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他心里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展颜心情十分复杂，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把自己绕晕了，才轻叹一声。
活了两辈子，她真的不了解他。
但此刻她能确定的是，现阶段的游千澈也不是毫不在乎她的，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在乎一些。
她坐在床边好一会儿没动静，游千澈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长睫毛缓缓掀开，映入眼帘的是梦中的美人神色忧思，眼眶红红的，明媚的水眸泪光盈盈，似是快要哭了。
“……殿下？”游千澈动了动干燥的嘴唇。
这一声把展颜拉回现实，见游千澈一脸憔悴，展颜一阵心疼，她哽咽着问：“你醒了？……很疼吗？”
“……没事，这点疼不算什么，平安就好。”游千澈声音略带沙哑。
比起疼痛，他更多的是困倦，因为没睡好而困倦。
“……傻瓜！”她瘪了瘪嘴，眼泪随着话语无声落下，她哭着教训道，“不管什么情况，你也不能把自己的武器丢掉的！你不怕死吗？”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一点也没有训斥的严肃感，在游千澈听来，更像是因为心疼他而哭泣。
“臣在边境的军营里长大，见惯了生死，早已不怕了。”他淡淡地笑了笑，柔声回答，“殿下能平安就好，别哭。”
他抬起手想要给她擦眼泪，可因为躺着，还没伸到她的面前，展颜就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她两手微微发凉，却是牢牢抓着他的手不放。
遇刺时她的恐慌，她的无措，她本能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能确定她和庆康帝不是一伙的，也就是说，庆康帝能让她安然活到至今，是有别的打算，总之，不会是件好事。
游千澈回握着她的手，伸直手臂够到了她的脸，手背蹭着她的脸颊，蹭掉她的泪水，浅笑着用温柔的声音哄道：“殿下，不要哭，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
展颜怔怔地看着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问：“游千澈，我知道你接圣旨并不是自愿，可你这般拼命……是为什么？”
他喜欢永嘉公主不假，但也还不至于舍命的地步，昨日情况紧急，他如若不拼命，他会死。
游家的家训就是要学会保住自己的性命，如果失去了性命，那就什么也没有了，更谈不上成大事。
他不单要活下来，还不能让人把公主带走，不能让对手如愿。
之所以敢扔掉唯一的武器，那是因为他知道元胡快到了。
不过，有些话说得太明白就不美了。
他梦中心心念念的美人现在因为心疼他的伤势而哭泣，多么暖心的姑娘啊！
他怎么舍得跟她说那些煞气氛的话呢？
他就算没什么大碍都要装一下，更别说是真的受了伤，好歹要博一把美人的关爱，这伤受得才算值。
“臣愿意拼命，是因为殿下。”游千澈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目光柔情，似是含了蜜，“你是我的妻。”
展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许久没有反应过来，这一次他没再自称臣了，也没再称她为殿下。
游千澈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轻声问：“……殿下总喜欢在臣面前自称我，那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能不能喊你的闺名？”
展颜猛地僵住，甚至忘了自己还在掉泪。
前一世，最后那个夜晚，他们交股而眠，缠绵缱绻，游千澈也问：“……臣能喊你的闺名吗？”
展颜瞳孔震颤，想起了那个晚上他的疯狂，她从前不懂他，现在也不懂他。
在几息之间，她的表情逐渐迷茫，声音也变小了：“你……你喜欢喊我的闺名？”
游千澈见她神色渐渐变得疏离，并没有害羞的意味，反倒像迷惑。
她在迷惑什么？
他见好就收，道：“……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像寻常夫妻那样。”
“你不是喜欢萧怜雪吗？”展颜脱口而出。
游千澈：？？？
“我什么时候喜欢萧怜雪了？”游千澈一脸懵逼。
“可你们不是青梅竹马么？我听说……要不是陛下赐婚，你们可能就是一对了……”展颜小声地回答。
