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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入骨

    ◎“渺渺春水。”◎

    “……”应渺很想很想把手上的塑料提袋扔到陆则怿脸上, 她只顿了一秒,面无表情地迈步从他身边走过。

    身后响起沉稳的脚步声,应渺加快步伐,身后的脚步声依旧不紧不慢不远不近, 她进小区, 陆则怿也进小区。

    快到单元楼下, 脚步声依旧跟在身后, 应渺停了下来,转身看陆则怿, “你有病?跟我干嘛?”

    陆则怿低头看着她, 眸光跟以前一点也不一样,深地像旋涡,他说:“那个男生不好, 应渺。”

    “陆则怿, ”应渺喊他名字,一脸不解,“好不好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有, 我一点也不懂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跟我说那两句跟神经病一样的话有什么用意!”

    陆则怿说:“我只是怕你被骗被欺负。”

    应渺心烦起来, 她微仰着头盯着陆则怿看,一字一句道:“我们离婚了,我跟你现在没任何关系, 我即便被骗被欺负, 也跟你没关系, 你突如其来给我递他们的资料, 会让我觉得你真的有病, 分明讨厌我, 却装出一副关心我的模样。”

    “没有。”陆则怿薄唇抿了下,“我没有讨厌你,应渺。”

    应渺冷笑一声,“陆则怿,我有眼睛,我会看,从第一次见面,你眼里的厌恶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陆则怿,高中三年,你对我的冷淡,我也感受的分外清楚,你现在说不讨厌我,说想复婚,是不是你这五个月来找不到能一言不发让你一夜五次的人,想让我回你身边,成为你的合法炮友,让你夜里泄火?”

    陆则怿垂着头看她,没有被她的恶意揣测激出半点情绪,他情绪始终稳定,黑眸始终笼罩着她,“应渺,我只是想让你待在我身边。”

    应渺非要接一句,“待在你身边当个泄-欲工具让你予取予求?陆则怿,你这个地位,你身边不会少女人,一掷千金的话,一夜让你翻来覆去折磨的女人也不在少数,你为什么非要出现在我面前说复婚说爱那些恶心的话来恶心我?”

    陆则怿黑眸静静看着她,“我爱你是真的,不是冠冕堂皇的假话。”

    应渺烦躁地无以复加,她气息急了点,一点也接受不了爱这个字眼从陆则怿嘴里说出来,尤其是对她说,她口不择言,想到什么说什么,“陆则怿你可以闭嘴了吗?我一点也不想听你说爱!真的很恶心!你以为你给我递几份资料和照片,让我知道陈士安有个极其糟糕的家庭环境,让我知道涂北年轻时乱搞女学生,又让我知道顾家意不是个好人,让我免得被骗被欺负,就是爱我吗?我告诉你陆则怿,我宁愿被陈士安骗,被涂北骗,被顾家意骗,都不想再见到你,你分明知道,我讨厌你,更讨厌成为你的妻子,如果可以,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陆则怿薄唇抿了下,他长睫掩起了半边黑眸,“高中的事,我才知道,我跟你道——”

    提及高中,应渺鼻尖一酸,她扭过头,看着远处逐渐压低的天际线,快要下雨了,闷热的空气令人喘不过来气,就像她的高三一样,她用最不耐烦最恶毒的语气道:“陆则怿,你知道吗?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你能在那场车祸里死掉,不然我每见一次你都会想起被我用尽全力抛之脑后不愿意再记起来的记忆,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不会那么糟糕,都是因为你,所以你能不能彻底从我的世界里离开,让我不要再见到你!”

    她看着乌云遍布的天边,没看陆则怿的眼,她极近冷漠地说:“陆则怿,你可以去死吗?”

    应渺以为在酒店跟陆则怿闹翻那天是她平生最刻薄的时刻,但这一秒,应渺知道自己错了,她还能比那次更刻薄,让刚经历过车祸死里逃生的陆则怿去死。

    她说完,没看陆则怿的脸,扭头走了,进了单元楼,陆则怿没跟上来,她始终没回头看陆则怿。

    到了楼层,应渺出了电梯,她扶着电梯门,脸色恍然着给卢朵打了个电话。

    卢朵接通很快,“喂,渺渺,怎么了?”

    应渺嗓子很干,她慢吞吞蹲下身,抱着膝盖,轻声说:“朵朵,我刚才让陆则怿去死,我是不是很恶毒,即便他本就讨厌我,听见这种话也会难过的吧。”

    卢朵那边沉默了好一会,才出声,“说了就说了,情绪激动下不过脑的话而已,渺渺你不是这种人,你别多想,陆则怿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真的做出傻事的。”

    应渺觉得眼睛很酸,眼眶里积了眼泪,她抿唇憋着眼泪,声有点哑,说:“朵朵,你给陆家的人通个信吧,让他们给陆则怿打个电话,我知道陆则怿不会在意我的刻薄话,但我怕,他真的会做傻事,他最近脑子不太正常。”

    卢朵又默了一会,说好,“我这就给陆家奶奶说,你回家洗洗睡,没事的,别多想。”

    应渺轻声说好。

    她回了家,把牛奶搁在茶几上,洗了澡,进了卧室,有些恍惚地躺进了被子里,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什么也不想,快要睡着时,房间窗户“嘭”地一声撞到了窗户门框,声有点大,她被惊醒,猛地坐起身。

    窗户大开着,隔音效果锐减,噼里啪啦的雨滴砸在玻璃上的声响聒噪异常。

    外面下了大雨,劲风呼啸着,雨不知道是几点开始下的,应渺下了床,赤脚走到窗户边,手握住窗户把手,关了窗正要扣死时,她低垂的视线瞥见单元楼下站着一个人。

    大雨倾盆下落,陆则怿一动不动站在单元楼下,他站的笔直,像一株沉默的树,身上的西装西裤全都被淋湿了,整个人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应渺僵在那里,她愣愣地看着楼下的陆则怿。

    她不知道雨什么时候下的,也不知道陆则怿站了多久,但心里隐约猜得出来,从她上楼那一刻起,陆则怿应该就没动过。

    她抿起唇,呆坐在了窗边的地板上。

    陆则怿这场突如其来的疯病让她觉得可怕,说爱她,说想复婚,说想让她待在他身边,因为她那些刻薄的话,呆站在她楼下,下雨了也浑然不知,可他分明讨厌她,厌恶她,却因为她那些话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陆则怿一直都是天之骄子金尊玉贵的少爷,他不该是这样的。

    雨一直在下,陆则怿一直没走。

    有深夜加班归来的户主路过,想给陆则怿递把伞,陆则怿始终沉默着,冷峻的面容上一片灰暗,她看着来往几个人的好心都被陆则怿的沉默劝退,夜很深很深了,再也没了晚归的户主,楼下只他一个人站在瓢泼大雨中。

    应渺觉得陆则怿会做傻事,起码现在他的状态很像很像。

    她撑坐起身,坐久了的腿很麻,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她扶着玻璃站稳,走到床头柜前拿了手机,给陆志军打了个电话。

    陆志军估计熟睡着,手机静音,电话没接,她再没陆家其他人联系方式,她用搜索引擎搜索勠力集团,在招聘公告那找到了李勉的手机号,她打了过去,接听的却是女声。

    应渺回了窗边坐下,她抱着膝盖,看着雨势渐大,大到快要看不清雨幕中的陆则怿,她说:“你好,我找李勉。”

    那边停了一会,语气冷冰冰地,“应渺。”

    应渺记忆力很好,陆则语的声线也很特别,她记得清楚,她抿了下唇,说:“你现在过来把你哥带走。”

    陆则语问:“我哥在哪?”

    应渺:“熙和湾小区三栋3单元楼下。”

    “应渺,你他妈的没心吗?外面这么大雨,你让他在楼下站着?”陆则语语气极冲,“你应该知道他刚出院不久,应渺,你想让他又为了你死一次吗?”

    听到最后一句,应渺眼皮颤了颤,她没多想陆则语口中的“又”字,只是垂下眸,低声说:“我不跟你吵架,你晚来一秒,你哥做了傻事,伤心的只有你们。”

    “你够狠。”陆则语挂断了电话。

    应渺把手机搁在了地板上,风声呼啸夹着暴雨声从还没闭合严实的窗户溜进来,她双手无力的圈紧了自己的膝盖,她下巴搁在肘弯上,双目无神看着楼下的陆则怿。

    那道身影在视线里越来越模糊,夜太深了,应渺眼皮钝重,脑仁也疼,她闭上眼,靠着窗边很快没了意识。

    醒来时,她人是在床上的,客厅里有卢朵接电话的声音,像是在说工作上的事。

    应渺在床上躺了一会,头还是晕的,看了会天花板,想到什么,下了床走去窗户边,雨已经停了,一夜暴雨的冲刷,小区绿植泛着鲜艳的新绿,楼下已经没了人,只是车子还停在那。

    卢朵听见卧室内动静,从卧室门口探过头,看她,“醒了?你真是把我吓一跳,一早过来找你,摁你好久门铃你都不开,我用了密码进来,就看见你晕倒在了窗户边。”

    她走进来,递给应渺一杯黑乎乎的药,“喝了吧,你有点低烧,我问了医生,说吃点药就好,不用去医院。”

    应渺接过杯子,呆呆地看着药水不动。

    卢朵看她憔悴的神态,说:“你干嘛呀?快点喝掉,低烧也要重视起来,你身体才养好一点,别又把自己拖成病秧子了!”

    “昨晚陆则怿在楼下淋了半夜的雨,”应渺垂着眸指了下楼下,看着卢朵,声低下来,“朵朵,我是不是太刻薄了,对他说那种话。”

    “啊?”卢朵睁大了眼,看出应渺的自责,她走过去抱住应渺的肩膀,拍了拍她的后背,叹口气道:“别多想渺渺,不就是淋了雨吗?他一个大男人淋点雨没什么,再者,人情绪急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其实心里并不是真的那么想,你别太自责。”

    应渺把脑袋靠在卢朵的肩膀上,她恍惚着,轻声说:“朵朵,我只是不想让他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不想见到他,我不想让他死的。”

    卢朵拍怕她的后背,“我知道,别多想了,陆则怿那么大一个人,真的不会因为你的话就去做傻事的。”

    应渺喝了药,卢朵还有工作,给她做了早餐就走了,天还早,她没去工作室,坐在客厅沙发上发着呆。

    门铃响了两声,她没听见,直到拍门声急躁躁地响起,她才回过神,趿拉着拖鞋走去开了门。

    门外是陆则语,她脸上带着怒气,直直瞪着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斥骂,“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哥?你以为我哥心是铁的,不会难过伤心吗?你知道从你出现在我家的那一刻起,我哥就该恨你!可他仅仅是不跟你说话冷淡你而已,你凭什么这么对他?你高中被孤立是因为他,可是我哥不知道,如果我哥知道,他不会允许旁的人那么伤害你,因为他高中就他妈一直喜欢你!”

    应渺晃神片刻,抿了唇,“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你跟陆则怿一样脑子不清醒,那请你带着你哥一起去看医生,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陆则语冷笑:“我不清醒,我看不清醒始终活的自我的是你,应渺,你还不知道吧,我哥上次出车祸就是因为你,他因为你差点自杀死掉。”

    应渺愣住,“陆则怿不会因为我自杀,陆则语,你说话要讲究证据。”

    陆则语粗鲁着将应渺拖出门外,把她推进电梯里,嘴角带着冷笑,“行,我这就带你去看证据!”陆则语身量比应渺还高点,快到170,力气也不容小觑,应渺被她拽着走,身形踉跄着试图挣开陆则语的手,“你松开我,有事在这里说。”

    “怎么了?”陆则语力道极重地摁下闭合键,冷冷瞥她一眼,紧攥着她的手不放,看应渺那张漂亮的脸,“你是不是怕我把你拽到医院,让你看看我哥因为你高烧昏迷的模样?应渺,不要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过得不好过得不开心,有的人因为你比你还要痛,比你过的还要备受煎熬。”

    应渺挣不开陆则语的手,陆则语现在整个人像是冒火的小辣椒,力气奇大无比。

    到了单元楼外面,应渺被陆则语塞进她停在楼下的轿车,陆则语沉着脸开着车出了小区。

    应渺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街景,道路她很熟悉,不是去医院,而是去陆家没搬宅子前的别墅。

    几年前的富人区别墅现在依旧是大热楼盘,别墅区的建筑仍旧不显陈旧,放在现在,设计构造依旧超前。

    陆家的三层独栋别墅坐落在小区大门附近,陆则语一路抓着应渺的手,把她带进了别墅里面。

    快五六年没住人,别墅里面的大型家具都被覆了一层白色防尘膜,陡然进入,灰尘感扑面而来,连带着一些陈旧的记忆一同钻入应渺脑子里,她记起在这栋别墅里生活过的点点滴滴,也记起来她在这栋别墅里因为陆则怿,她自己给自己定的生存规则——

    不许进陆则怿常踏足的场所,一楼的书房二楼的健身室三楼的钢琴室和室外后花园围着的游泳池,以及陆则怿睡觉的卧室。

    进了别墅,陆则语就甩开了她,应渺揉了下被陆则语攥的生疼泛红的手腕,抿唇:“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陆则语抱臂冷冷睨着她,“应渺,当年你妈在模特圈混的风生水起,光鲜亮丽,结果却在事业上升期突然不做模特带你去大山里生活,你应该知道原因,是你妈招惹了某位癖好特殊的大人物,她不想做别人的金丝雀才带着你一头躲进荒芜落后的大山,一生活就生活了十几年。”

    “你这张脸跟你妈一样美丽漂亮,尤其你那双眼跟你妈一模一样,如果你妈死后,我爸不把你接进陆家生活,你知道你的命运是什么吗?是被那位毫无三观癖好特殊的大人物捻在手里受尽屈辱,应渺,如果没有陆家照顾你,你现在像不会这么自由无拘无束,陆家没要你知恩图报,但是你也不该反咬一口。”

    “你被孤立那年,但凡你开口,跟我爸或者我哥说一声,完全可以不用过被孤立的生活,但是你不开口,你任凭那些女同学背刺你伤害你,你不反驳不吱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然后把女同学给你的伤害加倍地算在我哥头上,因为你从心底里就认定我哥是罪魁祸首,你要讨厌他你要恨他,心里才会舒服才会好受,我哥凭什么要背这种锅,我哥从来没让那些女生不跟你玩,你不去找背刺你的女同学算账,你找我哥纯粹是有病!”

    “别觉得我哥脑子不清楚,他比谁都清楚,他清楚记得我妈是因为你妈跟我爸勾搭才跳楼自尽,他清楚记得前一秒我妈还在跟他说话,后一秒,我妈就在我哥面前一跃而下,在我哥面前摔得四分五裂,你能想象那种画面吗,就是那种跳楼的人,摔在地上,白色脑浆溅出来,□□摔成稀泥,那张美丽柔婉的脸五官扭曲着,眼球都爆出来,你知道吗,我妈的尸体就在我哥三米开外,眼球爆出来时还在看着我哥,”陆则语冷笑道,“应渺,你让我哥怎么不恨你妈不恨你!”

    应渺觉得荒谬,她手指紧攥着沙发上的防尘膜,她面色苍白,摇头,“陆则语,你在胡说什么!”

    陆则语不管应渺的发问,她眼神冰冷,继续道:“只是我哥喜欢你,他从见你的第一面就他妈无法自拔地喜欢你,但是他不能喜欢你,无数个时刻,他都在自我洗脑说喜欢你就是对不起我妈,却又在看见你的那一刻,清醒地看着自己沦陷。你知道吗?我哥高中的时候就会自残,你不信吗?”她又上前一步,抓住应渺的手,将她拖上三楼的钢琴室门前,她扭头看应渺,“这间钢琴室是我妈生前最喜欢呆的房间,她是个音乐老师,我小时候跟我妈经常在这间房间里听她给我们弹琴,但是我妈死后,这里成了我哥赎罪的地方。”

    门锁着,陆则语没找钥匙,粗暴用脚踹开门锁,将应渺推进去,应渺完全不敌陆则语的力道,她跌坐在地上,掌心硌到什么,一阵刺痛,她低头去看,就见掌心下是一枚美工刀片,刀片刺进她的掌心里,痛得她立即收了手,余光瞥向这间她从不敢踏足的钢琴室,她愣住了。

    钢琴室很大,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窗,白色窗纱轻轻垂落在地板上,房间最中央放了一台华丽的钢琴,整间房只有钢琴洁净如新,其他地方一片狼藉,地板上堆着无数把美工刀,蜡烛和打火机,落地窗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两幅巨大的照片,一张是跟陆则语九分相像的美丽女人,是郁臻,另一张她再熟悉不过,是她高中时候午睡的照片。

    两张照片并排,瞧着美丽又惊悚。

    陆则语看她呆滞的模样,蹲下身,眼神冰冷盯着她,“这里我哥从来不让别人进来,就连家里的阿姨也不允许进入打扫。应渺,知道这些美工刀和蜡烛的用处吗?”

    应渺抿紧唇。

    陆则语讽笑一声,“是我哥用来惩罚自己喜欢上你,高中三年,每次他控制不住想靠近你的时候,他就会在这里,用滚烫的蜡油烫自己的手心,用美工刀扎自己的手背,这样伤害自己又痛又不会让人发现伤口,他试图把喜欢你等于喜欢疼痛刻进骨髓,试图让自己因为抗拒疼痛不再喜欢你,可是没用,但他还是会做,他开始用这种自残的行为对我妈道歉。”

    应渺低着头,看着手心里那道流血的伤口,这么一点点伤口都快要锥心了。

    陆则语见她不说话,笑:“以为我在骗你是吗?不巧,我那时候很好奇我哥为什么不让我进我妈的钢琴室,有一天我瞒着他爬上了窗户,然后亲眼目睹了他的自残行为,我有照片,你敢看吗?”她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隐藏相册,丢进应渺怀里,她道:“应渺,你好好看看,看看我哥有多变态,宁愿自己疼死也要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合一起字数太多了,还是分两章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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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入骨

    ◎“渺渺春水。”◎

    应渺没拿手机, 落在腿上的手机屏幕就是一张照片,角度是从落地窗那个角度偷拍,空荡荡的房间里,少年时期的陆则怿曲起一条腿坐在地板上, 另只手上拿着燃烧的蜡烛, 蜡烛微微倾倒, 滚烫的蜡油滴滴落进他另只摊开的掌心里, 燃烧着的蜡油温度起码有八十度,温度可以烫伤人的肌肤, 但照片里陆则怿面无表情, 眸底死水般的平静,好似感知不到疼意,可他额头上冷汗淋漓, 分明痛不欲生。

    她被吓到, 唇瓣颤了颤,手机屏幕暗下去,那张照片消失在应渺的视野里。

    “也就是那天,我发现了我哥他竟然喜欢你, 我跟他大吵了一架, 用尽恶言恶语骂他对不起我妈,我哥承认了,承认他喜欢你, 从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陆则语面上浮起讥讽, “应渺, 你高中毕业报考外地的大学躲他的那四年, 他都知道, 所以他每年国庆都故意不回家, 他知道你在躲他,他给你足够的时间让你在家里待着,他不想让你有无根浮萍没有家的感觉,应渺,我哥喜欢你喜欢了十年,即便因为你妈不检点害死了我妈,我哥从来没主动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他就只是对你冷淡,仅此而已,你就那么对待他,你真的没心。”

    应渺抿紧唇,陆则语强势塞进她脑子里的东西,太多太令人惶恐,她腿软着,唇颤抖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荒诞的一切。

    陆则语又弯腰拽起她,连拖带拽将她往二楼拖,应渺膝盖脚踝接连磕到楼梯,疼得她咬紧唇,陆则语毫无怜惜之心,将她半拖到二楼走廊最末尾的一间杂物室,她依旧用脚粗暴踹开杂物室的锁,门内尘埃漫天,扑了应渺满脸,她捂着嘴咳嗽。

    陆则语靠着门框,嘴角勾起浓浓的讥讽,“别说陆家除了爷爷没人记得你的生日,应渺,我哥他记得,他每年都会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但是他不会送给你,最终都会递到我手里,他说是给我的,但是他做了我十几年的哥,会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欢那些毛绒绒公主风的玩具和包包,还固定在每年的六月十一号送给我,六月十一号是谁的生日,你应该清楚明了,所以我都把它们丢在这里,来,睁大眼你的眼睛看看,应渺,看看我哥到底是喜欢你还是讨厌你!”

