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满以前没有散步的习惯。
废话,谁累死累活下班回到家不躺着,反而去散什么步啊。
但那天过后她好像就有了这个爱好。
每天晚上她十点左右会出门,喻即安准会这个时候出门丢垃圾。
然后他会问她:“你是去散步吗?”
她点点头应是,顺便邀请他:“一起吗?”
“一起吧。”他会立刻点头答应,声音和表情都同步露出高兴来。
每次他这样,都会让梁满想起小时候,写完作业啦,出门就会见到等她一起玩的小伙伴。
虽然现在的这个小伙伴明显超龄许多,但没关系,她梁满超大度的,愿意带大龄小朋友一起玩。
顺便摸清了喻即安的工作节奏,四天值一次班,值班那天是不会回来的。
“那你明天要值班咯?”梁满问了句,见他点头,她就说,“今晚去吃炸串,吃不吃?”
他们散步已经散得有点远了,再往前就是夜市街。
但喻即安对梁满的提议是不太会有反对意见的,闻言点头应了声好,俩人继续溜溜达达地往前走。
他好奇地问梁满:“你为什么喜欢散步呢?”
梁满心说并没有,但还是解释道:“因为散步的时候很放松,可以想通很多事。”
喻即安很想知道:“比如什么呢?”
“比如……”梁满一脸深沉郑重,话说了个开头又沉默。
这让喻即安下意识地认为,她在想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他忍不住脱口问道:“比如像当时,你考虑要不要把房子卖给我那样?”
梁满一愣,啊这,她本来想说比如今天宵夜吃什么,逗逗他来着。
谁知道这人思维发散能力比她牛逼多了。
于是她伸手拍拍喻即安的肩膀,一脸正色:“没错,就是这样,你懂我。”
喻即安信以为真,嘴角一翘,笑了起来。
兴许是因为性格的缘故,他的笑是很安静的,嘴角牵动颊肌和笑机,露出一个明显点的微笑弧度来,眼睛比平时微微一眯,这就是表示高兴了。
笑出声这种高昂的情绪,梁满还没见他表现出来过。
夜晚的城市霓虹闪烁,依然是车水马龙的喧嚣繁荣,夜市街很短,在一个红绿灯路口旁边,背后是一片围起来的工地。
也不是什么特地规划经营的夜市,最早是一家卖烧烤的走鬼档在这里经营,后来烧烤摊旁边有了卖炒粉的,卖糖水的,渐渐聚集起来,就成了卖宵夜的聚集点。
喻即安没光顾过这样的地方,甚至还是被梁满带来,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路过一个小推车,看到车上一个煤球炉,炉子上有一口炒锅,里面是大半锅炒田螺,就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小摊的老板精明,立刻就招呼道:“炒田螺十五块一份,帅哥来一份尝尝咯?很入味很新鲜很好吃的哦!”
虽然他用了三个很来形容,但并没有让喻即安动摇,只是看向了梁满,问她:“吃么?”
梁满点头:“吃!老板,给我来一份,多给点咯,我们两个人。”
一边说,一边抬手扫码付钱。
喻即安掏口袋的手慢半拍,手机刚拿出来,他已经付好款了。
老板很大方,梁满让多给点,他就真的多给点,但嘴也挺碎,一边打包一边跟他们说话:“哎呀,你们家是小姑娘你当家啊,挺好,我们家就是我媳妇当家管钱,妥妥的!”
这是把他们当一对了,梁满没立刻反驳,而是扭头看了一眼喻即安,见他满脸不自在,才解释道:“他是我哥。”
声音略微有些揶揄,喻即安一下就听出来了,不由得脸孔一阵发热。
老板却把梁满的话当真,接话道:“一样的一样的,妹妹当家也行。”
梁满哈哈一笑,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袋子,道了声谢,然后故意对喻即安喊:“走啊,哥。”
喻即安一愣,整个人都快傻掉,半天才回过神来,脸上温度迅速上升。
但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一言不发地跟着她走。
直到卖炸串那个档口,梁满停下,正想问喻即安要吃什么,结果扭头就见他同手同脚地继续往前走,跟个游魂一样。
梁满:“!!!”
不是吧,她也没干什么吧?!
这人怎么就成这样了?!
她连忙过去拽住他,“别走了别走了,我们到啦!该回神了,大哥!”
话音刚落,就见这人像被按下开关似的,恢复了正常,像活过来似的。
梁满问他:“吃什么?”
