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喻即安已经回来,吃完宵夜梁满就回去了。
“我送你。”喻即安主动道。
老太太看着两个年轻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眯眯的。
等喻即安收拾好桌子,她才说:“即安你过来,跟奶奶聊聊天。”
喻即安有些惊讶,老太太很少会特地要求跟他聊天,上一次……好像是喻鸣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他不想去,老太太特地跟他谈心,劝了半天。
后来就有了姚蕴含这个前女友。
怎么今天……不会又有人要给他介绍对象吧?
喻即安心里一惊,非常提心吊胆,一边问怎么了,一边开始搜肠刮肚地想拒绝的说辞。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是怎么想到让小梁过来陪我的?”
哦,问这个啊,那没事了,喻即安一秒放心:“怕您在家有事不方便,这边您又还没认识什么朋友。”
“我就知道是这样。”老太太无奈地笑笑,然后说,“不过我今晚和小梁聊得很开心,她比你会说话多了,也比你贴心。”
喻即安听了一点都不觉得不对劲,更不吃醋别扭,反而笑着点点头:“那就好。”
一脸高兴的样子,甚至有点与有荣焉。
老太太再次觉得无语。
沉默几息,她接着道:“装修老房子的事,小梁也跟我聊了一下。”
喻即安闻言一愣:“……什么?”
“房子,老房子,你不是一直劝我重新装修吗?”老太太见他木木的,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捶了他一下。
喻即安愣愣的开口:“是该装修的,潮湿,光线不好,很多地方都发霉了,不安全,湿气太重,对身体不好。”
老太太没好气地反驳道:“一样的话,怎么小梁说的就是比你说的好听?我真的服了,你这张嘴怎么这么笨?”
喻即安有点懵,啊这、这是挨骂了?为什么啊?不理解。
他小心地问道:“梁小姐……怎么说的?”
“她说……”
老太太把梁满说的话复述了个七七八八,喻即安听完就一个想法,梁小姐懂他!完全说出了他的想法,她是懂他的担忧的!
于是他立刻又露出笑脸来,解释道:“她是专业的,我不是。”
“专业什么?专业家庭调解员啊?”老太太没好气,白他一眼,然后说,“我明天回去一趟,你下班早点回来。”
“……回、回哪儿?”喻即安眨眨眼,又有点懵。
当然是回老房子,因为……
“您什么时候存的金条?”喻即安震惊地看着老太太递给自己的铁皮盒子。
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六块金条,每块一百克。
而盒子,是普普通通的五仁月饼盒子,年代久远,已经生锈掉皮了。
喻即安见过这个盒子,在老太太的床底下,打扫卫生的时候扒拉出来过,但他从来没试图打开过。
他以为是什么针头线脑,还奇怪过为什么这么重,结果……原来里面居然装的是金条吗?!
“攒了几十年了,你和你爸往年送我的金项链金戒指,攒得差不多了,就拿去金店加点钱兑成金条,这个最实在。”
老太太说着咂咂嘴:“现在金子贵了,比以前翻倍,你拿去卖了。”
喻即安一愣:“……为什么要卖?家里出什么事了?”
“卖了就有钱装房子了嘛。”老太太耐心道,“本来是打算留给你结婚用的,但是你既然这么孝顺,我们就把它用了吧。”
喻即安:“……”感觉哪里都不对劲。
但他还是答应了,还认真地跟老太太说:“您不用特地给我存钱,我讨老婆应该自己讨,爸爸已经帮我给了一大半首付了。”
其实如果喻即安真的很缺钱,他完全可以走另一条路——人才引进。
去容城隔壁一个有政策的城市,以他的学历和工作经验,完全可以升职加薪,还有购房补贴,甚至他的配偶如果有硕士及以上学历,还可以解决工作。
但他舍不得,容城是他最熟悉的地方,生活了十年的老房子虽然这不好那不好,但充满回忆,父亲和奶奶在,老师和同门也在,同事们都相处愉快,他的根在这里。
他也喜欢这种安稳和平静,愿意尽自己的努力维持住这一份安稳。
老太太目不转睛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伸手摸摸他的头,笑着道:“好,奶奶就知道,小安是最棒的。”
喻即安笑起来,笑容还是腼腆,有些不好意思。
——他早就不习惯被人这样摸头和夸奖了。
他抱着生锈的月饼盒陪老太太回荔憬花园,路上还问:“要不我陪您去买个保险箱吧?放月饼盒里容易丢。”
“搞这么麻烦干嘛,都要卖了,月饼盒多好用。”老太太拒绝。
喻即安讷讷:“可是……那要不我帮你换一个月饼盒?”
“那可以有,不过你家有月饼盒?”老太太反问。
喻即安还真就认真想了想:“我问问梁小姐有没有,她肯定有办法的。”
老太太:“……”
老太太原本以为他是说笑,结果没想到,他还真就去问梁满了。
刚回到家,凳子都还没坐热,他就去敲隔壁的门。
梁满来开门,脸上一片黑色,吓得他当场倒退两步:“……梁小姐?”