    应渺咳嗽渐止,下意识往杂物室里看,就见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和玩偶包包,基本上都是未拆封,铭牌和粉色蓝色丝带还缠绕在上面,沾了灰尘,像是尘封已久。

    陆则语见应渺不发一言的脸,弯下腰拍了拍应渺的脸,语气已经趋近漠然,“从你十六岁到如今的二十四岁,每一年每一年都有,如果这样,你还要说我哥不爱你,你还要恨我哥,恨不得我哥去死,应渺,你没心。”

    应渺挥开陆则语的手,她低着头,心里被巨大的荒诞填满,她从一开始想反驳这场荒谬至极的荒诞,可到现在,她已经没了任何反驳的想法,她咬紧唇,觉得太荒谬了,甚至觉得世界都不是真实的。

    “应渺,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妈多恨你,如果你妈在大山里安分守己不跟我爸勾搭,我跟我哥现在还有妈妈,我哥也不会亲眼目睹我妈摔成烂泥脑浆四溅,如果不是我哥拦着我让我出国,如果我在国内,你在陆家那些年绝对不会好过,我会往死里搞你,而不是像我哥,仅仅只是不搭理你。”陆则语语气生冷,带着刺骨的恨,她低声道:“应渺,我再说一遍,你被孤立不是我哥的错,他在学校对谁都那副冷脸,对谁也都冷淡,你被孤立只是因为有人知道了我哥喜欢你,所以她不甘心背后操纵流言想毁了你,导致你高中生活压抑又暗淡的不是我哥,我哥的喜欢罪不至此,你该恨的另有他人。”

    应渺从地上站起来,她一言不发开始往外走。

    陆则语没拦她,靠着杂物室的门框,看着应渺纤瘦的背影,补了最后几句话,“应渺,这些证据足够了吗?你还不相信我哥出车祸是因为你才起了自杀的心思吗?这么多年,他想要把你再次拘在身边却又觉得对不起我妈,他被情绪拉扯地无望,才主动撞上了那辆车,他想自杀,就只是因为你。应渺如果你还有一点点心,就应该去看看我哥,他现在还因为那场暴雨躺在医院高烧到昏迷不醒。”

    应渺走出了别墅,陆则语的话渐渐变得低不可闻,她停在别墅跟前的空地上,仰头看了看天,昨天一夜暴雨,今天天阴沉沉着,成片乌黑的云堆在一起,往地面上压来,空气闷得好像缺氧,她几乎快要呼吸不上来。

    她面上苍白荒芜一片,陆则语的话每一句每一句听起来都像是2012年的世界末日传闻,荒谬到不可信,但她每一句每一句都有证据充分证明着她话的真实度,只有一点,何睨跟陆志军有染,陆则语没拿出足够的证据,所以她不信,她一点也不信。

    应渺掏出手机给陆志军打电话。

    陆志军接电话很快,“喂,渺渺怎么了?”

    应渺说:“我们见一面,就现在。”

    临街而建的茶馆生意极好,门口进出的顾客络绎不绝。

    应渺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她在茶馆的卫生间洗了把脸,面上清棱棱的白,杏眸里面也是清棱棱的空,她看着楼下,陆志军从迈巴赫车里下来,斯文款款,面上温和,进了茶馆。

    他一点也不像婚内出轨别人的样子。

    应渺想。

    所以陆则语的话可能都是假的,连那些照片钢琴室的美工刀蜡烛墙壁上的两幅照片以及杂物室覆了一层灰的礼物都是作假。

    陆志军走了过来,远远看见她带了笑,解了两颗西装扣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他温和款款问:“怎么突然要见面?出什么事了吗?”

    应渺眼神空洞,看着陆志军,说:“你跟我妈上过床吗?”

    陆志军一定会说没有,何睨怎么可能跟别的男人勾搭,陆志军怎么可能婚内出轨,何睨跟郁臻可是好朋友,陆则语的话太荒谬了。

    每一句话,每一句话都太荒谬。

    空气一时静了下来。

    应渺心里空了一下,她情绪突然失控,站起身抿着唇,眼眶里涌了眼泪,瞪着陆志军,控制不住声音,大声吼叫,“你为什么不说话,到底有没有?有没有!”

    陆志军面色暗了下来,面上的温和笑意隐了下去,他摁住应渺的手,声音低哑,“别激动,渺渺,这事……是我对不起何睨,也是我对不起郁臻。”

    应渺失了力气,跌坐回了椅子上,她想起了何睨留给她的那封遗书,遗书上说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除了她爸,就是陆则怿,她痛苦着捂住脸,面上不知是哭还是笑,眼泪从手指缝里流出来,她似哭似笑道:“所以都是真的,你跟我妈上过床,陆则怿妈妈因此跳楼自杀……还有——”

    陆则怿因为喜欢她折磨了自己快十年。

    他不是讨厌她,他是真的……爱她。

    她脑子里被陆则语强硬塞给她的事实挤得快要爆炸,她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多荒诞的事实,她撑着茶桌只哭了一会,低烧还没痊愈,大脑负荷过重,人直接重重跌在桌子上晕了过去。

    陆志军吓了一跳,忙将她抱起来,送去了医院。

    醒来时已经下午三点钟,病房内沉寂无比,只她一个人。

    外面天色依旧阴沉着,窗户外有风掠过,顺着窗沿飘进来,温柔地抚着她挂着吊水的手背。

    病房内昏沉沉地暗,应渺平躺着,耳边响起几声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她扭头看过去,窗外梧桐树的枝条上站着几只灰扑扑的小麻雀。

    她唇角扯了下,从醒来脑子里各种事情就在来回拉扯,陆则语的话,别墅里的钢琴室美工刀蜡油跟郁臻并排的巨大照片,还有充满生日礼物的杂物室,高三被孤立那一年,陆则怿因为她冲动撞车试图自杀,陆则怿讨厌她,陆则怿爱她……

    她不想思考,但那些事情不受她控制地挤在她脑子里。

    她开始羡慕那些鸟,不会被这些事情拉扯,每天只用思考去哪里吃虫子吃谷子飞哪里筑巢。

    病房门被推开,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她没扭头,不知道是谁,也不好奇是谁,她现在不想说话,只想长久地睡一觉,长眠或者不再醒过来,亦或者变成一只鸟。

    来人在病床边坐下,不一会应渺耳边响起沉重的叹气,嗓音苍老,是陆奶奶。

    她话还带着鼻音,像是刚哭过一场。

    “阿怿一直高烧不退,到现在还没醒,医生说前段时间车祸身体还在恢复阶段免疫力太低,外加情绪低迷自我意识薄弱,如果到晚上烧再不退,很有可能伤及心肺,导致心功能衰竭。”

    “我从阿语那知道了很多事情,他们长一辈的事情本不该牵扯到你们小辈的,可是应渺,你可以感同身受的对吗?从小就在郁臻身边长大的阿怿,亲眼目睹他亲生母亲抑郁成疾在他面前跳楼摔成烂泥,那个时候他才十五岁,能有多成熟多稳重才能接受这个事情,所以他没办法不对你抱有敌意,但他没有真的伤害过你,阿怿小时候就不爱说话,他妈妈也一直念叨他他从小就高冷,十足十的人小鬼大,自从郁臻去世后,他对外界事物更加冷淡,不单是只对你而已。”

    “你高三被孤立的事,我诚实地说,阿怿有责任,我也有责任,他在学校不跟女□□朋友,你跟他高中三年同校,你知道我这话不是假话,他不知道女生间的弯弯绕绕,更不知道女生的嫉妒心有多可怕,所以他以为你只是讨厌他才转班,外加那个时候他也在痛苦,他不想让自己过于关注你,那样对自己来说不过是加倍痛苦而已,所以他忽略了你,他没想到会对你造成这样的伤害,应渺,他宁愿伤害自己的身体也不愿意放弃喜欢你,怎么可能在知道的前提下还允许别人伤害你。而我在老头子死后,没有关注你的身心健康成长,是我失责,我给你道歉。”

    “至于你跟阿怿结婚后,我故意磋磨你的事情,我也跟你道歉,是我老太婆心肠歹毒,为了一己之欲伤害到了你的,对不起,应渺,但是我求求你,可不可以去看看阿怿,我怕他这次真的会死,应渺,他那么喜欢你,只要你去看看他跟他说说话,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陆奶奶开始伏在床边哭起来。

    应渺始终没说话,她扭头看着窗外,天际线依旧低垂,乌云密集,好似又要下一场暴雨。

    陆奶奶哭了一会,她起了身,椅子摩擦过地面,随后,响起一声极其重的跪地声,陆奶奶声都哭哑了,她趴在地上,给应渺磕了个头,嗓音沙哑,“应渺,我老太婆跪下给你认错,求你去看看他,跟他说两句假话都行,应渺,你就当可怜可怜他吧,人生有几个十年,他都用来喜欢你也用来折磨自己,你可怜可怜他行吗?”

    应渺还是没说话,她闭上了眼。

    陆奶奶起了身,临走时抹着眼泪不抱希望地哽咽道:“阿怿病房在301,跟你就隔了两个房间。”

    病房门被关上,应渺睁开了眼,她一动不动地躺着,丝毫没起来的迹象。

    她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看了半个小时,中间护士过来给她换吊水瓶,换完后,护士出了门,门外像是遇到了一个同事,小声八卦着,说话声隔着没关结实的门缝传进来。

    “隔壁那个病房的陆先生昏了快一天了,我的天,再烧下去人就没了。”

    “他人好帅,又住得起高级病房,他奶奶身上的都是帝王绿翡翠什么的,一看就是有钱人,而且看他气质,像是总裁,年轻有为又有钱,要是因为高烧死了,怪可惜的。”

    “你还不知道吧,他都快是我们医院的常客了,最开始因为胃出血晕厥被送进来,前段时间又因为车祸送进来了,脖子跟额头破了两个大洞,血流不止,胃部跟肺部出血特严重,脑子里还有淤血,要是再晚点送进来,人就没了,真的是死里逃生,眼下这又因为高烧昏迷住了院,人帅是帅,但命运未免太多舛了吧。”

    “不都说有钱人家的少爷都是一顺百顺的吗?怎么这位多金总裁命运这么坎坷?”

    “这幸亏是有钱人家,不然就这几次三番住院,一天都几万几万的住院费耗着,普通人家哪里折腾得起。”

    “说的也对。”

    ……

    应渺睁开了眼,她眼神空洞着又看起了天花板,手机这时在床头柜上震动一声,她侧了侧身,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消息是陆则语发过来的,她没仔细看,只是注意到了已经快六点了,快到晚上了。

    她撑坐起身,全身疲软无力,她闭眼缓了会,攒了点力气,左手伸过来,拔掉了右手手背上的针头,血顺着针孔涌出来,她用棉签摁住,下了病床。

    这一层都是高级病房,走廊上除开护士站有几个护士,没旁的人。

    她往左手边走,走过两个病房,到了301病房跟前,她低着头,看向自己在别墅被美工刀误伤的一道伤口,上面已经被医生处理好了贴了一块柔软的纱布,可肉里还是疼的,蜷握时,像是把皮肉挤压在一起,密密麻麻钻心的疼。

    高中三年,陆则怿就是这样度过的,他拿笔写试卷时,会不会跟她此刻蜷握时一般痛,或许会更痛。

    她的人生因为碰见陆则怿变得一塌糊涂。

    陆则怿的人生何尝不是因为她住进陆家,变得无比坎坷。

    况且,她不想他死的。

    他不该因为她昨晚那些话潜意识里求死。

    应渺伸手推开病房门,宽敞整洁的病房内就他一个人。

    她关了病房门,站在病床边,垂眸看着唇色发白脸却不健康红成一片的陆则怿。

    他静静躺在那,清曜深沉的眸紧闭着,长睫在下眼睑打下一片阴影,脸部线条因为消瘦开始变得格外明显,眼窝都变得极深。

    分明是一张极俊的脸,分明该有一趟极好的少爷人生,偏偏却困于儿女情长躺在这张病床上意图求死。

    应渺开口,轻喃似得道一句,“陆则怿,何必呢?大家都别再插足对方的人生,各过各的不好吗?”

    陆则怿依旧紧闭着眼,像是气息都没了,整个人都没一丝活着的生理迹象。

    应渺扯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她清了下嗓音,提了点音量,开始絮絮叨叨:“陆则怿,我昨天晚上是话赶话,不是真的想要你死,你可不可以别当真。”

    “首先,分明是你自己不做人事,哪有人会喜欢一个频频来拆散自己姻缘的恶人?我跟陈士安交往时,说不定人家特别有主心骨,也不是妈宝男,婚后不会听他妈妈的话让我生儿子,本来我兴许跟他有一场稳定又平淡的婚姻,可是你非要给我发那些资料,让我心里起了龃龉,导致我跟他分了手,这是你拆的第一段姻缘。”

    “涂北他就是个艺术家,艺术家年轻时候风流点不正常吗?你给我发的照片里面完全就没他现在这个年纪胡搞的资料,说明人家兴许已经彻底改了,结果你又给我发了很直观的照片,你干嘛啊,非得让我心里不舒服是吧?这是你拆的第二段姻缘。”

    “最后就是顾家意,我还没跟他谈恋爱了,你上来就说他不好,陆则怿,是不是我以后谈恋爱,你都要把对方的黑历史黑资料扒出来给我看,那不如这样好了,你直接给我介绍吧,你了解的足够透彻,没任何黑历史黑资料的男人,你再介绍给我,这样你是不是就会特别放心?”

    应渺胡扯完了,开始变得安静下来,她眸光移到陆则怿脸上,那张脸依旧毫无生机,薄唇惨白干裂着,她轻轻扯了下嘴角,笑了下,像是自嘲,喃喃道:“我在想什么呢,竟然真的以为跟你说话可以喊醒你。”

    她嘴角的自嘲又大了点,没再胡扯,她垂了眸,轻声说了点真心话,“陆则怿,我从你妹妹那听说了一点事情,我现在脑子很混乱,你妈妈的事,你的事都让我很困扰,我觉得我跟你现在的关系就是一团乱麻,扯不开理不清,陆则怿,不如我们两清吧,一刀两断是最省力的办法,不用计较谁欠了谁,反正我们已经离婚了,就此分别天各一方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当然,我还是希望你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我从没想过要你真的死。”

    她说完,扶着病床边起了身,她持续低烧,没多少力气,坐这么久已经是她的极限,而且她已经尽自己最大诚意喊醒他了,也没有她能做的了,她转身往病房门口走。

    才迈开一步,左手腕突然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紧紧攥住,应渺一愣,还没做出任何反应,那只大手用力一拽,她全身上下本就没多少力气,再被这么一扯,人直接顺着那力道往床上栽。

    脸撞到他结实的胸膛,腰上紧紧环上一条手臂,就连后脑勺也被一只大手紧紧扣住,应渺被完全束缚在陆则怿的身体上,她脸被迫埋在他的胸膛上

    知道他醒了,应渺心底松了一口气,她挣扎着要起来,两只手撑在他腰上,试图乘坐起来,“松开,陆则怿。”

    陆则怿却抱得更紧,手臂几乎要把她的腰勒断,他甚至将她抱起拖到床上,侧过身,将她困在病床围栏跟他身体之间。

    应渺瞬间被他身上滚烫的气息包裹住,她下意识道:“陆则怿你手上还有针头!”

    陆则怿直接伸手拔掉了针头,也不用棉签摁上,任由血珠随着针孔流出,他两条手臂重新紧紧环进她的腰,将脸深深地埋进她的颈窝里,他鼻梁抵着她的脖子,嗅着她身上清淡的香水味,时隔快半年的拥抱,他眼圈一下子红了,喉结滚了两滚,因为高烧,他嗓子干涩,开口极其困难,他说的极慢,他说:“不要两清,渺渺。”

    作者有话说:

    弃文自由勿留评告知&彼此尊重,骂剧情可以作者不可以骂。

    第43章 入骨

    ◎“渺渺春水。”◎

    病房门此时响了一声, 随即响起陆奶奶带着欣喜的尖叫声,“阿怿!你终于醒了!医生医生!”

    应渺立即使出吃奶的劲头推开陆则怿,下了床。

    陆奶奶挤过来,趴在陆则怿身上痛哭流涕, “阿怿, 我的好阿怿, 你终于醒了, 奶奶以为你要死了。”

    两位医生也赶了过来,围在病床前, 对陆则怿进行各项检查。

    陆则怿目光却紧紧盯着医生身后的应渺, 应渺没看他,垂着眸走出了病房,陆则怿薄唇平抿着想撑坐起来, 手去挥开医生检查的手, 陆奶奶及时过来,摁着陆则怿的肩膀,老眼模糊道:“应渺就在你隔壁的病房,她发着低烧要住两天院, 不会从你身边走的, 先让医生给你检查检查,阿怿,别让奶奶担心好吗?”

    “奶奶, 给我一点时间。”陆则怿推开陆奶奶的手, 拔掉医生重新给他插上的针头, 下了病床, 他大步往病房门口走。

    应渺身上没力气, 走得慢, 陆则怿出了病房,只赶了两步,便从身后抱住了应渺纤细的腰,他把下巴搁在应渺肩膀上,重复刚才的话,“不要两清。”

    应渺没力气挣开,她垂着眸,扯开话题,“陆则怿,你松开我,我的药水还没挂完。”

    陆则怿有了动作,他松开她的腰,一只手臂托在她膝盖下,一只手抱住她的背,应渺下意识抗拒,她蹙眉,“陆则怿,你自己还发着高烧,我不用你抱。”

    “哪间病房。”陆则怿却已经把她打横抱了起来,低头,黑眸几乎要黏在她那张清瘦美丽的脸上,“渺渺,我还有力气。”

    应渺闭上眼,不跟陆则怿那双跟平常完全不一样的黑眸对视,她懒得做无用功挣扎,说:“303病房。”

    陆则怿将她抱进303病房,用脚开了门,将她放在病床上,摁了护士铃,没一会护士过来,陆则怿看着侧躺着背对起他的应渺,他眸光一直没移开,对护士道:“她药水没挂完,你帮她重新扎一针。”

    护士忍不住提醒道:“陆先生,您好像更需要回病房躺着。”

    陆则怿没再跟护士交谈,只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长久地看着应渺只露给他的半边侧脸。

    陆奶奶担心他身体赶过来,扶着病房门框刚想喊他,见陆则怿面带病容一身憔悴坐在椅子上,眸光却眨也不眨地看着应渺,即便应渺背对着他闭上了眼没看他分毫。

    她怔然了一瞬,压低声喊:“阿怿,让医生给你看看身体再过来好吗?你身体这么熬着会坏的。”

    应渺听见背后有了椅子拖动声,陆则怿起身离开了,她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即便面上装的再平静,但关于陆则怿喜欢她十年以及陆则语说的那些令人瞠目的事仍挤在脑海里,再跟他同处一个密闭空间,她心里万丈海浪似得翻涌根本没办法平复。

    听见脚步声远离的动静,应渺翻过了身平躺了下来。

    她看着透白的天花板,长长呼出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全然吐出胸口,病房门再次被打开,熟悉的却又因为生病跟平常相比缓慢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应渺下意识憋回那口气,侧身再躺回去背对他的动作太大,她迅速小幅度地扯住被子一角往上一拉人跟着往下一缩,她把大半张脸都埋了进去。

    脚步声停在病床边,一会,椅子拖动声再次响起。

    陆则怿又坐在了她的床边。

    应渺睡觉时也喜欢被子蒙半边脸,眼下即便这样,她也不觉得闷,但是情绪一直处于游离的状态。

    陆则怿长久没离开,应渺只好掀眸,清棱棱的眸子清醒分明,她把被子往下拨,整张脸露出来,偏头看向陆则怿。

    陆则怿跟她一样重新输起了液,他的药水跟她的药水瓶挂在一起。

    应渺轻轻抿了下唇,“陆则怿,你干嘛?”

    陆则怿坐在椅子上,挂着吊水的手垂在膝盖上,他黑眸定定看着她,干涩泛白的薄唇说:“不要两清。”

    他那双黑眸里某种情绪满的快要溢出来,直白而又浓烈地看过来,应渺被烫到似得眼皮颤了两颤,下意识垂下眸躲开了,她抿唇道:“陆则怿,你以后别把我心思放我身上了,即便没有以前那些龃龉,我也不想跟你结婚,我不想被人关注,也不想被长辈约束,更不想跟别的女人争抢。”

    陆则怿:“我来解决这些问题,我们就可以复婚吗?”

    应渺唇抿的更紧,“我不喜欢你,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陆则怿:“慢慢来,我等你对我心动,渺渺,感情可以培养。”

    应渺还要再说什么,陆则怿直白看着她,音低沉无比:“即便你不会对我心动,也没关系,渺渺,待在我身边。”

    应渺睫毛颤的更快,她掀眸,对上陆则怿的黑眸,脑子一热接了话,“即便我不再愿意委屈自己跟你做-爱过夫妻生活,你也可以吗?”

    陆则怿接话快的超乎他想象,“渺渺,我只要你待在我身边。”

    应渺滞了片刻,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她移开视线,说:“我比较习惯你喊我全名。”

    刚才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十年,不是一年两年三年,十年未减分毫从无索求的爱,哪怕是她给出分毫的回应,对他而言也是得偿所愿,她开始懊恼刚才的脑子一热。

    陆则怿却一直看着她,毫不遮掩,“高一的时候我就想喊你渺渺。”

    “陆则怿,你别这样。”应渺受不了陆则怿一直用这种眼神看她,她习惯他冷淡又平静的眼神,不习惯他每句话都紧密围绕着她来谈,她下意识逃避,重新拉上被子蒙住脸,闷声道:“我困了,你可以回去了。”

    陆则怿没出声,却久没有动作。

    应渺忍不住掀开被子,从一条缝隙里看向陆则怿。

    他仍旧端坐在椅子上,面容是高烧后的病态,神态却安静平和,黑眸本来是虚虚看着病床这边,察觉到应渺从缝隙里看他时,他眼神聚焦,从那条缝隙里看应渺。

    那种眼神又来了。

    在跟他对视前,应渺猛地把被子放下,挡住陆则怿的眼神,她整张脸都蒙在被子里,眼睛睁开,长睫不住地扫过被子表面,她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不走?陆则怿。”

    隔着一张被子,她听见陆则怿答她的话,“想在你身边待着。”

    应渺正要说不行,耳边又响起陆则怿的声音,“在你身边,身体会好受很多。”

    “……”除开那张憔悴浮白的脸,他不开口说痛,她几乎要忘记了他还发着高烧,她停了片刻,有点不近人情的地说:“可是你在我病房会影响我休息。”

    有椅子拖动声,陆则怿起了身,看着被子下的纤瘦起伏,“晚饭想吃什么,我让家里阿姨做了送来。”

    应渺:“我同事一会过来给我送饭,不用麻烦你家阿姨了。”

    『你家阿姨』这四个字将两人的界限挑的分明,陆则怿垂着眸,看了一会蒙在被子里的她,低声:“晚上好好休息,有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

    应渺没再吱声。

    病房门被轻轻阖上。

    应渺人从被子里出来,她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两声,她拿过手机,林灵发来的消息说是堵车会晚点到,她微信上让她开车慢点不着急,退出对话框时扫到了陆则语五点多发来的未读消息。

    陆则语:明天能出院?让你看一出好戏。

    应渺已读没回,她跟陆则语实在没什么好谈的。

    隔天一早,陆奶奶过来她病房给她送早饭说起陆则怿昨晚烧退了,但一早醒来就被集团那边的高层给围住了,抽不出空过来。

    应渺靠坐在床头,看着手机工作群里的消息,没看陆奶奶,只道:“不用给我送早饭,我朋友一会过来给我办理出院。”

    其实能明显看出陆奶奶这段时间苍老了许多,腰背开始弓起,手边也多了根做工精细的拐杖。

    陆奶奶仍旧把保温盒里的餐点拿出来,拿出小桌板,把餐点一一放在上面,“上午出院早上也要吃点东西,你跟阿怿的胃都有毛病,一日三餐都得精细养着,可不能这一顿吃了,下一顿就饿着。”

    应渺看着小桌板上丰盛的早点,她顿了顿,看向陆奶奶,“我跟陆则怿不会复婚,您不用这么对我。”

    陆奶奶轻叹了口气,“不管你跟阿怿是复婚还是不复婚,我总该对你好的,老头子在世的时候把你当亲孙女对待,老头子走后,我也不该忽视你的。”

    应渺没说话。

    陆奶奶把餐点搁下就走了,她道:“出院后也别只顾着事业忽略了身体,胃上的毛病说小不小,严重了能危及生命,你多注意点。”

    陆奶奶回了陆则怿的病房,病床边还围着几个老泥鳅似的董事,李勉在陆则怿身边递着着急签的合同。

    陆则怿注意到陆奶奶回来,眸光从合同上移开,看向陆奶奶,问:“她起了吗?”