喻即安迅速看一遍那些摆满食物的篮子,说:“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那我可自作主张了?”梁满问道,顺手拿过一个小篮子。
喻即安点头,伸手去接她的篮子,梁满见他要拿,干脆撒手,只负责往里面放东西。
“土豆搞两串,三角豆腐搞两串,金针菇多来两串,玉米也要点,尖椒,掌中宝,五花肉,牛肉,千叶豆腐……”
她一样样拿过去,喻即安就端着篮子跟她移动,直到篮子装满,端在手里沉甸甸的,她才停下来。
把篮子递给老板,老板问:“微辣还是中辣?”
“中……”才发出一个音节,梁满忽然想到喻即安,赶紧改口,“微辣,微辣就可以了,多少钱?”
老板数了一下,报了个数,梁满刚举起手准备扫码,就被人扯着衣袖把胳膊拽了下来。
回头一看,是喻即安干的。
他一边举起手机扫码,一边认真地道:“毕竟我是你哥。”
梁满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原来刚才让他变得同手同脚的是这个!
“哈哈哈哈哈!”她忍不住放声大笑,甚至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哎哟,让我扶一下,笑死我了——”
她突然靠近,喻即安有些无措,只能定定站在那儿让她扶着,把自己当成木桩。
可是木桩是有心的,它的心在扑通扑通乱跳,觉得非常尴尬。
“大家都在看,别、别笑了……”
他声音太小,梁满没听见。
周围的客人被笑声吸引,好奇地看过来,梁满顾着笑没注意,喻即安则是不在意,他微微侧头,看见她大笑的样子,似乎特别快乐和放松。
那是一种很松弛的状态,无比吸引他靠近。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后到底没有说出口。
很奇怪,他竟然在这个瞬间,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那个抛弃和他和父亲的,只存在于照片里的女人。
莫名其妙,他明明不喜欢那个人,她怎么能和梁满比。
吃完炸串,俩人一起往回走,梁满给自己和喻即安都买了瓶酸奶,一边嘬一边慢悠悠地走着。
走到一半,她扭头看了眼,见他嘴里也咬着吸管,动作和自己一模一样,不由得笑了一下。
喻即安好奇地看过来。
她忽然问:“你喜欢夏天吗?”
喻即安微微一愣,像是认真想了想:“……一般,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
对他来说,春夏秋冬都是很普通的季节,无非穿衣多少的区别罢了。
但梁满不是,“我还挺喜欢夏天的,感觉人生很多重要的事,或者重大的转折都在夏天发生,比如中高考啊,毕业啊,参加工作啊之类的。”
夏季炎热的气温里,笑脸和泪水似乎永远叠加在一起,曾经一起挥汗如雨或者亲密非常的人,会在这个季节走散,终结过往,新生活开启,每个人都被时间和生活裹挟着往前走。
梁满有些莫名的惆怅,问喻即安:“你还记得你以前的同学吗?”
喻即安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大学同学吗?都在一个圈子里,很多还同单位,或者在其他的附属医院。”
梁满这才想到他专业的特殊性,哈哈一笑,“也对,你们读医的,多数都是做这行,不像我们……那、再久远一点的呢,高中同学?”
“……高中?”
“是啊,中学同学,还记得吗?”她说着随意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意外撞见他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似乎想起什么。
但他的回答却是:“不太记得,过得太久,十几年前的人,已经基本没见过面了。”
一看就没说实话,但梁满没好问,只是哦了声。
从夜市往回走,走了将近四十分钟才回到荔憬花园,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半以后。
小区广场里静悄悄的,散步和跳广场舞的住户们早就散了。
暖黄的路灯光洒落在路面上,将他们的影子投射下来,拖成长长的两条。
回到家门口,该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各回各家。
喻即安却忽然叫了声他的名字:“梁满。”
梁满应声回头,撞进他目光柔软的眸子里,反应慢了半拍才嗯出一声。
喻即安手里还握着门把手,回头望着她,很认真地道:“我觉得你刚才说得对,夏天还是很讨人喜欢的,比如……会认识你。”
梁满一愣:“!!!”
这人居然长嘴啦?!!
天呐!他是有嘴的!居然会说这种好听话!
她刚要说什么,就见这人又赶紧补充说明:“认识了你我才买到这么好的房子,谢谢。”
梁满:“……”啊,那没事了。
喻即安说完就开门头也不敢回地进去了,动作太快,以至于他的背影在梁满看来,有点仓促。
“咔——”
关门声传来,梁满回过神,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喻即安是个与程彦完全不同的人,甚至与她认识的大多数人都不同。
他少言少语,一本正经,多数人在他这个岁数,经历过职场和社会的毒打,早就成老油条了,可他眼里却还能有澄澈的光。
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梁满问自己,喜欢他吗?仔细想想,其实还不到那一步,只是有些好感,因为他和程彦的不同。
她收回散乱的思绪,去洗漱准备睡觉。
喻即安进了家门,还兀自有些懊悔,为自己今晚很不好的表现,和唐突的话。
他只是想向她表示感谢,以及认识新朋友的高兴,并不是有意……
他刚想到这里,就听到喻鸣问他:“你扔个垃圾扔两个小时,干嘛去了?”
