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钰连连点头,冲着燃灯拱了拱手,郑重其事地说道“道友求道之心,当为我辈楷模。”随即他和燃灯约下,让他先在西海等候,待他回来一同前往昆仑。


    迟钰化作龙身,一转眼就来到了老地方——邓林。后土开轮回后,修行求道之人都知酆都城能通阴阳,却不知道在这一片盎然春色,粉面桃花开遍的邓林之下便是冥府之主平心圣人的居处——在此之前,平心名为后土。


    这是迟钰第一次在邓林里行走,他好奇地东张西望,无意间随手折下花一枝,淡粉色的桃花艳而不妖,迟钰端在鼻尖嗅了嗅,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没有什怪香异味,也不知道折下来以后还能不能维持花开不败的新鲜样子,若是能回去后用以装饰在浮黎衣间想来会很是养眼。


    正想着脚下一滑——迟钰一惊,顺着脚下的黑洞就落了下去直到稳稳地落在了凳子上,迟钰才装作受到极大惊吓的样子,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黑暗中隐隐的烛光逐渐明亮,坐在迟钰对面藏在阴影里的少女逐渐显现了身形,不似初次见面那般两人对话时语气的冰冷,少女还有心思开玩笑,嗔怪道:“你来就来,折夸父的头发干什么……”


    迟钰嘿嘿一笑,摇头晃脑一脸懵高深玄妙——你这种没有情感经历的少女是不会懂的。后土叹了一口气,将手放下桌子上撑着头,庄严华丽的广袖宫装缓缓滑落露出少女洁白丰腴的手腕,手腕上的金镯子明晃晃的闪着迟钰的眼,少女淡淡地说道:“我没有爱情,但是我还挺富有的……”目前来说,享受祭品供奉,人间香火最多的有这么三位不相上下:一是圣母娘娘女娲,二是冥府娘娘后土,三是迟钰。不过和前两位相比,迟钰觉得自己不过是沾了祭祀迷信的光罢了。


    迟钰笑着摇头,低下头来轻轻挥了挥手,无奈地感慨道“我是说不过你……”后土满意地点了点头,迟钰心里感叹——有房产有权有势,长的还好的姑娘最好别惹,毕竟最狠不过温柔刀了,浮黎若是生气便也是雷霆盛怒,比不上女娲后土生气……迟钰恐怕想不到,自己这话一语成谶——后世在人间勾起封神由头的那个傻子,便是不知死活地惹怒了女娲娘娘……


    后土晃了晃手腕,光打在迟钰脸上让他回神——这龙忒坏,绝对刚才没想什么好话。迟钰无辜地眨了眨眼,端起后土推过来的杯盏,浅尝一口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后土满不在乎地说道:“孟婆汤啊……”


    噗——


    后土一句话整的迟钰一口喷了出来,震惊地拍着胸口,“咳咳——咳”后土见他狼狈得逞地笑了,扶着桌子说道:“逗你的哈哈哈——”转而一脸严肃地正色说道:“其实这是忘川水……”迟钰不敢喝了,心有余悸地看着那杯子,嫌弃地推远了一点。“好吧,其实这就是女娲道友送来的玉露。”后土说了实话,她挺好奇迟钰为什么没喝出来,想了想有些正经地问道:“你不会一直没去娲皇宫吧?”迟钰尴尬地呵呵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面对后土的打量,迟钰总不能说上次带着怒气连带着女娲都被他甩了脸,到最后才知道是误会她了,而且女娲道友还挺好说话的……又帮他给小金乌捏个好看的身子什么的,还有心给他和浮黎做媒。最关键的是迟钰不是在人族出了好几次风头吗,现在人族都隐隐有以龙的图腾为尊的架势,无端分了女娲香火的迟钰,对着后土只能叹了一口气,“唉——说来话长。”


    迟钰主动转移话题,随手拿起手边的杯子,一边转杯子一边好奇地寻问道:“怎么样,你觉得轮回和上次给你讲的三千界有什么相同吗?”后土仔细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感觉和你说的三千界差别还是很大的……”皱着眉头回想道:“三千界按你的话说是——许多个世界经历这各不相同的故事,但是这个故事的中心,还是相同的……”后土不满地戳停迟钰好不容易转起来的杯子,摁住它,“就像这个杯子,不管怎么转还是杯子,那怕还了不同的样子,多了不同的配件。”迟钰点了点头,从她的手机夺过可怜的小杯子——锲而不舍的重新转它。


