舟哑声问, “你的精神力还有多少?”

    楼延冷笑着又抽退了几个跳过来的诡异, 咳了声道:“还能撑住, 死不了!”

    “快了, ”傅雪舟道,“快结束了。”

    话音刚落,他们已经飞到了胜利工厂的上方。傅雪舟绕着胜利工厂飞了一圈, 忽然找准最中心的位置九十度垂直而下。

    黑色触手彼此缠绕着竖在傅雪舟的前方,如同坚硬的地钻一样率先接触地面破开了一个大洞并不断往下。傅雪舟带着楼延紧随其后,飞速接近地底深处。

    散落的石块和泥土盖了楼延的一脸一身, 楼延紧紧贴着傅雪舟的身体,趁机回头一看, 数不清的诡异直接跳进了他们破开的洞里,可惜的是最先跳进洞口的是个身体肥壮的诡异, 往下才滑了两米就牢牢堵住了洞口, 让上面的诡异也跟着下不来了, 急得各种吼叫咒骂。

    楼延硬是被这些诡异的丑样给逗笑了, 这一笑, 扯得整个肺腑与胸腔都剧疼,楼延又开始咳嗽了起来。咳了没两声,肩膀上突然盖住了一只手,傅雪舟将他从背上拽到了怀里抱着,按住楼延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前,为楼延挡住了两侧的泥尘。

    楼延恍惚了一下才明白,傅雪舟大概是以为他被泥尘呛得咳嗽了,才把他护在了胸前。楼延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古怪又浮躁的情绪,喉咙里再次发痒,他忍不住又低声咳了几声。

    “屏息。”

    傅雪舟按着楼延后脑勺的手更紧,他似乎受伤了,手上一股子血味,呼吸沉沉。

    但应该伤得并不严重,因为他的手臂力道仍然有力,说话时的语气仍然很平稳。

    楼延依言屏息,耳朵都被压在了傅雪舟的胸腔上,忽然听到了“噗通、噗通”的心脏跳动声。

    这声音极微弱,刚开始的时候楼延还以为这是傅雪舟的心跳声,但听着听着,这心跳声却像是从地下传来的。

    楼延轻声提醒道:“傅雪舟。”

    “嗯,”傅雪舟低声道,“我听到了。”

    楼延试着往下方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见。地下一片漆黑,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哪怕他们的视力经过加强,在地底也半点屁用没有。

    只能听着声音朝着心跳声靠近,为了不走错路,触手钻地的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能听到的心脏声越来越响亮,好似就在身边。

    傅雪舟闭眼,侧耳倾听了片刻,伸手往周边摸去。手掌一寸一寸地移动,终于摸到了一个跳动的东西。

    “噗通、噗通。”

    质感如同石头一样的东西厚重地跳动着,每跳一下,表面的泥土就簌簌掉了一层。傅雪舟嘴角勾起一抹笑,手指猛地插入到了心脏中央。

    “咿、唔!”

    刺耳的尖叫从地面上传来,傅雪舟冷酷地在心脏之中转了一圈手臂,诡异之主的尖叫更加惨烈。

    地下忽然剧烈震动了起来,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从地心内跑出来。楼延低头看向地心,心里正紧绷着,四周的泥土中却突然探出无数条触手往他们两人的要害而来!

    黑暗之中楼延什么也看不清,等他听到声音的时候已经晚了,无数的触手就要破入他的身体!关键时刻,傅雪舟反应迅速地展开了翅膀将楼延护在了怀中,再挥舞起自己所有的触手交叠围在了最外层。

    楼延被傅雪舟的翅膀和触手牢牢地保护在最深处,一点儿伤害没有遭受。但他却听到了傅雪舟的闷哼,闻到了紧随其后弥漫开来的浓厚的血腥味道。

    楼延一愣,不由自主追问道:“傅雪舟?!你怎么了?”

    傅雪舟没有说话,但他抱着楼延的手臂却缓缓垂落——他竟然失去力气了。

    ……傅雪舟,竟然失去力气了?

    楼延猛地握住傅雪舟从他身上垂下的手臂,瞪大眼睛想要看清傅雪舟此时的样子,但却什么都看不到。此时此刻,这样的黑暗根本给人带不了一丝一毫的安全感,有的只剩无尽的迷茫和负面的脑补。

    傅雪舟……受重伤了?

    妈的!妈的!

    属于诡异之主的触手再次从四面八方而来,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就再次把傅雪舟给扎成了筛子。这一次,傅雪舟连护住楼延的翅膀都无力地垂下了。

    血,到处都是血味。

    傅雪舟仍然没有说话,但他的呼吸声却变得格外沉重。喘息的一起一伏甚至沉重过了诡异之主心脏跳动的声音,楼延声音艰难,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傅雪舟……”

    傅雪舟会死吗?

    ……

    楼延不知道,他也没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他咬着牙看了看自己剩余的精神力。其实他骗了傅雪舟,这一场乱战几乎快要熬死了他,他到目前为止只剩下了8点精神力。

    楼延不能让自己的精神力低于5点,能使用的精神力也只有3点。

    但这3点,足够他使用【时间流速】回到18秒之前。

    楼延毫不犹豫动用了【时间倒流】的能力,熟悉的热度再次席卷他的全身,楼延顾不上其他,立刻说道:“傅雪舟,诡异之主在这里埋伏了触手——”

    话还没说完,抱着他的傅雪舟就手臂一紧,发出一声隐忍的闷哼——诡异之主已经用触手扎穿他了。

    楼延暴怒道:“操!操操操!!!”

    他发狠地想要用剩下的5点精神力再次回溯一次时间,傅雪舟却拦住了他。

    “楼延,没用的,”傅雪舟每说一个字,嘴里的鲜血就顺着留在了楼延的肩膀上,他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像是自己一点都不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用你的骨花吞吃掉诡异之主的心脏,它的心脏只要不全部毁灭,就还拥有掌控这里的力量。”

    说着,他护住楼延的翅膀微微打开,让楼延看到了那块还在跳动着的心脏。

    楼延感受着傅雪舟的血液从自己的肩头浸湿了衣服,顺着手臂往下滑落。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就靠近了那颗心脏,催动出掌心的骨刺刺入心脏,并用仅剩的精神力催动着骨刺长出了一朵又一朵盛开的骨花,骨花密密麻麻地紧挨着,全部绽开后大口大口地吞食着诡异之主的心脏。

    楼延的精神力飞速地从5降到了4,又从4降到了3……

    楼延双眼变得猩红,眼中属于人的理智、情感被诡异特有的暴虐、冰冷所代替,尖长的獠牙从他唇内长出,他的皮肤迅速覆盖了一层黑色黏液,一朵朵骨花长在黏液之中。

    一种极其稠黏的、具有威慑性的诡异气息从他身上弥漫,竟一时让诡异之主的那些触手不敢靠近。

    除了身形大小不同,此时的楼延看起来已经无比趋近于废弃工厂中被他吞噬的那个SSS级诡异。

    傅雪舟呼吸更加沉重:“楼延?”