    陆奶奶开始给陆则怿热饭,她道:“醒了,奶奶把早餐都给她放好了,她说不吃等上午出院后在吃呢。”

    “她上午出院?”陆则怿问。

    陆奶奶点头,“说是上午。”

    几位围着嘘寒问暖的董事就见陆奶奶话音一落,陆则怿立即搁下合同,掀开被子,下了病床,大步往病房门口走。

    陆奶奶喊一声,“你吃过早饭再过去找她也不迟。”

    陆则怿没说话,出了病房,走到303病床门口,推开门,门内空空如也,病床上被子平整铺着,小桌板上的餐点一动没动。

    应渺已经走了。

    陆则怿站在病房门口一会,才回了病房。

    几位董事还站在病房内,陆则怿面目冷淡看向李勉,李勉会意,微笑着一一请走了各位董事。

    病房内安静下来,陆则怿走回床边坐下,他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上面有三条微信消息。

    来自于应渺。

    她同意了他几天前的好友申请。

    发来了三条消息。

    渺:陆则怿,我昨天说的话都是深思熟虑过后的,我不喜欢你,没有高中那些龃龉和误会也不喜欢,我们不会复婚。对于我从陆则语那里听到的事情,我很惶恐,谢谢你的喜欢,但我想我也没办法接受你的喜欢,我知道对你来说可能会有点难,但还是希望你以后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也不要因为我再折磨自己的身体。你身边还会有很多很优秀美好的女生,你的婚姻生活没了我也会幸福。我在陆家生活了那么多年,爷爷对我很好,陆家也对我很好,我很感恩,所以我会希望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渺:我昨天想了大半夜,觉得我们还是两清吧,我跟你之间的事情太多太乱,非要理出个头浪费时间也没意义,我把你所有的联系方式都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我们今后是朋友,也可以是陌生人,唯独不会再是夫妻。

    渺:困在过去没任何意义,陆则怿,我知道十年很久,可你还年轻,你还有下一个十年去爱可以回馈给你同等爱的优秀女生。

    大家都往前走,别再回头看。

    作者有话说:

    深情陆总&绝情渺渺

    今天没多少时间外加写的不顺手,先更这么一点点,剩下的六千三明天补上。

    第44章 入骨

    ◎“渺渺春水。”◎

    卢朵开车从医院接了应渺回家, 路上她问应渺:“听说陆则怿高烧不退也住在这家医院,渺渺,你跟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应渺揉了揉额头,“很复杂, 但我跟他以后不会复婚, 只能是朋友吧。”

    陆则怿十年说不出口的暗恋, 十年如一日的自我折磨, 搁在寻常女生身上,一个天之骄子的十年暗恋, 即便自我折磨情绪被被反复拉扯近十年也不减丝毫爱意, 恐怕最终都会修成正果,可是——

    她跟陆则怿之间的牵连太多。

    高中以章米为首的孤立和敌对是真切来自于陆则怿对她比之常人的冷淡,陆则语说是有人得知陆则怿的喜欢才故意散布谣言试图毁了她, 可不管是陆则怿对她的冷淡还是对她压抑不住的喜欢被人发现, 起因都是他。

    她因为他承受了不该承受的校园孤立。

    但确实,他的喜欢罪不至此。

    再者,陆则怿也犹如困兽,困在母亲因她妈妈做错事跳楼自杀和他喜欢她两者之间。

    她过得不好, 他也过的不好。

    痛苦是不能用来比较的, 所以没有谁比谁更痛苦一说。

    既然牵绊太多,不如干脆两清,抛掉过去, 往前走。

    卢朵小声问:“我其实就好奇一件事, 陆则怿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不说最近发生的事, 单就你们还是夫妻时, 每次约你出来吃饭或者逛街, 你身上都有那种痕迹。”

    她边开车边点了点脖子, 面上带了点不好意思,继续说:“如果只是没感情的婚姻,陆则怿那种行走的冰块怎么可能每天都跟你那什么啊,就算是有感情的普通夫妻一周估计也就三四次吧,陆则怿每晚就是不正常,很明显就是痴迷。”

    “……”结婚那段时间的陆则怿跟有瘾一样,现在回看,应渺才知道他不是没性不行,他是——

    应渺轻轻抿了下唇,说:“喜不喜欢都不重要,朵朵,我跟他以后就是普通朋友。”

    卢朵:“好吧,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应渺回家没去工作室,她在家休息了大半天,中午饭吃的外卖,饭后午睡了会,因为没定闹钟,一觉睡到四点多,被一通电话喊醒。

    卧室内百叶窗紧闭着,室内昏暗,她摸过手机,掐断铃声,屏幕上是陆则语打来的电话。

    她顿了一会,按了接听键。

    陆则语电话里说:“开门。”

    应渺凝神听了下,门外确实有门铃声,她没动,只问:“你有事吗?”

    陆则语:“没事我才不会上门找你,我昨天不是说了请你看戏。”

    应渺不敢兴趣,“我没空,你回吧。”

    陆则语道:“你不想知道造成你高中被孤立被针对的罪魁祸首是谁吗?”

    应渺没吱声。

    陆则怿不耐烦催促道:“快点的,我就在你门口等你!”

    随即电话被挂断,应渺抱着被子坐起来,她出神了一会,才下了床出了卧室,走过客厅开了门。

    门一开,应渺的手腕迅速又被陆则语攥住,她像昨天一样把她往外带,应渺蹙了下眉头,“陆则语,你要带我去哪?”

    陆则语风风火火把她拽进电梯,“到了你就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应渺被陆则语带进了江城电视台的监控室。

    监控室的工作人员像是被人通知过,在两人进来时,自觉进了休息室。

    陆则语拖了把椅子坐下,抱臂抬着下巴看她,“自己找椅子坐,好戏一会上场。”

    应渺在跟陆则语隔了张椅子的位置上坐下,陆则语给她指了下19楼的监控画面,“看这里。”

    19楼是章米所在的宣发部,她如今在电视台工作快半年,工作能力不拖后腿但也不出挑,所以职位从没升过。

    画面里章米正在工位上办公,高清监控下,章米比几个月前应渺见她的状态要很多,离婚后重新拥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足够令她精神状态变好。

    不一会,有同事过来章米跟前,笑着递给章米一盒糕点,章米跟她明显熟悉,没推让,极其自然接过,笑着仰头跟同事说了几句话后,同事回去办公,章米把那盒糕点放在一边,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片刻后,章米略作停顿,改为一只手敲打键盘,一只手扣开糕点的盒子,眼睛没看糕点,在看电脑显示屏,她手摸到糕点,糕点很小,她拿了一个直接往嘴里塞,嚼了几下后,似乎觉得还不错,又伸手去拿,这次似乎摸到什么,章米眼神迷茫地扭头去看糕点盒子,然后下一秒,章米人直接从监控里没了。

    她坐在椅子上腰折成一半,直接低着头扣起了嗓子眼呕吐起来。

    陆则语注意着应渺的反应,她把脚边一个空的垃圾桶踢过去,“觉得不舒服就吐,呐,这里还给你准备了水。”

    她把一瓶没开的矿泉水推到了应渺跟前。

    应渺脸色有点白,喉间胃里其实都不太舒服,她只是在忍着。

    视线投向高清监控画面,那盒糕点里蠕动的蛆比她高三桌洞里衣服口袋里遇见的体型要大很多。

    章米摸到不说,还生嚼了内部都是活蛆的糕点。

    应渺持续忍耐着,没跟陆则语说话。

    章米工位靠窗,旁边工位空着,对面的同事带着耳机,没人注意到章米吐得昏天黑地。

    她吐完了脸色煞白直起身,桌上的抽纸空了,她拉开抽屉,想拿一包新的出来,结果抽屉里不知道谁放了一纸袋包子,眼下那包子早就腐烂生蛆,从包子顶部的眼里缓缓爬出来,她抽屉里每一个角落上都蠕动着活蛆,章米眼前一黑,立即跳起来,用脚踢上抽屉。

    这一下同事都注意到她的异样,有两个问怎么了,章米神色诡异,面色惨白,摇着头说没什么,弯腰快步走到椅子旁,打开包从包里拿了纸,她拿了小包抽纸还没打开,就见手背上好似沾了什么,她把手背反过来,就见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几条蛆,在她手背上缓缓蠕动着,章米神色崩溃着尖叫一声,胡乱甩了两下手,把蛆甩掉后,她打开她的包包,不知道在包包里是不是也看见了满包的蛆,章米人直接傻了,唇颤抖着,神色如见鬼,“啊”地一声,捂着嘴就往工作间外跑。

    此时此刻监控室。

    陆则语看着抿唇隐忍的应渺,她道:“忍不了就吐,这里又没别人。”

    应渺沉默着拿过拿瓶水,微仰着头抿了好几大口水,压下喉间不适感,她脸色有点白,唇瓣微动,“你就是来让我看这个?”

    “不好看吗?以牙还牙以暴制暴,看着高中时期章米对你做的恶心事反噬到自己身上,感觉如何,有没有感觉很爽?”

    应渺起身,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她说:“无聊。”

    陆则语跟着起身,在她出去前拦住她,“着急什么,这就带你去看看那女人。”

    应渺手腕再次被陆则语攥住,陆则语很熟悉19层,带着她下电梯七拐八拐,摸到了19层的女卫生间。

    进了门后,应渺清楚听见章米在某个隔间呕吐,嗓音痛苦,还在打着电话,嘴里时不时吐出一句脏话,“呕……别让我抓呕呕……住谁干的这事,不然我他妈要弄死她呕……”

    “你不知道呕呕……我他妈嘴里还生吃了一团蛆呕呕呕……”

    “我现在想去洗胃呕……”

    “不跟你说了,我要申请去看监控呕……”

    呕吐声渐渐停了下来。

    陆则语在应渺进来后,拿了施工中请勿使用的牌子丢在门外,然后又把门后的把手给锁上了。

    章米从隔间出来,就见洗手台跟前站着两人,一个眼熟,是应渺,一个极为高挑漂亮,但她不认识。

    “应渺?”章米吐得眼神呆滞,脸色煞白,她只看应渺,脑中迅速闪过高三那年她偷偷对应渺做的事,她眼神顿时有了神,瞪起了应渺,“那盒糕点,抽屉里还有我包里的蛆都是你放的?应渺你他妈有病吗?”

    她说着,就要上前一步跟应渺动手了。

    应渺只是冷冷看着她,没退开。

    陆则语上前一步,挡在应渺跟前,抱胸眼神讥讽看着章米,“都说贵人多忘事,你也不是什么贵人,怎么忘性那么大?你难道忘记了你高中对应渺做的腌臜事?”

    章米双眼瞪得极大,她仰着头,气势汹汹,“关你什么事?你谁啊?”

    陆则语从高往下看她,“你没必要知道我的名字,你只用知道你包里包你抽屉里还有你嘴里的蛆都是我让人放的。”

    章米伸手就想推她,“你有病吧?”

    陆则语抓住章米的手,她人高身体是健康地瘦,手劲很大,她轻轻松松将章米拽到洗手台上了,短促地笑了一声,“我看你倒是有精神病,怎么了?十几岁的时候能欺负一个没爹没妈的,进了社会被同事稍稍欺负下就觉得自己委屈死了要报复打回去心理才舒服?呵呵,还真的是让人作呕的烂人呢。”

    章米从洗手台上起来,眯了眯眼,“你让我同事放那些东西恶心捉弄我?行,我要报警!你奶奶的等着被行政拘留吧!”

    陆则语懒懒瞥她一眼,摊开手,“行啊,你报警啊,没监控没人证,你的同事只是给你投喂食物而已,谁知道天有点闷,食物变质生蛆了而已,警察能怎么办呢?难道会因为同事投喂的好心就把她们抓进警察局教育一顿吗?别太荒谬啊。”

    章米语竭,她面带愤愤,“不可能!我同事人都很好,才不会听你的话欺负我!你就是不想让我报警而已,我偏要报警,你他妈等着吧。”

    陆则语只是笑,那笑浮在表面,特明显的讥笑,“章米,你不会觉得你同事跟你关系都很好吧,你这种趋炎附势捧高踩低表里不一的人谁会跟你真心交朋友?我只用给她们每个人三万块,她们就欣欣然把带蛆的食物塞进了你的抽屉你的包里,哦,还有一个是笑着当面递给你的,你还十分开心地跟人家开玩笑呢。”

    章米僵在原地,她脸色阴沉着,瞪着陆则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是知道吗?”陆则语侧了侧身,让应渺袒露在章米跟前,“读书的时候在学校欺凌别人,现在进了社会被同事职场欺负,感觉如何?”

    章米看向应渺,眼神仇恨,“应渺你全都知道了是吗?”

    应渺眼神平静地看着章米,刚才目睹监控苍白的脸此刻已经恢复了血色,她清棱棱的杏眼特平淡,她看着气息急促恼羞成怒的章米,没说话。

    章米大喊大叫起来,“应渺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看不起我吗?你他妈现在都被陆则怿抛弃了,不是陆家的太太了你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陆则语笑了一声,她道:“虽然不好在外人面前说我哥的坏话,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不是我哥抛弃了应渺,是应渺不要我哥了,是她自愿不做这个豪门太太,但我哥呢,虽然年轻有为,但真的是个恋爱脑,现在还在求应渺复婚呢,所以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如果我哥出手,就不是这么简简单单的让你同事捉弄你这么一回事了,章米,毁了你这种人的人生,对我哥来说,真的就是动动小拇指一样简单。”

    “你是陆则怿的妹妹?”章米脸色陡变,她眼睛睁大,“你们想做什么?我告诉你,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们要是敢暴力胁迫我,我会直接报警!”

    “不碰触法律,我哥也能让你寸步难行举步维艰,章米,你脑子别那么简单,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钱真的能为所欲为。”陆则语语气轻慢又高傲,她看着章米双手蜷握,显然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她眼里的讽意越发明显,话头却急转,“当然,如果你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可以劝劝我哥,让他别动手。”

    章米眼神在愤怒和恐惧之间来回切换,她看着始终平静似水旁观着的应渺,又看向神态恣意有高傲的陆则语,最终憋屈着问:“你要问什么?”

    陆则语说:“你高中为什么要欺负应渺?”

    “还能因为什么?那时候很多女生都喜欢陆则怿,她又是陆则怿最讨厌的人,”章米不耐烦道:“这种问题很明显,为什么还要问——”

    陆则语冷笑,“你给我端正态度好好回答,我心情不好,我先把你揍一顿再让我哥动手搞黄你的工作,让你余生都不用再工作了如何?”

    章米立即收了抱怨,憋屈着又看了一眼应渺,她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在高中时期欺负的人面前被这么威胁和欺辱,章米只觉得没脸极了。

    陆则语问:“你怎么知道我哥高中最讨厌应渺?”

    “陆则怿高中都不跟她说话,坐一辆车也不交谈着分明就是讨厌。”章米道:“这很明显啊。”

    陆则语:“高一高二的时候你不这么觉得,怎么突然到了高三就觉得我哥讨厌应渺了,谁先把这个消息传出来的?章米,你想好了回答,这关乎你的后半生还能不能找到工作。”

    章米脸色极差地抿唇,她不太情愿道:“是我当时一个玩的很好的朋友,她让我不要跟应渺继续做朋友了,说应渺很不要脸,陆则怿那么讨厌她她还缠着陆则怿。”

    陆则语看了一眼应渺,“你朋友叫什么?”

    章米:“方影。”

    陆则语看一眼应渺,问:“认识吗?”

    应渺:“不认识。”

    陆则语又去看章米,“方影跟我哥认识?”

    章米摇头,“不认识。”

    方影不认识陆则怿,不可能知道陆则怿喜欢应渺的事,陆则怿瞒那么好,就连她都是意外瞥见陆则怿自残才知道,一个不认识陆则怿的普通人更不可能,她道:“你现在给方影打电话,如果成功问出来谁给方影散布我哥讨厌应渺这个消息的,我就放过你,如果你问不出来,你今天就能从电视台滚蛋。”

    章米只能照做,她拿出手机,陆则语说开免提,她只好摁了免提。

    电话接通,那边是个嗓音过于黏腻的女生。

    “喂,章米,有事吗?我现在忙着呢,有事的话长话短说哈。”

    章米看了一眼陆则语,问:“影影,我们高中的事你还记得吧?当时你为什么说陆则怿最讨厌应渺啊?我今天琢磨了下,我感觉他好像是喜欢应渺才对吧?”

    谈及陆则怿,方影来了兴趣,“你现在才琢磨出来?你脑子也不中用,我高中就知道了。”

    应渺掀了一下眸。

    章米问:“你高中就知道,那你怎么还跟我说陆则怿最讨厌应渺。”

    对面笑了两声,笑嘻嘻的语气,“哎呀我先跟你道歉嘛,那时候我知道陆则怿暗恋应渺,我就是想看她不舒服,就想让你捉弄捉弄她,但是我说陆则怿喜欢的话,你估计害怕陆则怿给应渺出头不敢对应渺动手,我只好说陆则怿讨厌她了,反正陆则怿在学校也不跟她讲话,我说讨厌你也会相信你的,你可不许生气哈,你高中那么欺负她,陆则怿都不知道,你也没受什么报复。”

    章米忍不住动气,“你妈的你有病吧,我可是把你当朋友——”

    陆则语眼神警告,用手机备忘录打了一行字:“问她怎么知道陆则怿暗恋应渺的。”

    章米只能憋屈着把脏话咽了回去,换了换语气,问:“我没生气,但我好奇,你当时跟陆则怿又不认识,你怎么知道陆则怿暗恋应渺?”

    方影语气轻松道:“一开始谁能看出来,我那时候真当陆则怿跟应渺是普通同学,但是直到有一天,有人往我桌洞里塞了张照片,你敢信,那张照片里陆则怿正用手机偷拍在教室午睡的应渺,我的天,你知道我看到那张照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陆则怿那么高冷的大少爷,平常在学校跟女生话都不多讲的,竟然会偷拍应渺,这件事后我就知道了陆则怿暗恋的事。”

    陆则语继续在备忘录打字:“问她知不知道照片是谁放的?”

    章米听话问出了口。

    方影:“那我哪能知道啊?照片上也没字。”

    陆则语拧眉。

    章米口语问:“我能挂了电话吗?”