喻即安抬眼,父亲正站在书房门口,手里拿着老花眼镜看着他。
他眼睛一眨,老实回答:“遇到梁满,吃宵夜去了。”
喻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梁满是谁,不禁奇怪:“你们这么熟了?”
“邻居。”喻即安点头,然后问,“难道您和奶奶跟她不熟么?”
喻鸣一噎,白他一眼,“早点洗澡休息。”
说完转身回书房去了,自从老房子开始装修,他就搬过来这边住,还坚持要住书房。
喻即安哦了声:“您也早点休息。”
夜阑人静,喻即安洗漱后睡下,却迟迟不能入睡,满脑子胡思乱想,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电话,电话响了。”晚上九点,办公室里响起电话铃声,唐莉就在旁边,却偏要叫刘雪霏,“住院总,快接电话!”
“就在你面前,你接一下啊!”刘雪霏在整理科室教学材料,推了回来。
唐莉今天收了好几个病人,现在根本不想干活:“我不接,你是住院总,快接!”
话音刚落,就见话筒被人拿起了。
她立刻就说:“刘雪霏你看看,还是师兄好,你不行,啧啧啧!”
刘雪霏翻给她一个大白眼。
喻即安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儿,应声好,把电话挂了之后说:“我去急诊会诊,病房有事你们先处理。”
唐莉立刻应好,又冲刘雪霏啧啧啧,刘雪霏气得想打她。
急诊的病人倒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上消化道出血来的,昨天晚上去喝酒,喝完回来觉得胃不舒服,躺了一个白天,晚上觉得好了点就起来吃粥,结果粥才吃到一半,突然哗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家里人吓得连忙把他送来医院,结果胃镜一做,却发现了胃内有肿块,于是急诊医生赶紧请肿瘤科会诊。
喻即安去到急诊,看过病历,又去病房询问了患者和家属几个问题,然后回到办公室对急诊的同事道:“大概率是了,让胃肠外科下来看看吧,能做手术最好。”
写完会诊单,要走的时候却在门口遇到几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郎,其中一个捂着额头,发际线上沾着血。
另一个……
“……梁满?”喻即安忍不住惊讶地出声叫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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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去后浪喝两杯吗?”夏日午后,莫先念靠在椅背上,一边伸懒腰,一边向各位小姐妹发出邀请。
最近项目多,不管是梁满,还是莫先念她们仨,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像今天这样能齐齐整整坐在办公室,实在难得。
梁满一边保存画好的图,一边应道:“好啊,去呗,也咱们也有段时间没聚了。”
林钰就问:“有什么新节目吗?”
后浪就在沿江路,梁满她们常光顾,对了,上次苏庆碰到程彦就是在这里。
莫先念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好像是有一个新来的驻唱歌手,唱得还不错。”
“比皇朝那个平头小帅哥唱得还好吗?”梁满立刻问道。
莫先念耸耸肩:“我又没听过,谁知道呢,不过我觉得你说的那个水平也就一般。”
“那你觉得驻唱的有水平好的吗?”
“凤凰传奇?”
“靠!少碰瓷!”
她们在讨论哪家酒吧或者迪厅的驻唱歌手唱歌好听时,唐柔一直表情恹恹的,看上去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是等莫先念问她去不去时,她又立刻点头:“去啊!我想喝酒了,醉了就没有烦心事了。”
莫先念和梁满对视一眼,又一起看向和唐柔更亲密的林钰。
她们以为林钰一定知道什么,却没想到林钰也是一脸惊讶加茫然的表情:“……糖糖你怎么了,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啊?”
唐柔欲言又止,抿着嘴,眉头拧成一团。
应该不是工作上的事,要是客户难缠,她不说,她的小助理也要吐槽,可最近她们并没听到相关言论。
梁满忍不住猜:“不会是……郑旭又来找你了吧?”
唐柔三月底和郑旭提离婚,他同意了,本来应该四月底就拿离婚证,但谁能想到郑旭会这么不要脸,竟然反悔了。
离婚证于是没领成,莫先念陪唐柔去跟郑旭谈判,他说自己后悔了,希望唐柔能回来,他一定会好好对唐柔,跟她好好过日子。
问题是唐柔又不是收垃圾的,怎么会同意,于是这次谈判不欢而散。
竟然招惹上这么一个东西,梁满对他的厌恶程度直接超过对程彦的,当即就提出找人打一顿郑旭。
“吓死他,我就不信他还不放手!”