梁满嗯嗯地应了声,含糊地问:“有什么事哇?”
喻即安确认了是她,便好奇地凑上来:“面膜么?”
“清洁面膜,怎么了?”梁满还是含糊地回答道,甚至问他,“你也想来一片吗?”
喻即安立刻摇头,说明来意:“请问你知道……嗯、就是,你有不用的月饼盒饼干盒吗?”
梁满觉得很奇怪,也没说有还是没有,就问:“你要干嘛?”
“装金条。”喻即安毫不犹豫地道。
梁满一愣:“……装什么?金条?这是什么新鲜的吃食?”
她完全没敢往那种金条上去想,因为没有人会这么傻逼地告诉外人我家有金条,没有!
但是喻即安呢,是一个有点与众不同的人,因为……他就是那个会告诉别人他有金条的人……
“不是吃的,是金条,投资金条,100克一根那种……诶?”
他的问号和梁满脸上的面膜一起落地。
走廊灯光下,梁满的脸上一片水光,那是面膜残留的精华液,还有一滴正顺着下颌低落在她衣襟上。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喻即安:“……这是我不花钱就能听的消息吗?!”
喻即安望着她,眼神清澈:“为什么不能,我明天就会卖掉的。”
梁满:“……”感觉哪里都不对劲。
不是,“你明天就卖了,还要什么月饼盒,金店会因为月饼盒比较好看就多给你几块回收费吗?”
喻即安道:“没关系,以后还可以继续装新的。”
梁满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心里有一句p喻即安你这个大傻逼!
“财不露白懂不懂啊你?!”
“你是真的不怕贼惦记啊?!”
“你给我等着,我今晚就去撬你家门锁!”
梁满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吐槽直接就说出来了,一句接一句。
喻即安从一开始的懵逼,到后来竟然笑了起来。
梁满被他笑得发毛,也有点莫名其妙,于是停下口,试探着问道:“你刚才开玩笑的吧?”
喻即安却摇摇头:“不,我说真的。”
梁满:“?”
“我只告诉你,没有也不会告诉别人。”他为自己辩解,“告诉你是因为你可信,你是个好人,而且……”
他顿了顿才继续:“是为了老房子装修的事,奶奶终于同意了,才会让我去当金条,回头我要来找你帮忙装修房子的,可以……收便宜点吗?”
问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又笑一下,眼睛竟然还弯了弯。
梁满:“???”
好家伙,原来这是来薅她羊毛的,要是她不答应,那她就不是好人呗?
呵,诡计多端的男人!
还是个诡计多端的好看的男人,可恶!
梁满张口结舌,半天才合上下巴,抹了把脸,转身道:“等着。”
喻即安应了声好,看她转身进去了,就站在走廊上往外看,可以看到小区其他楼栋各家各户的灯光。
以及不知道哪家传来的:“写作业啊看我干嘛!我脸上有答案吗!”
以及夫妻吵架:“你下次再喝成这个样子就给我死在外面!应酬应酬,缺了你地球不会转了是吗!”
梁满洗完脸拿着一盒蛋卷出来时,就见他正靠在栏杆上,微微歪着头,很认真地在听这些外面的杂音。
她清了清嗓子,把这人的注意力拉过来。
然后问:“这有什么好听的,你有点八卦哦?”
喻即安用他那双漆如点墨的眸子看向她,语气像是发现新大陆:“我发现在家里听不到外面的这些声音。”
梁满噗嗤一下笑出来,说:“关门关窗开空调了吧?那你肯定听不见啊,我装修的时候特地装的隔音玻璃,还做了很好的隔音措施。”
喻即安恍然大悟,“难怪,住着很安静,像图书馆,很适合……学习。”
梁满不知道怎么接这话才好,她可没在图书馆住过。
“月饼盒没有,蛋卷盒有,把蛋卷吃了,盒子就可以用了。”梁满把手里的蛋卷递过去,再递给他一把小锁头,“会安装的吧?给你的金条装把锁吧你!”
喻即安一脸感激:“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
笑得跟个……似的,梁满忍不住扶额。
她想吐槽他,却又在看到他脸上全然的信任时不自觉地软了语气:“别再告诉其他人你有金条,藏好点!”
喻即安冲她认真地点头保证:“听你的。”
然后说:“我明天来找你商量装修的事?”
梁满想了想,道:“周末你值不值班?不值班的话你直接带我去你家看看吧。”
喻即安沉默,拧着眉仔细回忆了一下排班表:“周日下夜班,就那天?”
“可以,就那天吧,你带我去看看,我们边看边聊。”梁满点头答应,又提醒他,“找靠谱点的金店回收。”
喻即安一听这话,立马就顺杆爬问道:“你认识人多,有介绍吗?”
梁满:“……”薅我羊毛薅上瘾了是吧!!!
她死鱼眼似的盯住喻即安,喻即安就跟没发现她的情绪波动似的,还冲她眨眼睛,笑了一下。
看起来毫无戒心,并且非常信任她。
扮猪吃老虎。
梁满迅速地在心里下了个判断。
然后没好气地道:“要我介绍也行,收介绍费,一千块一次!”