    这样的气息他很熟悉,楼延可能已经陷入了狂暴状态。

    楼延的精神力也并不多了吗?

    这是楼延第二次陷入狂暴状态,楼延在第一次狂暴状态时可以勉强留存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理智,那这次呢?

    “还剩2点。”

    空气中传来了楼延无比清晰理智的声音,理智到甚至无情:“1点精神力只坚持了4秒,我将会在4秒后彻底变身诡异。”

    说着,楼延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塞到了嘴巴里,连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

    “这是我杀了我‘父亲’时特意留下来的属于它的心脏,”楼延冷漠地道,“本来是想留作纪念,现在正好发挥作用。它的心脏让我的精神力增长了10点,竟然只能增长10点,废物。”

    “但也足够了,”楼延侧头看向被自己的骨花疯狂吞吃了的诡异之主的心脏,“以它们吞吃心脏的速度计算,只需要20秒,诡异之主的心脏就会被彻底吞噬完全。”

    “但我能感觉到因为诡异之主的心脏具备的诡异能量太强,我的骨刺吞噬完它的心脏之后会发生难以压制的诡异复苏反应,”楼延语气漠然,仿佛说得不是自己的生死问题,“傅雪舟,骨刺一旦复苏,就会带动我身体内其他的诡异全部复苏。等我杀了诡异之主之后,你记得要杀死我。”

    第187章

    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们深处地下,而周围的泥土全是诡异之主的血肉,他们在这个环境下根本逃避不了诡异之主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吃掉诡异之主的心脏。

    楼延冷漠地想。

    等他体内的诡异复苏后, 他的心脏会具备很强的诡异力量, 至少不会像假楼父一样只让傅雪舟增长个10点精神力。傅雪舟大可以杀了他再吃了他的心脏后就离开这里,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诡异之主, 傅雪舟自己也能得出好处。

    楼延觉得,傅雪舟没有理由不同意。

    见到楼延在吞吃自己的心脏,诡异之主放弃了傅雪舟, 愤怒地朝楼延发动了第二次的攻击。但傅雪舟却带着一身血腥味道扑了过来, 为楼延再一次护住了诡异之主无处不在的触手攻击。

    又一次受了重伤的男人倒在了楼延的身上。

    男人的头抵着楼延的肩膀, 呼吸声缓慢而沉重, 血迹滴滴答答,染得楼延身上全都是他的血。

    “楼延……”傅雪舟的声音低低,每说一个字都要喘息一下, “你是会气人的。”

    楼延冷冷地看着肩头的人,面容上毫无动容。

    他的大脑仿佛穿过无数混乱颠倒的空间之后成功保存了理智,但他的性格却被诡异力量扭曲得大变。

    楼延甚至觉得傅雪舟护住他的举动有些蠢。

    他都是要死的人了, 傅雪舟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来护住他?楼延有信心在诡异之主杀死他之前他能先吞吃掉诡异之主的心脏,但如果傅雪舟死了, 谁还能解决掉诡异化的他?

    傅雪舟炙热的鼻息缓缓喷洒在楼延的脖颈上,他突然抬起了手, 精准地攥住了楼延布满黏液的手腕, 一点一点将楼延掌心中的骨刺拔出了心脏。

    “唔、啊!”

    诡异之主发出了惨叫。

    骨刺上的骨花不满地张合着, 疯狂地想要往诡异之主的心脏靠近。傅雪舟握住了骨刺尖端, 骨刺上的骨花立刻使劲撕咬着傅雪舟手上的肉, 几下就把傅雪舟的手咬出了森森白骨。傅雪舟却没有松开手,反而五指用力握紧了骨花,另外一手则拽住了骨刺还没吃完的诡异之主的心脏送到唇边大口吞下。

    狼吞虎咽,毫不咀嚼。

    诡异之主愤怒地吼叫了一声,再次朝傅雪舟挥动了触手。傅雪舟的身体再一次被数不清的触手贯穿,他猛地咳嗽一声吐出一大口混着碎肉的血,又毫不间断地继续啃着诡异之主的心脏,握着楼延骨刺的手掌也变得越来越用力。

    就这么一次又一次,楼延好几次以为傅雪舟会直接死在这黑不见底的地下,但傅雪舟却一动不动地靠在他的身上,偏偏活着挺了下来。不止挺了下来,他还吃完了诡异之主的心脏,掰断了楼延手中长满了骨花的骨刺。

    骨刺被掰断的痛感让楼延大脑一瞬空白,有种被人拿着小刀从骨头上剔肉的感觉,差点没把他直接疼晕过去。等疼感过去之后,楼延的手臂还在生理性地一抽一抽,但他却从狂暴状态中清醒了回来。

    傅雪舟哑声道:“别动。”

    楼延感觉到一只沉重的手臂沿着他的掌心向上,掰断了所有生长在他身上的骨花、骨刺,楼延疼得整个人发抖,意识一时冲天一时落地,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傅雪舟拔出来一寸寸敲碎一样,楼延忍不住哆嗦地叫出了声:“疼……我好疼……”

    “忍着。”傅雪舟弯下身,开始掰断楼延腿上长出来的骨刺与骨花。

    他的手又急又快地在楼延身上飞速掠过,扯拽骨刺的力度毫不留情,楼延疼得屈起身体,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在了傅雪舟的背上,却摸到了满手滑腻的鲜血。

    神智尚不清楚的楼延撑着想要站起来,却摸到了傅雪舟断了半截的翅膀。

    傅雪舟翅膀……断了?

    楼延下意识顺着翅膀往下一摸,翅膀根部断了三分之二,他还摸到了一个个深深的血洞,还有裸.露在外的坚硬的白骨。

    傅雪舟呼吸声沉沉,手上猛地用力扯断了最后一个骨花,楼延疼得死死咬牙,青筋突起,“操……”

    他身上的骨头越来越疼,但奇怪的是越疼他就越清醒。等这股疼痛缓缓消失的时候,楼延才发现整个地底都开始奇怪地震动,不断有泥土石块掉落在了他们身上。

    “傅雪舟?”楼延声音沙哑得难听,“极乐之地好像要塌了,我们要赶紧出去。”

    黑暗中,傅雪舟没有应答。

    楼延心一提,伸手在傅雪舟身上摸索着:“傅雪舟?傅雪舟!”