    陆则语心烦:“挂挂挂。”她还以为今天能从章米这问出来呢。

    章米直接摁断了电话,她脸色不太好,“我已经照做了,希望你说话算话,不要继续搞我。”

    “行。”陆则语摆手,“我没兴趣继续搞你。”

    章米瞪了一眼应渺,甩着手往外走。

    陆则语却慢悠悠道了一句,“不过我哥就不确定了,他最近求复婚被拒绝,说不定伤心过度要拿你开刀呢。”

    章米再次僵在门口。

    陆则语撞开她肩膀,开了门锁,往外走,“谁让你高中做坏事,让某个人讨厌我哥讨厌了快十年,你交友不慎自作自受活该。”

    章米不敢想象陆则怿出手搞她的事,她憋屈着试图去向应渺求助,她转身,喊:“应渺,我跟你道歉,你跟陆则怿说说好话行吗?我们高中还是朋友呢,求求你了。”

    应渺看也不看她,抬步往外走,“我跟陆则怿离婚了,我过问不了他的事情。”

    走到门口,应渺停了一下,她看着章米的窘迫和狼狈,轻声说:“我们早就不是朋友了,章米。”

    陆则语开车把应渺送回了家。

    “今天虽然没把罪魁祸首揪出来,但你也知道了,你被欺负的事真的不是我哥在背后推波助澜,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早晚会把那女人揪出来让你心里舒坦的。”

    应渺下了车,隔着车窗看陆则语,“谢谢,不过不用麻烦了。”

    陆则语斜侧着伸看应渺,打了个哈欠,“应渺,你别觉得我是为了你才要揪出罪魁祸首,不是的,我只是想让你用看正常男人的眼光看我哥,别再抱有敌视的目光,我哥这么多年不开心不幸福,我想让他幸福点,他拥有你会很幸福,即便我依旧不喜欢你。”

    应渺神色平静,她说:“我知道,可是,陆则语,我跟你哥说明白了,我跟他不可能复婚,我们只能做朋友或者陌生人。”

    陆则语笃定地笑,“应渺,你如果不再对我哥抱有敌视,你早晚会喜欢上我哥。”

    她说完,把车从应渺跟前开走。

    应渺在单元楼下发了一会呆,才上楼。

    陆则语回了陆则怿公寓那边,快到晚饭的点,陆则怿还没回来,他今天中午就出院了,她微信上问陆则怿:几点回?你妹妹要饿死了。

    没一会,陆则怿回了她消息。

    提款机:今晚回宅子陪奶奶吃饭,晚饭我让李勉给你送。

    陆则语:哦,那你在宅子里陪奶奶慢慢吃吧,不着急回来。

    陆则怿搁下手机,将车子停在宅子外面下了车。

    陆奶奶从中风后身体就不太好,走路都需要拄拐杖,医生说一个原因是年纪大了,一个是这段时间忧心的事太多,操劳过度,为了身体健康,医生建议陆奶奶尽量保持身心愉悦。

    出院的时候陆奶奶让他回去吃晚饭,他今晚不加班,便直接开车到了宅子这边。

    一进宅子,先遇见了姜媛,她站在院子中间的鱼池旁,手上往水里丢着鱼食,垂着眸,面上有些恍然,像是在出神。

    陆则怿从她身侧路过,并没出声喊她,越过她之后,手才解起来西装纽扣。

    姜媛对陆则怿身上的檀木香很敏感,她回过神,扭头去看陆则怿高大挺拔的背影,眸底似明似暗。

    五点多的时候,章米给她打了个电话说让她跟陆则怿求情,说她高三对应渺做了不好的事被应渺知道了,怕陆则怿也知道,会替应渺出头报复她。

    姜媛多问了两句,知道了陆则语在调查高三是谁散布陆则怿讨厌应渺的消息。

    陆则语在国内没人脉,不一定能查到她,但如果陆则怿开始调查,即便当年她没留下多少证据,给方影塞进桌洞的那张照片估计也早就消失不见,但她对所有事情都不会抱有绝对,她怕万有一失,陆则怿靠一丁点蛛丝马迹查到她头上。

    他那么爱应渺,知道应渺高中被全校孤立是她在背后搞鬼,姜媛不敢想陆则怿会怎么对她。

    姜媛把手心里的鱼食全都洒进鱼池,心里有了决定,她一直写在日程表上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

    她在排卵期,又是易孕体质,如果一次能成,即便事后陆则怿怒了,将她赶出陆家,但她要是怀了他的孩子,他再不喜欢她排斥他,陆奶奶也能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让她进陆家的门,上陆家的族谱。

    即便没怀上,陆则怿上了她,跟她有了实质性的床上关系,他那么爱应渺,对爱有一定的洁癖,姜媛了解他,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再跟应渺有任何牵连。

    所以好的结果是她怀了陆则怿的孩子,进了陆家的族谱,坏的结果是陆则怿不会再靠近应渺半分。

    无论好坏,对她来说都是好消息。

    第45章 入骨

    ◎“渺渺春水。“◎

    陆家的晚餐一如既往的清淡, 白切鸡、清蒸虾、清蒸黄花鱼,鲜炒时蔬还有一道玉米排骨汤,家里阿姨上着菜,姜媛帮忙摆了碗筷。

    陆奶奶吃饭慢, 她吃了几口时蔬, 搁下筷子, 看向陆则怿, “阿怿,应渺那边, 你打算怎么办?”

    陆则怿用公筷给陆奶奶挑着黄花鱼的刺, 他说:“奶奶,您唯一的孙媳妇只能是她,我很爱她。”

    陆奶□□一次听见陆则怿说爱一个人, 她怔了片刻, 嘴里连说几声“好”,“你既然放不下,也只认她当妻子,那你就好好追回她, 奶奶也想你开心点。”

    陆则怿把挑完刺的黄花鱼盘子递过去。

    姜媛只是在一边淡淡笑着, 没插话。

    一顿饭吃到尾声,陆则怿喝了两口盛到他碗中的排骨汤,看了眼腕表, 搁下汤勺, 用纸巾擦了擦嘴角, 道“时间不早了, 奶奶我回公寓那边了, 您早点休息。”

    应渺离开这里多久, 他就有多久没在这里过过夜,陆奶奶已然习惯,也不再被费力气挽留,她等着某一天,陆则怿重新带着应渺住回他那间卧室,她叮嘱道:“夜里开车小心,到了公寓不许熬夜工作。”

    陆则怿“嗯”了声,起身拿过沙发靠背上的西装外套,大步往外走。

    快晚上八点,夜色漆黑,庭院深深,陆则怿大步走过初秋仍在吐绿的观赏绿植,拐过门庭,出了大门,打开驾驶室车门,正要坐进去,身后传来几声略急的脚步声,“阿怿哥,等我一下。”

    姜媛小跑着跟出来,到了陆则怿跟前,停下拍着胸口喘气,她微仰着头,看着陆则怿,说:“阿怿哥可以麻烦你送我一下吗?”

    陆则怿垂眸,面色是对旁人一般的冷峻和疏离,不待他拒绝,姜媛又道:“我今天下工厂那边手腕撞到了机器,暂时不能开车,家里司机又下班了,这里毗邻景区,这个点也打不到车,我有点急事要过去政和街那边,不远,阿怿哥你也知道到那边开车就要五分钟,耽误不了阿怿哥你多长时间,可以吗?”

    陆则怿并没言语,只是拿出手机在打车APP上看了眼附近车辆,确实没有接单车辆。

    姜媛低着头,情绪低落了点,她道:“上次在医院是我昏头,阿怿哥,我明白,你心里一直都是渺渺姐,我不会再强求了,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我都没有逾矩过分毫,那天只是喝了点酒,忍不住而已,我以后都不会了。”

    陆则怿坐进驾驶室,把手机扔进储物格,没看姜媛,只道:“坐后面。”

    姜媛惊喜道:“谢谢阿怿哥!”

    从陆家宅子到政和街并不是拥堵路段,街道上人烟稀少,路两边都是高级住宅区,入了夜就很安静,车流都很少。

    姜媛上了车就没说话,陆则怿也没出声,他看着正前方,边看路边想着应渺,没一会,他觉得身体不对劲,小腹像是燃起一把火,全身被烧的滚烫,他晃神一秒,握着方向盘的手不太稳,打了个半个转,车子拐了下,陆则怿手重重捏了下太阳穴两侧,单只手把方向盘扶正,车子重新平稳行驶。

    但小腹中热意却不住地上升,并且以一股野火燎原控制不住的架势迅速游离全身支配起他的大脑。

    他面色泛红,但双眸极冷瞥了眼后视镜。

    很明显,他被下药了。

    就在那顿晚饭上。

    车子正巧驶入一段昏暗路段,街道两遍的绿化树高高耸立,夜风吹拂,繁茂的枝叶轻轻晃动。

    他急踩刹车,将车子猛地拐进街边,停靠在了路边。

    车内没开灯,昏暗一片,姜媛坐在车后排没出声也没动。

    陆则怿气息急促起来,他冷冷道:“下车!”

    姜媛才开始有了动作,她从驾驶室跟副驾驶之间的间隙里爬到驾驶室。

    陆则怿毫不犹豫,立即做了反应,他用一只手卡住姜媛的脖子,脖子两侧因为药物作用泛起了青筋,他眸子里都是冷淡和厌恶,他警告道:“姜媛,别得寸进尺。”

    姜媛被他死死掐住脖子,她不在意,仰着头面上带着笑,只是呼吸困难了点罢了,她伸出一只手顺着陆则怿掐住她脖子的小手臂往下滑。

    女人柔软的指腹隔着单薄衬衣一寸寸滑过陆则怿滚烫的手臂,直到探到衬衣纽扣的缝隙处,她指尖正要钻进去,陆则怿猛地收紧手上的力道,姜媛脖子剧痛,她忍不住“咳”了一声,她没放弃,抿着唇,即便呼吸开始不畅,她另只手快如闪电似得,探向陆则怿的小腹。

    再用力,陆则怿清楚知道能掐死姜媛。

    他黑沉着脸,药物作用太强,他呼吸跟着不畅起来,他把姜媛甩到后排,脑中开始变得不太清醒,他低头用力在自己手臂上咬了一口,出了血,疼痛让他获得暂时的清明,他立即下了车,打开后车门,粗鲁地抓住姜媛的手臂,将她拖出来,正要将她扔在地上,姜媛却不要命似得跟条蛇一样缠上来,她把陆则怿摁在车门上,破釜沉舟一般直接用腿。

    陆则怿脸色前所未有的黑,咬破手臂出血带来的清明逐渐抵不住药效,他黑眸是暴怒的沉,他将姜媛狠狠掼在地上,看见一辆出租车驶过,他用力挥手,正要往前,却因为药物作用,狼狈地跌了一步,半跪在了地上,他又在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浓厚的血腥味和疼痛感给了他几丝清醒,他手臂泛着青筋,撑在地面站了起来。

    姜媛被掐的脸色血红,她在身后愤愤地喊:“陆则怿,你就非她不可吗?”她明明下了足够量的药,只要他身边有女人,他脑中会迅速失了理智,将她摁在身下遵循身体欲望。

    陆则怿踉跄着到了出租车跟前,他开了后车门,重重闭合车门,瘫在车后排,呼吸凌乱起来。

    出租车司机一时有点后悔赚这个钱,后视镜里的陆则怿脸上非同一般的红,呼吸也极为不畅,闭着眼,脖子跟露出的一小节手臂青筋都是鼓起,一副得了奇怪重病下一秒就要一命呜呼的模样。

    他问:“先生,这单我不接了,您可以下去吗?”

    陆则怿忍受着小腹处腾腾灼烧的热意,他忍得快要爆炸,他闭着眼,手从西裤里掏出钱夹,摸索着打开,随意抽出了几张,凭着感觉扔向前方,他冷声道:“去最近的医院。”

    在这里待着,他很危险。

    司机捡了百元大钞,一共有八张,他立即收了不拉客的心里,喜上眉梢道:“好的先生!马上给您送到医院!”

    他启动车子,正要开往最近的医院,却听见陆则怿在身后低低开口,气息极快又粗,他又道:“去熙和湾小区。”

    有钱的都是大爷,而且熙和湾离这里更近,几分钟赚八百的司机立即道:“好的!马上!”

    出租车司机将车子开出了生死时速,到熙和湾时仅用了五分钟,他正要叮嘱顾客下车小心,扭头时,陆则怿却已经下车甩上了车门。

    应渺跟陆则语分别后,就没再出门。

    因为目睹了章米生嚼活蛆的视频,她胃口不大好,晚饭没吃,卢朵跟她微信上闲聊,聊到吃饭知道她没吃,说给她点了外卖,让她半夜饿了微波炉里热一下就能填肚子。

    她洗完澡就窝在沙发上看书等着拿外卖。

    应渺有点困,低烧后遗症还没过去,她打算等到外卖就去睡觉。

    所以门一响,应渺立即下了沙发趿拉着拖鞋,走去开了门,伸手去接,没接来外卖,反倒接来了一具滚烫到吓人的身体。

    应渺瞬间清醒,人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紧紧扣住腰,抵在了玄关墙上。

    大门自动合上,“嘭”地一声。

    应渺嗅到男人身上的檀木香,她知道是谁了,她推了推陆则怿,男人分毫不动,她察觉到什么,蹙了下眉,“怎么了?”

    陆则怿不是那种一言不发就进来抱她的男人,而且小腹处太明显了。

    陆则怿被人搞了。

    陆则怿搂紧了她的腰,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沉沉呼吸着,他闭着眼,长睫飞快地抖动着,他哑声道:“知道不该来这里,只是突然很想抱你,渺渺,我不会动你,你帮我打下120。”

    脖子上耳朵下的呼吸过于炙热,一绺绺急促的滚烫的气息拂过耳垂,她被激的打了个身体颤了下,她抿唇道:“你先松开我。”

    “渺渺。”陆则怿手臂环的更紧,宽松睡裙下的腰被勒出一道纤细的弧度,他紧紧抱住她,气息更急,脑中更加不清明,脖子上青筋鼓起地像是要爆开,他额头上出了一圈冷汗,他喃喃道:“让我抱一会,只是抱一会。”

    应渺被他身体和手臂上的温度烫的好似要发烧,她眼皮快速颤动。

    他不老实,也不算太逾矩,下巴在轻轻地蹭她的脖子,连带着炙热的气息也一并拂过她侧边脖子上没一寸肌肤。

    应渺开始挣扎,她双手撑在陆则怿胸膛上,还没推,掌心隔着他衬衣被他胸膛烫到,她呼吸也跟着急起来,她道:“陆则怿,别乱动。”

    陆则怿环着她腰的一只手摸索着后背往上,应渺眼皮发颤,正要呵斥,却听见耳边一声痛苦的闷哼,随即鼻间漂浮起浓重的血腥味。

    应渺茫然着扭头,就见陆则怿还在咬着他的手臂,那只手臂正紧紧环在她后背,上面已经有了三个血淋淋的咬痕,她愣住了。

    陆则怿松开手臂,偏头,带血的薄唇擦过应渺的耳侧,他喘息道:“打电话。”

    应渺回过神,立即要打电话,但她双臂还蜷在两人身体之间,她抽出手来,胸膛之间空出来的间隙很快又被陆则怿挤掉。

    他更紧地抱住了她。

    应渺闷哼了一声,她被严丝合缝地抱着,身体温度过高,胸膛太过结实,她不适应地挣了下,她这一挣,伏在她肩膀上的陆则怿呼吸更重,她耳朵尖红了,拨号的手都在抖,终于成功按下120,她手臂撑着陆则怿一侧肩膀,试图拉开一丝间隙。

    电话通了。

    她呼吸很急,飞快道:“延和街熙和湾小区3栋3单元805号,需要一辆救护车,请尽快嗯……”

    肩膀上吃痛,应渺忍不住哼了一声,她声调很奇怪,她怕对面听见,又说了一句,“请尽快!谢谢!”便立即挂断了电话。

    “陆则怿,你咬你自己保持清醒,你咬我干嘛!”应渺脸已经被陆则怿的体温熏得微红,她手去推陆则怿的嘴巴,发现自己睡衣领口也被他下巴拨开了一点,肩头漏了半点,应渺脸薄红,气息急着,直接抬高腿,给他一个痛击。

    “唔——”陆则怿闷哼一声,环着应渺腰的手松了松。

    应渺趁势立即推开陆则怿,然后立即扯好睡衣,飞快跑回了卧室,“嘭”地一声关上了门,她反锁上了门。

    隔着一道门,应渺喊:“救护车就快来了!你再忍忍!”

    陆则怿并没出声,药效过于强势,他忍得很辛苦了,更别说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他瘫坐在地上,脑中被一条名为欲望的虫啃咬,他沉沉呼吸着,手颤抖着解开衬衣最上面两颗纽扣,试图缓解身上灼热,但没用。

    那股热一波接一波,他整个人都像是置身于高温灼烧的密闭空间里。

    应渺喊完没听见回声,她把耳朵凑近门旁听了会,外面有拖沓沉重的脚步声,不是朝她这里来,听声音像是浴室。

    他不会是打算泡冷水吧。

    他高烧不是今早刚退,这又去泡冷水,万一再高烧,反复来反复去,人不会直接傻掉吧?

    应渺迟疑着,不忍心看他又折磨自己,她握着门把手,脑中反复拉扯好一会,还是开了门。

    客厅内已经没了陆则怿的身影,浴室门大开着,她快步过去,忍不住皱眉。

    果然陆则怿就是打算用冷水缓解。

    浴缸里凉水开着在放水,花洒也在放着水,陆则怿已经站在了花洒下,头发跟衬衣湿了,她忙不迭进了浴室,手下粗鲁着将陆则怿从花洒下拽了出来。

    “陆则怿,你不要命了,你高烧刚退。”

    浴室里只有两条替换的浴巾,都是她用过的,她来不及迟疑,伸手拿过一条洗过的浴巾惦着脚蒙在了陆则怿头上。

    他不太能站得住,浴巾刚蒙上他的头,他已经气息极重地再次瘫坐在了地上。

    应渺被他带着,人也跌坐在了地上,她揉着尾椎骨看他,陆则怿上半身被水淋湿了,昂贵布料湿了水变得极透,结实宽厚的胸膛和双肩若隐若现着,一副极欲的画面,尤其是那双眸子黑地像浓雾,甚是眼圈都是红的,眸底映的全是她。

    她移开视线,抿唇道:“你自己脱掉上衣,湿衣服再穿下去你又要起高烧。”

    陆则怿靠着洗手台的柜脚,他闭着眼,没再去看应渺,手指去解衬衣纽扣,却因为药效折磨,手指脱力,一颗纽扣解半天解不开。

    应渺余光扫着他,见状,轻轻闭眼又睁开,片刻,没忍住伸手拨开他的手,自己上手给他解衬衣的纽扣。

    她半跪着,因为解纽扣的动作,上半身离他很近,身上的味道直接刺激着陆则怿的鼻腔,他重重呼吸几下,嗓音已经哑的不成样,“再给我抱一下,就一下。”

    话音刚落,他两只手已经再度环上了应渺的腰。

    应渺刚把他衬衣纽扣全解开,脸跟肩膀还有上半身直接贴向了他,温度高的吓人,高烧也比不上的温度。

    她能感觉到陆则怿忍到快要发疯,从他一声比一声沉的气息,从他手臂环紧的力道,从他青筋快要爆开的脖子,她被抱得仰起脖子,她合上眼,轻声道:“陆则怿,你再忍忍,我不能帮你,我们只是朋友。”

    陆则怿极哑的声,说话都好似变得痛苦起来,他说:“你让我抱着就好,渺渺,我说过,在你身边,我会好受很多。”

    作者有话说:

    只是想抱抱老婆啦(纠正,是前妻)

    第46章 入骨

    ◎“渺渺春水。”◎

    他脑子里残余的清明迫使他双臂只是抱着她, 但是身体却已经不再听脑子使唤,他用力地搂抱住她,似乎要将她深深嵌进他的身体里,应渺只觉腰被紧紧束缚着, 呼吸都有些困难, 身前紧贴着他生硬滚烫的胸膛, 搁在她肩颈上的脑袋轻轻地蹭, 高挺的鼻梁一下一下滑过她柔软的脖颈,炙热的鼻息跟滚烫的薄唇时不时会碰到她耳垂。

    她两只手摁在陆则怿肩膀, 推拒的力道对被药物胁迫只剩本能的陆则怿来说, 毫无用处,腰上紧扣的大手掌心滚烫,脖子上也被他鼻梁和气息弄得生痒, 陆则怿的喘息一下比一下重, 应渺呼吸也被带的急促起来,她咬着唇,硬扛着没出声。

    她偏了偏头,看陆则怿。

    那张脸生烫的红, 黑眸半阖着, 长睫没遮住的半边眸底是沉沉的欲望,再也没了一丝清明,额头上跟脖颈上青筋暴起, 像是下一秒就要撑开肌肤爆出血来, 再继续下去, 应渺毫不怀疑他身体会憋坏。

    但即便如此, 他也只是抱着她身体, 双手只在腰间, 鼻梁也只在颈上,连她的睡衣都没剥开,除此之外,没丝毫的逾矩。

    应渺摁住他肩头的手逐渐松了力道,她上半身随着他的呼吸和相拥一下一下微微耸动着,她被这么一个滚烫高大的男人抱住,脸早就闷热成了绯红,她把双手放了下去,任由陆则怿抱着她,揉着她,靠着跟她贴近这么一点点亲密来缓解他的痛苦。

    反正没离婚前做过那么多次了,再亲密的事已经做过了,他这次已经被药物昏了头,眼下只是被他抱一下而已,不算越线,还是朋友。

    救护车来的时候,陆则怿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救护人员抬着担架上门,把陆则怿放在了担架上,应渺看了一眼某处,她折身从沙发上拿了她的空调毯盖在了陆则怿的西裤上,药效没过,那里还没平复,特别明显。

    救护人员见陆则怿这副忍耐的四肢脖颈青筋频起汗水淋漓的水洗模样,又看了眼抱臂站在门口目送的应渺。

    她睡衣穿着,不过身前布料和腰侧那两片布料皱巴巴地,像是被狠狠揉搓过,精致美丽的小脸也泛着靡色的红。

    许是她看的久,应渺视线从陆则怿身上移过来,那双清棱棱的杏眸过于平静,救护人员猛然收回了视线。

    应渺目送着救护担架进了电梯,她关了门,拿起手机给陆则语发了条消息。

    『你哥被人下药了,送进了省医院,你现在没事的话去看着他,免得他在医院昏迷着又着了别人的道。』

    陆则语估计闲着,秒拨了个电话过来。

    应渺按下接听键,听着话筒里陆则语的脏话开场,“他奶奶的谁给我哥下药了?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不知道,你现在没事,就过去看着你哥。”

    “这就去了,不过我哥下药怎么在你家?”略做停顿,陆则语突兀短促地笑了声,道:“你跟我哥前夫前妻的关系,对彼此的身体早就熟悉百八十遍了,这次我哥被下药,你就不能——”

    应渺都没听完,直接把手机拿下耳边,摁了挂断键。

    陆则语听着电话里的盲音,嘴角扯了下,不就口嗨一句吗,有必要应激到没耐心听她说完吗?