吓死你,哼哼!
“好,成交。”喻即安一点犹豫都不带有的,立刻点头同意。
梁满:“……”
她骂骂咧咧地关门回屋,甚至对着空气挥了两下拳头,这才拿过手机联系相熟的金店老板。
“苏老板,最近哪里发财啊……哎呀怎么会呢,我不信,现在黄金涨成这个样子,你不赚钱谁赚……哈哈哈,确实是有事相求,你那边金条的回收价怎么样啊……比国际金价少十块是吧,行行行,我有个朋友要出点……啊不清楚,到时候问问,估计有个一两百克左右吧……”
她一边同熟人寒暄,一边在心里问候喻即安。
喻即安回到自己这边,跟老太太说:“搞定了。”
老太太看他一脸满意的神情,怀里还抱着盒蛋卷,嘴角抽了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奇怪,才几天呐,她大孙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一个大男人,找女孩子解决问题,还找得这么理直气壮,合理吗?
喻即安的那个胰腺癌病人最后还是没能撑过天,在姜伍值班的当天夜里,凌晨点多的时候,又开始大量呕血,凌晨四点整,宣布死亡。
第一天,早交班完毕,陈主任询问了几个病人的病情之后,目光转向喻即安:“即安,你的17床,中午做一个死亡病例讨论。”
喻即安点头应好,脸上看不出任何伤心的痕迹。
或者说,除了刚接触临床的学生面露不忍,其余人都没太多表情。
他们就是这样一群人,冷静到近乎于冷漠,从不对病人投入过多感情,而喻即安,是个中翘楚。
死亡病例按规定由科主任主持讨论,喻即安汇报病情、诊治及抢救经过、死亡原因初步分析及死亡初步诊断等相关内容,讨论内容形成记录,还要上报医务处备案。
待这份病历归档,也就到了周末。
周日下了夜班,他同梁满汇合,梁满带着他去了方正街一家金饰店,按比当日金价少十块的价格,出手了根一百克的金条——没舍得全部出手。
全程喻即安跟在梁满身后,她让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言听计从,令行禁止,要不是还会说“麻烦”和“谢谢”,金店老板差点以为他是个哑巴。
至于俩人的关系么……
金店老板好奇打听来着,梁满说是朋友,对方看起来不太相信。
“啊对对对,朋友,梁小姐的朋友就是我朋友啦,得闲一起喝茶。”
梁满:“……”对个头!
钱到账,喻即安跟着梁满离开金店,钻进副驾驶——没错,他蹭梁满车出门的!
路上,他一边给梁满发红包,说好的一千介绍费,一边听梁满问他:“你真不怕我卖了你啊?你是怎么想的?”
他歪头看向开车的人,一脸疑惑:“为什么要怕,我选择走捷径,也心甘情愿承担走捷径的风险。”
顿了顿,又说:就算你真的骗我,也没关系。”
梁·捷径本径·满:“……”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
喻家老房子在铁路局的家属院,是个九十年代练成的老小区。
老小区的意思,是除了建筑物老,里头的邻居街坊也大半都“老”,常来常往,朝夕相处几十年,谁家孩子长什么样,哪辆车子是谁家的,都一清一楚。
于是梁满这辆挂着陌生牌照的车一出现在小区,立刻就引来一群老头老太的注意。
“前面,那棵树后面那栋。”喻即安给她指路,让她把车停在一边的空位上。
梁满一边停车,一边从车前窗往外看,看到楼体上因为防盗网生锈又经过风雨而在外墙留下的痕迹。
很多人家的阳台上都种了花草,还晾晒着衣物,路两边不少树墩,看起来是刚砍了没多久的。
“其实这边环境还可以,清净,就是没电梯。”她看了一圈评价道。
喻即安推门下车,说了声是:“这边也算安全,毕竟是单位小区。”
俩人下车要往楼里走,刚走到楼道口,就遇到两位老太太,“小喻带朋友来家啊?”
喻即安心想这话没毛病,就点点头应是。
老太太回错了意,笑道:“你爸你奶奶不是上你家去了么,怎么女朋友往这边带?你们年轻人现在约会都时兴这样啦?”
一面说,一面好奇地打量两下梁满,眼神有些揶揄。
啊这……这是把他们当出来约会的小情侣了?
梁满无语,扭头看向喻即安,她倒要看看这人怎么解释。
喻即安先是被两位邻居奶奶的话吓了一跳,继而被梁满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只觉得脑门都开始冒冷汗。
“不是不是,不是……这是设计师,我们家要装修房子。”他摇头解释了一句,然后看向梁满,“梁小姐,这是我们家楼上的邓奶奶,和楼下的蔡老师。”
说完停了下来,望着梁满。
梁满还是无语,给他递眼色,继续啊,说词儿啊!
喻即安看懂了眼色,但还是一脸茫然,说什么?介绍完了啊,还要说什么?