    良久,傅雪舟终于低低应了一声:“嗯。”

    楼延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正要问傅雪舟还能不能撑得住,就听傅雪舟哑声道:“抱着我。”

    楼延迟疑地抱住了他,整个人忽然腾空而起,被傅雪舟带着往地上而去。

    傅雪舟用触手交错攀爬,很快就爬出了地下。原本堵在洞口的诡异们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化成了一滩血水,而外面的天色也从白日变成了黑暗。

    雨停了。

    楼延仰头看着天空越来越近,等出去之后,他才发现地面上也在震动。

    高楼倒塌,地面裂缝,这座城市正在一点点地崩塌消失。

    楼延侧头,又发现了远处一片火光在黑暗中明明暗暗地燃烧着。

    那些火好像还是傅雪舟之前放的火,没想到它们不仅没被大雨淋灭,反而一直烧到了现在,并且燃烧得越来越猛烈。在这黑暗的快要被毁灭的城市之中,犹如希望的火光一样熊熊燃烧着、跳跃着,毫无顾忌地自由游荡着,吸引着仅剩的人类靠近。

    空气中隐隐传来人类的哭喊声和救命声。

    “有人吗?”

    “救命!这里到底在哪里?!”

    “死了,所有诡异都死了!”

    “呜呜呜有没有人还活着啊?”

    楼延有些恍惚地听着这些声音。诡异之主的心脏没了,诡异之主死了。诡异之主一死,极乐之地内所有依托诡异之主活着的诡异们也都死了个干干净净。

    难以置信,诡异之主真的被他们杀死了。

    外面呢?外面的诡异会不会也跟着消失了?

    诡异复苏的时代是不是彻底结束了?

    楼延的心情又激荡又疲惫,他突然想起了傅雪舟自出来之后就一句话也没说,连忙转头一看,身边却空无一人,傅雪舟竟然不见了。

    “……傅雪舟?”

    楼延皱眉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后心神猛地提起。一种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慌乱直冲心头,他往周边看了一圈后目光定在了脚边黑黝黝的洞口里,傅雪舟不会又掉下去了吧?

    楼延赶紧趴在洞口边上往下面一看,还好还好,洞里面没有傅雪舟的身影。那他人能去哪里?

    楼延勉强冷静下来,在依稀的月光下看着周围的草地,发现了有一串血迹一直从洞口蔓延到了十几米外的一棵树后。

    楼延跟着血迹往前,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树后,低头一看,傅雪舟正满身浴血地靠在树干上,闭着眼睛好似死去一般安静。

    他的身体一半诡异一半正常,散落在两侧的黑色触手被砍得破破烂烂,长短不一,竟然从中找不到一根完整的触手。

    背后的翅膀彻底断了一个,另外一个勉勉强强地还剩最后一点翅根连在背上。傅雪舟的身上被穿透了数不清的血洞——之所以说数不清,是因为他的身上全是鲜血,已经分不出哪里是伤口哪里又不是了。

    傅雪舟的脸上蹭着泥土和血块,银发脏乱地垂在他的脸侧、胸前。树影在他身上微微晃动着,偶尔几片月亮的光影透过树叶洒在了他的下巴和肩膀之上。

    胸口平静,没有起伏。

    毫不夸张地说,楼延的心瞬间漏跳了两拍。他沉着脸快步走上去在傅雪舟身边蹲下,伸手去试傅雪舟的鼻息。

    伸手的时候楼延发现自己的手有点抖,他觉得应该是冷的。要不然呢?他会因为害怕傅雪舟死而手抖吗?

    哈,开什么玩笑?

    傅雪舟的脸很冷,鼻息呢?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楼延的手指太冷太僵硬了,他感觉不到鼻息的吹拂。没事,还有脉搏……对,还有脉搏。

    楼延立刻将手指往傅雪舟脖子上的大动脉探去,可刚一动,他的手指就被傅雪舟抬手握住了。紧闭着双眼休息的傅雪舟张开眼睛,一双血红色的眼眸静静看着楼延。

    “……你没死啊,”楼延僵硬地扯扯唇,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看你一动不动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死了。”

    傅雪舟应了一声,双眼疲倦地半眯起来,“死不了。”

    楼延嗓子突然很痒,全身的酸疼和疲惫一瞬间涌遍了全身,他低声咳嗽了几声,学着傅雪舟的样子往旁边一靠依在了树上,“你现在怎么样?”

    “不是很好,”傅雪舟道,“诡异之主的那半颗心脏力量太强,有些破坏了我身体内部其他诡异的平衡。”

    “所以你身上的伤才会恢复得这么慢?”躺下之后,楼延才发现身上到处都疼得厉害,还受了好几处重伤,但他懒得检查自己身上的伤了,直接仰头看着摇晃的树枝绿叶,跟傅雪舟说着毫无营养的闲话。

    “嗯。”傅雪舟又应了一声。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好?”

    “不确定,”傅雪舟轻轻叹了一口气,“等我身体内的诡异力量再度达到一个平衡就可以了。”

    楼延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巴,却舔到了一股血味,他无声笑了笑,“傅雪舟,你说诡异之主死了之后,外面的诡异会不会也跟极乐之地的诡异一样全部消失?”

    “不会。”

    傅雪舟给了一个让楼延不喜欢的答案,顿了顿,傅雪舟又道:“但诡异之主消失之后,新的诡异不会再诞生。已经降临的诡异们,它们的诡异力量不会再变强。”

    楼延眼睛一亮:“所以只要我们把现有的所有诡异都杀了,我们就可以结束诡异复苏了?”

    傅雪舟道:“对。”

    这个“对”字给楼延带来了非同一般的力量,楼延甚至都觉得身体上的不适和疲倦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他现在浑身充满力量,能立刻出去干翻其他诡异!

    哈哈哈哈哈。

    这狗日的诡异复苏终于有结束的一天了!!!

    楼延只觉得一口郁气全部消失,恨不得仰天大笑几声以示畅快。他俊眉扬起,扯唇笑了好几下,简直想要立刻把这消息告诉给自己全部的朋友知道。但笑着笑着,他却突然想起来了傅雪舟灭世的事情,笑容缓缓收敛,嘴角慢慢抿直。

    过了不知道多久,就在远处的大火烧得越来越热烈,极乐之地的楼宇快要倒塌完全时,楼延忽然问道:

    “傅雪舟,诡异之主死了,你之后还会毁灭世界吗?”

