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从守寡开始恋爱(?) > 12、我们约定(二更)
    意识在黑暗中晃动,时井稚的耳边似乎响起过很多声音。


    “小时,小时你怎么样?长官,求求你救救他!”这是老宋。


    “呜呜呜,大哥哥你醒醒啊呜呜……”一听就是馨馨。


    还有一些陌生的:


    “天啊……怎么会伤成这样!”


    “长官,我们没能逮捕嫌疑人,但是从他的身上分离出来了一部分水银液体。”


    “那个坠楼的女人还有救!她身上的时间流速被降低过!”


    太好了……时井稚想,这次我有把所有人救下来。


    当周遭慢慢安静下去,他又听见了林玄衿和一名女子的对话。


    “我知道捕梦者伤亡是在所难免的事,但是时井稚也是受害者,他甚至都没有成年。所以拜托你,救救他……”林玄衿话里竟然带着哽咽,“他还一直向我打听荆焕烨的事,他也不相信焕烨死了,说不定我们真的能有新的进展……”


    别哭啊,姐姐。时井稚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却动弹不得。


    上辈子你从来不掉眼泪的。


    “他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孩子吗?叫你姐姐的那个。”


    另一道声音明明极为陌生,却温柔得似乎可以让一切安宁下来。


    “小玄,很多年前我就发过誓的,不会再让你失去任何一个家人,无论代价是什么……”


    少顷,时井稚感到自己的牙关似乎被人掰开了,一滴冰凉、清甜的液体滑入了喉间。


    “睡吧。”那个温柔的声音说,“做个好梦。”


    于是意识更深地沉没下去,沉入记忆的深渊。


    --


    时井稚刚和荆焕烨回格洛的头几个月,两人在一起相处的机会其实很少。


    那时的荆焕烨刚任职指挥官,不可能带他出那些危险的任务,也不愿意真让他照顾自己的起居。只来得及给时井稚以新生的身份办了入学,转身就又投入了无休止的任务和战斗中。


    那段时间对时井稚来说,其实并不好过。


    上一世幻想种并没有如此大规模地爆发,于是这些生物的存在仍然不被世人所知晓,捕梦者的身份也同样是隐匿而神秘的,能进入格洛学院学习的,可以说99%都是家族世袭的捕梦者,对时井稚这样的“外人”有着本能的排斥。


    没有可以说话的朋友对时井稚来说倒不算什么,毕竟他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但他讨厌成为目光的中心,讨厌成为别人议论和刁难的对象。


    换言之,谁又愿意被孤立呢?


    哪怕这个人是个天才。


    当荆焕烨终于得以从堆积如山的事务中抽出身来去看看自己带回来的小孩,时井稚已经成了全学院最有争议的人物——


    一半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份,一半是因为天赋异禀的才能。


    “太有灵性了,学什么都一点就通,战斗意识和能力也都是顶尖!”负责教时井稚基础捕梦学的老师是这样对荆焕烨描述的,“他天生就是块当捕梦者的料,幸好给你碰上了。”


    荆焕烨怀着复杂的心情去了初级班的训练场,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在障碍物间灵巧地避让穿梭。


    这次训练采取的是擂台制,而从时井稚上场开始,他已经击败了大半个班的学生。


    荆焕烨本想在这轮对战结束后过去打招呼,快到出口处时,刚好和惨败下场的一个高个男生擦肩而过。


    男生被人搀着一瘸一拐往前走,经过荆焕烨身边时还在呲牙咧嘴地骂人。


    “没身份没背景的人还他妈敢那么拼,冒头太快被选上战场,到那群指挥官手底下还不是只有送命的份!”


    于是荆焕烨抬起的脚又落回了原地。


    将近一小时后,对战全部结束,时井稚终于从模拟训练场里走了出来。


    他低着头径直走向自己的背包收拾东西,肩背挺得板直,完全看不出刚受了不下二十处大大小小的伤,脸上也没半点拿下几十场连胜后的喜悦。


    直到拎起包离开,时井稚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荆焕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喊住他,只是默默地跟在身后。


    那道背影比起初见时更挺拔了,却也更单薄,像一根坚韧的枯枝。


    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直走到了宿舍门口。格洛学院的学生不多,校方也不差钱,住宿都是单人单间的小公寓。


    时井稚低头在包里找钥匙时,荆焕烨伸出手想拍拍他肩膀,岂料下一秒眼前寒光一闪——


    “别动。”


    从包里掏出的小刀抵在荆焕烨喉管,少年的目光阴沉狠厉:“为什么要跟……”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时井稚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怎么是你?!”


    那双眼睛一下子变得湿润起来,时井稚情不自禁抬起手,似乎是想抱住他。


    荆焕烨短暂地愣了愣,垂在身侧的双手把黑手套攥出了更深的褶皱,然后想要抬起——


    可时井稚还是那么敏感,他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一丝怔愣,像是从一个甜美的梦中幡然清醒过来那样,猛地向后撤了一大步。


    “荆指挥好。”


    除了眼尾未消的红意,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只是错觉。


    “我来看看你。”荆焕烨说,“抱歉,这段时间……”


    时井稚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您不用道歉。”


    于是荆焕烨的手攥得更紧,直到时井稚试探着问他要不要进来坐坐,一直揪着心脏的那股力道才终于放松。


    11月的天黑得很早,时井稚进屋之后摸索着去找吊灯开关。


    还没按下,屋里就突然亮起了柔和的暖光。


    “这样就好。”荆焕烨站在他身后,低头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轻轻扫过后颈。


    时井稚眼底盛着他变出的光芒,回头看过来时,两人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秋分雨夜里有着星星的天台。


    “嗯,这样就好。”他轻声重复。


    时井稚本想自己做点饭菜,刚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却被摁到了沙发上。


    “我来烧。”荆焕烨说,“你去包扎伤口。”


    时井稚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更紧张:“我训练的时候你都看到了?”