梁满真是服了,果然不能这个笨蛋在人际交往这件事上抱一分一毫的希望。
她只好自己开口,笑着对两位老太太道:“两位阿姨你们误会啦,我不是喻医生女朋友,是他请来装修房子的设计师,今天就是过来看看房子哪里有问题,测量一下数据,过几天开始装修会有点吵,你们多担待担待,我们保证白天工作时间干活,不会影响邻居们晚上休息的。”
俩老太太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忙说是自己搞错了,又好奇地打听:“小喻你不是买新房了么,这边还装修做什么,接你奶奶住新房去呗。”
喻即安抓抓脸,老实地回答:“她担心我爸,而且这边住着习惯。”
梁满也附和道:“都说故土难离,虽然都在容城,但容城那么大,这儿跟那边还是不一样,这边都是老伙伴,出门去哪儿心里都门清,去了新房,老太太也不认识什么人,出去又怕走丢,还是有不方便的。”
喻即安连连点头,很认同她的话。
梁满继续道:“可是这边房子太老,天花板和墙壁发霉啦,地板回潮太滑啦,喻奶奶年纪大了,有点什么磕碰就不好了嘛,所以喻医生才想着重新装修一下房子,让奶奶住得舒坦点。”
俩老太太一听,顿时感慨起来,一个说老喻有福气哦,另一个就夸喻即安孝顺,不枉他奶奶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
甚至还都流露出一点不自觉的羡慕来,说自家孩子要是能想到这个,她做梦都能笑醒。
新房么,谁不想住,关键是孩子惦记自己的心意。
喻即安被夸得很不好意思,耳朵都红了,但又嘴笨,只会说“哪里哪里”“没有没有”,不自在的样子看得梁满笑得要死。
好不容易跟俩老太太告别,俩人终于能上楼,梁满一边走一边问喻即安:“哎,大孝子,感觉怎么样?”
喻即安抬手捂脸,叹气:“太难受了,好奇怪。”
梁满忍不住哈哈大笑。
喻即安从她的笑声里听懂了,这人是故意的,要捉弄他。
大概是因为被他走了捷径,心里不忿的缘故。
他走在梁满后面,抬起头看她,看到她脸上明晃晃的笑意,忽然间觉得像是阴雨天里猛然出现的阳光。
撕/裂穿破云层,直抵人心。
他又听见了自己心跳漏了半拍,随即咚咚地加紧敲打起来。
这是在面对任何一个异性时都没有出现过的症状,面对唐莉和王晓云没有,甚至在面对姚蕴含时也没有。
他觉得很稀奇,又觉得,要是能天天见到她这样笑就好了。
“你干嘛呐,走快点行不行,少爷?”梁满发现他落后了,一回头,发现他站在楼梯上发起呆来,忍不住催促。
这人是有点子离谱在身上的,这可是他家,他怎么走得比她还慢,难道不该是他头前带路么?!
喻即安回过神来,连忙跟上,可是走到她旁边了,又忽然停下。
梁满以为他要说什么,便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结果这人话还没说,脸先红了,把她弄得一愣,这是怎么了?
难道……她大姨妈来啦?不是吧,她那不怎么规律的大姨妈,这么不声不响的吗?!
她心里惴惴不安,连忙催他快走,等进了喻家的门,她第一句话就是:“方便借用一下你家卫生间吗?”
喻即安一愣,连连点头:“……可以。”
应完顿了顿,“我带你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梁满拦下他,让他仔细想想对房子的要求。
喻即安哦了声,老实地留在了客厅,找杯子被她倒了杯水。
梁满进了卫生间,关上门一看,没有啊,大姨妈没来啊。
那……他刚才脸红个什么劲?
梁满心里一动,觉得这事儿有点意思了。
很多时候人呐,脑子里有一根线,两头连着些似懂非懂的东西,只要有人或者有什么契机,把这线给弄断了,有些事也就懂了。
她从厕所出来,甩着手上的水,喻即安见状,忙把抽纸盒递过去。
等她擦了手,又把水杯递过来:“温的,正好喝。”
梁满眉头一挑,接过水杯揶揄地看他一眼。
喻即安被她这个眼神看得心里一跳,下意识就躲开视线,不敢和她正面接触,像是生怕被她看穿自己的心思。
——虽然他也还有点懵,不知道自己心思是什么。
梁满把刚兴起的那点浮动心思撇开,喝了口水,问他:“怎么样,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新房?”
喻即安却反问她:“你看到卫生间的墙面和天花板了么?”
梁满一愣,这个她还真没留意,“……怎么了吗?”
“发霉了,篮球那么大。”喻即安道,“而且很拥挤,我想要能方便点。”
“没有做干湿分离。”梁满点头说着,又抬眼在屋子里四处看,“阳台的天花板也有霉迹。”
“厨房也有。”喻即安带她去看,比划着说,“橱柜太高了,家里东西也很多,我想趁装修扔掉一些。”
“那可要跟奶奶商量好,有些东西别看旧了,很可能是老人的念想。”
喻即安听了这句,一本正经地接:“也有可能装着宝贝,金条就是……”
梁满立刻打断:“别说了别说了,我不听这个!”