    后土白愣一眼这个无聊的,继续说道:“但是轮回就不同了,喝下孟婆汤以后,重新开始,前尘往事就再也记不起来了。”迟钰听到这里手一顿,认真地问道:“要是不喝孟婆汤呢?”后土不耐烦地说道:“哎呀这个不是关键了,关键只要入了轮回,就是全新的开始!带着记忆也改不了之前的事!”后土叹了一声,“那怕还是之前的自己,有了全部的记忆!重活一世也是旧酒新瓶而已啦!”迟钰眨了眨眼,摸了摸下巴——没有听明白,感觉再问一遍后土要生气了怎么办。


    后土愤愤地没收了迟钰一直在玩儿的杯子,不高兴地瞪他一眼——这家伙是不是不知道尊重人啊!迟钰轻轻咳嗽掩饰住尴尬,不好意思地向后土笑了笑,然后说出了自己的见解,“轮回是一生事事,事事一生。只要有事,便是为生。三千界则更多依仗骨,骨在成纲。丰富其内容的肉,全然依照纲的为上品,下等次之,可以小动,无法大改。大改则伤骨……”


    后土听完想了想,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杯子还给了迟钰——原来有在认真听哈,还以为你不尊重我这个小小老师!“没错!”听到后土肯定,迟钰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在心中暗暗盘算,“所以自己救下小金乌之事,虽然违背天道,但是在天道看来不过是小节,不影响其本……那么帝俊他们借身转世,应当也不是什么大事。”迟钰想到这里端起后土故意倒满玉露的茶杯,一饮而尽。在心里暗暗地想到——但是天道会让帝俊这个逆天之人活下来,因为重生以后,他便是全新之人与其安排无关了。后土看着发呆的迟钰,嫌弃地将放在桌上的手肘收了回去,坐直了身子——怎么水迹没干,他还转杯子啊!脏死了!


    迟钰细细想着小金乌之事又觉得还是有些不同的——小金乌是因为在天道安排之前就有自己插手,帝俊确实在同归于尽的节点后……不知道能不能影响到其他界,想来真的能影响,应当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吧……迟钰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回过神来默默和后土吐槽道:“真是太麻烦了。”后土看他终于不转杯子了,立马就将杯子夺走收起来掏出手帕擦了擦桌子,忍不住埋怨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感觉神神秘秘的还很难!”想到这里后土抱怨起来,“上次你说走就走也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我眼尖,发现你留下来的龙鳞亮了一下就没了,我开轮回都跟不上你消失的速度!”说道最后,后土忿忿地将帕子往桌上一甩——她觉得迟钰真的有点儿不靠谱。迟钰眨了眨眼,略显茫然好奇地问道:“龙鳞没了?我怎么不知道?”后土也愣了,鄙夷地看他一眼伸手缓缓拉回帕子,还以为他在演戏,“就你那龙鳞亮了下,唰就没了啊……”


    两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不知道那片龙鳞去了那里……后土想想还有点儿后怕,挥着帕子给自己壮胆,嘟囔道:“算了!不就是一片龙鳞吗!”迟钰点了点头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也觉得没什么。只不过看后土这个样子豪气大方的样子,心中不爽地腹诽——反正不是你的龙鳞。后土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又不是我的东西——两个人都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意思,相视一笑。后土不甘心地追问道:“所以你费劲周折的到底要干什么?”迟钰含含糊糊地说道:“我想改异界的大纲……哎呀就当先拿小金乌做个实验,反正咱们这儿还好好的。”


    后土听不懂他咱们这儿还好好地是什么意思,不过对于改大纲,后土想了想轻声喃喃道:“这个啊……大纲这个肯定有一个头吧,找到管事的直接改一下就好了罢。”迟钰点了点头也没往心里去,后土又没去过三千界,能够轻飘飘的说出这种建议,已经是因为和他关系够亲近了,


    后土也觉得自己随口一说的建议跟说着玩儿似的,恐误了他的大事,不好意思地将杯子重新还给迟钰,压下声音鬼鬼祟祟地问道:“那个,咱们的计划什么时候开始……”迟钰想了想,故作沉吟状嗯了半天,同样压低声音说道:“还要等一段时间。”后土顿时泄气,哀声抱怨道:“怎么还得等一段时间啊——”迟钰也无奈,开始和她细数这件事有多麻烦,“你看啊,咱们要送轮回的有帝俊太一伏羲还有你哥帝江。”迟钰一拍手,振振有词,“说起来,你哥就算是女娲送的了……”后土听他这么说不满的嘟了嘟嘴——怎么十二祖巫之首在他嘴里和个赠品累赘似的。迟钰笑眯眯地投去了一个安慰地眼神,“赠品就赠品罢,给娘娘在家想灵感的时间,给你哥捏的好一点儿呗。”后土满不在乎地说道:“要那么好看干什么,不还是得嫁了?”说完还嫌弃地看了一眼迟钰。