    第188章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楼延的心情很复杂,但问完之后,他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看在傅雪舟刚刚杀了诡异之主并且保护了他的份上, 他愿意给傅雪舟一个听他解释的机会。

    来来来, 让他听听, 傅雪舟到底有什么“苦衷”,才能逼着他一次又一次地毁灭世界。

    楼延略有些阴阳怪气地在心里想着。

    但他却没有想到, 他都这么心平气和地准备和傅雪舟谈一谈这个问题了,甚至已经开始思索如果傅雪舟真的有苦衷他还杀不杀傅雪舟这个沉重的问题时,傅雪舟却跟他说了让他火气顿升的三个字:“不一定。”

    不一定?!

    什么叫不一定?!

    楼延只觉得一股邪火噌地烧起, 他冷笑了两声, 转头死死盯着傅雪舟的侧脸:“傅雪舟, 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说即使诡异之主死了, 你也有可能再一次毁灭世界重新来过?”

    “没法重新来过了,”傅雪舟侧过头和楼延对视,苍白俊美的脸隐藏在摇晃的树影之中, 明明暗暗,唯一清晰的是他在黑暗中被勾勒得冷硬而又凉薄的下颚,傅雪舟甚至勾唇笑了笑, “这是我能重来的最后一次。”

    忍了又忍,楼延终究没有忍住。他一个翻身坐在了傅雪舟的身上, 双手拽起傅雪舟的衣领,手背和额角的青筋绷起, 暴怒地低吼道:“既然这他妈是最后一次, 那你为什么还和我说不一定?!”

    傅雪舟撩起眼皮看着楼延, 眼中浮现了点点疑惑, 似乎在困惑于楼延为什么这么生气, “只是不一定而已,我又没说一定要毁掉这个世界。”

    楼延简直要气炸了,对傅雪舟的杀心更是瞬间暴涨,他猛地将傅雪舟的脸拉到自己面前,太阳穴一股一股:“傅雪舟,你给我解释清楚!你之前毁灭世界是不是为了杀死诡异之主?”

    傅雪舟被楼延扯得很不舒服,他握着楼延的手往下放了放,漫不经心地道:“对。”

    “那既然诡异之主都他妈死了,”楼延气得眼睛中血丝满溢,手指发抖,不断地重复论证自己最在意的一个点,“你他妈还有毁灭世界的可能?而且这一次、这一次你如果毁掉世界还没有了再次重来的机会!”

    傅雪舟思索了一下,缓缓点头:“没错。”

    楼延一拳砸到了傅雪舟的脸上。

    傅雪舟被打得嘴角破皮出了血,他伸出手指擦掉了唇角的血,抬头无奈地看着楼延:“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楼延低着头,稍长的黑卷发盖住了他的眉眼,垂落下遮住半张脸的黑影。他突然扯唇沉沉笑了两下,放开了拽着傅雪舟领口的手,冷漠地道:“我们刚刚杀的诡异之主是假的?”

    “不出意外的话,它是真的诡异之主,”傅雪舟淡淡地开口否定了楼延的猜测,“它的心脏诡异力量很强,而且能创造出极乐之地这种城市的只有诡异之主。”

    “原来是真的啊,”楼延语气古怪,黑发下的眼神越来越冷,他用一种轻飘飘的,如梦似幻的语气,带着嘲讽地道,“我还以为它是假的呢,没想到是我误会了它。”

    楼延垂眸,看着身下的傅雪舟。他深深凝视着傅雪舟的双眼深处,试图看清这个没心没肺的怪物到底在想什么东西,怎么会说出这种可笑的、令人恨不得杀他千百遍的话来。

    “傅雪舟,”楼延生硬地念出了傅雪舟的名字,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说你不一定会毁灭世界,那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你的‘不一定’变成现实?”

    傅雪舟抬手摸上了楼延的侧脸,楼延没有躲避,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傅雪舟。

    傅雪舟的手指长而分明,手掌还在楼延的下巴上,指腹却可以抚摸到楼延的眼睛。他轻而缓慢地在楼延的眼睛、眉毛上移动,波动着楼延密集的长睫毛。

    楼延眼睛被摸得发痒,睫毛微动,在傅雪舟的手指上轻轻划过。

    最后,傅雪舟摸到了楼延的眼尾处,“当我无聊的时候。”

    楼延心里一沉,仿佛有块巨石坠入了无底深渊之中,他透过傅雪舟的指腹看着这个显得尤为陌生的银发男人:“当你……无聊的时候……”

    “嗯,”傅雪舟漫不经意地点点头,楼延眼睁睁地看着傅雪舟平静地、漠然地说出了他曾经脑补过的最恐怖一种想法,“诡异之主是这个世界最强的诡异,为了杀它,所以才有291个世界的轮回。但它现在已经死了,以后的日子会变得很平淡。当我对这个世界感到无聊的时候,这个世界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最恶心最害怕的一种言论变成了现实。

    楼延的手指甲掐破了掌心的肉,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在重生之初曾想过傅雪舟为什么非要在最后快成功解决诡异复苏的时候一把火烧死了所有人类,他想了很多种原因,而在段泽歌跟他说如果他杀了傅雪舟后会后悔的话后,楼延又在这些原因中不情不愿地添上了几条傅雪舟“逼不得已”的原因。

    而现在,事实证明傅雪舟会这么做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这样有趣、好玩,仅仅是因为他可以不无聊。

    这里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游乐场。

    毁灭世界,仅仅全凭他个人的喜好。

    ……

    “傅雪舟。”

    楼延突然问道:“等极乐之地彻底坍塌完了,我们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傅雪舟点了点头,就见楼延突发奇想地问:“你知不知道离极乐之地坍塌还有多长时间?”

    傅雪舟看了一下周边的城市,再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开口道:“40分钟。”

    “40分钟啊,”楼延重复念了一遍,忽然笑了,抬手解着自己领口的衣服,“勉强够了。”

    一边干脆利落地脱着衣服,一边放松着紧绷僵硬的身体,楼延冲着看得目不转睛的银发男人勾唇笑了笑:“来做一次吧,傅雪舟。”

    做最后一次吧,傅雪舟。

    傅雪舟眨眨眼,有些惊讶:“在这里?”

    “啊,就在这里。”楼延侧着头,修长的脖颈在月色下散发着莹润的光芒,他转身将脱下的衣服扔在了一旁,背部从肩胛骨到腰臀的曲线性感得一塌糊涂,“我们还没有在野外搞过吧,听说野战很刺激,你不想来一发?”

    楼延背上浅淡得快要消失的鬼婚契纹身在傅雪舟眼中一闪而过,但很快,楼延就转过了身正面对着傅雪舟。他一手解着裤带,另外一手随意捋起额前散落的黑发,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楼延笑得懒洋洋的,嘴角弧度勾人,“以后再也没有极乐之地了,在这里做次爱,你不觉得很有纪念意义吗?”