没见过这么讨厌的,非得逼人当贼是吧?!
喻即安眼睛眨了一下,忍不住笑起来,识相地转移话题:“我还想改一下房间,我爸没有书房,弄一个书房,然后放张沙发床,我回来也能睡。”
梁满瞪了他一眼,恢复正常语气,点头问道:“还有吗?”
其实也没多少想要的东西,喻即安想的,无非是换换地板,重新漆一下墙,再换一下家具就可以了。
他的预算是一十万以内,卖金条得了十万,他再加几万,梁满说已经很够了,他这个预算甚至可以换一下防盗网。
“晾衣杆换成电动的,这样晾衣服就不用伸那么长胳膊还怕够不到了,老人家视力也不如年轻人,戳半天都可能戳不下来,原来的继续保留,电动的到时候拆走搬去新家。”
“家具也是,我看奶奶的屋子里有旧的橱柜,都还是好的,就跟冯教授那边一样,送去家具厂重新抛光打蜡,反正到时候搬去新家也要做这一步的,现在不过是提前罢了。”
喻即安连连点头,跟着她在各处走,帮她测量数据。
看到卫生间的时候,梁满忽然说了句:“我算是知道你看房的时候为什么问我卫生间面积了,狭窄的话确实不舒服,坐在马桶上玩手机多爽,特别是家里有孩子以后,我好几个朋友都说过,蹲坑就是他们躲避小崽子的美好时光。”
喻即安用指尖蹭蹭鼻尖,低声道:“其实也不大好,容易得痔疮。”
梁满哈了一声,乜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但喻即安就是觉得那个眼神里有“记住你现在的话我等着看你打脸”的意思。
从喻家出来,已经是下午,天气有些阴,云层很厚,看起来像是在憋雨,梁满抱怨:“这鬼天气,热死了,有本事下雨啊。”
抱怨完又问喻即安:“你跟我出去吃,还是回家跟你爸和奶奶吃?”
“跟你。”喻即安想也没想,脱口就答应,应完了又不好意思,有些心虚地补充,“奶奶有我爸做饭。”
梁满眉头一挑,当没发现他的心虚,道:“走,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去哪儿呢?江业路。
因为时间还算早,估摸着那边的店基本都没开始营业,梁满把喻即安带去了超市。
“喻医生不介意给我当一下苦力吧?”她玩笑似的问道。
喻即安当然不介意,他点点头:“可以的,买东西我不在行,拎东西我可以。”
梁满登时就笑了,拍拍他肩膀,语气赞许:“自我定位很明确,小伙子,你很有前途。”
喻即安抿着唇就笑起来。
梁满要买的东西还挺多,肉蛋奶是日常所需,零食柜也要补充弹药,最重要的是那些速食半成品,对于不大会做饭的人来讲,那简直是生命源泉。
“这个你要怎么吃?”喻即安拿着一盒牛腱子,问她。
“去家里茶楼后厨,问叶师傅要两包他秘制的卤料包,回来把肉焯水后炖上,炖好晾凉切块切片分装密封,吃的时候拿出来加热一下。”
梁满解释完,问他:“你吃不吃?吃就到时候给你送点。”
喻即安眼睛一眨,竟然说:“我觉得奶奶会想吃。”
梁满:“……”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会隐藏自己嘴馋,但技巧不多。
她无语地撇撇嘴,继续往前走,拿了盒红丝绒蛋糕和牛角包,超市里有面包卖,她拣了六七个贝果和碱水球,说回去冻起来当早餐,吃一周都没问题。
喻即安觉得自己大开眼界,原来还能这样储存食物。
去买零食的时候,梁满看上了某个品牌的薯条,一盒里面好多包小包装的,货架上开的那盒放在最前面。
喻即安听她说:“拿那个薯条。”
他便以为是要拿几小包,就伸手拿了几包,刚要往购物车里放,梁满就说:“拿大盒的,谁要买几小包啊,我又不是岁小孩。”
喻即安一想也是,大人嘛,就是要大盒的,于是转而去拿后面整盒没拆的。
这是货架上该品牌薯条最后一盒整盒的,应该是理货员还没来得及补货。
他刚拿到手,旁边就有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嚷嚷:“那是我的,我先看上的!”
喻即安没想过人家是跟他说话,自顾自地把薯条放进梁满的购物车里,然后……
就被这小男孩儿推了一把,他没防备,一下就撞在购物车上,购物车一动,又撞了一下梁满的腰。
喻即安这时就反应过来了,立刻低头去看这小孩儿,眉头皱得紧紧的:“先来后到,是我先拿到的。”
小男孩儿嚷嚷:“明明是我先看中的!你就要让给我,你不讲礼貌,不尊老爱幼!”