    迟钰听完还美滋滋地想呢——浮黎比我漂亮多了。随即迟钰想到了什么,笑意收敛严肃地看着后土,认真嘱咐道:“说好了可,每个人都给个不错的身份,但是有一点就是——他们自己也好,手下也好,都得去天庭打工赎罪去。”后土不以为意地咂了咂嘴一挥手淡淡地说道:“知道了。”然后她双手交叉托着脑袋,无语地看着迟钰,一双美目好悬没变成死鱼眼,“说赎罪干什么,叫打工还好听一点。”翻了个白眼,无语地吐槽道:“而且你不说天帝和你关系好吗?到时候给个行个方便轻松地活计呗!”迟钰点头,拍了拍胸脯笑着和后土保证,“这个你放心,我在天庭说话是相当管用!”迟钰灵光一闪,突然眼睛一亮,饶有兴趣地同她打听道:“听说你地府来了邻居?”一说这事儿后土就郁闷,地府定址的地方也不知道天道是怎么想不开,本身人家就有原住民是住在血海的冥河老祖。不过他人还挺好的,对于和后土做邻居这件事是乐得自然。后土无奈地摊了摊手和迟钰吐槽这件事,“一个阿修罗族整日嚎叫也就够了,再加上地府里那些鬼魂们也叫。”后土皱着眉头,看起来烦恼极了,“鬼哭狼嚎的又渗人阴森,又吵得慌。”后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侧脸,狡黠地笑着说道:“还好我分了一尸在地府,自己搬到邓林下边儿住了。”叹了口气感慨道:“要不然会老的多快啊!”迟钰无情拆穿,毫不留情地吐槽道:“所以孟婆老的够快了。”后土瞪他——这人这嘴怎么这么不讨喜!


    迟钰耸了耸肩,站起身拿起桃花枝一摊手,嘚瑟地说道:“我要讨喜干什么,我都有浮黎了。”说罢,迟钰消失在原地,徒留他的声音在慢慢消散,“我拿着你的门贴,去拜访一下冥河道友哈……”后土坐在原地眸色沉沉,一时间想不明白这无利不起早的人要去冥河的血海干什么——难道是好心给地府拉赞助?


    血海


    迟钰看着滔滔的血海,上面还腾腾地冒着热气这股子血腥味在空气中很是浓郁,迟钰皱了皱眉头,歪着头想——比较偏爱红色的,还有一座业火红莲的通天也不会喜欢这里的,更别说自己家浮黎了。迟钰无奈你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庆幸道:“幸好一会儿还要去西海,还能顺道洗一洗。”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轻声吐槽道:“这得养活多少蚊子啊。”没想到一旁还真有人接茬,轻轻柔柔的声音,不知道来人受了多大惊吓似的,“没……就有我一个蚊子……”还好迟钰耳聪目明,顺着声音寻过去,迟钰吓了一跳——这位存在感怎么这么低,看样子是一直在那里来着。


    迟钰上下打量一番,这少年小脸白净,穿着一身青衣,生的一副好欺负的受气包样——怎么也和这血海的画风不相符啊。不用迟钰询问,娃娃脸少年善解人意地说道:“我是蚊道人,我的理想是吸干血海!”迟钰的好修养也没拦住,“噗——哈哈哈哈……”迟钰收敛笑意摸了摸发酸的两腮,冲着少年忍不住竖大拇指——我说怎么眼熟,这是不是一个年幼脸中二的通天啊!


    血海不枯,冥河不死——对于圣人之下第一人的冥河老祖来说,少年你很有前途啊!显然冥河也是这么想的,身为主人家的冥河笑着走了过来,上前和迟钰搭话,“难得啊难得!我还以为是后土道友,原来是迟钰道友!”迟钰诧异地转过身,先给这位看着颇有威仪的男子行了一礼。


    身侧有元屠,阿鼻两剑——来人是冥河老祖。


    迟钰疑惑地问道:“道友不出血海,怎么会听说过我的名讳?”迟钰说罢暗暗猜测,难道是后土……这时候冥河笑着一挥手,拍了拍身侧两剑,晃了晃手指看着迟钰神秘地说道:“你猜?”迟钰还真被他吊起了好奇心,不等迟钰往深了细想就被一个名字打断被打断。他低下头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好像很是生气。一旁的蚊道人弱弱地伸手想要劝他不要生气。


    冥河反而神秘一笑,一脸果然如此。


    就见迟钰额头青筋直跳,咬着牙从嘴里蹦出两个字,“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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