    傅雪舟看着他的眼神逐渐浓烈,却没有任何动作:“我受伤了。”

    “别说你伤到了那里,傅雪舟,”楼延俯下身,在傅雪舟耳边轻笑,“从我刚翻到你身上的时候,它就顶到我了。”

    傅雪舟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几秒钟之后,他突然用力地掐着楼延的下巴来到脸前,一言不发地猛地吻上了楼延的唇。

    楼延总是可以轻易地勾起傅雪舟的欲.望。

    傅雪舟永远拒绝不了楼延带来的诱惑,更何况是诡异化状态的傅雪舟。

    他的所有爱.欲、着魔、专注、独占的欲望与掌控的恶劣,全部在这个吻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楼延闭着眼睛热情地回应着傅雪舟的吻,片刻之后甚至更为凶狠地咬着傅雪舟的唇舌,丝丝不可见的戾气悄无声息地融入在了血腥味之中。

    远处,大火熊熊,断壁颓垣。

    火光照不到树下,明月被葱葱郁郁的枝叶遮挡。树下的两个人宛如这崩塌世界中最相爱的爱侣,在大风呼啸、树影斑驳与火星摇曳之中,孤独又亲密地紧紧相拥在一起。

    第189章

    几片树叶飘落, 在空中打个旋儿,幽幽落在了楼延和傅雪舟的身上。

    傅雪舟的伤口重新流出了血,深红色的血液蹭在楼延光滑白皙的身体上, 仿佛一块块老旧丑陋的疤痕。

    银发男人呼吸沉沉, 看到这些血痕时却觉得十分碍眼。这些血迹染在楼延身上就像是楼延受伤了一样, 傅雪舟看了一眼又一眼,终究还是眉头紧皱地伸手, 一点点擦掉楼延身上被他蹭到的鲜血。

    但越擦,楼延身上的血迹越多,因为傅雪舟流出的血也越来越多。

    楼延主导着全程, 血腥味越是浓重, 他越是热情。他伏在傅雪舟的身上, 故意一样用力按上了傅雪舟的各个伤口, 直至这些血洞重新流出血淋淋的鲜血后,才笑眯眯地低头凑近傅雪舟:“疼吗?”

    汗水染湿了傅雪舟的眉眼,欲.色之余, 却更加重了银发男人的深沉与冷漠:“还好。”

    楼延哈哈笑了两声,突然用沾满傅雪舟血液的手捧起了男人的脸。他专注地看着傅雪舟的面容,从眉头到高挺的鼻梁, 从鼻梁到唇角,目光一寸寸地巡视, 楼延黝黑的桃花眼如此认真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一种深情似海的感觉,仿佛此刻在他的眼中心中, 唯一深爱的只有被他看着的这个人。

    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感让傅雪舟耳尖薄红, 他忍不住抚摸上了楼延的后颈, 嘴角漫上笑意, “看什么?”

    “傅雪舟, ”楼延轻声问道,“你快乐吗?”

    傅雪舟沉默了许久,直到楼延已经放弃答案,直到这一场匆忙又急切的性.爱来到尽头,他才突然说道:“快乐。”

    ……

    极乐之地彻底崩塌之后,楼延和傅雪舟回到了进来极乐之地的那座雪山的山底缝隙之中。

    他们身上的冬装还穿得好好的,背包就放在身边不远处,差点被雪给埋住了。

    楼延把两个人的背包从雪中拔出来,先将自己的包背在了身上,然后拎着傅雪舟的包转头看向傅雪舟,淡淡问道:“你还好吗?”

    傅雪舟的脸色比雪还要苍白,他身上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在短短片刻之内就被血浸湿了一块又一块更深的团状痕迹,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但傅雪舟的神情却很平静,他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抬手接过了楼延手里的包单肩背在了身上,仍然给了楼延熟悉的回答:“还好。”

    楼延低笑一声:“傅雪舟,你看起来就像是笃定自己不会死,所以才会这么的肆无忌惮。”

    “我死过很多次。”

    傅雪舟看着楼延,歪歪头道:“不过这次的伤还要不了我的命。”

    顿了顿,傅雪舟又安抚似地轻轻抬手拍落了楼延帽子上的积雪,动作生疏却干得很细致,声音低沉地道:“不用担心。”

    楼延一愣,垂眸笑了一下,“别想太多,我没关心你。”

    缝隙内除了他们之外,还零零散散躺了几百个人类。不过和楼延和傅雪舟不同的是,这些人类都还是在昏迷状态。

    在最靠近楼延的地方,楼延还看到了红毛非主流。

    这些都是成功从极乐之地内活着出来的人,看到这些人的数量这么多,怎么着也能从北极回到内陆了,楼延就没再管他们,和傅雪舟提前一步离开了雪山缝隙。

    外头的天气很好,白茫茫的雪地反射着刺目的光芒,看久了会让眼睛很不舒服。找到了一处安全并且安静的避风处后,傅雪舟坐着休息,楼延则开始检查身上的物品。

    手机在背包里被冻得关机了,楼延将手机护在手套里暖了一会儿才成功打开了手机。虽然手机没有联网,但显示的日期还是正常计算的,楼延低头看了眼日期,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

    6月10日。

    竟然已经到了6月10日。

    极寒地狱出现的日子是在6月11日,也就是明天。

    楼延盯着这个日期看了几秒,沉沉呼出了一口热气,将手机按灭放回了口袋里。

    没想到他们竟然在极乐之地里度过了二十多天的时光,还好出来得及时,否则他就要彻底错过这个能杀死傅雪舟的极寒地狱了。

    这难道是天意?

    楼延的心情一半庆幸一半沉重,但想到傅雪舟之前在极乐之地说的那些话后,楼延的面容逐渐变得冷硬,围巾遮掩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嘲弧度。

    沉重的另一半心情被压抑许久的恨意与怒火吞噬,溢满了即将要杀死傅雪舟的期待。

    楼延缓了一会儿激动的心情,继续检查背包里的物品。还好他带来的吃食都是能够长久储存的物品,加上北极的低温,一点儿都没坏。

    检查完自己的东西,楼延又把傅雪舟的背包拿过来检查了一下。傅雪舟包里的东西和他的东西差不多,同样没什么坏的。

    “我去找找回去的路,”楼延站起身,自然地跟傅雪舟道,“你在这里等等我,我找到路后就回来。”

    傅雪舟的鼻息在空气中形成一团团显眼的白雾,睫毛上也凝结了一块块冰晶,唇色有些发青地道:“好。”

    楼延仔细看了看他,皱了皱眉,“傅雪舟,你很冷吗?”