莫先念没什么意见,甚至还挺赞成:“有些人他就是贱,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们已经够先礼后兵了。”
但林钰不赞同:“万一他就是那个不要命的呢?到时候恨上糖糖,对她动手……”
因为男女感情纠纷引起的社会治安事件层出不穷,谁也不敢保证郑旭会不会因此受刺激,对唐柔采取极端的报复行动。
所以虽然觉得他就像一块讨厌的狗皮膏药,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他继续谈条件。
郑旭见实在无法让唐柔回头,就提出要十万,唐柔当然不肯,房子已经被他坑走一半,还要钱?真是不要脸!
最后是梁满她们威胁说,如果真的不离,就找媒体曝光他和他们家干的事,让郑家在他们老家那条村没脸做人,这才勉强吓住他。
然后是第二次等待离婚冷静期,结果也是没想到,五月底的时候,这丫又没来,而且明摆着就是要恶心唐柔,找的借口是工作太忙,忘了这事。
接着又是一次谈判,这次谈判他跟唐柔卖惨,说他爸妈病了知道对不起她如何如何,又说他希望唐柔能幸福怎样怎样,唐柔不信,只想快速了结此事,于是答应拿到离婚证后给他五万。
她能拿得出五万,说明她有更多,郑旭的心又活泛起来,开始频繁出现在唐柔面前,似乎仍然是试图挽回她,还用上了多年前他们刚认识的那套。
可惜有些事少年时期做是恰好,现在做就是恶心。
听到梁满问是不是郑旭又来找她,唐柔苦笑着点点头:“我觉得一个月好长啊,现在才过了一半。”
梁满嗐了声,给她出主意:“你有外地的客户吗?出差去呗,要拿证前一天回来就行。”
莫先念道:“没有外地项目也没关系,你休年假去呗。”
唐柔一愣,随即抬手捂住脸:“天呐,我怎么这么蠢,这都没想到!”
梁满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没办法,谁叫你可爱呢?”
可爱吗?智商换的←_←
姐妹四个顿时笑成一团。
下班之后结伴去了沿江路的后浪,要了酒和小食,一边闲聊一边听台上的乐队在演奏。
一切都很放松很美好,梁满甚至打算跟她们聊聊喻即安,如果郑旭没有突然出现的话。
起因隔壁桌一位打扮很精英的男士不小心把手机掉在了地上,刚好在唐柔这边,她帮忙捡,顺便就聊了起来。
才聊了几句,郑旭就突然冲了出来,指责对方勾引他老婆,指责唐柔红杏出墙不要脸。
大晚上的,酒吧里坐满了客人,这样的热闹立刻吸引了所有顾客的注意,大家都明里暗里地围观,连台上的驻唱歌手都停了下来,甚至还有离得远的人站起来看。
唐柔当时就被气哭了,精英男应该是个脾气还不错的人,站出来主动解释他们不过萍水相逢帮忙捡一下东西而已,但郑旭有心找茬,继续大放厥词。
梁满本来就厌恶他,又喝了酒,火一下就上来了,二话不说把人拉开,上去就是一脚踹在郑旭的膝盖后面。
“妈的,早就想打你了,给你点好脸就当我们好欺负是吧!”
“你以为全世界男的都像你,又当又立,没有少爷命还想要人伺候,真以为自己是哪根葱,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垃圾玩意儿……”
她一边踹一边骂,还翻旧账,把n年前唐柔给他发5200红包他只回99.99的事都拿出来说,大大刺激了郑旭的神经。
他毕竟是男人,力量上是胜过梁满的,反抗起来一下就把梁满推了一个趔趄。
“郑旭,你真是够了!”唐柔尖叫着上前扶住梁满。
倒没像梁满那样跟他吵,她也不会吵架,反而郑旭非常生气,不断地诋毁唐柔,说的话相当不干不净,梁满又上前跟他打架,这次连莫先念都忍不住了。
林钰开始报警,唐柔上前试图劝架,郑旭被梁满和莫先念打的手忙脚乱,干脆冲最没战斗力的唐柔下手,使劲一撞,把她撞倒在地,不小心额头磕到尖尖的桌角,一下就出血了。
见血了这事儿就不好收场,郑旭想跑也跑不了,直到派出所的人接警过来,把他们全都教训一顿,然后梁满她们赶紧送唐柔去医院。
叫来的代驾把她们送到了容医大一附院。
挂了外科的号,然后陪唐柔往外科诊室走去,路过一间办公室门口,忽然听到有人叫梁满。
“……梁满?”