喻即安觉得不可理喻,怎么会有这么蛮横不讲理的小孩,他没见过,以前听说熊孩子,还以为都是别人拍视频讲故事编的。
当即正色道:“你也没有尊老啊,还在超市大声喧哗,你也不讲礼貌,指责别人之前请先正视你自己。”
小孩儿大概听不懂这话,扭头拽自己家长,嚷嚷着让家长帮自己抢过来。
周围已经有顾客开始停下脚步看热闹,那家长觉得丢人,哄了两句孩子,没哄住,又骂了两句,但明摆着没什么威信,不但没吓住孩子,反而闹得更厉害。
这个时候可能都不是单纯想要吃薯条了,而是争强好胜要面子,要显得自己更厉害。
梁满和喻即安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是被惯出来的,家长的问题实在太大了。
他们正准备走人,那家长就把他们拦住了,说:“你们把那盒薯条让我们吧,你们等补货好不好?孩子还小,哭闹起来对身体不好,你们都是大人了……”
这道德绑架太他妈恶心了,梁满可不吃这个亏,立马就开始翻白眼。
“年纪小啊?我年纪也不大呢,我测过的,心理年龄岁,你别跟我抢,不然我闹得比他更厉害。”
她阴阳怪气地道:“谁还不是个宝宝啊,我爸妈说了,我就算到八十岁,我都还是宝宝!既然这样,凭什么我要让他?他算老几,你别道德绑架我,我没道德,你绑架不上,别逼我,不然我直接报警!”
对方家长一愣,似乎没想到她这么恶。
梁满嗤了声,一看这种人就是这招用熟手了的,别人惯她,她可不惯着。
说完她冲喻即安一甩头:“咱们走,睬这种人都傻的。”
俩人扬长而去,身后一片看客笑声,小孩儿的哭声远远传来。
喻即安忍不住扭头看她,觉得她刚才可真神气,要是他,说不准为了麻烦就给对方了。
“看什么?觉得我刚才不可理喻?”梁满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喻即安立马摇头,问:“叔叔阿姨……真叫你、呜呜……啊?”
宝宝两个字被他含糊成呜呜就算了,梁满扭头,竟还发现他耳朵都红了。
梁小姐不理解,并且大为震惊,这个称呼有什么可耳朵红的点吗?
她没好气地道:“他们叫我小老板娘!”
喻即安听了耳朵一动,笑起来:“这个好听,有气势。”
梁满转头又盯着他看了一下,见他眼尾略略有些弯,哼哼一声回过头,腹诽一句,真是个傻子!
—————
喻即安家老房子改造其实简单,和冯教授那儿一样,屋子框架是不用改的,也不用锤什么墙,采光已经够了。
但是要把墙皮都铲了,重新刷墙,而且要用防水的乳胶漆。
在设计的时候,梁满就跟老太太聊了好几次,问她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家具款式,在家里都常做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然后和丁斐两度上门,去模拟老太太在家的活动。
都碰上是喻鸣在家,梁满便同他也聊聊,他对卧室没什么要求,能睡觉就行,倒很在意书房。
他特地跟梁满商量了书架和书桌的款式和用料,还开玩笑道:“我在即安那儿住的时候,恨不得他天天值班去,那样他的书房就是我的啦,哈哈。”
梁满觉得好笑,道:“我给您找人做个比他那儿还好的,多余的木料,咱们用来做茶桌?我家就是那种的,我爸可喜欢。”
说着把家里茶几的照片找给他看,跟他说可以用现成的实木茶几改造,就是加个煮水的设施嘛。
喻鸣觉得不错,“放在客厅会不会好点?有人来家里,倒水泡茶也不用麻烦跑一趟厨房了。”
梁满点头:“那我在桌角这里开个把手,本来茶几就要这么做。”
她把在冯教授家跟喻即安说过的那套话又跟喻鸣说了一遍。
就这么来回修改和确认方案,折腾了一周,总算定下终稿,过了两天,周末的时候,喻即安休息,请了搬家公司的人,上门去把家当搬出来,再存到租的仓库去。
“工期签了十五天,不过顺利的话也用不着这么久。”梁满告诉他。
喻即安的目光里闪烁着期待和兴奋,“希望一切顺利。”
“放心吧,肯定顺利。”梁满笑道。
正式开工那天,喻即安和喻鸣都要上班,梁满特地接了老太太一起,让她在墙上砸了一锤。
丁斐拿着礼花筒一怼:“开工大吉!”