    荆焕烨已经搬来了书柜角落里的医药箱:“你受的所有伤我都看到了。”


    他的本意是想让人乖乖包扎,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时井稚突然变得很安静,像是一株脱水的植物,慢慢缩了起来。直到荆焕烨摘下手套要给他的伤口消毒,这才一把抢过棉签。


    眼见他开始认真清理伤口,荆焕烨也起身去厨房为晚餐做准备。离开沙发时,突然听见身后的人说:


    “我会变强的。”


    那声音很小、很小,却格外坚定,“总有一天能站在你的身边,很快就能。到时候我就能保护别人不再受伤,也能……”


    保护你。


    荆焕烨背对着他,站在原地阖了下眼。


    良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作为指挥官,我会很高兴。”


    荆焕烨烧饭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做好了三菜一汤,还打电话给学院食堂让送一些餐后甜点过来。


    “开饭了。”


    他把菜端上桌,客厅里却没有时井稚的身影。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卧室看看,里面突然传来了东西打碎的声音。


    “时井稚!”


    荆焕烨一把推开虚掩着的门:“怎么…”


    撒了一地的碘酒淌到脚边,未出口的话就那样卡在了喉咙里。


    时井稚正扭身对着镜子处理背后的伤,脱了一半的衬衫挂在腰间——


    青紫淤痕和一道道血痂陈列在本应光洁白皙的躯体上,全都从镜中落入了荆焕烨的眼底。


    “刚刚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把瓶子碰下去了。”时井稚嗫嚅道,“柜子里应该还有一瓶碘酒,可以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吗?”


    荆焕烨离开的脚步难得失了分寸,他去柜子前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碘酒,拉开一旁的抽屉,里面躺着的却是一个上了密码锁的墨绿色本子。


    荆焕烨猛地把抽屉推了回去!


    他有些心烦意乱地捏了捏眉心。作为一个边界感很强的人,荆焕烨不论是对自己还是他人,都极为注重隐私和距离,而这短短半分钟内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已经严重越界了。


    而且擅自踏入他人隐私的那个人,还是他自己。


    “我没有找到碘酒。”荆焕烨重新回到房间门口,这次并没有急着进去,“但是我身上带了效果更好的药,你用这个吧。”


    说着,他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一个小药瓶,从门缝里递了进去。


    掌心里很快就空了,荆焕烨纲要缩回手,突然感觉被人拉了下手腕。


    “要不……你还是帮我一下吧。”时井稚的声音隔着门闷闷地传过来,“万一我把这个也碰碎了怎么办。”


    一分钟后,荆焕烨站在时井稚背后仔细涂着药,动作放得极轻。


    “以后不好处理的伤就喊我。当然,如果可以我更想让你一直平安健康。”


    “疼了要说,别忍着。”


    时井稚点点头,又摇摇:“不疼。”


    “说的好像我没有受过伤一样。”荆焕烨突然打趣道,“就你这样,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当初还说要照顾我。”


    “你别看不起人啊。”时井稚不甘心地说,“以前和姐姐一起生活也是我照顾她多一些。”


    这会儿真的离得近了,两人反倒没了先前的不自在和拘束。


    “其实这些伤都没看上去那么严重。”时井稚说,“我是疤痕性体质,恢复得很慢,最近还好一些了,刚来那个月真的每天都五彩斑斓的,跟世界地图一样,特别难看。”


    荆焕烨差点又被他的形容逗乐了:“那训练的时候怎么还不要命一样往前冲?”


    少年突然回过头,定定看着他:“如果我身上多一道疤,将来上战场的时候能少死一个人,那再难看也值。”


    荆焕烨被他盯得心里一阵没来由的难过:“只要救人,就一定会有救不了的人。别把自己逼太紧。”


    “我也不想,可是我做不到。”时井稚把头转回去,视线垂下来盯着地板的缝隙,“一想到你在前线战斗而我只能留在学校里,我就整夜整夜睡不着。”


    父母离自己而去,姐姐也陷入昏迷,在生活一次又一次的天翻地覆后,时井稚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抓住的东西了。


    换句话说,他能看见的带来希望的光,只有荆焕烨了。


    “老师说,作为捕梦者,要时刻把全体人类的利益摆在第一位,然后是每个普通人的性命,最后才是同伴与自己。而指挥官,就是衡量这个守则的标尺。”


    荆焕烨手上的动作稍顿,默认了他的话。


    “所以有一天你可能也会舍弃我,对吗?”


    “……”


    更为长久的沉默后,荆焕烨答道:


    “是的。为了人类利益,必要时我会无差别地舍弃一切,包括你,也包括我自己。”


    他做好了迎接一切回应的准备,无论是理解、支持、憎恶、咒骂,都已经面对过无数次。


    “我又猜对了!”


    然而时井稚的语气竟然是饱含欢欣的:“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就好像在他的天平上,无论是自己的生命还是人类利益,都没有猜中荆焕烨的心思重要。


    在久违的茫然中,荆焕烨被紧跟而来的下一句砸得更加无措。


    少年学着他先前的话,说:“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作为追随者,我会很高兴的。”


    “所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


    在我能够站到你身边、而你必须舍弃我的那一天之前——


    “我们都不可以死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


    最后的最后,时井稚摸到荆焕烨的手,勾住尾指轻轻晃了晃。


    “说好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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