四人脚步一顿,一齐回头循声看去,只见一位穿着白大褂身形修长、眉眼英挺的男医生正站在刚路过的办公室门口,看她们的目光从疑惑到震惊。
再到自然流露的紧张和关切。
因为喻即安看到,她们四人里,不仅有一个破了额头的,梁满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头上的辫子歪垂,都已经有些散了,黑色的阔腿裤裤脚有一片灰白的痕迹,灰色的薄纱外套上还有一片深浅不一的痕迹,像是被水打湿的。
“你这是怎么了?”喻即安快步走过来,不等梁满出声就先问道。
“……我没事,就是跟人打了一架。”梁满下意识地回答道,应完才回过神,连忙给喻即安和莫先念她们做介绍。
介绍完之后才问:“你怎么在急诊?”
“来会诊一个患者。”喻即安应了声,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下,问,“衣服上……湿了水?”
梁满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外套衣摆,看到一片湿润。
脱口就骂:“真是晦气。”
骂完顿了顿,忍了口气,才继续向喻即安解释:“是酒,我们从酒吧过来。”
喻即安疑惑地嗯了声:“你们跟喝多了的人发生不愉快?”
“不是。”梁满撇撇嘴,露出一抹轻蔑,“跟一个傻逼。”
喻即安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梁满,一边好奇地看向唐柔:“唐小姐是……撞到头了么?”
唐柔一愣,有些迟钝地点点头,林钰替她回答道:“摔倒在地上,额头撞到桌角,桌角比较尖,所以就这样了。”
“有头晕头痛,或者恶心想吐的感觉吗?”喻即安问道。
唐柔认真地感受了一下,还是有些迟钝地摇摇头:“……好像没有。”
“待会儿最好能做一个头颅ct看看,问问刘医生给不给你开。”喻即安道,又去看梁满,神情变得更关切,“你有没有不舒服?”
“我心里不舒服!”梁满一边擦裤子和衣摆,一边骂骂咧咧。
喻即安瞬间当真:“心脏不舒服吗?闷痛,刺痛,还是抽痛?什么时候开始的?先去做心电图和b超吧,我给你开单?”
这可真是……
莫先念忍不住噗地笑了一声。
随即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梁满哎呀一声:“不是你说的那种不舒服,是……是那种机器查不出来的不舒服,被气到了,懂?”
她比手画脚地解释一通,喻即安明白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幸好她没事。
“身体没有不舒服就好。”他蹭蹭鼻尖道。
这时外科诊室的门打开,一个病人从里面出来,轮到唐柔进去。
里面的医生抬头一看,见到喻即安,就笑着问道:“即安有事啊?”
喻即安微微笑着摇摇头,指了一下梁满:“朋友陪朋友来处理伤口,刘哥多关照。”
刘医生看一眼唐柔的伤口,哟了声:“怎么摔在这个地方,到时候留疤要不好看咯。”
又对喻即安道:“行,放心吧,你朋友就是我朋友。”
喻即安道了声谢,看一眼梁满:“有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
怎么讲呢,在医院这种地方,有熟人和没熟人感觉是不太一样的,梁满这会儿心里特别安定,忙点点头应好。
喻即安走后,刘医生问唐柔这是怎么弄的,听说是被人推倒撞到桌角以后,就问:“拍个头颅ct要不要?”
唐柔还记得那位跟梁满相熟的喻医生的交代,立刻点头:“要,要做。”
于是刘医生先给唐柔清理了伤口,然后开了张ct检查单,让她去做检查。
拿到片子以后刘医生看过,说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如果回去以后有头晕头痛、恶心呕吐这种症状,要记得来医院,千万别拖。
四人这时才松了口气,梁满连忙同刘医生道谢:“谢谢医生,您放心,我们都记住了,她有不舒服我们立马带她过来找您,平时也会看好她的。”
刘医生笑眯眯地点头:“那就好,一定遵医嘱啊,伤口先不要碰水。”
一行人从急诊离开,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等代驾的时候,莫先念问梁满:“之前那个喻医生,跟你很熟?”
“熟啊,我邻居,荔憬花园那套房就是卖给他的,我之前不是说了么。”
梁满记得刚才给他们互相介绍的时候说了的,这人怎么给忘了呢?
莫先念啧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满扭头看她,一脸好奇:“那你是什么意思?”