    良好的视力让楼延看出了傅雪舟在微微颤抖。

    “有点,”傅雪舟呼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低声咳嗽了几声,额头一瞬间泌出细细的汗珠,汗珠又转眼成了一层冰霜,“……楼延,把酒给我一瓶。”

    楼延从包里拿出一瓶酒递给了他,趁机摸了一把傅雪舟的手。傅雪舟的手冰冷冰冷,没有一丝热气。

    傅雪舟接过酒喝了两口,脸上很快有了丝丝血色。但没过几秒,这丝血色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傅雪舟仍然很冷的样子,身体的颤抖越来越明显,他疲惫地抿了抿唇,缓缓拖着身体往后,盘腿坐在了避风的角落。

    楼延忽然上前两步,解开脖子上的围巾围在了傅雪舟的身上。

    傅雪舟惊讶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楼延一言不发地脱掉自己身上的羽绒服也盖在了他的身上。傅雪舟愣了一会儿,伸手攥住了楼延的手腕,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我不需要,你把衣服穿好。”

    “我不冷,”楼延却很强硬地把羽绒服继续给他披上,眉眼间全是不容置疑的冷肃,“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比你好得多,傅雪舟,我不穿羽绒服也冻不到哪去,但你看起来都快要被冻死了。”

    说着,楼延轻轻啧了一声:“你不是会放火吗?喝酒对你身体不好,你最好直接弄出来一团火暖一暖。”

    楼延的羽绒服带着楼延的体温,很快便传递到了傅雪舟的身上,傅雪舟感受着这些暖意,有些出神地解释道:“受伤了,我弄不出来火了。”

    “哦……但我看你冷得有些过分了,这也是伤势的原因吗?”

    傅雪舟呼出一口白雾,神色淡淡:“不全是。我的天赋能力和火有关,而我的天赋能力是一切能力的基础。低温会限制我的能力,影响到我身体的恢复速度。越低温的环境会越克制我,甚至会让我像个普通人一样失去所有诡异力量。如果是在正常温度下,我身上的伤势会慢慢恢复。但是在这里,我的伤有可能一直也恢复不了。”

    楼延猛地站起了身。

    傅雪舟疑惑地撩起眼皮看他,楼延却转过身背对着傅雪舟,低头看着地图道:“既然这样,我们就要快点离开北极了。傅雪舟,我去找路,找到之后就会回来,如果你饿了就吃点背包里的东西。”

    傅雪舟点点头,“把你的衣服穿上。”

    “不用。”

    楼延拒绝后径直离开,速度越来越快,直至将傅雪舟甩在身后消失不见。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极寒地狱能杀死傅雪舟的原因!

    只要傅雪舟到了极寒地狱里,那他就会成为一个普通人。一个受重伤的普通人又怎么能活着离开极寒地狱?

    楼延心头压着一口气,这口气让他一鼓作气地爬到了附近最高的一座雪山顶。楼延孤零零地站在雪山顶往周围看去,一片冷风之中,没有看到任何疑似“极寒地狱”的东西。

    他这才反应过来,极寒地狱明天才会出现,他怎么可能现在就能看到极寒地狱呢?

    楼延忍不住自嘲一笑,盘腿坐在了地上。

    高空的冷风比山底更冷,吹得楼延身上一层一层地挂着冰霜。楼延在心里反复排练过怎么杀死傅雪舟后,才缓缓地睁开眼睛,根据群山排布和简陋的地图,艰难地找到了回去时候的路。

    楼延记下这条路,平静地下了山,回到了傅雪舟休息的地点。

    远远地,楼延就见到傅雪舟闭着眼睛靠在石头上,整个人被冰雪盖了一半。银发披散,被冻成了冰,倒真像是个冰雕一般虚幻的神祇了。

    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疯狂地追捧他,把他看成全人类的救世主。

    这谁看了不迷糊?

    楼延停住脚步,目无波澜地看着傅雪舟,灵魂在他体内汹涌地燃烧着,不停地在咆哮着对这个男人的仇恨与烦躁。

    他杀不了傅雪舟,但极寒地狱可以杀得了傅雪舟。

    所以他要确保傅雪舟不能离开极寒地狱。

    所以。

    他要挖了傅雪舟的双眼,让傅雪舟找不到离开极寒地狱的路;他要砍断傅雪舟的双腿,让傅雪舟无法真正走出极寒地狱。

    哦,还有。

    他曾经说过,他早晚有一天要砍断傅雪舟的双手。

    那双在他身上抚摸过无数次,让他难堪又让他羞耻,曾被他深恶痛绝的,属于傅雪舟的双手。

    第190章

    傅雪舟的体温降得很快。

    时间渐晚, 托北极现在是极昼时期的福,晚上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但空中开始飘着细碎的小雪,气温下降到了零下二十摄氏度。

    北极的风雪能杀人, 即使傅雪舟披着两个人的羽绒服, 也陷入了半昏厥的状态。

    楼延亲眼见到了低温天气对傅雪舟的影响。明明是同样的伤势, 傅雪舟在极乐之地的时候可以保持清醒,甚至能和他做一场爱。但回到冰天雪地的现实之中, 傅雪舟却连醒着都坚持不住了。

    但这样仍然要不了傅雪舟的命。

    傅雪舟就像是阴暗潮湿之地长出来的苔藓,生命力强到变态,楼延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成了不死之身, 他的子弹杀不了傅雪舟, 诡异之主杀不了傅雪舟, 就连极寒地狱都不能直接杀死傅雪舟, 只能像个牢笼一样囚住傅雪舟,把傅雪舟变成普通人后再慢慢熬死傅雪舟。

    楼延冷眼看了呼吸低弱的傅雪舟一会儿,在空中的细雪变为鹅毛大雪后, 他缓步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傅雪舟,然后将两个人的羽绒服一层一层地像棉被一样裹在自己和傅雪舟的身上。

    楼延的前胸贴着傅雪舟的后背,为傅雪舟抵挡住了来自身后的冷意。他脱掉了自己的手套, 将双手塞进了傅雪舟的手套之中,十指相交地握住傅雪舟冰冷的双手。

    好冷, 楼延鼻息间的热气变成白雾,他闭上眼睛更紧地环住傅雪舟, 手指搓着傅雪舟的手指,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抱着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傅雪舟被暖意唤醒, 缓缓睁开了双眼, 侧头看着楼延的侧脸, 眼睫上的冰渣子化成了水滴落:“楼延?”