    她扔下手机,俯下身拍了拍李勉的脸,一脸餍足的神态,“你老板被人下药了送进医院了,走吧,李助理,送我去下医院吧。”

    她双膝跪在里面身体两侧,索性沙发柔软,不然她膝盖要遭殃,她起来,大喇喇赤脚回了卧室,李勉闭眼揉了下额头,眼底是疲惫的虚,这位大小姐是真的欲壑难填,他下了沙发,沉默着穿好了衬衣西裤,又把客厅恢复原样,还用消毒剂打扫清洁了一遍,十足十的细心。

    去往医院的路上,李勉从后视镜看了眼坐后排的陆则语,迟疑道:“陆小姐,我们这种关系可以结束了吗?让陆总知道了,我的职业生涯可能要没了。”

    陆则语语气不以为意,“你以为我哥不知道我上了你的事?他让你一个大男人晚上给我送饭就很明显了好吧。”

    “再说了,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他管你工作难不成还管你私生活?我哥没那么无聊。”

    李勉默了片刻。

    陆则语道:“所以我哥知道,没阻止就是默认了我跟你炮友的关系,李助理,我哥很了解我,我在国外的动向和历任男友他都清楚知道,我离不开性,找个知根知底人做总比去夜店找个私生活混乱的恶臭男做好,所以别太担心,李助理,等我厌了你亦或者你厌了我好聚好散后,你还是我哥的绝世好助理,你的职业生涯光明着呢。”

    李勉没再说话。

    进了医院,陆则语飞奔去找了陆则怿的病房,医生还在里面诊治,陆则语找了个椅子坐着,给陆奶奶发微信。

    李勉恭敬又沉默着候在陆则语身侧,他站着,陆则语没抬头,语气淡淡:“你上辈子是丫鬟?这么喜欢站人身边?找个位置坐OK?”

    “……”李勉看了一眼身侧位置,很快收回眼,走去了陆则语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陆则语眉头皱着看他一眼,她还想着他坐她身边能让她靠一会,她的腰很酸,上位特别费腰,但她懒得再开口,换了个姿势靠向了椅背,将编辑好的消息给陆奶奶发了过去。

    陆奶奶到医院的时候,陆则怿已经被送进了病房,身上下的药太猛,又憋得太久,神经跟身体都遭受了极大地损害,虽然药效解了,但用来抵抗药效耗费的心力太大,昏睡过去正常,等到醒来就可以出院。

    病房里陆奶奶的表情有点奇怪,她看着病床上的陆则怿欲言又止,过后,又轻轻叹了两口气。

    陆则语忍不住问:“奶奶,怎么了?”

    陆奶奶长吁短气,“媛媛这次是真的惹到阿怿了。”

    陆则语脑袋活跃的快,她嘴角浮起嘲弄,“到头来是那个女人给我哥下药,不过这也不奇怪,姜媛可是觊觎我哥觊觎勠力集团老板娘的身份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陆奶奶拍着膝盖,还在叹气,“这可怎么办?你给我发消息时,媛媛正跟我坦白。”

    陆则语喜得看乐子,她道:“坦白?这是想着坦白从宽?奶奶,您跟我说说,她是怎么坦白的?”

    陆奶奶:“她刚才瘸着条腿回来,就跪在我跟前抱着我的膝盖一直哭,说她做了错事,说她喜欢阿怿很久,但是阿怿对她没兴趣,求而不得一时迷了心眼,就对阿怿下了药,试图在车上让阿怿要了她。她说她已经知道错了,想让我给阿怿说说好话,不要赶她出陆家。”

    陆则语:“哼,奶奶你让她等着吧,我哥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去找应渺就是去找姜媛算账。”

    陆奶奶面带愁容,“媛媛在陆家这么多年,总不能真的赶走她,但她做的这事就是想杜绝阿怿对应渺的念想,阿怿指定不会让这事轻飘飘过去。”

    陆则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道:“奶奶,我劝您啊,别过问姜媛那档子腌臜事,不然你得惹一身腥。”

    陆奶奶纠结:“可是媛媛在我身边多年——”

    陆则语冷笑着提醒道:“因为应渺的事,我哥跟您关系本就不比往日亲近了,您要再过问这事,也不怕我哥因此彻底冷淡了您。”

    陆奶奶噤了噤声,没再多说。

    应渺挂断陆则语的电话后,卢朵给她定的外卖也送到了,她接过外卖,随手把外卖搁在客厅茶几上,本来进卧室睡觉,走了两步,又转身进了浴室,重新冲了遍热水澡。

    经过刚才一遭,她身上被捂出了不少汗。

    洗完澡应渺便进了卧室睡觉了。

    一早醒来,应渺睁开眼,双目微微睁圆,失焦看着头顶天花板,她抬头碰了碰额头,上面湿漉漉一片。

    她杏眼里一片迷茫的黑。

    要命。

    她第一次做这样的梦。

    靡梦对象的脸看不清楚,只记得肩膀宽厚胸膛滚烫,手臂抱她腰的力度好似铜墙铁壁。

    他没做全,只是紧密地抱着她。

    房间里还放了新婚夜的百合花,白的叶粉的蕊被花洒水壶的长嘴浇水时蹭了花蕊的花粉,清润的水根百合花蕊的粉黏糊在一起,百合花香比之寻常香上百倍。

    也就在这阵无与伦比的沁人芳香中,应渺天旋地转着从梦中醒了过来。

    她只狠狠揉了下脸,坐起了身。

    很正常。

    她结过婚,有过夫妻生活,频繁且激烈,眼下寡了半年,昨晚又被陆则怿拥抱住生生怼着,睡衣单薄,但也明显。

    应渺觉得自己是真的要开始一场真正的新的恋爱,而不是前两次那种浑浑噩噩听之任之的感情。

    她起身下床进了浴室。

    浴室镜子里,应渺边挤着牙膏边看着镜子里的她自己,她梦中g-c过一次,眼下脸都是靡丽的薄红,瞳孔带着还没散去的迷离。

    她一手拍了拍脸,一手正要把牙刷往嘴里塞,门铃响了两声。

    应渺拿着牙刷出了浴室,走去开门。

    门一打开,应渺牙刷都忘记往嘴里塞,她杵在空中,看着门外的陆则怿呆愣了一会。

    眼下他药效显然过了,身上是新的熨帖平整的衬衣西裤,衬着长腿窄腰,棱角分明的脸庞也不再是昨晚烫红的颜色,恢复了平常冷峻平静的模样,不过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她时,里面的情绪依旧是灼人的炙热。

    应渺回过神,眨了下眼,问:“有事吗?”

    陆则怿递过来一个纸袋,“昨晚的事谢谢,里面是你的毛毯,阿姨洗过烘干了。”

    提及昨晚,应渺眼皮颤了一下,被抱着被揉着的画面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顺带着让她不由自主回味了遍那场靡靡的梦境,她抿了下唇,察觉到脸在轻微地起热,她垂眸去接陆则怿递过来的纸袋,强调似得说:“也没做什么牺牲,抱一下而已,朋友之间用不着谢谢。”

    纸袋仍旧在陆则怿手上,他没松开,应渺接不过来,她不得不抬眸看陆则怿。

    陆则怿黑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应渺清楚察觉到陆则怿的眸光变得幽深,她唇抿的越发紧,她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陆则怿跟她做过那么多次夜里夫妻,他见过无数次她靡靡后的模样,他对她在床事上的每一个反应应该都了如指掌熟悉异常。

    所以他应该看出她现在的模样是因为什么。

    应渺心里升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迥然,昨晚刚被他抱着揉着,晚上就做一场靡丽的梦,她有点有口说不清,更没有合适机会提这种话题,她抿着唇,又用力扯了扯,他还是不放。

    她憋了口气,还能察觉到他那种黑沉了然的眸光直直落在她身上,她迥地要死,松开了手,忍不住瞪他一眼,“看样子你很喜欢这条毯子,那送你好了!”

    她说罢,立即后退一步,打算关门。

    门关了一半,那条拎着纸袋的手卡进来,应渺怕夹到他手腕,立即撑住门没再继续关。

    她没动,陆则怿也没动,两个人隔着半掩的门,谁也看不见谁的脸。

    应渺脸还在发窘的起热。

    一会,那只卡在门缝里的手往前递了递,纸袋杵到她面前,衬衣袖口处八位数的百达翡丽腕表衬得他手腕特别漂亮,他开了口,嗓音平静又低沉,“渺渺,相较于你的毛毯,我更喜欢你。”

    应渺眼皮颤了颤,总觉得他还有话,并且绝不是什么好话,她飞速接过纸袋,粗鲁把他的手腕从门缝里推了回去,正要关门,陆则怿低沉的嗓音在这一秒隔着门的间隙传进她的耳朵,他说:“渺渺,毛毯可以送我,你也可以送我吗?”

    作者有话说:

    请天天开心!!!!!!!!!!!!!!!!!!!!!!!!!!!!!!!!!!!!!!!!!!!!!!!!!!!!!!!!!!!!!!!

    第47章 入骨

    ◎“渺渺春水。”◎

    应渺回应给陆则怿的是一道响亮的关门声, 陆则怿在紧闭的门前站了一会,拿出手机给李勉发微信。

    『办好了吗?』

    李勉回:陆总,起居用品都搬进去了,今晚就可以入住了。

    陆则怿把手机放进西裤口袋, 又掀眸定定看了会闭合的门, 才转身往电梯走。

    时间还早, 陆则怿开车回了宅子。

    会客厅里只姜媛一个人, 她坐在沙发上,眼皮哭的红肿, 听见皮鞋声, 扭头看向陆则怿。

    陆则怿脱了西装外套,没看姜媛,把西装丢在沙发靠背上, 他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面目前所有未有的冷峻。

    他长腿交叠,目光漆黑冷然瞧向姜媛。

    姜媛还掉着眼泪,她哭泣的习惯跟应渺一样,没声音只眼泪汹涌, 她就这样边哭边盯着陆则怿看。

    陆则怿不多言, 面色也没因为她的梨花带雨有所缓和,他面上漠然,开了口, “我没兴趣看你在这里哭, 姜媛, 明天公司调任会下来, 今晚你可以跟奶奶告别收拾行李, 明晚出发去钦州市。”

    姜媛扯了下嘴角, 问:“多久回?一年两年三年?还是十年八年?”

    陆则怿并没回答,答案也显而易见。

    “陆则怿。”姜媛开始抽噎出声,她鼻音浓重,她哭的腮上唇上都是眼泪,她语气哀怨带着怨恨,“你不觉得你过于冷漠了吗?我是给你下药,但是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感情就像是你对应渺的一样,你也能理解我的爱而不得,你能感同身受的不是吗?我在陆家生活过这么多年,就因为这么一点错,你就要把我弄去到几百公里外的城市,让我七年八年不回来,我在陆家生活了十年,这里就是我唯一的家,你要让我无家可归吗?你对我就没有一丁点情谊吗?即便是兄妹之情?”

    “是。”陆则怿淡淡接了话,“就只因为这点错。”

    姜媛睁大了眼,她没料到陆则怿会接这么一句话,她看着陆则怿不近人情的俊脸,眼泪又落下来,她委屈道:“陆则怿,你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应渺,明明是我比应渺先跟你认识,我也没做什么大恶不赦的事情,为什么你的喜欢和偏爱永远只在应渺身上!”

    姜媛足够漂亮,哭起来足够惹人疼惜,可陆则怿好似看不见听不见她委屈的声调,他面色寡淡起了身,拿起沙发靠背上的西装拎在掌心,往外走,“今天晚上跟奶奶好好告别,以后再见一面不容易。”

    姜媛大哭起来,看着陆则怿高大挺拔却又决绝冷漠的背影,她喊:“陆则怿!你不能这么做!为什么只是因为喜欢你做了点错事,你就要把我赶出陆家!为什么!”

    没人再回答她,陆则怿已经越过庭院出了宅子。

    姜媛远赴外地分公司常驻的事是陆则语告知了应渺,陆则语的原话是姜媛被陆则怿赶出了陆家,应渺不甚在意回了一个『哦』字,陆则语又说:『姜媛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做老板娘的梦碎了,她被我哥直接调去了分公司,这一去七八年都不一定能回来,除非她从勠力辞职,但是她估计舍不得这么多年经营的事业。』

    应渺不在意姜媛如何如何,她没再回陆则语的消息,她这几天都觉得自己因为那场春梦有些梦魇,她总是在小区门口还有下班高峰期的小区电梯间恍惚间能看见陆则怿的身影。

    她退出陆则怿的对话框,点进卢朵的消息栏,打了一行字。

    『你很久之前说有个单身朋友现在还单身吗?可以的话,我跟他见见吧。』

    春梦后频频眼花看见前夫的症状,应渺不知道原因,也不打算问卢朵,免得她打趣,她在搜索引擎问答案,搜索引擎上给出了两个答案。

    :要么找前夫复合,干涸太久了,让前夫滋润滋润。

    要么开启下一春,找个比前夫还要生猛的第二春,快速恋爱上床调和调和。

    “……”

    应渺直接忽略第一条,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第二条前一句话上面。

    她跟陆则怿已然说得很开了,外加这次是卢朵介绍,知根知底,人品端正,陆则怿不会再插手干预。

    卢朵:那明天见见?我跟他说了,他对你很感兴趣!

    应渺:好,明天可以。

    隔天下午,应渺跟卢朵的朋友在咖啡厅见了一面,男人名字叫宋严,年纪二十九,在省二院做外科医生,父母都是高校教授,他跟卢朵认识是卢朵妈妈去看病时,妈妈是社牛见了宋严立即要了微信号,强迫卢朵加了他的微信号,之后也没聊过一句,但是卢朵妈妈出于欣赏都快要把宋严的祖辈三代都要打听出来了。

    卢朵说宋严高中保送大学保研读博时就发表了五篇sci论文,博学多才智商一绝,读研时谈过一次恋爱,特别短暂,还没到一个月,最终因为沉迷学业导致女方提了分手,之后也没了恋爱的心思,眼下出来相亲是父母着急,外加他工作稳定下来,能有足够的时间来来经营感情。

    应渺跟宋严交换了微信,两人在咖啡厅喝了一杯咖啡聊了快半个小时,宋严出于礼貌开车送她回了小区。

    她下了车跟宋严挥手告别,进了小区。

    正是下班的点,小区人很多,她进了单元楼往电梯间走,手机在这时响了一声,她从包里掏出来手机,看消息。

    是新加的宋严发过来的消息。

    一张照片外加一条文字消息。

    宋严:你的口红好像落在了车上。

    应渺出门时习惯往包里塞一只口红用来饭后补妆,她点开照片,是她今天带出门的那只,她又把手伸进包里摸了摸,没摸到那只口红,才在微信上回了宋严。

    应渺:应该是不小心从包里漏出来了,你走了吗?没走的话我回去拿一下。

    她低头看着手机要折身往小区外走,手机上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宋严:还在小区门口,你别出来了,在单元楼下等我,我送进来。

    应渺:那麻烦了,我在3栋3单元楼下。

    她走出单元楼大堂,站在单元楼下的绿植花瓶旁等着宋严。

    不一会,小区门口率先进来一人,衬衣西裤,长腿窄腰,面目冷峻,不过在瞥见她的瞬间,那双黑眸眸底的冷淡瞬间氤成绕指的柔。

    应渺眨了下眼,错开跟陆则怿对视的视线。

    但陆则怿走近她,然后停在了她的面前,身上檀木香若有似无圈围住了她。

    “……”

    陆则怿垂眸看她,“怎么不进去?”

    应渺又眨了下眼,语气特平淡:“等人。”

    片刻,她又忍不住问:“你怎么在这?”

    “公寓那边阿语每天要带人回去,我在的话,她会拘束,所以这段时间我会住在这里。”陆则怿看着她又说:“重要的是,在这里可以经常看见你。”

    沉默好一会,应渺忍不住掀眸看陆则怿,她抿了下唇,“陆则怿,你——”

    “应渺。”

    她话还没说完,陆则怿身后有道低沉的男声喊她名字。

    陆则怿侧身看过去。

    宋严走近,站在陆则怿身侧,他个头跟陆则怿平齐,因为职业外科,身体素质很好,体型很好地撑起了衬衣和西裤,即便站在气质不俗的陆则怿身侧,也丝毫不觉得被碾压,他手伸向应渺那边,“口红。”

    陆则怿看了看宋严掌心里的口红,又看了眼应渺。

    应渺垂下眸,从宋严掌心里拿过口红,“谢谢,麻烦你亲自送进来了。”

    宋严笑笑,“几步路的距离,不碍事。”说罢,视线扫过陆则怿,他道:“没其他事了,我就不妨碍你跟你朋友说话了,有空再见。”

    应渺不看陆则怿,只瞧向宋严,“好,有空再见。”

    宋严冲陆则怿礼貌颔首,正要转身,陆则怿从应渺脸上收回视线,侧身面容冷峻朝向宋严伸手,“你好,陆则怿,渺渺的前夫。”

    应渺:“……”

    宋严只愣了片刻,抿出一个斯文的笑,回握住陆则怿的手,“你好,宋严。”

    两个男人的手只握了几秒,对视的眼中都带着仅对方可见的敌视。

    松开后,陆则怿跟宋严彼此交换了名片。

    目睹全程的应渺:“……”

    宋严:“哪天得闲一起吃饭。”

    陆则怿:“一定。”

    宋严又冲应渺笑笑,转身走了。

    陆则怿看向她,低声问:“相亲对象?”

    应渺默了片刻,点头,“嗯。”她不想呆在这里跟陆则怿傻站着闲聊,她往单元楼里走。

    陆则怿看着应渺纤瘦的背影跟了上去,到了她身侧,跟她并排。

    电梯间都是下班回来等电梯的户主,人不少,应渺跻身其中,陆则怿站在她的身后。

    电梯一到,人往电梯里进,应渺跟着人一同进去,陆则怿跟她并排。

    应渺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陆则怿,她总觉得跟人挤电梯一事发生了陆则怿身上过于飞魔幻,小时候住三层别墅,长大后住几千平的中式住宅,公司有总裁电梯,哪哪都不用找陆则怿跟人挤在这种狭小的电梯箱中。

    偏生陆则怿面色平静,好似早就对这种事习以为常。

    最后一个人上来,电梯里正好站满了人,不觉得拥挤,但也没空余的间隙,电梯门缓缓闭合,快要完全闭合的前一秒,电梯间又有人“诶”了声,按了开合键,电梯门再次敞开,一小波人呼啦啦又挤了进来,本就不太宽敞的空间更拥挤了,应渺被身前人的后背挤压了下,她身体不稳往后跌了跌,身后也是人,跌也是跌在别人身上,她正想努力控制着身体平衡,腰上环上了一只手,从她后背绕到前腰,随即紧紧一扣,应渺后背立即就靠向了一堵温热宽厚的胸膛。

    应渺想挣扎,“不用。”但四面八方都是人,挣扎也挣扎不到哪里去。

    陆则怿只用一只手臂环着扶着她的腰,他力道不紧不松,不是逾矩的占有欲的紧束也不是她能挣开的松。

    他低头,下颌蹭了下她的发尖,“靠着我站的稳点。”

    只有他胸前有空隙,她也没别的地可去,应渺说:“你手臂挪开,别搂我的腰。”

    陆则怿松了手,随即又扯了下领带。

    应渺困在陆则怿胸前,后背被身前人压的紧贴住了他的胸膛,屁股也不得不贴向了他小腹,她顿了一会,默默伸手把肩上的托特包拿下来,费了点力气放进了她跟他身体之间。

    他其实没什么反应,但她贴着还是觉得明显。

    他这人天之骄子,真的是哪方面都优于常人。

    她怕再贴下去,她今晚又会做那种湿漉漉的靡丽梦镜。

    陆则怿一直低头看她的小动作,直到他跟她之间塞好了她的托特包,他才盯着应渺近在眼前的耳朵看,他问:“既然打算相亲,可以把我放在你的相亲对象行列吗?”

    “……”应渺忍不住道:“陆则怿,你别太荒谬,你是我前夫。”

    这话一落,挨着两人站的两个女生扭头看了她跟陆则怿一眼,眼神里都是八卦的气息。

    应渺立即抿唇,决定再也不理会陆则怿的话。

    陆则怿仿佛看不到女生的八卦,眸光里只有应渺,他低声继续道:“渺渺,我不想当你的前夫,我只想继续当你的丈夫,我喜欢你。”

    这下不只是刚才那两个女生,他们俩一圈的人都或多或少地投来八卦的目光。

    应渺脸开始起热,他一点也不像是能在公共场表白的人,她仰头往后看他一眼,压低声警告道:“陆则怿,你别在这胡言乱语。”

    陆则怿看她微红的腮和气恼的眸,他听话地没再出声。

    电梯到了应渺的楼层停下,她立即拨开前面的人挤了出去,自以为摆脱了陆则怿,走了两步,下意识觉得不对,她回头看,就见陆则怿也跟着她出了电梯。

    尚未闭合完全的电梯里,那几个八卦的视线还没散,紧紧盯着她跟陆则怿。

    “……”

    电梯完全闭合,应渺抿唇问陆则怿,“你跟我干嘛?陆则怿。”

    陆则怿走到应渺跟前,应渺觉得离他太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便不再前进,停在应渺一步开外的地方。

    他低头,漆黑的眸静静看着应渺,嗓音低沉,“渺渺,我不想错过你,也不想看你另做他人新娘,你可以再试着看我一次,我爱你,想让你做我的妻子,想和你长长久久。”

    应渺唇张了张,又哑声,片刻,只是说:“陆则怿,你很奇怪,你不是这种天天说一遍表白的话的那种人。”

    陆则怿嗓音有点哑,他说:“我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所以即便说上千千万万遍,我也不会觉得厌烦,我只希望,你不要觉得烦。”

    他眸子里情绪满溢,应渺下意识移开视线,不跟他对视,转移话题道,“我到家了,你别跟我了,陆则怿。”

    “好好休息。”陆则怿抬步,没往电梯间走,他走向了消防楼梯。

    应渺见状忍不住问:“有电梯你不走,你走楼梯干嘛?”

