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李昀在姜光、赵越等人的随身护持,谭德跟张玉各带一营兵马的浩大声势之下,大量人马驻扎在了谷水泽边。而在谷水泽另外一侧,郭傕带来的人马也不遑多让。
两岸旌旗摇曳,隔着一个谷水泽看似平静,实则杀气弥漫。
当天,郭傕那儿送了一只小船进谷水泽之中。郭傕率先上船,身边只陪同了一人。
赵越几人担心万一船中人是假扮的郭傕怎么办?
所以他们的意思是李昀不去,也找一身形相似之人替他去。就算郭傕是自己去的,他们也要小心为上。反正李昀多年前见郭傕他还小,如今长大了这么多,容貌有变化是正常的。
李昀握着手中湛卢,隔着谷水泽而望。这谷水泽很宽阔无边,两两相望,其实他也看不清那小船中的人,可李昀却感觉对面郭傕也在看他。
“让我登船。”李昀忽然道。
赵越一愣,随后应喏。
一艘小船被放入水中,李昀登船而上,身边陪同赵越。
河岸之中面积狭小,这种腾挪转移都不便的地方最适合赵越护卫,他恰好擅长此道。
“主公安危,托付于你了。”赵越上船之前,姜光等人拜道。
赵越不言,只是握紧了手中长剑。
两艘小船飘飘荡荡开始向着水泽中心靠拢,李昀站在船头抬头四周望去,悠悠长河啊。也不知道他之后的千百年,世人如何评价他这样的‘穿越’来客所做之事,这个时代又会因为他的意外到来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二船终于在渐渐靠拢,彼此只隔了四五步的距离。
郭傕也站在船头,身边陪同的则是一个穿着黑衣的老头,老头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双手皮肤干涸可五指粗壮,这会儿两手各抓一把剑,似乎是使双剑之人。
“李昀,你取字没有?”郭傕打量了一番李昀,忽然笑道。
其实郭傕也没怎么见过李昀,更早之前他以为凉州崛起做主之人是李复。凉州一别时,李昀之名才刚刚传入他的耳中。
如今再看,李昀虽然还不到弱冠,可这样的少年满世界去寻,估计也找不到几个可以跟他比肩。
果然英雄出少年,有子如此,是李复的大幸。郭傕心中一叹,怎么就不是他的儿子呢。
李昀摇摇头,反观郭傕腰间的佩剑,“这就是你的七星龙渊?”
郭傕一笑,“李昀,不如你我言和,这七星龙渊我便赠予你。天下未定,你我二人合谋先定天下,将来或一分为二或再一决高低如何?”
李昀目光灼灼与郭傕对视,笑道:“这话你信吗?”
良久,二人皆不再谈论此言。
“那今日就不谈烦心之事,你我二人江上对弈,闲聊天下之人如何?”
二人当下摆手,两船渐渐靠拢却谁也没到对方船上去。大家心中都有数,我不信你啊。
索性盘腿坐在各自船头,中间放一个棋盘。
下棋这事,李昀多少是从各大围棋高手锻炼过来的,有点水平但不至于太有水平。至于郭傕,原先家中杀猪,所学不多。这几年喜欢上了这一道,也找人学了不少。
两个差不多臭棋篓子凑在了一起下棋,下着下着两人面色都有点难言。
两人心里都明白为什么会下成这种有点让人不爽的模样,当下对下棋的心思就淡了不少。
李昀摆弄着棋子笑道:“听说郭公提前派兵进了广魏郡啊,郭公如此胆怯么,唯恐此行不测?”
郭傕也笑:“防备张玉罢了,他带大军在此。若是我无备而来,你个小狐狸难道会心慈手软?”
“郭公这是怀疑我的秉性?”