    “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傅雪舟疲惫地摇了摇头,他试图从楼延怀里坐起身,楼延却按住了他,握着傅雪舟的手环在他的身前,“别动。我好不容易才把衣服捂成这样,你再动一下就透风了。”

    傅雪舟听话地不动了,他恢复成原来的姿势,被楼延抱着看着外面的大雪,忽然嘴角扯起笑了一下。

    楼延抽空喝了口酒暖暖身体,正好看到他笑了,好奇道:“笑什么?”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傅雪舟道,“需要你来照顾我。”

    楼延道:“采访一下,傅先生此刻是什么心情?”

    傅雪舟思索了一会儿,又缓缓笑了,“不错的体验。”

    楼延扯唇:“被冻成这样了还说是不错的体验?”

    “你的体温很暖,”傅雪舟道,“让我有种‘活着’的感觉,这确实是很不错的体验。”

    楼延心中的烦躁突然暴涨,他忍住想要将傅雪舟扔出怀中的冲动,尽力冷静地道:“刚刚回来后看你睡着了,所以没有和你说。我找到回去的路了,等雪稍微小点我们就出发。”

    傅雪舟点点头,“好。”

    “来北极的时候,我已经约好了回去的船,”楼延道,“船只明天才会到,会在北冰洋停留三天的时间等我们上船。还好我们出来得及时,要是再在极乐之地多待一天,我们就要错过回去的轮船了。”

    傅雪舟再次点了点头。

    楼延看了看时间,声音低沉而轻柔:“睡吧。”

    傅雪舟现在的身体确实很需要睡眠,他靠在楼延的胸前,呼吸平稳,缓缓闭上了眼睛。

    ……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雪舟被楼延叫醒了。

    “傅雪舟,醒醒!傅雪舟?我们该走了。”

    傅雪舟睁开眼,就见楼延已经整理好了一切,戴着帽子和墨镜,帅气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傅雪舟试图站起身,身形却晃悠了两下。他微微皱眉,还未对自己的身体状态表现出厌烦,楼延就已经在他面前弯下了身,“上来,我背着你走。”

    傅雪舟一瞬以为自己还没睡醒,他抬起僵硬的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用。”

    “快点,”楼延不耐烦地转头催促,墨镜下的下半张脸线条漂亮又凌厉,“好不容易雪停了,我们要趁着现在回去。”

    傅雪舟紧抿着薄唇,想象不到自己被人背着的模样,继续拒绝道:“我比你高,你背不动我。”

    “呵呵。”

    楼延冷笑了两声,耐心告罄地给他最后警告:“3,2,1——”

    傅雪舟默默趴在了他的身上。

    楼延又冷呵了一声,将两个背包拿在手里,背着一个人两个包离开了避风处,走进了寒风之中。

    雪虽然停了,但气温并没有回升。傅雪舟很久很久没有被人背在身后了,他垂眸看着楼延的侧脸和后颈那一小块白皙的皮肤,一时有些微妙。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是傅雪舟已经遗忘在记忆中的情感。

    他形容不出这是什么,但这样的感觉却让他并没有身体虚弱后的焦躁与戒备。甚至让他在这样的冷风积雪中,感觉到了几分安宁。

    楼延的脚步很稳,速度也很快。傅雪舟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在昏昏沉沉之中,傅雪舟突然被一阵晃动声惊醒!

    银发男人猛地抬起头,眼神冷厉:“怎么了?”

    “雪崩了。”楼延的语气格外平静,“听,雪崩的范围还挺大。”

    傅雪舟的身体机能下降了很多,听力的范围也跟着变小。他侧耳听了一会儿,确实隐隐听到了厚雪滚落的声音:“在前面?”

    楼延只“嗯”了一声,其余什么都没说。

    傅雪舟也就没有再问,只以为这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楼延背着傅雪舟又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忽然停住了脚步。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宽有百米的巨大裂缝,裂缝内一片漆黑,仿佛连接着地狱一般深不见底。有森森寒意从裂缝中升起,疾风从裂缝底部席卷着鹅毛大雪扑到了裂缝上方,短短片刻就在楼延的帽子上覆盖了一层白雪。

    好冷!

    楼延感觉到裂缝内传来一股深入骨髓的冷意,冷得他都瞬间感觉灵魂清醒了。原来这就是极寒地狱,站在边上就已经这么冷了,楼延根本无法想象裂缝里面又会有多冷。

    楼延朝裂缝里踢了块石头,想要听听极寒地狱有多深。但石子一落缝隙就跟落入深海一样,什么异响都没传回来。

    深不可测。

    楼延立刻明白了极寒地狱有多么危险,他凝视着眼前的深渊,神色幽暗不明。

    傅雪舟忽然低声咳嗽了几声,似乎是醒了。楼延默不作声地放下了他,随手将手里的两个背包扔在了一旁,语气喜怒难辨地道:“醒了?”

    傅雪舟看向眼前的裂缝深渊,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这是什么?”

    “极寒地狱。”

    楼延轻飘飘地说出了四个字。

    傅雪舟脸色微微一变。楼延回头看向了他,不由扯唇讽刺一笑:“你似乎已经感觉到它的可怕了?也是,你对冷的感受应该比我的感受更深才对。傅雪舟,你说你身上的伤要不了你的命,那这个极寒地狱能要得了你的命吗?”

    傅雪舟猛地撩起眼皮看他,双眼中骇浪翻滚,猩红色的瞳孔死死盯着楼延:“你要杀我?!”

    见到银发男人脸色难看的样子,楼延一瞬间只觉得畅快至极,从重生至今所有所有积攒的恨意、怒火、压抑全部变成了前所未有的报复快感,楼延忍不住大笑出声。

    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湿意,楼延玩味地道:“傅雪舟,你这么难以置信干什么?我杀你难道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吗?”

    楼延讥讽一笑,毫无遮掩地用仇恨厌恶的眼神看着这个男人,尽情地发泄着心中的仇恨,用比寒风刀子还要伤人的话扎向傅雪舟。

    “我想杀你很久了,傅雪舟。”

    “从我在大火中被你烧死,从我看到你放火时的那个笑,从我活着回到起点的时候,我就一直想要杀死你了。哈哈,你这是什么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不会忘了我之前对你三番四次地暗杀了吧?”

    楼延忍不住再次痛快地笑了起来,都笑弯了腰,“傅雪舟,你怎么这么天真,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上你了吧?我怎么可能会忘记……我怎么可能会忘记死了三次的痛苦……”

    他眼神暗沉,冷冷地直起身看向傅雪舟,“就凭我被迫跟你上床,被迫在鬼婚契的作用下跟你虚情假意的这段时间吗?”