    “电梯很挤,而且,”陆则怿指了指楼下,偏头,清曜漆黑的眸瞧着她,继续道:“渺渺,我住你楼下。”

    第48章 入骨

    ◎“渺渺春水。”◎

    应渺进了家关上了门, 靠着门板愣了好一会。

    她后知后觉前几天在小区里电梯间见到的陆则怿并非眼花,也不是春梦后遗症,陆则怿是真真切切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而且,还住到了她的楼下。

    应渺洗漱好, 躺在床上, 脑子里还忍不住在想陆则怿这个人。

    微信上卢朵发来消息, 问她相亲的事。

    朵朵:怎么样怎么样?你对宋严的第一印象怎么样?

    应渺侧躺着, 眼睛扫过宋严两个字,脑子里陆则怿被迫挤了出去, 宋严那张脸在应渺脑子里过了两遍。

    除开博学多识, 在医学领域闪闪发光外,宋严长相出乎应渺意料的好看,举止绅士, 行事斯文, 说话得体有分寸,无论事业人品还是外在条件,全都无可挑剔地优越。

    她诚实给卢朵回:挺好的。

    朵朵:哈哈那就好,我刚才也问了宋严, 他对你的印象也很好, 这么说来,你们倒有可能成为一对佳偶了!美女就该配帅哥!讲真的,我觉得除了家境比不过陆则怿, 其他方面完全可以跟陆则怿持平了!

    朵朵:唔, 虽说家境比不过陆则怿, 但宋严家境在普通人中也算不错了, 父母都是高知教授, 他事业也蒸蒸日上, 房车都是全款,读博毕业这几年他光是科研奖金也拿了不少,不论是交往还是婚后,你们俩都没有经济上的压力,感觉还挺爽。

    朵朵:渺渺,你有跟他继续相处下去的打算吗?

    应渺思量片刻,给卢朵回了个『嗯』。

    虽然现在得知在小区里频频看见陆则怿并非春梦后遗症,但总归因他做了春梦,未免夜长梦多哪一天思春到脑子不清醒到想跟陆则怿复合,不如早早开始一场健康正常的恋爱,彻底杜绝掉这个念头。

    *

    应渺的店铺胭九涨粉奇快,又一季新品预售结束,她开始为下一次新品设计频频外出寻找灵感,跟宋严的第二次见面暂且搁置着,虽然他微信上问过她两回,应渺都是半夜停下画图才看到,给宋严回一条抱歉在忙,觉得像是敷衍,又拍了一张工作桌画稿的半边草纸发了过去。

    宋严:虽然只看见一角,但总觉得又会是一条漂亮的艺术品。

    大概没人会不喜欢来自于别人的夸赞,应渺回了个露齿笑的小表情,宋严又发来一张照片,一张绿色提花低开叉旗袍的照片。

    宋严:发现我母亲有一条你们店里的旗袍,成品比店里的模特图要漂亮。

    应渺微微惊讶,一是惊讶宋严竟然认得出她店里的裙子,二是胭九的知名度竟然已经渗入到中年女性了,胭九创立以来,她对品牌的定位一直都是年轻女性,所以首次营销对象便是大学刚毕业的女生,当然并非说是旗袍只能年轻女性穿,只是品牌定位在那放着。

    她收了惊讶,给宋严回了消息。

    应渺:不知道该夸阿姨好眼光还是该夸旗袍设计一绝,唔,好像都是在自夸。

    宋严:设计确实一绝,不愧是江美大学毕业,很优秀。

    应渺接二连三被这么夸了一通,心花怒放不至于,但疲惫了一下午的心情稍稍松懈了下来,她走去厨房,边放上小锅加了水边回宋严消息。

    应渺:优秀还不是一天憋不出来一个灵感。

    宋严:待在房子里不出门灵感难免会被堵塞。

    宋严:现在在做什么?

    应渺:烧水煮泡面,肚子有点饿。

    宋严这次停了一会,才发来消息。

    是一张餐厅订位的截图。

    宋严:餐厅订好了,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你吃顿晚餐?顺便逛逛周边景点,帮你找找灵感。

    宋严: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不要被道德绑架,应渺,遵从自己内心接受或者拒绝我的晚餐邀请。

    应渺微微地扬了下唇,单纯被宋严的绅士触碰到,她手去摸天然气的阀门,关掉了明火,给宋严回:地理定位发我下,我开车过去。

    宋严:夜晚车多,不安全。

    宋严:我接你。

    *

    应渺六点出的门,九点才回来小区,宋严将她送到单元楼下便走了。

    应渺进电梯刚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卢朵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这个红娘来关心进度啦!今天玩的怎么样?”

    电梯在匀速上升,不一会到了她的楼层,应渺出了电梯,站在电梯间的窗户前,低头把手上拎的包跨在肩上,她整理着包的肩带,带着放松过后的低懒语气,“玩的很开心。”

    卢朵八卦:“都玩了什么,听你语气不像是一般开心。”

    应渺说:“先一起吃了顿西餐,然后去了附近的不夜城逛了会,最后进了商场陪宋严给他妈妈选了个赔罪礼物,然后就结束了。”

    卢朵:“听起来就是吃逛,没什么值得特别开心的呀。”

    应渺想到自己逛了一圈后脑袋里不断往外涌的设计灵感,语气轻松道:“反正今天跟他出门很值得,朵朵,真的,跟他一起挺放松的。”

    卢朵:“好吧,你开心就好!回家早睡,不跟你聊了,我刚接到通知要加班。”

    应渺:“嗯,那挂了。”

    电话挂断,应渺从楼层窗户跟前起开,往自家门前走,越过电梯间拐角,左拐,声控灯亮了起来,应渺目光掠过她的大门,随即愣了愣。

    陆则怿站在她家门前,听见脚步声,他掀了眸看过来。

    应渺跟他视线对上的一秒,她几乎要被他眸中的黯然刺到,她愣怔一秒,想到的是刚才那通跟卢朵的通话,他应该全都听见了。

    她阖了下眸,若无其事问:“你找我有事吗?”

    陆则怿定定看她一会,开了口,说的是,“你家客厅漏水。”

    “啊?”应渺茫然了一瞬,想到什么,她晚上出门时打算烧水煮泡面,不会是忘记关水龙头了吧,她顿了顿,抬步向前,摁上密码锁输入指纹等待解锁时,她道:“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或者跟物业说,物业也会给我打电话的。”

    陆则怿声低下去:“我给你打了十个电话,渺渺。”

    密码锁解锁成功,应渺低头摁亮手机页面,通话记录上确实有十个来自于陆则怿的未接来电,她余光扫到陆则怿冷峻黯然的脸,她哑口无言了会,抱歉的语气道:“今天一直把手机放在包里,没怎么看手机。”

    陆则怿说:“跟宋严一起吃饭逛街那么投入吗?”

    应渺推开门,门板不知道推到什么,水声哗哗,陆则怿的那句话正巧淹没在哗哗水声中,她像是没听见,径直走了进去。

    客厅里一鞋底水,应渺把包还有手机放在玄关柜上,惦着脚往厨房那边看,水龙头没人关也不流水了,应该是水卡欠费了。

    她扭头对陆则怿道:“可能是我下午出门时忘记关水龙头了,你家滴水严重吗?我现在找家政阿姨上门收拾,可能还要一会,如果你家的家具或者电器损坏了的话,我会照价赔偿。”

    应渺说完解决方案,不等陆则怿答话,开始点开家政APP找阿姨,但晚上九点多了,只能约明天一早的阿姨,应渺皱着眉头,换另一个家政APP,依旧无果。

    陆则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见她皱眉为难的模样,音低着,从西装口袋里摸出手机,道:“找不到阿姨的话,我让家里的阿姨过来一趟给你收拾。”

    “不行。”应渺见他要打电话,立即伸手摁住他的手。

    陆则怿手背上是她柔软的手心,他垂着眸,反手握住应渺的手,将她的小手紧紧包裹住,他问:“为什么不行?”

    应渺顿了几秒,才用力将手从他掌心抽走,她抿唇道:“我不能用你家的阿姨。”

    陆则怿掌心落空,他看向应渺,“渺渺,不用这么见外,不谈我们现在的——朋友关系,我是你的前夫,跟你有过一段婚姻,让家里阿姨上门帮忙这点小忙,不算你欠我的人情,你也没必要推拒。”

    应渺不说话但态度坚决。

    “行,渺渺,我不勉强你。”陆则怿开始脱西装外套,脱掉后,他把外套放在玄关柜上,偏头看她,“拖把在哪里?”

    应渺下意识指了个方向,见陆则怿往卫生间走,她才疑惑喊:“陆则怿,你干嘛?”

    陆则怿进了卫生间,拿了拖把出来,他两只线条漂亮只适合拿着万宝龙钢笔在上亿项目协议书上签字的大手却握着拖把把手,弯着腰把一客厅的水来来回回地往卫生间拖。

    应渺愣住,她走到陆则怿跟前,试图拿过拖把,“陆则怿,你干嘛?没阿姨来我也可以自己弄,你别弄了。”

    陆则怿力气比她大很多,他不松手,应渺根本抢不过他,他一只手拿远拖把,一只手扯住应渺的手臂,将她扯去一边,一言不发开始继续拖水。

    应渺:“……”

    她根本制止不了陆则怿,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则怿把她发大水似的客厅一趟一趟地拖干净,四十分钟后,陆则怿将拖把归置到洗手间,在洗手间洗了手,出来客厅,面上没什么其他情绪,对应渺道:“时间不早了,早点睡。”

    应渺看他汗湿的额发和累到泛干的薄唇,正要走去冰箱拿瓶水,陆则怿却已经走过她,到了玄关处,拿了西装外套,大步往外走。

    他出了门,顺手还关了门。

    “嘭”地一声,大门隔绝了应渺的视线,她垂眸看自己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泛着水珠的矿泉水,她抿了下唇。

    刚才还没进门前,陆则怿说的那句话她听见了,只不过是那一瞬间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而已。

    所以才当做没听见。

    陆则怿刚才听完她跟卢朵的那通通话,心里应该很不对味,所以他才那么问她一句。

    眼下他耗了体力给她收拾好狼狈的客厅,只让她好好休息,旁的话一句也没说,便走了。

    应渺只觉得心口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奇怪。

    她知道陆则怿此刻心里应该很不好受。

    应渺把矿泉水放进冰箱,进了浴室洗漱好躺在了床上,闭上眼一会,她又睁开眼,看着黑漆漆的房内,她咬了下唇,撑着被子坐起了身,捞过枕头垫在腰后靠坐在了床头,她拿起手机,点开陆则怿的微信对话框,在输入栏编辑两个拼音音节又删除,写写删删最后输入栏还是空白一片。

    她放下手机,又躺进了被子里,用被子蒙住了脑袋,不过片刻,她又把被子从脑袋上掀开,看着乌漆嘛黑的室内轻轻叹了口气。

    应渺起身下床,捞过床尾的一张薄毯披在了肩膀上,她拢着双臂轻蹙着眉头出了房门,摁了电梯,下了一层楼。

    站在陆则怿门前时,应渺一只手拢着薄毯,一只手抬起,要去敲门,伸到中途却又停下,她眉头轻轻打结,看着面前那堵深色的门,缓慢地放下了手。

    她靠向墙边,低着头,眸底出神似得盯着自己的家居鞋看。

    脑子里都是陆则怿问她的那句话还有离开时陆则怿汗湿的额和累到苍白干涩的薄唇,以前抱着她送一晚上的腰,也看不出他多累,只额头后背是湿的,但薄唇颜色是嫣红,精神抖擞的完全不像是高强度运动一晚上的人。

    眼下只弯着腰拖了四十分钟的地,唇色就白成那样,应渺很难不怀疑陆则怿那四十分钟里心里在想的都是她跟卢朵那通电话的内容

    她在这胡乱想什么……

    应渺用手机磕了下脑袋,轻轻地吐了口气,然后站直身,重新站在门前干脆利落地摁了两声门铃。

    她等了一会,没人来开门。

    应渺又摁了两下,附带着喊了一声“陆则怿”,依旧没人来开门。

    陆则怿兴许今晚不在住,她房间积水好几个小时,都漏到陆则怿要来楼上提醒她,显然他房间也湿漉漉不能看,他从小就是金尊玉贵的少爷,对生活品质要求极高,怎么可能还允许自己住这种湿漉狼狈的商品房。

    想通后,应渺没再继续摁门铃,上楼回了自己家。

    临睡前应渺还想给陆则怿发条消息说下谢谢或者其他话,但编辑来编辑去最后还是都删了,她退出对话框,随手刷了下朋友圈,江佑十分钟前发了一条朋友圈。

    @江佑:爱情这东西,谁碰都得醉~~~

    配了一张像是现拍的照片,照片背景在夜店,远处是五彩的镭射灯,近处是偏暗的卡座,卡座的沙发上坐着陆则怿,他没穿西装,靠坐在沙发深处,身上仅一件的白色衬衣穿的也不工整,靠近喉结处的纽扣解开了两颗,露着一小片锁骨和脖颈,他正仰着头,手上握着琉璃色的酒杯,正在闭眼吞咽苦黄的酒水。

    尽管照片颜色过于沉暗,应渺还是一样分辨的出来,陆则怿此刻的心情,他不开心。

    应渺看了一会照片,退出了微信,把手机上锁屏,搁在了床头柜上。

    她关了床头灯,室内陷入黑暗,人躺进被子里,扯着被子一角蒙住半边脸,闭上了眼。

    脑子里其实还在想着陆则怿,但是她今天绞尽脑汁想了快一天灵感,晚上又出门游逛了三个小时,困意翻涌地快,陆则怿满脸落寞坐在昏暗卡座喝酒的画面只在她脑海里停了一会,她人便睡了过去。

    夜里三点,应渺醒来迷糊着眼出了卧室进了洗手间,上完厕所出来,她人还半睡半醒着,摸到壁灯正要关了,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极重地倒地声,“噗通”一声,在寂静的夜里特别明显。

    应渺人清醒了大半,下意识顺着声音扭头看向大门方向。

    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应渺不太敢一个人过去看动静,但她又怕外面是小偷,会继续撬门,迟疑片刻,应渺回了卧室拿了手机,又摸到了一把剪刀攥在手中,她走过去。

    玄关处的灯是声控灯,听见她的脚步声亮了起来,她犹豫了下,把脑海中关于趴在猫眼上看外面看到的恐怖画面抛之脑后,才把眼凑向了猫眼。

    走廊上的声控灯是亮着的,在她凑近猫眼看了两秒外面之后,声控灯灭了下去,走廊上漆黑一片。

    小区走廊上的声控灯会亮5-6秒,她只是看了两秒便灭了,显然刚才外面是有人的,声控灯因他已经亮了三四秒。

    应渺抿了唇,心里有点害怕,她准备给物业值班的人打个电话,刚翻出物业的联系方式,还没摁拨号键,大门外面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即便在这种心惊胆战的时刻,应渺也忍不住吐槽了下,现在小偷上岗前都不培训的吗?大半夜来偷东西竟然不开手机静音。

    她听着那阵手机铃声,正要继续摁拨号键,外面手机铃声断了,像是被挂断又像是被接听了,片刻,她听见了一道不能再熟悉的低沉嗓音。

    “到家了,挂了。”

    跟平常相比有很大区别,眼下这道嗓音像是醉酒过度,声线里带着几分沙哑的含糊。

    是陆则怿。

    应渺停了片刻,外面的电话没了声响,陆则怿也没来敲门,但是长廊上的声控灯一直被细微动静惊亮,他一直没走。

    猫眼的视线里看不见陆则怿的身影,他应该是醉酒瘫坐在了地上。

    应渺在玄关处站了好一会,心里的恐惧因为得知外面是陆则怿渐渐消退,但却由另一种情绪慢慢填满她的胸腔。

    她手握上门把手,轻轻往下压了下。

    片刻,又顿住,手从门把手上挪开,她没开门。

    应渺眸底茫然了片刻,然后背靠着门板轻轻坐了下来,抱住了膝盖。

    应渺把下巴压在膝盖上,她拿出手机,点开陆则怿的对话框,编辑了一行行消息。

    这次没做迟疑,她按了发送键。

    应渺:陆则怿,其实你今天问我的那个问题我听见了,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如果搁在我们之间有误解尚未解释清楚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个迅速又肯定的答案:是,我跟宋严在一起吃喝玩乐很轻松很投入,我几乎不用想烦恼的事,烦恼的事就能轻松在他的风趣点拨下有了解决办法。

    应渺:但是在我得知我对你有误解,所谓的隔阂只是信息不对等才引起的误会,以及你的那十年自我折磨,我没办法坦然又冷漠地再去在言语伤害你。

    应渺: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你的喜欢,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妈妈插足过你父母之间的事,时至今日,我没有去过我妈的墓地,因为我不知道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去见她,面对你的喜欢,我也只能用冠冕堂皇的话拒绝,可我其实心里知道,你不会放弃,设身处地的想,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十年,我也会同你一样不甘心放弃,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应渺:陆则怿,我说了我们两清,都往前走,别回头看,可是只有我能稀里糊涂地往前走,你一直陷在过去,陷在十五岁我给你的一场梦里。陆则怿,我已经不再是十五岁的我了,不再是十五岁的活泼明媚,而是如一滩死水,再浓烈的春风也吹不皱的一滩寡言又无趣的死水,如果你认真看向现在的我,你还会喜欢现在的我吗?我想是不会的。

    发送完这些微信,应渺背靠着门板双眸失神地盯起了客厅内黑漆漆的虚无。

    不过片刻,手机屏幕在掌心亮起,应渺低头看,陆则怿回了消息。

    陆则怿:十六岁的陆则怿永远喜欢十五岁的应渺,就想二十六岁的陆则怿永远爱二十五岁的应渺。

    陆则怿:是你没有往前走,是你一直回头看,渺渺。我在抛弃过去往前走,朝你走。

    陆则怿:渺渺,我想和你有个家,这个念头从我十六岁起,从没消失过。

    靠着的大门后又传来一声偏闷的碰撞声,应渺察觉到陆则怿也坐着靠向了大门,同她一般。

    一门之隔,他不知她跟他靠着背。

    应渺看着陆则怿的消息,苦笑了下。

    陆则怿确实在往前走,他不再记恨郁臻因何睨抑郁成疾跳楼自杀,他坚定又不厌其烦地开始说爱她,他明确朝她走就是在往前走。

    相反,她明着开始相亲恋爱,其实拒绝正面看待陆则怿的喜欢,只想一概而论地把陆则怿十年说不出口的暗恋归为两人之间的纠葛牵绊,想用两清避而不谈他的暗恋,她不去何睨墓前,是她始终困于郁臻陆志军还有何睨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是她一直被困在原地。

    暗掉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来,陆则怿发来第四条消息。

    陆则怿:渺渺,我没有立场去吃宋严的醋,我只是很难过,难过自己始终靠近不了你,就连你的相亲对象候选名单都没有我的存在,渺渺,不要低估我对你的喜欢,也不要高估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它早就因为这十年暗无天日的暗恋变得千疮百孔,可它依然健在。

    陆则怿:有朝一日是一个很浪漫的词,前提是后面加上,你会爱我。

    陆则怿:渺渺,其实我现在很难受,头好疼胃病好像也犯了,话想到哪说到哪,但都是真心话,我不想让你可怜我,可是如果你能真的因此可怜我靠近我,我不介意从此之后卑劣地装起可怜小狗,渺渺,爱我,可以吗?