两人你来我往惬意聊天。
而在谷水泽两边,谭德带兵清扫四周。此行见面,二人可都不安好心。全力清扫之下,不少埋伏在谷水泽边的杀手或者士兵被一轮箭雨剿灭,当然凉州这有不少摸索过去企图暗杀之人。
郭傕远远看到岸上人头攒动,“小公子派了不少人来劫杀我啊。”
“郭公也不遑多让。”
郭傕一笑,身后的黑衣老者端上一壶酒以及一些吃食,“来来,江上对弈怎可无酒无菜,你我同饮。”
赵越一俯身,也从身侧拿出食盒与美酒。
“郭公不如尝尝凉州风味?”李昀不接对方的,自己倒了一杯赵越递过来的酒递给对方。
郭傕也不接。
二人心中立时明了,看来谁都在酒菜之中下毒了啊。
真是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小狐狸。
酒菜是吃不了了,这剑也没怎么赏,二人索性一直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一直到岸边的打杀之声稍歇,天色也昏暗了起来,郭傕才把期盼打乱。
“小公子回头见,下次你来雍州,你我可再下一次。”
李昀也起身缓缓道:“七星龙渊是古之名剑,下次你来凉州,你我再共赏此剑。”
郭傕沉沉看向李昀,回头对老者道:“走。”
小船悠悠分散。
远离了彼此十几米之后,郭傕看向黑衣老者,老者摇头道:“不行,对方护卫之人也是高手。若我出手,对方可杀但不能保证主公安全了。”
同归于尽是很蠢的事。
郭傕长长一叹,罢了,还是得用最大的代价剿灭凉州啊。
李昀处,赵越也是如此道:“找不到机会袭杀郭傕,我一动手顾不上主公,那黑衣老者本事不小。”
李昀点头,能袭杀最好,杀不了那就堂堂正正做过一场,反正来祖厉之前他早就做了安排。
小船各自回去之后,可二人大军谁都没有离开,反而依旧驻扎在岸边遥遥相望。
暂且安定之后,郭傕也没闲着。
广魏郡那伙贼人的事早就闹的沸沸扬扬,又索性让广魏郡平骧县县令配合,再另外调出一些兵马去联合去攻打那些匪徒。
那些匪徒喊出的口号很具有迷惑性,加上他们得了大批粮草。船上塞满之后,剩下的放在岸上不安全,索性就任由那些乡民拿取。
这样一来,他们确实吸引了大量的乡民跟随。再任由他们下去,整个广魏郡都要被波及。
而此刻宋继处。
这几日他也感觉压力倍增,一下呼啸聚集了如此多的人手,六子、潘铁这些人倒是大为兴奋。
以前他们呼啸山林可招不到这么多人。
人一多,野心就膨胀了。
六子跟潘铁这些人甚至觉得自己很行了,依照他们现在这个势头,都可以在广魏郡横行。
到时候他们索性席卷整个雍州,由宋继做雍州头领好了。反正现在也不比往日了,朝廷?那是个什么东西?自己打下来的那就是自己的。
可宋继不行。
六子这些人只看眼前,他稍微看的长远一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性,他做不来人主,还是得找人投效。可如今这个局面,雍州是没法投了。
小打小闹是体现自己的价值,让雍州牧高看他一下。闹得这么大,对方只想杀之而后快了。
思索过后,他将六子几个亲信叫来分说。
听完话,六子几人挠头道:“头领,我们觉得你能当州牧。既然你不愿意,我们更不行。如今看来,只能投凉州。刚好现在咱们也有了一份‘大礼’,而且还有这些船呢,凉州牧一定也喜欢,不如就去联系他?”
看兄弟们昏头归昏头,但还听从他的话,宋继放心了一些。
此刻点头道:“好,六子你立即派人去凉州找什么县令之类的,就说咱们要投诚。潘铁,你再找几个伶牙俐齿又不怕死的去找平骧县县令,跟他说奉稷在我们手里,让他准备一万石粮草换人。咱们再骗一把,能骗来粮食,就把粮食跟人一起送给凉州牧!”
要送就送大礼。
骨子里,宋继这些人都是劫匪,贪得无厌。
六子几人听了果然大为兴奋,摩拳擦掌就下去办事。
因凉州较远,还得耽误几日。可雍州县令那边直接把那几个传话的匪徒绑了起来砍杀,再让人送来头颅后传话,粮草没有,你们等死吧。
六子等人当即大怒,气道:“好啊,郭傕连老丈人都不顾,不过万旦粮食都不舍得,回绝如此果断,真是心狠手辣。”
宋继本来觉得这最多是个讨价还价的事,实在不行,对方也会拖延一下,没想到对方做得这么决绝。
这不是一个县令敢做出来的事,那么此事必然通过什么途径让郭傕知道了,是郭傕点头之后县令才敢如此。
奉稷之前也交代过,是郭傕让他们来这里秘密行事。如今看来,说不得郭傕也已经到了广魏郡。
宋继感叹郭傕果决狠辣,算是枭雄之辈了。但也同样如此,他再不对投效雍州抱有希望。如今只能看看凉州牧究竟是不是跟传闻中一样,爱民如子,赏罚分明。
宋继安抚好暴怒的六子等人,只等凉州传来消息。
可凉州的消息没等来,倒是等来了雍州兵的围剿。幸好他们在水上,对方都是搭乘的小船,人再多,不善水战也难办。开始吃了几次亏之后,宋继竟然仗着大船优势,还在河上打出经验了。
这一日,听着雍州兵马不断调来的各色船只,宋继还是有些担忧了起来。
等他出船散心之时,一正在落网捕鱼的老渔夫见了,立即跪下道:“见过头领。”
他也不会行礼,只会胡乱跪拜。
之所以跟了宋继是因为听说宋继会送大量粮草,他家中艰难,忍不住就来了。让家中大儿子扛了粮食回去,自己一咬牙就上了贼船,就当是用这条不值钱的命报答宋继了。
“起来吧。”
老头小心翼翼按好渔网,因为紧张,下意识自言自语,“今日天气看着还好,可看看日头跟云,今天下午要刮大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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