梁满特地录了小视频发给喻即安看,跟他说:【要是你在,去敲第一锤的应该就是你啦。】
发完信息,提着水果陪老太太楼上楼下地打过招呼,然后把人送回家,再接着忙自己的事。
近来总是事多,有新接的客户,也有的是施工中需要协调的问题,她整天忙得像陀螺。
喻即安也忙,六月份快到了,执业医师考试的实践技能考试就安排在这个月,他被抽去做考官,要提前做准备。
另外他还担着教职,教授《内科学》部分课程,甚至是某个班的这门课的主课老师,学校要求这个学期必须要有期中成绩,他紧赶慢赶地出了一份随堂小测试卷,利用某节课的前半节课让学生考完。
再有学术讲座要参加,院内院外的都有,一时间周末的休息时间全都被挤占。
五月份就这样呲溜着一晃而过。
六月的容城开始迎接可能来的台风,和连续的降雨,天气再次变得潮湿闷热,让人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儿童节过后的那个周末,梁满抽空把几个项目的工地都转了一遍,解决了几个小问题之后回到家,已经是傍晚。
碰巧在停车场遇见喻即安,他提着一大篮花从车上下来。
梁满觉得好奇,驻足看了一会儿,被他发现后就大步走近前去。
哟了声:“这是跟哪个姑娘约会采花去啦?”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喻即安闻言一凛,立刻解释:“不是,没有……今天去监考,跟其他监考老师一起吃午饭,正好在鲜花市场附近,有老师说去看看,我在那儿买的,因为便宜……那个老板一直推销,说卖不出去就只能扔了,我觉得可惜。”
说了一大堆,全是为了解释自己没有跟人去约会采花,这可是他真金白银买来的!
梁满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串的话,不由得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抬头想要揶揄他,却撞见他盛满认真和紧张的双眼,笑脸一下就顿住,神情也慢慢变得正经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回应道:“我知道,我就是随便一说,冤枉了你,对不住,你别生气。”
喻即安得了她这声对不住,立刻就笑开,先前的紧张瞬间消弭,“没关系。”
梁满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算啦,明知道他这人一本正经,她逗他做什么呢。
“那、你要花么?”喻即安忽然问,“没有大天使那么好看,但还可以吧?”
梁满闻言低头看了眼他手里的花篮,见粉的黄的紫的都有,确实很好看。
“你想给我么?”嗐,什么不逗他,刚才的话她这就收回!
有些人就是要多逗逗。
喻即安一愣,像是吓了一跳,一时语塞在当场。
梁满瞥见他耳朵又红了,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承载了很多想说又不敢说的情感。
这种饱满的情绪让梁满觉得惊讶的同时,忘了他的年岁,想起中学时代往她抽屉塞情书的男同学。
怎么办呢?她觉得他越来越有意思了。
喻即安像是犹豫了许久,才点点头:“当然,你想要哪朵都可以,反正很便宜。”
梁满心里的躁动瞬间平复下来,忍不住开始骂骂咧咧,踏马你不会说话可以少说甚至不说!
她干笑了一下:“是吗?那我要全都要呢?”
喻即安点头应:“可以,都给你。”
“不给奶奶留几支?”她揶揄道,这不像他的作风啊。
喻即安却说:“没关系,反正奶奶不知道我买了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梁满内心很复杂,许多话汇聚到一起,变成一句:“……你可真是奶奶的好大孙。”
喻即安嗯嗯两声,抬了抬胳膊,“真的都要吗?”
一副雀跃期待的语气,搞得梁满想笑的同时,又觉得有点下不来台。
“……逗你的,我家哪有这么多花瓶,都拿走,改天见到你奶奶,我都不好意思。”
喻即安说也是,“那你自己挑,还是我帮你挑?”
还是那样跃跃欲试的声调,梁满干脆成全他:“你帮我挑吧。”
“这朵紫色的好看,你拿着。”
“嗯嗯。”
“这朵粉色的大,也给你。”
“嗯嗯。”
“这朵黄色的衬你今天的裙子,给你吧。”
“嗯嗯。”
一时间俩人竟不走了,蹲在停车场里分起花来,幸好没别的小区住户回来撞见,不然非觉得他们疯了不可。
可当下此时此刻,梁满受喻即安影响,觉得这样分花还挺有意思的,没一会儿就抱了一大捧花在怀里,有淡淡的花香传送过来,闻了心情很好。
她甚至还有心情问喻即安:“你去监考,是什么考试啊?”
“执医的实践操作。”喻即安道。
梁满听说过这个考试,闻言逗趣道:“喻老师没有把他们的分扣光光吧?”
喻即安说当然没有,不仅没有,“如果穿着我们单位的白大褂,我会酌情扣少一点。”
梁满顿时震惊:“不是吧,你看起来不像能……徇私的啊?”
“这是每个考官都默认的操作。”喻即安解释道,“操作考试题目很多,各个系统都有,一个内科的学生,可能抽到外科操作的题目,但真正上临床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用到考试考的这个操作,学生们复习都是为应付考试,自己人,可以多照顾点。”
“……那考这个的意义在哪里呢?”梁满问道。
“在于知道有这么个操作,就像英语四六级,可能毕业以后基本不用英语了,同学们还是要考,就是要有这个证。”
喻即安说完,又觉得好像比喻不是很恰当,于是道:“大概这个意思。”
梁满听懂了,点点头,“好吧,有人就是好办事,哦?”
喻即安也没细想她这话什么意思,只一味点头。
等回到家,梁满找来花瓶,一支支地把花枝整理好,插到花瓶里,凑成一簇热闹灿烂的瓶花,才猛地反应过来。
哎哟,她之前陪个傻子在停车场挑的花!简直像两个捡垃圾的!