    酒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让平静的人情绪泛滥,让冷峻的人化成千般绕指柔。

    清醒的陆则怿会说直白的喜欢,会说直白的我爱你,可偏偏不会说这些长篇大论的煽情话语。

    应渺始终抿唇,她清棱棱的杏眸里有什么在摇摇欲坠,她抱着手机,手指不再听脑袋指挥,纤细的手指摁着键盘,一个字一个字地打:

    『你现在在哪?』

    这次过了好久,陆则怿回:

    『我在家,渺渺。』

    只有你在的地方,才会是我的家。

    作者有话说:

    醉酒陆总=渺渺的醉酒小狗。

    在准备最后一小部分收尾,月底正文完结。

    第49章 入骨

    ◎“渺渺春水。”◎

    『去吃药或者去医院, 陆则怿。』

    他分明就在门外,应渺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骗她,她没点破他,编辑这条消息发过去后, 陆则怿却没再回复。

    她等了好一会, 撑着地板起了身, 把手上的剪刀放在玄关柜上, 她伸手拉开门,靠着门醉过去的陆则怿立即往后跌, 应渺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半坐在地上, 让陆则怿倒在了她的腿上。

    她两只手下意识扶住陆则怿的肩膀,他已经完全昏睡了过去,额发遮不住的黑眸紧紧闭着, 眉头轻微地蹙起, 像是在忍耐身体上的疼痛。

    应渺低头看了一小会陆则怿,眸底平静又隐约泛起些微波澜,她晃了晃陆则怿的肩膀,喊:“陆则怿, 醒醒。”

    陆则怿没醒, 眉头蹙的越发深,应渺不再晃他,她看了眼陆则怿横躺在走廊跟她玄关处的身体, 门关不上, 也不能把他晾在走廊上, 她把陆则怿轻轻平放在了地板上, 然后站起身弯了腰, 两只手抓住他的手臂, 努力往客厅拖。

    好不容易把陆则怿拖到沙发旁,应渺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平复了一会呼吸,才起身半抱起陆则怿。

    被她拖了一路的陆则怿这时有了点自主意识,他半阖着不太清醒的眸,察觉到应渺在抱起他,他自己站了起来,但是脑子太晕了,腿脚不稳,刚站起来,就往应渺身上跌。

    应渺只觉一个庞然大物压向自己,她低喊了一声,人直接往后倒。

    后面是沙发,应渺后脑勺没遭到撞击,只是身前被陆则怿一整个压上来,她几乎快不成呼吸。

    她仰着头吐了两口气,伸手去推陆则怿的肩膀,试图把他掀到沙发里侧,但手刚碰到陆则怿的肩膀,就被他一只大手紧紧握住。

    他掌心灼人,应渺去看陆则怿,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眸,她愣了愣。

    陆则怿半压在她身上,额发低垂,一双漆黑的眸直直看着她。

    他眸子并不太清明,平日冷峻十足的脸上此刻脆弱又落寞,他看着她,一眨不眨,然后缓慢低头,嘴里在喃喃地道:“渺渺,不要靠近别的男人,看看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渺渺,我很爱你。”

    那双黑眸里想要紧紧抓住她怕失去她的情绪过于厚重,如同他身上浓厚的酒气,层层包裹住她,应渺长久地怔愣住,她看着醉酒的陆则怿低头趋近,趋近,再趋近,盈满酒气的薄唇就快要覆上她的唇瓣,他的鼻梁已经碰到了她的鼻尖,气息一下一下拂在她的人中上,再靠近一厘米,两人唇瓣就能贴上。

    他大手松了她的手,改为掌住了她半边侧脸。

    他眸黑的过分,气息越来越急,眸底依旧不太分明,应渺屏住了呼吸,她另只摁在陆则怿肩膀上的手改为紧紧揪住了他的衬衣,她清棱棱的眸睁着,直视着近在迟尺的陆则怿。

    压着她胸前的胸膛是结实温热的,相抵的鼻梁坚硬无比,拂来的气息滚烫灼人,应渺觉得他周身氤氲的酒气好似要把她熏醉,她眼皮开始颤动,颤动到快要阖上,看不清那双黑眸时,陆则怿呼吸重了许多,不等她重新掀起眼皮,一个轻如蝉翼的吻小心翼翼落在了她的唇角。

    说是唇角也不准确,他的薄唇离她的唇角还有几厘米距离。

    他在刻意避开她的唇。

    应渺突然想到两人还没离婚前的一次夜里,陆则怿试图亲她,她却在他趋近的瞬间,附身呕吐的画面。

    所以即便是醉酒中的陆则怿也记得她的禁忌,在最后一秒,不想惹她不开心,转而克制自己只在她脸上落了一个情难自禁的吻。

    应渺怔住,一双杏眸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陆则怿吻过她的脸,将脑袋靠向了她的肩头,眼眸缓缓闭上,他又昏睡了过去。

    不过这次,他眉头不再蹙起,好似精神得到了极大的抚慰。

    应渺听着耳边他均匀平缓的呼吸声,想到他曾说的话,不论再痛,他在她身边会好受很多。

    她是他苦痛身体的解药。

    她面色陷入茫然,心里却有什么在轰隆隆地崩塌着,那里原是一片坚固无比的高墙,崩塌过后,化成一堆再也堆砌不起来的沉灰。

    应渺眸底还是茫然,手下却松开紧攥着的衬衣,她无意识抬手往上,极轻地摸了摸陆则怿的头,微硬的发梢刺在她的掌心,让她猛然回过神来,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正暧昧地放在昏睡中的陆则怿脑袋上轻轻摩擦,她吓一跳,倏然推开陆则怿,从他身下出来,后退了好几步,站在那看陆则怿的睡颜。

    离开了她,他眉头再次蹙起,冷峻的面容好似又在忍痛。

    但那张脸俊美异常,从高中到现在,一如既往地天之骄子,矜贵异常。

    应渺却像是被什么烫到,她快速收回眼,快速跑回房间,关上了门,背靠着房门急促地呼吸。

    她低头搓自己的掌心,上面好似仍有微硬的发根抵在上面,弄得她心神再也不得安宁。

    这一晚应渺没再睡着。

    五点钟应渺干脆从床上起来,换了衣服出了门,去了工作室。

    上午八点钟,陆则怿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应渺正在工作室画设计稿,她余光扫见,下意识摁了挂断键,随即又觉得心虚,回了一条手机自带的拒接电话短信。

    应渺:在忙,稍后给您回复。

    消息发过去不过一秒,应渺微信上收到了陆则怿的一条消息。

    陆则怿:在工作室?我去找你。

    应渺眼皮突突的跳,她立即放下画稿的铅笔,拿过手机给陆则怿回:不在,出差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她只是不想这么快见到他,见到酒醒过来分外清醒的陆则怿,但她明确知道,这次不想见他的原因跟以前每一次都不一样。

    应渺怕陆则怿去问卢朵,又给卢朵通了个信,串通一下说辞。

    朵朵:怎么了?你怎么又躲起了陆则怿?

    应渺:嗯,暂时有点事,不能见面,如果他问你我出差的事,你就说是。

    朵朵:没问题。

    应渺觉得工作室也不是很安全,如果陆则怿偏要来工作室楼下蹲人,她还是会跟他碰到面,她想了想,干脆去了卢朵家借住。

    一连七天,应渺没回过家和工作室,工作上的事都是在微信上沟通,第八天夜里,应渺正要睡觉,手机上收到了陆则怿的微信,问她出差结束了吗。

    她因为那条微信辗转反侧半夜,最终爬起来,给陆则怿回了消息。

    应渺:结束了,不过最近在准备新品的上市,所以很忙很忙。

    这个点,陆则怿还没睡,像是在等她的回复,所以他是秒回,一条语音。

    “渺渺,我们见一面。”

    他说的缓慢,在寂静的夜里,语气又像是带着苦涩,低沉地不像话。

    应渺轻轻抿起了唇,还是回了一句。

    『等我空了再说,很晚了,我要睡了。』

    很久,陆则怿才回。

    『晚安。』

    期间宋严也约过她,应渺统统都用工作忙的借口拒绝了,红娘卢朵得知后,知道她每天也没有忙到脚不沾地,问她是不是又不想跟宋严继续了,应渺揉着抱枕,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卢朵。

    卢朵眨眨眼,不知道她在烦恼什么,“到底怎么啦?”

    应渺说不出来,她颓丧地把脸埋进抱枕里,一言不发。

    周五上午,陆志军约她吃午饭,应渺在卢朵家犹豫了很久才出了门。

    餐厅约在一家隐私性强的私房菜馆,进了包间,陆志军比她早到等到里面,应渺沉默着进去,没喊人。

    陆志军没强求,摁铃让服务生上了菜,他道:“边吃边说,渺渺。”

    应渺没动筷子,她看着陆志军,道:“您有什么话直接说吧,我下午还有事。”

    “渺渺,你性子总是这么犟又这么恩怨分明。”陆志军面上苦笑,他给自己倒了杯茶,也没动筷子,“我今天要你说你妈妈的事,后天是你妈妈的忌日,依着你的性子,伯父怕你那天不会过去看看你妈妈。”

    应渺沉默着。

    陆志军抿了口茶,面上一副回首往事的嗟叹模样,“郁臻抑郁跳楼一事其实全是我的错,跟你妈妈无关,所以阿语恨我,你别看阿怿表面上跟我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其实他跟阿语一样,对我没多少父子情,他明知道我志在集团大权,他偏要年纪轻轻进公司一举从我手中夺走集团管理权,让我在集团成了一副没任何实权的空壳子,你看到的孝顺也不过是阿怿奶奶苦苦哀求他,他为了奶奶身体着想才做出来的表面功夫。”

    应渺瞬间盯紧了陆志军,“为什么这么说?你跟我妈不是发生了关系吗?”

    陆志军又抿了口茶,嘴角露了点无奈的自嘲,“我知道说出来,你也要跟阿语阿怿一样不再想搭理我,可那是我做的错事,本该我自己承担,谁知道如今,却还要你跟阿怿一同承担我种下的恶果,所以我还是应该跟你坦白。”

    陆志军道:“当年你妈妈做模特,风头无限又太过漂亮,你爸爸又早逝,很多资本大佬都对你妈妈抛过橄榄枝,但是你妈妈心里只有你爸,不管威逼还是利诱,她从来没动摇过,直到一次拒绝大佬给她惹了麻烦,她不得不放弃事业拜托郁臻帮忙遮掩想带你躲进了大山,郁臻不喜欢结交哪里有人脉,便让我出面帮忙,虽然你妈妈跟郁臻朋友多年,但我跟何睨确实第一次见面,也就是那一次,我没有逃过男人的劣根性,我喜欢上了何睨。”

    应渺抿了唇,她看向陆志军的眸光变冷,接下来的事似乎也能想得到。

    陆志军说:“那个时候我还很爱郁臻,我想着从此不见你妈妈,这段突如其来的好感喜欢就能随着时间慢慢消散,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我帮你妈妈逃过那位大佬的监视躲进大山后,再也没主动联系过她,一晃十年,我跟她没见过,那点心动似乎也渐渐消散,我甚至都不太能想起来你妈妈的眼睛是桃花眼还是杏眼。

    “直到一次出差,就在你跟你妈妈生活的那座大山附近,我突然很想见你妈妈,可我不知道那天是你爸爸的忌日,你妈妈在家喝了很多酒,你又在学校上课,我进去时,你妈妈把我看成了你爸,抱住了我。”

    应渺突然坐起身,她眼圈红起来,冷着声咄咄逼问,“你为什么不推开她!为什么!陆志军,明明你推开了,陆则怿妈妈不会跳楼,我妈妈当初也不会无缘无故自尽!”

    所以何睨的自尽也想的通,因为自己的错误导致了最好朋友抑郁跳楼自杀,她心里愧对应渺爸爸又愧对郁臻,觉得太过痛苦,也为了赎罪,所以给她留了一笔遗产便跟随郁臻的脚步自尽了。

    陆志军双手掩面,眼圈也红了点,他嗓子哑着,“所以都是我的错,渺渺,你妈妈不是故意背叛你爸爸,也不是故意恶心郁臻,她没任何错,错的是我。”

    应渺情绪激动,她眼圈很红,摸起手边一杯茶水就泼向陆志军,她冷冷道:“陆志军,你知道因为你自己的一个错误,害了两个人,还让陆则怿也跟着痛苦十年,你现在这副悔不当初的模样我看着只觉得可恨。”

    陆志军满脸都是茶水,他没动,身形萎靡下去。

    应渺泼完茶水就大步出了包间,她坐上车,将车子高速驶上大街,还没到中午,街道上车不多,可以让应渺肆无忌惮地加速。

    街景在应渺的余光里成了一片虚影,高速行驶的刺激让她心里平静下来,她开始有心神想何睨,想陆则怿。

    昨晚陆则怿说她才是困在原地的人,他说的很对,她就是没办法接受何睨跟陆志军上床间接害死了郁臻,她有时候觉得陆则怿恨她是情理之中,喜欢她爱她才是有悖常理,所以她不想接受陆则怿的喜欢,想用两清快速拉开两人距离。

    即便陆则怿已经不计较,但她还是困于何睨跟陆志军上床这件事没办法走出来,所以她那晚被陆则怿的醉酒坦言和醉酒后还要克制亲她的小心翼翼的爱意微微撬动心防的时候,她觉得糟糕。

    怎么可以呢?她的妈妈明知陆志军有妇之夫,还是她的好友的丈夫,却仍旧跟陆志军发生了关系,导致了郁臻抑郁自杀,即便陆则怿不恨她,她没办法坦然地接受他的喜欢和爱,因为这是她妈妈做的错事。

    直到今天陆志军说,不是何睨主动,只是那天何睨喝醉,以为醉梦中梦见了她爸,而清醒的陆志军没有推开,才导致了一场罪恶的荒唐。

    所以在何睨郁臻陆志军三人的爱情或者友情中,只有陆志军是唯一做错事的背叛者。

    应渺觉得紧紧裹在她心上的那层束缚正在悄无声息的脱落,她心上轻了轻,缓缓松了松油门,但就在这时,红灯禁止通行的人行道上突然飞奔过一只宠物狗,应渺只能猛踩刹车,车子是停了,脚却因为用力过猛,崴了脚。

    她等小狗过去,才将车子缓慢驶入街边一处停车位,她低头看着自己开始肿起来的左脚,伸手打了辆出租去了最近的医院。

    *

    应渺走后,包间里陆志军拿起纸巾擦了擦脸上的茶水,陆奶奶拄着拐杖从另一间包间里出来,在陆志军对面坐下,她看着陆志军少有的狼狈,叹口气道:“辛苦你了,让你把何睨跟你的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陆志军苦笑道:“这件事我本来就有错,何睨已经去世,何必让我跟她这件错事再继续折磨阿怿跟渺渺。”

    陆奶奶精神状况不太好,她眼框酸涩,“我也是没办法,眼看着阿怿这几天情绪又有点不对,跟江佑晚上喝酒白天工作,又因为胃病进了趟医院,我怕他跟应渺的关系又变差,我怕他这次真的不想活,只能让你来揽一揽那个错。”

    陆志军道:“渺渺犟是犟,但恩怨分明又严于律己宽于待人,她不会因为何睨的自杀去讨厌阿怿阿语,她跟阿怿阿语都不一样,这一次,渺渺不会再推开阿怿,妈,只要阿怿跟渺渺好好地,我全把错揽在身上就是值得的。”

    *

    最近的医院是省二院,应渺在窗口挂号时才想到宋严在这家医院工作。

    自从相亲后也只一起吃了一顿饭,虽然对他印象不错,但因为那晚她发现自己被陆则怿触动到时,她没办法再跟宋严以交往为目的地继续吃饭约会。

    等下让医生处理完脚,可以去外科看看,如果他得闲,可以找他说明白。

    处理完脚,应渺出了诊室,走廊上有病人在跟医生吵闹,声音很大,围观的不少,应渺不敢兴趣,往楼下走,边走边在微信上问了宋严现在有没有空。

    宋严:很巧,正在跟同事交班,你在医院哪里?我去找你。

    应渺:门诊部外的空地上。

    宋严:五分钟后到。

    应渺:不着急。

    五分钟后,宋严准时到了应渺跟前,他交班完换了常服衬衣夹克,一身清爽斯文的君子模样,他冲应渺笑笑,“好些天没见面了,约你你一直说工作忙,我还以为我们就止步于此了。”

    应渺面上带了歉意,“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继续跟你约会下去了,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女孩子。”

    宋严愣了愣,他低头笑了笑,抬眸看她,说:“你就很好,漂亮聪明有才,大概不会再遇到比你要好的女孩子了。”

    应渺认真道:“会遇到的,宋医生,你这么优秀,会遇到更好的。”

    宋严见她这么坚定,眸中明了,他淡淡扬唇,没纠缠,“我懂了,就是有些遗憾,竟然只请了你吃一顿饭,唔,可以抱一下吗?朋友间那种拥抱。”

    应渺浅浅弯眸,“可以。”

    宋严趋近一步,弯腰轻轻不逾矩地抱了她一下,便分开了。

    应渺指了指医院大门,“那我先走了。”

    宋严颔首,“好,希望有机会还会再见。”

    应渺笑笑不说话,她转身正要迈步,却在下一刻愣住,陆则怿正从车上下来,他脸色不好,薄唇苍白,身形比前些天见他清瘦了许多,他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那双黑眸里平静却又灰败。

    江佑从副驾驶上下来,他在路上跟未婚妻打了一路的电话,陆则怿下了车一会,他还在车里聊了一会才挂断电话,他没看见应渺,见陆则怿站着不动,正要催促,“阿怿,走啊,你奶奶可交代我让我亲自押着你来医院看看胃病,可别那天又胃出血了,你是不是又不想去——”

    话说到这,江佑才注意到陆则怿的眼神,他看过去,就看见了应渺,笑嘻嘻着正要打招呼,却在瞬间睁大眼,急急喊道:“哎!嫂子小心!”

    应渺不知道江佑喊她做什么,她只看到陆则怿瞳孔一瞬间放大,然后猛地抬步跑向她,双臂将她紧紧抱住,转了个身,她不明所以,直到耳边听见陆则怿两声极痛的闷哼,鼻间涌来浓厚的血腥味,还有陌生病人发癫的大笑,“哈哈哈哈哈,既然我不能活,那大家都别活了哈哈哈哈。”

    宋严也围上来,试图扯开陆则怿跟应渺,他嗓音带上了职业严肃,“应渺,你朋友中刀了,先松开。”

    说着,他朝医院大门口喊,“担架!”

    江佑也两步并一步神色沉下来,一脚踹翻持刀伤人的疯魔病人,两脚朝后脖颈踢下去,踢晕了他。

    应渺脸色瞬间惨白,她不敢抱陆则怿,但陆则怿抱她很紧,她试图推他,让他上担架躺着,她急道:“陆则怿,你松开我啊,你流血了,你先让医生给你看看啊!”

    “渺渺。”陆则怿依旧抱她很紧,环着她后背的手臂似乎要将她勒进身体里,他把脑袋压在她颈间,因为身体的痛意呼吸很急,嗓音变得很低很低,说话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艰难,他说的很慢,“那天……我喝醉了,我喝醉……不太记事……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才让你躲起了我,渺渺……对不起,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恶心的事,对不起……但是不要不……理我,不要……像以前一样讨厌我……”

    应渺愣住,他在说什么啊,现在这个时候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吗!

    她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她觉得后背上那双手臂环着的力道渐渐松了下来,她又试图推他,却仍旧推不开他,他已经快要昏迷却仍旧用仅剩的力气抱紧她,她眼圈瞬间红了,她想反驳,但她这一刻脑中所有念头都是他要看医院,再不看人会死,她已经有了鼻音,她声放软哀求道:“陆则怿,你先松开我,你让医生给你看看好不好。”

    陆则怿嗓音彻底弱下去,他嘴里却还在重复道:“渺渺,不要……像以前一样讨厌我……我只是很爱你……”

    应渺还要再推他,一直推的双手却猛地停了下来,她觉得脖子上有滚烫的湿润的东西落在上面,一颗接一颗,带着十足十的烫意,烫的她浑身发僵。

    陆则怿在哭。

    应渺那一瞬间不知所措起来,全身上下前所有为的僵硬。

    陆则怿因为她……哭了?

    宋严喊来了医护人员,几人强行将抱着应渺已经是半昏迷状态的陆则怿扒开,放在了担架上,宋严见应渺惨白着脸呆滞地站在原地眼圈发红的模样,他拍了下应渺的肩,低低道一句,“人会没事的。”便疾步跟上了担架。

    江佑在一边给陆奶奶打了电话,电话挂断,他看着应渺苍白又脆弱的脸,他上前一步,压下面上担忧,正要安抚几句,应渺却扭头看他,眼圈发红,嘴角却扯了下,说是笑,却比哭还难看。

    她像是对江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似得喃喃,“陆则怿刚刚哭了。”

    江佑蹙着眉,“疼哭的?不至于——”

    应渺眼泪开始大颗大颗往下掉,没有哭声,只是摇头,鼻音厚重起来,“不是,他只是因为误会了我这几天的躲避,以为我又开始像以前一样讨厌他。”

    江佑也怔住,片刻,他定定看向应渺,很认真的语气说:“应渺,你该知道,他这十年不是作假,他爱你,可以为你付出生命,所以,因为怕你再次讨厌他,让他重蹈以前爱而不得的噩梦,他为你哭,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江佑声沉下来,像是给陆则怿打抱不平,却又无可奈何,他叹气道:

    “应渺,你看看他吧,阿怿这种人,本该事事顺心得偿所愿的。”

    第50章 入骨

    ◎“渺渺春水,怿怿生辉。”◎

    应渺看见了地上大滩大滩陆则怿给她挡刀留下的血迹, 她不再压抑的哭,她缓缓蹲在地上捂着脸崩溃大哭。

    怎么会有人为了她可以甘心付出生命?怎么会有人会因为害怕她讨厌他就掉眼泪,陆则怿从来不是这种冲动又脆弱的人,可他却因为她成为这样的人。

    应渺的心不是磐石, 她的眼泪在说她为这样的陆则怿心动。

    陆奶奶赶来医院的时候, 陆则怿正在急救室被抢救, 身上被捅了两刀, 不知道有没有捅到脏器,只是流血过多陷入重度晕厥。

    一到急救室门前, 陆奶奶看着急救室亮起来的灯, 她腿一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随行而来的陆则语拖抱起陆奶奶,将她扶到椅子上坐着, 陆奶奶抱着她无声的哭, 陆则语看向一旁安静眼眶却红肿着的应渺,忍不住讥讽道:“应渺,你真的能耐,我从没见过我哥这样的恋爱脑, 为了你进了两次急救室。”

    应渺脸色浮白, 她眼睛很红,面上带着怔忪,垂着眸跟陆奶奶道:“对不起, 这次陆则怿是为了替我挡刀, 对不起。”

    陆奶奶老泪纵横从陆则语腰前抬起头, 看着应渺, 看着陆则怿为之心甘情愿赴死的应渺, 她张了张唇, 却说不出一句重话。

    能说什么呢?她是陆则怿最看重的人,陆奶奶已经有过前车之鉴,何况这始终是陆则怿跟应渺她们两个人的事,为了心上人的安危,陆则怿甘愿被捅刀,陆奶奶要怪也是怪陆则怿,怪陆则怿不爱自己,怪陆则怿行事冲动,怪陆则怿为爱所迷。

    陆奶奶哑声,“不怪你,你跟阿怿都是受害者,阿怿只是为了保护他心爱的女人。”

    应渺却仍旧陷入自责,她低着头,轻声喃喃:“对不起。”

    不过这声对不起是对谁说,就不得而知。

    急救室的灯亮了两个小时才灭,陆则怿被护士推出来,他人还是昏迷状态,脸色惨白躺在病床上,宋严穿着无菌服跟出来。

    应渺眸光在陆则怿身上落了片刻,急忙去问宋严,“他……怎么样?”