唐柔和林钰看过来,好奇地听她们在聊什么。
莫先念却看向林钰:“你发现没有,那位喻医生就没跟我和你说话,除了打招呼,问糖糖,也是用问病人的语气,反而是问这个人——”
说着一指梁满,继续道:“紧张得要死,还以为她是心脏不舒服,啧,关系有点不简单啊。”
梁满这下听懂了,哈哈大笑:“拉倒吧,人家那是就跟我熟,不跟我说话,跟你们也说不了什么啊,他……他不太爱也不太会说话,是这样的了。”
唐柔这时仿佛忘了自己额头疼,歪过来抱着梁满的胳膊,八卦兮兮地问:“阿满,你是不是……换口味啦?这个喻医生感觉跟程彦完全不同哦。”
恋爱脑在男女关系这件事上,似乎感觉神经尤为发达。
“别提那个晦气货。”梁满翻了个白眼,然后理直气壮地反问回去,“怎么,换口味不行吗?!”
—————
晚上十一点,肿瘤二科病区。
“请问喻先生是哪位?您的外卖到了。”穿着黄色骑手服的外卖小哥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喻即安之前已经接到电话,闻声起身去把外卖接过来。
拿在手里的手机亮着屏幕,停留在梁满给他发的那一句:【今晚的事多谢你啦,为了表达谢意,给你点了一些宵夜~】
于是就有了刚才外卖小哥送来的又大又沉的袋子。
喻即安打开袋子,奶茶和炸鸡,不是一点,是亿点,估计五六个人吃都不成问题。
喻即安分出了一份,让学生帮忙跑腿给急诊的刘医生送去,然后招呼唐莉他们一起吃宵夜。
唐莉洗了手过来,一边戴手套拿炸鸡,一边开玩笑道:“师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主动点宵夜呢,怎么啦,今天心情这么好?”
刘雪霏接话道:“说不准师兄是买彩票中奖了呢,哦?”
喻即安抿着的唇轻轻勾了勾,解释道:“是朋友请的。”
“哇!”唐莉惊呼,“你朋友这么大方!你朋友还缺朋友吗,读过大学能看病能吃很多那种?”
喻即安想了想,道:“应该不缺,她朋友很多,口头禅就是‘我有个朋友’,或者‘我认识一个人’。”
唐莉和刘雪霏哈哈大笑,说,师兄你这朋友肯定是个社交达人,社牛啊这是。
社牛吗?喻即安想了一下梁满,还真是,她跟谁都能快速聊到一起,他一直觉得她这项本领很厉害。
于是他点点头,认真地附和道:“是,跟她认识的人都会喜欢她。”
一个开朗的,很会聊天的,能跟你有共同话题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吧。
唐莉一边啃炸鸡,一边调侃他:“师兄你可要跟你朋友多学习学习,你话太少啦,这样下去小心嫂子都受不了你。”
自从买婚房的事之后,大家都知道了,他是有交往对象的。
但喻即安和姚蕴含分手,是没有跟他们说过的,因为觉得没必要,而且……见人就说自己分手了,很傻的样子。
不过现在话赶话说到这里了,喻即安干脆就说了实话:“已经分手了。”
唐莉和刘雪霏都一愣,特别是唐莉,她的脸上已经显露出了慌张的表情来。
卧槽!不是吧!我这是什么言出法随,我有超能力了?
刘雪霏率先反应过来,呸她:“你这个乌鸦嘴,瞎说!”
说完又忍不住问喻即安:“为什么分的啊,是因为买房的事谈崩了吗?”
喻即安摇头,斟酌片刻,解释道:“因为性格不合,感情不和。”
啊这……
好像离婚都是用这个理由呢:)
但喻即安觉得自己说的确实是实话,他和姚蕴含确实是很多地方都不合适,也谈不上感情很好很和谐嘛。
唐莉一脸坚定站在他那边的表情道:“肯定不是师兄你的问题,有问题的都是别人,不是自己!”
刘雪霏闻言嘴角一抽。
喻即安胡乱点点头,注意力都在手机上,他正给梁满回信息:【心意收到,谢谢。已经将其中一份送给急诊的刘医生。】
梁满很快就回复:【我都忘了跟你说这个[汗]幸好你周到,谢谢[合十]改天请你吃饭!】
喻即安问改天是哪天,她说:【那就明天吧,你下夜班是不是会早点下班?】
可惜并不是:【明天周三,我下午要上门诊。】
最后梁满同他约好晚上在贵和茶楼见:【这样随便你几点下班能过来,反正自家地盘不用预约,也不怕有人赶。】
三言两语定好行程之后,喻即安发现,他好像没了和梁满继续聊下去的理由。
第一次为自己的嘴笨不会聊天感到无比沮丧。
他对着键盘看了半晌,才发出去一句没话找话的:【你已经回到家了吗?】
梁满回:【早就回到了,都已经洗完澡准备睡觉咯[zzzz.jpg]】
好了,这下真的没话题继续聊了,于是他只好最后发一句:【晚安。】
梁满回了个笑脸:【也祝你能晚安[摸摸头.jpg]】
喻即安盯着那个摸摸头的表情包看了好半天,才回了一个乖巧的表情包过去,然后满意地收起手机,一边喝奶茶一边检查病历。
这么晚还喝了一大杯奶茶,喻即安成功失眠,在办公室一直坐到凌晨,连周五要交的病历都整理了出来。
梁满第二天到了公司,先去看唐柔,“你脑门怎么样了?”