真是绝了,明明就住同一个单元同一层楼,回来再分又能怎么了!
梁满觉得自己被喻即安传染了傻病。
喻即安却不觉得,他觉得挺好的,还想着下次再去买一回:“几十块就一大堆,划算。”
老太太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说他没心吧,他知道要去买花,可你说他有心吧,他会直接告诉你,我的花从批发市场买的超便宜。
也不知道是该笑他傻,还是该笑隔壁小梁倒霉。
执医的技能考试考两天,喻即安周日下午六点左右回家,吃饭的时候听喻鸣说起装修的进度。
“墙面和地板都弄好了,今天换防盗网的过来,顺便帮忙把电动晾衣杆安装了上去,我看了一下,还不错。”
喻即安问:“卫生间怎么样?”
他最关心这个。
喻鸣道:“弄了干湿分离,放心吧,跟图纸上一个样,幸好找的小梁手下的施工队,老肖他们家也装修,觉得熟人介绍的信得过,找了个老家亲戚带的装修队,活干得稀烂,开个拱形的门洞都能开得不对称,让返工就这个差不多那个也没事,站着亲戚情分还不好说什么,不够受气的。”
人呢,是挣不到自己认知范围以外的钱的,同理,认知范围以外的钱也省不得,有些钱就该让别人挣去。
老太太也说:“花点钱,能省心,也能理直气壮跟他们掰扯,不用顾忌什么情分。”
喻即安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一个劲点头。
听着他们夸奖梁满的设计和细心,心里头也很高兴,整个人像是被一层名为快活的气息包裹着,眉眼间一派从容。
吃完饭,喻鸣打发他出去扔垃圾,刚出门,就碰到一身运动装的梁满。
他立刻跟上去问:“你去哪里?”
梁满现在很愿意逗他,乜着他问:“想知道?”
他立刻点头表示想知道。
可梁满却笑哼了声:“你是我什么人,我去哪儿干嘛要告诉你呀?”
要是换一个口齿伶俐的人,说一句大家彼此邻居问问而已,或者说我们不是朋友吗,梁满也就顺着话跟他说笑下去了。
可偏偏喻即安不是那样的人,在与人来往这件事上,他的脑子转不了那么快。
闻言顿时一愣,竟然顺着梁满的话就想了下去,对啊,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她要做什么确实是不用告诉他的。
原来是这样啊……
他不由得有些难过,一时竟然沉默下来,半晌没应梁满的话。
梁满等进了电梯,才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大对劲。
她立刻扭头去看,见喻即安垂着眼,嘴唇紧紧抿着,眉心折起来,有些委屈巴巴的,不由得心里叹气。
不要逗他,这四个字又出现在脑海里,这人不经逗的,她怎么老是忘记!
一时间也有些愧疚,忙清清嗓子,道:“我逗你的,我就是出去散散步,嗯……你要不一起去?”
还有这种好事?
喻即安耳朵一动,眼皮立刻就抬起来了,“去散步吗?好。”
浑身的气息立即一变,原本局促的青年骤然鲜活起来。
梁满看了不由得失笑,只觉得他也很可爱。
时间已经晚了,九点多,不过下了好些天雨以后难得天晴,小区广场上的舞蹈大军又重出江湖,这么晚了还很热闹,广场舞神曲放得震天响。
梁满碰到认识的邻居,在一旁同人闲聊,喻即安就跟在她身边,静静地观看广场舞。
他几乎没怎么留意过广场舞,还是头一回驻足欣赏,觉得还挺有意思,就是音乐有点太吵了。
看了一会儿,他转而去听梁满和别人的聊天,似乎是在说谁家的八卦。
“是么,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散了呗,他老婆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要了,直接打掉离婚。要我说就是活该,真以为人家姑娘怀孕了就被他家吃定了,老虔婆不要脸。”
“可不是,跑得好!”
喻即安听得晕乎乎的,没觉察出哪里有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梁满能聊得这么起劲。
这时邻居问梁满:“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啊?”
“去找点宵夜吃吃,您也来点?”梁满笑嘻嘻地问。
邻居笑道:“我可不能吃,千金难买老来瘦,这口福还得你们年轻人才能享。”
梁满笑了两声,同她们道别,照顾喻即安:“喻医生,咱们走。”
邻居们这才惊觉,原来旁边那个一声不吭的青年,是跟梁满一块行动的。
顿时就想八卦,可惜人已经走远,来不及了。
喻即安跟出一段距离,广场舞神曲的声音渐渐在身后远去了,才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叫喻即安,小富即安的即安。”
梁满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不满意自己对他的称呼。
于是爽快改口道:“好吧,喻即安,你以后也不要再叫我梁小姐咯?”
喻即安嗯了声,语气听起来相当雀跃:“……梁、梁满。”
梁满嗯嗯两声,问他:“吃宵夜,去不去?”
“去!”他立刻答应,应得认真又坚定。
梁满有那么一瞬间错觉,仿佛不管自己要去哪里,他都会跟着她走。
她扭头,看见路灯光在他眉眼镶上了金边。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