    陆奶奶跟陆则语也围了过来。

    宋严摘下口罩,额头上浮起细密的汗,他低头看着应渺眸中的担心,安抚一笑,“人没事,庆幸的是那两刀没捅到肾脏,只是伤口深流血过多,输了血,需要住院半个月观察。”

    陆奶奶面带感激地痛哭:“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不用道谢,职责所在。”宋严对陆奶奶笑了笑,继而看向应渺,面上带着无奈,道了一句,“私心觉得这件事不要告诉你,但是应渺,我总觉得你跟他之间牵绊很深,你知道也好,刚才手术中,陆则怿他半清醒时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

    陆则怿被送进了普通病房,陆奶奶在病房里呆了一会,被陆则语带回了家。

    陆志军来的时候隔着病房玻璃看见应渺在里面,知道她现在不想见他,只在病房外看了会陆则怿便走了。

    房间里再没了其他人,应渺从床尾走到病床侧边,她坐在椅子上,眼睛还是生红,静静看着脸颊清瘦面色苍白的陆则怿。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陆则怿的大手,她说:“陆则怿,我没有讨厌你,那天晚上你没有做恶心的事,你只是亲了下我的脸。”

    陆则怿昏迷了一下午,晚上八点才醒过来。

    病房里有陆奶奶陆则语李勉,唯独没有应渺。

    他眸色灰败起来,缝合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他薄唇平抿着,额头忍出了一层薄汗,他忍不住侧了侧腰,床被被弄出一点声响,陆奶奶立即从沙发那边过来,着急喊道:“阿怿!你醒了!身体还痛不痛?”

    陆则语李勉也跟了过来。

    陆则怿阖着眸,长睫掩着眸中的黯然灰败,他嗓音除了沙哑,只余平静,“奶奶,没事,不疼。”

    陆则语抱着臂膀,鼻腔里哼气,“真没事?没事的话要不要去看看应渺怎么跟那个姓宋的医生眉来眼去的,估计这会已经聊得热火朝天搂搂抱抱了。”

    陆则怿彻底阖了眸子,旁人看不出他眸底半分情绪,他嗓音依旧平静冷淡,“不跟李勉在公寓里荒唐,也没必要在这里跟你哥侃大山,奶奶身体不好,你送奶奶回宅子那边。”

    李勉尴尬地咳了咳,被上司当面点开他跟陆则语的那点事,真的不能再尴尬。

    陆则语不以为意,面色坦然,“怎么?我跟李勉在你公寓做、爱刺激到你这个半年没跟老婆过性——生活快要憋出毛病的前夫哥了?”

    陆则怿依旧平静,“刺激不至于,倒是让我真的想把搞男人搞到我下属的妹妹丢出公寓。”

    陆奶奶从一开始关心陆则怿身体到听见两兄妹斗嘴内容,她睁大眼,惊疑不定地看着陆则语和里面,“阿语,你跟李……”

    李勉已经快要尴尬到抠脚,他助理工作做的一丝不苟尽职尽责,任谁来责问一句他工作上的问题,他都能面不改色微笑回怼,但跟老板的妹妹搞在一起,他真的没话反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身板挺直站着,被陆奶奶视线来回扫视着。

    陆则语看出李勉的不自在,她冷哼一声,放过刺激陆则怿,对陆奶奶道:“奶奶,不是什么大事,别一副天塌了的模样,走吧,我送您回去。李助理,去开车吧。”

    李勉正想逃离这个尴尬地,他恭敬道一句,“是,陆小姐。”

    陆则语本要拉着陆奶奶走,陆奶奶面上担忧,“我走了,就没人照顾阿怿了,我今天还是留下吧。”

    “奶奶。”陆则语低头凑到陆奶奶跟前,附耳道:“您忘了啊,应渺在楼下啊,一会见病房里人不在,她指定会留下来陪我哥的啊,您自己想吧,是您留在这,还是要应渺留在这?或者换一种说话,我哥想要您陪他还是应渺陪他?”

    陆奶奶恍然大悟,立即起了身,对陆则怿到:“阿怿,奶奶这就回家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奶奶明天再来看你。”

    陆则怿:“好,您回去也早点休息。”

    陆奶奶跟陆则语走了,病房里安静下来,陆则怿闭着眸侧躺着一直没动,后腰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抿唇不语,手捞过手机,点开应渺的微信对话框,他掀眸看着应渺的头像,看了很久,正要编辑消息时,病房门被推开。

    轻微的“吱”声,陆则怿以为是护士,嗓音冷淡,道:“现在不需要你,出去。”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停,依旧往病床这边走来。

    陆则怿正要呵斥,视线中却映入应渺的身影,她走来病床前,站在床头柜旁,把手上的保温盒放下,垂眸:“我把晚饭给你放好就走。”

    陆则怿眸子瞬间盯紧了她,眸中的冷淡消退的很快,他伸手抓住应渺的手腕,“不要走,渺渺。”

    “陆则怿,你先松开我,我要把晚饭给你拿啊——”应渺轻轻挣了挣被抓的右手,却在下一瞬,被陆则怿用力拽了过去,她人不受控,脸撞进了陆则怿的胸膛,两只手茫然地僵在空中。

    “陆则怿。”应渺的腰被他的双臂紧紧环住,他从病床上半坐起身,抱着她,下巴深深压在她的颈窝里,她能听见他忍痛时钝重的呼吸声,她不敢去抱他的腰,怕碰到他后腰的伤口,她道:“你躺下,你不能坐起来,你的伤口刚缝合这样会流血。”

    陆则怿不松手,即便腰后的伤口因他突然坐起,开始剧烈痛疼起来,他也没松,薄唇埋在她馨香的颈窝,低哑的声问:“你讨厌我了吗?渺渺,那天我是不是做了让你恶心的事?”

    “没有。”应渺顿了下,轻声开口,“你只是亲了下我的脸,陆则怿,没有做恶心的事。”

    陆则怿仍抱着她,他嗓音哑的厉害,后腰伤口太疼了,他阖下眸,道:“渺渺,可以让我再抱一会吗?伤口很疼,抱着你会好很多。”

    应渺垂下眸去,轻轻点头,“你抱。”

    陆则怿半垂的眼皮登时掀起,他漆黑灰败的眸底燃起一点光亮,他薄唇抿着,像是要确认什么,他哑声喊:“渺渺?”

    应渺轻轻“嗯”了声,答的很快。

    陆则怿眸底的光彻底亮了起来,他双臂再度收紧,喊:“渺渺。”他把她抱上了病床,侧躺着拥着她。

    这个姿势的拥抱不再严丝合缝,陆则怿能看清应渺漂亮的杏眼和嫣红的唇瓣,应渺也能看见他额头忍痛冒出的冷汗,她没去看陆则怿贪恋到痴迷的眼神,只是盯着他的额头,然后抬起手,用柔软毛衣的袖口给他擦汗。

    “渺渺。”陆则怿瞳孔放大,他清曜漆黑的眸底映的都是她,他薄唇抿的越发紧,喊得这声“渺渺”沙哑中带着微颤。

    应渺专注给他擦着额头冷汗,她视线下移,跟陆则怿的黑眸对上,她道:“很疼是吗?对不起陆——”

    她再次被陆则怿紧紧抱进怀里,她脸贴在他左侧胸膛上,听着他重若擂鼓的心跳,她慢吞吞着伸手,轻轻环住了他的后背,一下一下地拍,说:“我抱着你,会不会好一点?”

    “渺渺。”陆则怿薄唇颤抖了下,后背上那双手臂没任何力道,好像只是轻轻搭在他后背上,但他仍觉得心脏像是被束缚住,酸的麻的甜的,在一瞬间体会了遍,他嗓音哑起来,将脸埋进她颈窝,他说:“渺渺,我在做梦吗?”

    应渺动作停了停,她隔着病服掐住陆则怿手臂上的一块肉拧了下,问:“疼吗?”

    陆则怿没任何反应,只是呼吸变得急促。

    应渺愣住,有什么滚烫的液体从脖颈上流过锁骨没入毛衣领口,是陆则怿的眼泪。

    她轻轻抿了唇,故意曲解他,说:“陆则怿,你怎么这么爱哭,我不就是掐了你一下吗?估计还没你的伤口疼。”

    陆则怿低声,音很哑,“渺渺,是不是因为感动或者可怜我?”

    应渺忍不住又掐了一把他的手臂,“陆则怿,我是那种人吗?”

    “不,你不是,渺渺。”陆则怿手臂又收紧几分,他的声竟然还在颤抖。

    应渺被他抱着已经是很贴近他的程度,再被他环紧,她整个人都能被他揉进身体里,她轻轻挣了挣,“好了,松开我,你的晚饭还没吃。”

    “不饿,渺渺,我想抱着你。”陆则怿不松手,将脸贪恋似得贴近她的颈边,他无比珍惜这昙花一现的时刻。

    再这么抱下去,难受的还是他自己,应渺说:“我饿,我晚饭还没吃,很饿很饿。”

    陆则怿松开了她,让她下了病床,他看着她,说:“你去吃饭。”

    应渺捞过椅子坐下,拿过保温盒里的鸡肉粥,用汤勺挖了一勺,递到陆则怿嘴边,“你的伤口不能坐直,我先喂你,你吃饱了,我再吃,不着急。”

    陆则怿抿下那口鸡肉粥,拿走她手中的碗,搁在床头柜上,“你先吃,渺渺,我不太饿。”

    应渺不跟他啰嗦,拿过自己那份先填饱了肚子,才把那碗粥一口一口喂给了陆则怿。

    陆奶奶不在,也没找护工,应渺打算陪床,陆则怿让她在床上睡,应渺抱了条毛毯躺去了沙发上,“陆则怿,你对自己应该有明确认知,伤口疼成那样都能的起来,我再跟你睡一张床,你会难受死。”

    陆则怿不强求她,只是换了一侧躺,即便换一边躺伤口会比原先疼,他也浑然不在意,他枕着手,一双黑眸目不转睛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睡着的应渺。

    隔天应渺没办法全天待在病房,她有事要去工作室,她走了后,陆奶奶过来医院,她见陆则怿侧躺着,脸色比昨天好太多,那双眸子里的灰败全然不见,反倒是精神地过分。

    陆奶奶知道自己昨天不陪床太对了,她问了陆则怿的伤口情况,又问了中午晚饭想吃什么,最后才说:“阿怿,奶奶年纪大了没精力陪床,要不要奶奶给你找个护工?”

    她本就是试探他跟应渺的关系缓和没有,并没真的打算找护工,谁知陆则怿却道:“您不用操心,我让李勉找了个男护工,今天就能来上班。”

    陆奶奶傻眼了,她下意识问:“应渺不来陪你吗?你跟她关系还没和好吗?”

    陆则怿不知道想起什么,从小便冷淡不常笑那双黑眸里竟然氤起极浅的笑意,即便只是一闪而过,他道:“她的品牌店铺最近新品要上市,要忙的事情多,不想让她晚上再辛苦陪床。”

    陆奶奶了然,她忍不住问,“你跟应渺好了吗?要复婚了吗?”

    陆则怿黑眸很亮,他低声,“奶奶,慢慢来。”

    陆奶奶听懂他的意思,是有希望的意思,她几乎要喜极而泣,折磨陆则怿这么久的事终于快要尘埃落定,她眼含泪水,连说几声,“好,慢慢来慢慢来。”

    陆则怿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应渺只是白天过来一次,偶尔是中午,偶尔是早上,又或者是晚上,待的时间也不长,通常都是二十分钟左右。

    二十分钟的时间里,陆则怿会花十分钟的时间用来抱她,随着他腰上伤口的愈合,不再像刚受伤时那么疼,他一抱她,他特别明显,应渺从他怀里起开时,耳朵都是燥红的,陆则怿反倒特别平静,只是眸底很黑,像是氤着团浓厚的雾,他看着应渺,轻哑的声说:“对不起,渺渺,太久没纾-解过,我控制不住。”

    应渺脸虽然红了,但她面上也平静,说:“我知道,没离婚前你就特别痴迷。”

    陆则怿摇摇头,说:“渺渺,只是对你,不是对这种事。”

    应渺脸又红了点,她收拾包包,挎在肩上,“我去工作室了,你明天出院我再来。”

    陆则怿眸光跟着她,直到她身影被闭合的病房门挡住,他才收回目光。

    隔天陆则怿出院,他后腰上两道伤口恢复地不错,陆奶奶喊了医生过来问出院后的注意事项,医生说了一堆饮食相关,最后瞥了一眼陆则怿高大挺拔的身形,以及他手上牵着的漂亮女生,他又补了一句道:“还有一点要注意,出院后半个月不要剧烈运动,尤其是需要用到腰的运动。”

    陆则语也在病房内,听懂医生的言下之意,立即落井下石,笑道:“哥,听见没?医生让你别做床上运动,可怜喽,某人憋了半年,好不容易跟心上人牵手成功,还不能摸摸碰碰爱爱~~”

    陆则怿瞥她一眼,道:“最近江北分公司动乱,需要派一个监工过去,阿语,你觉得李勉怎么样?”

    江北离江城快五百公里,陆则语最近跟李勉正打的火热,嗯,夜里打的火热,哪里舍得放人,她冷哼一声,“活该憋死你!”

    陆奶奶打圆场,“好了,你们俩兄妹,就没一刻不吵嘴的,行了,走吧走吧,这医院我是真的不想呆了。”

    一行人出了院,李勉早早等在陆则怿车子跟前,见他过来,给他拉开后车门,陆则怿没去坐后排,冲李勉道:“我开车,你去送阿语跟奶奶回公寓和宅子那边。”

    陆则语朝李勉招手,“来来来,李助理,咱机灵点,我哥明显想跟应渺过两人世界,你就别挤在那当电灯泡了。”

    李勉去了陆则语车上。

    陆则怿牵着应渺的手去了副驾驶,打开车门,一手护着车门上方,松开应渺的手,低头黑眸看着应渺,“进去。”

    应渺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她手心被他握的都是汗,从病房里面握到了医院外面,一开始她不愿意在陆奶奶陆则语面前被他那么亲昵地牵手,但是他不肯撒手,大手紧紧包裹住她的小手,一刻也不肯松。

    陆则怿说:“我很想一直这么牵你的手,渺渺,只是一直没机会。”

    应渺坐进副驾驶,仰头看他,瞪着的眼皮松了松,她伸手过去,摊开湿漉漉的掌心给他看,“你牵手就牵手,非要攥那么紧,我手上都是出的汗。”

    陆则怿攥住她指尖,上半身探进车内,伸长手臂去拿储物柜上的纸巾,抽了一张。

    应渺跟他身体无限靠近,她鼻尖擦着陆则怿的西装外套,他退了出去,专注地把纸巾摁在她的手心,温柔地给她擦拭手心,“对不起,没控制住力道,下次会注意。”

    她看着他低垂的眸,专注的神色,对他的不满顷刻间消失地完全,她抽回手,“好了,你奶奶还有陆则语的车子还没走,估计都在看你。”

    陆则怿掀眸看了眼对面不远处的车子,直起身给她关上了车门,走到陆则语的车子跟前,敲了敲副驾驶的车门,陆则语降下车窗,笑的很假,“呦呦呦,不继续傻站着那里秀恩爱了,我跟奶奶还没看尽兴呢。”

    陆则怿不理她,瞥向李勉,吩咐道:“开车。”

    李勉服从老板指示,道:“是,陆总。”

    陆则语:“……”

    陆则怿目送着陆则语的车子走远,才折身回了车上。

    “回工作室还是家?”

    应渺扣着安全带,“工作室,下午还要出门拍照片。”

    陆则怿启动车子,将应渺送到了工作室楼下,她伸手去解安全带,安全带的扣子却在这时怎么也摁不下去,她低着头,两只手都上去摁,还是不行,正要侧身低头仔细去看,一只手伸过来,挪开她的手,帮她摁开,应渺抬头要道谢,却在抬头的一瞬间,触上陆则怿离得过近的一双眸。

    那双眸子本就漆黑,跟她这么近距离对视后,黑似点墨,眸底有什么在跳跃,应渺下意识想撇开头,他大手却摸到了她的脸,没让她扭头,他又趋近几分,两人的脸更近,呼吸都彼此相融,应渺眨了下眼。

    “陆则怿。”

    “想亲你。”

    两人异口同声,一道清软,一道低哑。

    应渺眼皮快速地颤了下,她看着陆则怿氤氲着迷恋的黑眸,她没说话,眼皮颤了颤,然后缓缓闭上了眼,一个任由他对她做任何事情的温顺姿态。

    陆则怿瞳孔微微扩张,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他抿了薄唇,然后立即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倾身过去低头就急不可耐地重重地吻了上去。

    “唔……轻点儿……”

    应渺手推了推他的胸膛,被含住的唇话语含糊咕哝了一句,陆则怿听得清楚,立即收了力道,薄唇也推开,他面色特别沉肃,低头看她,眸中有几分不可见的忐忑。

    他在观察她的反应。

    应渺注意到了。

    她知道陆则怿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他怕自己因为他的亲吻再次呕吐,那次呕吐对他的伤害应该不小,所以才记得那么深,想到此,应渺心里就像刚咬了口还未成熟的番茄,满心口的酸涩。

    为他感到酸涩。

    她闭了闭眼,将酸涩掩下,弯了下眸,面带笑意,示意自己状态很好,她轻声问:“不亲了吗?”

    陆则怿呼吸骤然变重,他又低下头,不过这一次很温柔。

    应渺没再推他,两条手臂温顺地垂在两人胸前,她任由陆则怿由浅吻到深吻,他吻的一点也不生涩,亲她的唇瓣到吮吸,含住她的唇珠吃了两下,再到伸舌探入搜刮她口中津液……她靠着椅背轻轻喘气,一只手缓慢地抱住了陆则怿的脖子,掌心贴着他微硬的发根摩擦,感受着他唇舌的舔舐和吮吸。

    “嗯诶……”吻了一会,陆则怿突然抱住她的腰将她抱到了驾驶室,让她面朝自己坐在自己腿上,她低喊一声,却因为唇被封住,声出不来,模模糊糊的一声哼唧,她坐稳后,陆则怿一只大手握住她的细腰,一只大手紧扣在她的后脑勺,他继续亲她,应渺被热烈地辗转吮咬,即便她不给回应,他也能用他的舌在她的唇中自得其乐。

    不知道亲了多久,应渺的舌根被缠的发麻,呼吸也快要消失殆尽,唇瓣都不能正常合上,两人交融的涎水从贴合的嘴角留下,滑到她脖子上。她觉得有点丢脸,她两只手开始去推陆则怿的下巴,“不要……继续亲……唔唔亲了……”

    陆则怿停了下来,唇舌从唇瓣上退开,他薄唇因为吮吻也变得绯红,眸底深的像是九千米的深海,里面有汹涌的欲-望在横行。

    应渺看着近在迟尺的陆则怿,她半阖着眸,轻轻喘气,平复好一点呼吸时,她撩起一点眼皮,就对上陆则怿看她发沉发黑的眸,他那里特明显。

    应渺被他灼热视线烫到,把脸埋在他宽厚的肩上,她额头顶着他的肩膀不说话。

    陆则怿一下一下顺着她的长发,嗓音很哑,“渺渺,我很想你。”

    应渺感受的格外清晰,清晰到她坐立不安,她爬伏在他胸膛上,忍不住嘀咕:“是你想我,还是你那想我?”

    陆则怿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又来吻她。

    “唔……”

    唇瓣吮吸,发出“嘬嘬嘬”的声响,应渺脸是粉色,眼下更粉,她半阖着眼,两只手攥住陆则怿手臂处的衬衣,允许陆则怿这么温柔地亲她,若即若离的间隙,他哑声:“我想你,所以它才会想你。”

    应渺捂住他不住亲吻她的薄唇,脸成嫣红色,她轻轻舔了下湿意蔓延的唇,喘着气说:“医生说你不能用腰,所以别亲了,再亲下去你不好受。”

    陆则怿啄吻了下她的掌心,听话道:“好,不亲了,渺渺。”

    她这么趴了会,陆则怿的心跳声很快,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

    陆则怿则用手指一下一下梳着她的头发,另只搁在她腰上的手还仍紧紧扣住她拧细如蒲柳似的细腰,他嗓音特别低沉,问她:“渺渺,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应渺听出他平静语气下不可察觉的不确定和危机感,她手指摩擦着他后脖颈处的发根,阖着杏眸,答的很自然,“可以让你抱让你牵手让你亲让你对我做任何亲密事情,陆则怿,你说是什么关系?”

    她反问他。

    陆则怿抿唇不语,他松开应渺的后脑勺,拍了拍她的腰,让她坐直,让她坐在他腿上正面看着他。

    “渺渺,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名分。”

    他声特别低,漆黑的眸底不能再认真。

    应渺定定看他一会,上半身突然倾身往前,两只手抱住陆则怿的下颌线,她凑上去,亲了下他湿润的薄唇,“啵”地一声,一触即分。

    陆则怿怔愣着,她推开驾驶室的车门,直接从他腿上爬下去,站在车外,她理了理拥抱时弄皱的毛衣,又拨了拨颊边被他亲吻时别到耳后的长发,一切弄好后,她人嫋嫋如风地站在地面,眸中氤着极淡的笑,冲陆则怿挥手,“我还有工作要忙,再见,男朋友。”

    她背后是常年郁青的景观绿植,深暗的绿衬着她素白的衣,整个人生动漂亮的过分。

    陆则怿只觉耳边轰鸣,大脑被“男朋友”三个字炸成一片狼藉,心潮狠狠迭起,他眸光紧紧盯着应渺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那一刻,很想把她抓回车上,摁在腿上,重重地亲吻她,但应渺说完,转身进了陈旧的单元楼,她纤瘦的身影没一会便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他收回目光,看着方向盘,然后坐在驾驶室里开始自顾自地笑。

    风从应渺没关上的驾驶室车门缝隙钻入,拂动他额前碎发,他曜黑的眸底光亮灼人,整个人像是弥漫在春日十一点中阳光照射的春水里,熠熠生辉。

    这么多年,他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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