唐柔神情恹恹的,“还行吧,也不怎么痛了。”
“那你干嘛这么没精神的样子,没睡好?”梁满奇怪地问了句,顺手把包放到椅子上,拿起杯子就要去煮咖啡。
莫先念这时也到了,见她要去煮咖啡,就说了句:“给我也来一杯。”
“dirty要吗?”梁满问道。
莫先念点头应好,唐柔就说她也要一杯,等梁满把咖啡做好端来了,唐柔才揉揉脸道:“可别提了,昨晚做梦,梦见我们跟郑……那谁打架,太吓人了,简直噩梦。”
梁满和莫先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梁满的助理丁斐就忽然说了句:“我早上来上班的路上刷小视频,看到一个大家的视频,几个女的跟一个男的混战,地点是在沿江路的后浪酒吧,看样子……有一个女的衣服有点像满姐……不会真的是你们吧?”
三人顿时一愣,都有种尴尬到脚趾头扣地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人非常不自在。
莫先念低着头,装没听见,唐柔仰起头看天花板,却眼神飘忽游离。
只有梁满在震惊过后,关心道:“没拍到脸吧?”
丁斐说没有,要是拍到脸,她也不用问这种问题了。
梁满大大松了口气,神情变得非常理直气壮:“是我们又怎么啦,他该打!谁叫他嘴巴那么臭,人又那么贱,我想打他好多年了!”
自家亲闺蜜能骂不能打,郑旭凭什么,打就打了,难道还要挑良辰吉日动手?
丁斐震惊:“真的是你们啊!我看到评论里博主回复评论,说是那个男的是以为自己女朋友红杏出墙,所以才……”
她最后三个字倏地压低声,是因为反应过来,这个“女朋友”应该是面前这三位中的其中一人,瞬间有些尴尬。
她道了声歉,唐柔却说:“那是他误会了,我只是帮那位男士捡一下手机而已,而且,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还没拿到离婚证的前夫。”
说起和郑旭在一起的几年,唐柔神情坦荡,毫不避讳自己的蠢笨。
“要学会及时止损,要独立,要有自己的社交,要有几个知心朋友,她们会成为你很坚强的后盾,每次想,都觉得这个教训实在太贵了,几百万的真金白银,还有几年最好的青春。”
她说完就苦笑连连,丁斐她们几个更年轻的女孩子听了则是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莫先念静静地喝着咖啡,没太把唐柔这番话放心里,她们是完全不同性格的人,她不可能让自己落入这种境地。
梁满捧着杯子,用黑咖啡的苦涩醒神,然后嗐了声,笑道:“往好了想嘛,最起码没耽误太久啊,你现在跟他掰了,是亏了几百万,可是你才三十岁不到,以后多少个几百万都挣得到,到时候这些钱他一毛钱都花不着。”
“你甩了他,等于甩了他和他的原生家庭一大串拖油瓶,你们也没有孩子,不用担心自己的孩子流着一半他的血,不用担心有些天生坏种投胎来跟你讨债,你还是清清白白好姑娘,他和他的家人相爱相杀,你们都有光明的未来,爽死。”
梁满说完,哈哈哈地乐出声来,眉眼间恣肆飞扬,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大家都被她逗乐起来,最后那句真的……太阴阳怪气了!
唐柔冲她竖大拇指:“乐观主义者梁阿满。”
梁满得意地啧啧啧,“我就是那种会说还有半瓶水的人。”
正说话间,林钰姗姗来迟,还讲着电话。
落座前最后一句是:“我今天都在公司,你们直接过来吧。”
等她坐下,梁满随口问了句:“又有客户啊?”
林钰转了一下椅子,道:“是我们共同的客户。”
这话说得大家都愣了愣,不管手上在做什么,全都停了下来看向她。
“刚才家装改造节目《理想家园》联系我,希望我们团队能参加这次的改造。”
林钰的一句话,引起大家的议论纷纷。
梁满好奇地问:“他们那么大一档节目,合作的知名建筑师设计师那么多,怎么会想到找我们?”