    傅雪舟握紧拳头,血丝顺着手指滴落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他的脸色冷凝阴翳,从牙缝中道:“楼延,过来。我可以当作没听见这些话。”

    “当作没听见?”

    楼延重复地念了一句,随即神色猛地狰狞起来,大步走过来恶狠狠地拽住傅雪舟的衣领,脸色阴沉得可怕,低吼道:“你他妈凭什么当做没听见?!傅雪舟,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知不知道我都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跟你睡觉陪你亲密的?!我他妈无时无刻不在恶心,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杀了你!只有这样我才能好好活下去,我才能坚持到这一天!”

    楼延脖子上的青筋突起,他攥着傅雪舟衣领的手在颤抖。傅雪舟看着楼延的双眼,这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溢满的全是对他的仇恨和快意,深入骨髓,迸裂燃烧,深深地刺痛了傅雪舟的双眼。

    “你觉得我凭什么、凭什么不对你这个毁灭一切的真凶生出恨意呢?”

    楼延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他凝视着傅雪舟脸上的破碎,嘲讽笑了:“你他妈看起来这么伤心干什么?傅雪舟,我早就说了我要杀了你,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楼延的脸色写满了看好戏的冷漠,看起来好似从来没对傅雪舟动过真心一样,除了报复就只有报复。

    傅雪舟的眼中像是落满了雪,他唇色发青,声音低低,像是被寒风吹出了几分微颤,再次说出了曾经对楼延说过的一句话:“过去291个世界里,你是唯一一个,291次没有背叛过我的人。”

    楼延满心的快感忽然一凝,一丝痛苦悄无声息地从心脏中裂开。他却刻意忽视了这丝痛苦,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出声道:“傅雪舟,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竟然都背叛了你,这就是你自己的原因了。而我现在也背叛你了,我真为过去那291个世界里的我可悲,我们应该更早背叛你的。”

    傅雪舟闭上了眼,呼吸都跟着没了,声音沙哑:“楼延……”

    “傅雪舟,”楼延冷着脸道,“别叫我的名字,你每次叫我名字的时候都让我感到恶心。”

    傅雪舟眼睫颤了颤,他睁开眼,神色看着很冷静,但楼延却觉得他像是要到了崩溃的边缘:“你都要杀我了,我为什么还要在乎你恶不恶心。”

    顿了顿,傅雪舟忍下嗓子中的血腥味道,脸色越加冰冷地道:“我们谈一谈。”

    ——他到底是没有再叫楼延的名字。

    谈?

    还能再谈什么呢?

    谈你无聊后该怎么毁灭世界吗?

    “不用谈了,”楼延掌心中的骨刺亮出,面无表情地将其放在了傅雪舟的右臂上,“傅雪舟,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我早晚要剁了你手的话?”

    傅雪舟凝视着他,没有躲,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楼延,眼中复杂至极,好像有厚而沉的重量。

    楼延忽然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心头,他猛地用骨刺向下,傅雪舟的右臂从手肘开始被骨刺砍断,喷着鲜血地落在了地上。

    傅雪舟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捂着右手,仍在看着楼延。

    楼延脸上溅到了傅雪舟的血,他冷着脸继续把骨刺放在了傅雪舟的左手臂上。他本以为傅雪舟会反抗,或者是会躲避,但傅雪舟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连退都没往后退一步。

    他为什么不动作!

    楼延双眼满是血丝,骨刺却不知道为什么对傅雪舟的左手臂挥不下去了。心中的恨意与火气交缠,楼延倏地拿起骨刺对准了傅雪舟的眼睛。

    傅雪舟静静看着楼延。

    他的双眸本是血色的,但在此刻,猩红的瞳孔竟然变得更加幽深,红得深不见底,反倒像是浓稠的黑了。

    这双眼倒映着的全是楼延。

    骨刺距离这双眼睛不过一厘米的距离,只要一个用力,一个用力之后傅雪舟就会瞎了,他再怎么也不可能从极寒地狱中出来了。

    楼延的理智让他动手,但现实却是他的手一动不动,骨刺就悬停在了傅雪舟的眼睛前方。

    他的表情变来变去,下手啊?!楼延,你到底在干什么!

    楼延的另一只手捏得骨头作响,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猛地收回手,一丝表情也没有地将骨刺抵在了傅雪舟的肩膀上,然后毫不犹豫地用力往前一推——傅雪舟被他推落跌进了极寒地狱之中。

    没关系。

    楼延告诉自己:就算不用砍断傅雪舟的双腿双手也没关系,不用弄瞎他的双眼也没关系。

    这样的傅雪舟也逃不过这可怕如深渊的极寒地狱。

    他只会在裂缝深处一点点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傅雪舟瞳孔一紧,他死死地盯着楼延,左手捂住右臂的断截处,就这么后背面向深渊地坠落。

    这一瞬间,时间好像慢了千百倍。楼延冷漠地站在崖边,身姿笔挺地看着傅雪舟跌落。男人银发散开,衣服被风吹得飞舞,羽绒鹅毛与雪花混乱交杂,这一切都像是慢镜头一样,楼延甚至将傅雪舟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痛苦,那些不敢置信,那些沉默。

    还有那茫然的疑惑。

    他似乎在问楼延:

    “你教会了我什么叫喜欢。”

    “给了我风雪中的温暖。”

    “又为何要推我入深渊。”

    ……

    …………

    楼延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毫不留恋地转身往回走。

    傅雪舟终于死了。

    他的仇终于报复成功了!

    真好。

    楼延跟自己说,以后再也不用忍着恶心去陪傅雪舟演戏了。他终于能好好地活自己的人生了,世界上终于没了一个不稳定的炸.弹了,他再也不用噩梦中惊醒怀疑世界是不是下一秒就要燃起大火了。

    楼延觉得自己很开心,心情飞扬又轻松,他尽力让自己露出一个应景的笑,但脸好像被寒风吹僵硬了,笑也笑不出来。

    楼延索性不强求笑容了,他保持着这么愉悦的心情走了有十几步,突然停住了脚步。

    黑发青年孤身一人站在大雪之中,他眉眼间的轻松缓缓变成了烦躁与暴戾。楼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到了裂缝边放着的两个背包处,一脚将其中一个背包踢下了裂缝之中。

    楼延呼吸沉重地闭上了眼,放在口袋里的双手死死扣着掌心。

    这是他最后的善意了。

    傅雪舟、傅雪舟。

    他不是想让傅雪舟活着,他只是想让傅雪舟在死之前,最少最少,能好过一点点而已。

    楼延独自在岸边站了好几分钟,终于拿起了自己的那个背包,决然地离开了极寒地狱。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