“她只是我的表妹，我从来只把她当成表妹，没有其他的感情，以后也不会有其他的想法。”游千澈正色道。
展颜怔怔地看着他，这是……在向她澄清吗？
淮山的声音从屏风外小心翼翼地传来：“殿下，公子，药好了……小的现在能进去吗？”
展颜回过神来，端起仪态：“进来吧。”
淮山端着药进来，展颜已经俯身去扶游千澈，淮山赶紧把药放下，抢着上前帮忙：“殿下，这伺候人的活还是小的来吧！”
展颜被抢了活，拘束地让开了位置，淮山熟练地拿了软枕垫在床头，把游千澈扶起来靠着坐。
游千澈的视线越过淮山，锁定在展颜身上，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实在可爱，他不由得问：“殿下，能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吗？”
展颜愣了愣：“好……”
游千澈坦荡荡地向她表明，他只把萧怜雪当表妹，不知怎的，展颜心头那根刺没再那么尖锐了。
所以，他不是因为萧怜雪才反的，那萧怜雪进宫应当也不会刺激到他，也就是，他还有别的原因，才当了逆臣。
她乖乖地等淮山安顿好游千澈，眼巴巴地看着淮山，等他让开，她好重新坐回床边。
“额……那，那，小的先退下？”这下轮到淮山尴尬了。
游千澈微微颔首：“去吧。”
“……”淮山僵了僵，“那，那，药放这了，凉一会儿就能喝了，公子您要记得喝药。”
“知道了。”游千澈挑了挑眉，眼神催促他出去，淮山意会，飞快地退下。
展颜抿嘴窃笑，双眼眯成好看的月牙儿，她重新坐回床榻边：“淮山这孩子真好笑。”
游千澈凝望着她，清澈的双眸带着特别温柔的光芒，展颜敛起笑容，不确定地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方才臣怎么也哄不好殿下，没想到淮山一出现，殿下就笑了。”他浅叹一声，伸手去拿床边矮几上的药碗，“看来，是臣不会讨殿下的欢心。”
“你怎么又在说臣，又在说殿下了？”展颜板起脸盯着他，不悦地嘀咕。
“那便不说。”游千澈端起药碗吹了吹，热腾腾的白雾荡漾在空气中。
展颜反应过来，游千澈因救她而受伤，于她有恩，况且还是她的驸马，她既陪在了这里，那总得有点事情打发时间，她主动伸手去接药碗：“你身上有伤不方便，我来喂你吧。”
“……好，有劳了。”游千澈听话地把药碗交到她手上，安安分分地坐好，满脸是掩饰不住的期待。
展颜端着药碗，舀起一瓷羹黑漆漆的药汤，嘟起小嘴认真地吹了几口，氤氲的雾气顺着轻柔的风向飘往游千澈的方向，很快就消散了。
游千澈懵了一下，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瞬间填满了笑意，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浅粉的唇线上，无可救药地回想起昨天撩人的小醉猫，想起那几天春.情旖旎的梦境。
装着苦药的瓷羹已经递到了他的唇边，展颜贴心地提醒：“我已经吹凉了。”
游千澈就着瓷羹慢吞吞地喝掉，展颜默默地继续舀起一羹吹了吹，他满心欢喜地看着她这般温柔体贴的模样：“辛苦你了。”
“你为了救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做这些远不能弥补呢，谈不上辛苦。”展颜笑答。
“只是为了弥补我？”他失望地反问，“所以，你希望我以什么样的身份来保护你？是夫君，还是臣子？”
展颜语塞，被游千澈盯得心虚，自然也隐隐知道他想要的答案。
游千澈继续喝下一口药，叹道：“这药真苦啊……”
“……你要吃蜜饯吗？”展颜从刚才的话题死里逃生，捧起旁边的琉璃盏，上面摆满花花绿绿的蜜饯，葱白一般的手捻起一颗，讨好地塞到他嘴边，温声细语哄道，“吃这个就不苦了。”
游千澈听话地张嘴咬下蜜饯，唇上不经意蹭到了她的指尖。
展颜很快就收回了手，假装没有发现。
游千澈嘴里含着蜜饯，心里甜到发齁，他不爱吃甜食，但是爱吃她喂的甜食。
“殿下以往身体不适服药时，都要配蜜饯？”他喝药从来都是一口闷，但是公主府的苦药，都是配着花里胡哨的蜜饯一起送来。
展颜点头，腼腆地回答：“我怕苦，爱吃甜。”
游千澈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她笑意盈盈，娇憨纯真，清雅灵动中还颇有几分勾魂摄魄之态，她秀雅绝俗，媚而不自知，让人挪不开眼睛。
还真把他当知己在分享了，当初也不知是谁，在面对萧怜雪的重阳糕时，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爱吃甜食，分明就是吃醋了。
口是心非的殿下，也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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