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同道设计确实跟人家没法比。
林钰点头嗯了声:“你记不记得之前陈柒来我们这里拍过一次视频?那此视频播放量很好,被节目组注意到了,而且这次的委托人就在容城,所以节目组倾向于和本地的设计师合作。”
这都几个月前的事了,视频更新以后,她们都看了,但也是看完就算了,根本不会去关心后续播放量多少,上没上网站热门之类的事。
忽然听到林钰说播放量好到《理想家园》节目组都注意到了,不由得一齐震惊。
丁斐更是脱口问道:“我们居然这么牛逼吗?”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梁满问她:“你怎么不说是人家节目后期厉害,人家账号粉丝多?”
丁斐捂着脸笑倒在一旁。
林钰清清嗓子:“好了,我们现在说正事。”
林钰的意思,当然是想接下这个项目,毕竟对于公司来说,是一次不可多得的宣传机会。
梁满她们和她想法差不多,这次参加节目钱是肯定挣不到多少的,图个名而已,至于以谁为主导,起初大家属意莫先念,无她,最漂亮。
但莫先念不想:“我不喜欢跟他们打交道。”
林钰又看向梁满,梁满大咧咧地说:“小莫不想,那就阿钰你呗,你是主理人,合该你冲前头。”
林钰:“……”果然没有一个靠得住的!
所以到最后跟节目组谈下来的合同里,设计师那一栏,写的是林钰团队。
“下班下班,我走了啊,今天要请人吃饭。”才五点,梁满就收拾东西要走人。
唐柔扭头问:“请了谁啊?”
“嗯……一个朋友。”梁满应道,包往肩膀上一背,“走了啊。”
阔腿裤的裤腿垂顺而宽大,随着她的步伐摇摆,像是有风在掠过,有些摇摇曳曳。
贵和茶楼的晚市已经开始,梁满到的时候,碰到谭女士正准备回家。
见到她来,干脆道:“今晚别在这里吃了,回家吧,做了捞汁海鲜,我们回家吃去。”
梁满忙摇头:“不行不行,我今晚请客吃饭的,你跟我爸吃吧。”
谭女士以为她是要请客户,没问太多,只说:“那我让厨房多放点料,给你留一点。”
梁满一听立刻应好,并且毫不犹豫开始点菜:“要花螺大虾和小鲍鱼。”
谭女士爽快地答应了,转身去后厨,梁满自己提了壶水,慢悠悠地踱到自己常坐的桌边,点火,煮水,泡茶,打开平板电脑上网。
然后叫住过路的服务员:“帮我拿两副碗筷,刚才忘了。”
对方拿过来两副碗筷,还有一盘切好的水果,说是谭女士让端来的。
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时针逐渐向“7”靠拢。
送走今天最后一个病人,喻即安同跟诊的学生一起往病房走,一边还交代着:“回去看看抗生素的内容,明天抽空跟你们讲讲这部分的知识点。”
回到病房,晚查房回到办公室,已经过了七点。
他匆忙下班,一边往更衣室走,一边解白大褂扣子,还没到更衣室门口,白大褂都脱了。
和值班的同事迎面碰上,同事笑道:“今天怎么下班这么积极?”
“与人有约”四个字都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只含糊地应道:“有点事。”
同事也没多问,让他有事就赶紧走吧,别耽误了。
他紧赶慢赶地到了贵和茶楼,时间已经差不多七点半,正是晚市最热闹的时候。
梁满坐的位置抬头就可以看到进门方向,喻即安一来她就看见了,连忙起身迎过去:“厕所在那边,你先去洗手,我去端菜。”
喻即安有点没反应过来,但本能地听她指挥,应了声好,就直接去洗手间了。
从洗手间出来,按照之前的记忆走到靠窗的角落,看见一张桌子上不仅有果盘,还放着平板,还有两个茶杯,一个空的,一个长玻璃杯,里面泡着绿茶,他就知道自己找对了。
——只有梁满的桌子,才会把东西放得跟在自家一样。
梁满这时端着一个大钵回来,招呼他:“帮忙收一下桌子,我去拿汤。”
喻即安依言照做,收拾完东西后把大钵放到桌中间,看清里面是一大碗捞汁海鲜,梁满这时端着两个汤盅回来,跟他说:“先喝汤,其他菜一会儿就上。”
喻即安还是第一次这样,明明是在饭店吃饭,却自己收桌子自己端菜,吃得跟在家里一样。
可仔细一想,嗐,这里不就是梁家地盘么,四舍五入,等于梁满请他到她家吃饭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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