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直播开始的时候, 正好录到时舟南往外跑。本来熨得一丝不苟的西装也被他解开扣子,衣角也因为疾走而扬起。
他留给观众一个急匆匆的背影,连台上开始颁奖都忽略了, 剩下几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连钱亮也傻了,只能把车钥匙塞给安毅, 让他赶紧跟上去。
时舟南却顾不了那么多,一出场馆, 就有几滴雨水落在了他的脸上。
颁奖典礼选址在南郊, 机场在北边,哪怕是走绕城高速都得半个小时, 时舟南不知道温遂的飞机是几点的, 但很清楚的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今天没有骑自己的摩托, 外面粉丝围着,拦出租更是不可能, 正当时舟南纠结怎么办的时候,一个带着些许嘲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去机场, 我顺路捎你?”
时舟南侧过头一看, 居然是秦言。
…
机场那边, 温遂大部分的行李都早就寄过去了,现在只需要去值机候机, 时间还非常充分。
他刚把随身的行李也托运好,一回头,就听见贺池临和高远的交谈:
“时舟南从颁奖礼上跑了??”
“对啊,谁知道他又抽什么风, 下一个就是他们领奖,安毅都快疯了。”
见温遂回过头, 那两人立马收声,贺池临若无其事地说道:“弄好了吗?”
“嗯,”温遂往机场入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准备进去了。”
“网上有些粉丝好像知道你在机场,我刚刚听秦言说在场有些观众都跑了,不确定是不是要来送机,你要不要先进去?”
温遂看了眼时间,绰绰有余。
机场人流量很大,和刚刚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那我走了。”温遂淡淡地说道,仿佛他只是单纯地回个家。
贺池临莫名生出些不舍,把温遂送到了安检口拦住的地方,一边还不放心地交代:“出国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注意安全!”
温遂没着急进去,有些无奈地拍了一下贺池临:“又不是见不到了,你怎么也这么小题大做的。”
“这不是废话,那能一样吗?光是飞机都要坐十几个小时,又不是打个车就能见到!”
“行啦行啦,”温遂受不了这种煽情的环节,“我就是出去沉淀一下,说不定毕了业就回来。”
光是毕业,也需要好几年。
贺池临叹了口气,心想着幸好温遂也不是一个人在那边。
“那你快进去吧,进去先吃点东西,要上飞机了再说。”
“好,”温遂说道,“高远,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
高远摆摆手:“没事!”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温遂的脚步并没有那么着急,安检口前面用警戒线把进去的那段路围成了s型,需要绕一段才能走进去,这个时间点那里除了温遂也没有别人。
正当他拐过最后一个弯时,突然听见有人大喊:“温遂!”
是个女生的声音,温遂的脚步一顿,诧异地回过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这声音大得连贺池临和高远也听见了,都是一脸懵逼地转过头去。
这么精准喊出全副武装的温遂的名字的,只可能是粉丝了。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都是气喘吁吁的,还有人举着相机,气都还没喘匀就对温遂说道:“我们看直播看到你要退圈的消息,正好在机场附近,就……你真的要走吗?”
“我们是刚成立的站子,出了一组神图来着,你现在已经很火了!单飞也可以,可不可以不要退圈啊……”
陆陆续续赶来的人比温遂想象的还多,很快就把这一片围了个水泄不通,左一句右一句接连不断的冒出来,温遂根本没时间回应,还是高远主动拦在前面:“他现在要进去候机了,机场人多,大家别拥挤啊!”
贺池临也是第一次见这场面,小声对温遂说:“快进去啊!”
温遂刚要转身,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像被人钉在了原地。
等他脑子慢一步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在懊恼,为什么自己面对这人时还是这样的反应,一眼就能在茫茫人海中将他认出来。
或许是身高体长的优势,那人三两步就破开人潮走到最前面,旁边的粉丝很快认出来,纷纷调转相机镜头。
温遂看到他原本整齐精致的西装被雨淋湿了大半,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垂下几捋,眼睛里没了平时的攻击性。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温遂,”时舟南完全没心思管旁边的粉丝,“你能先出来吗?”
时舟南或许是还没完全放下他那高傲的自尊心,没能把心里想说的话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口,但从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来了。
他什么也没说,但温遂从他通红的眼睛中读出来了,无非是什么:“抱歉,误会你了。”
可是既定的伤害没有办法补救,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更何况只是温遂的一面之词,他怀疑过一次,就有可能怀疑第二次。
“不能。”
温遂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脚下终于不再像钉了钉子一样,只是很沉重,重得他脚步有些缓慢。
“温遂!”
时舟南急切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可没有登机牌,他不可能冲进来。
温遂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加快脚步地走到安检口处。
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温遂的脊背挺直,不卑不亢,就像他一直以来说的那样堂堂正正,直到背影消失前也没有再回一次头,哪怕他的哥哥、朋友、粉丝都在送他。
机场安保人员在温遂进去之后就开始疏散在场的粉丝,秦言走到贺池临旁边,默默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最后只剩下像丢了魂的时舟南。
秦言盯着他,半晌才忍不住开口:“你那么多次质问他的时候,就没想过今天这天吗?”
时舟南并不回答。
“如果我是温遂,我也会对你失望透顶的。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的问过他,从来都是被你的偏见和其他人的污蔑牵着鼻子走,幸好温遂还算清醒。”
说完,秦言不给时舟南反应的时间,给贺池临和高远使了个眼色,“走了。”
“等等!”时舟南叫住秦言,“他入团,真的是因为我吗?”
“是不是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你只用清楚一件事,以后温遂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了,管好你自己吧。”
时舟南拽住秦言:“他去了哪个国家?”
“怎么,”秦言轻蔑地笑了,“你还能放弃你那伟大的偶像事业,跑出去追他回来?不可能的时舟南,不说温遂,就是我,还有我爸妈,就不可能让你和他再有什么关系。”
时舟南缓缓松开手。
秦言和贺池临不约而同朝他扔了个白眼,一前一后地离开了。高远还在原地,对时舟南说:“需要我送你回去吗?颁奖礼应该还没有结束。”
时舟南摇头。
高远耸耸肩,正打算走,就被时舟南叫住,他似乎整个人都失了神,随便抓一个人就能问:“他为什么一直不说?”
“拜托,”高远也忍不住了,“都到这种时候了,你好歹站在他的角度想想吧。你那么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他,他还好声好气给你解释?他又不贱。”
被喜欢的人质问的感觉,时舟南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明白的。
高远使劲翻了个白眼,在心里说道“活该!”。
最后高远也走了,只剩下时舟南,和周围议论纷纷的围观群众。
安毅赶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时舟南一个人,他一边头疼着怎么处理接下来的公关,一边把时舟南塞进保姆车里,整个机场才平静下来。
不用去看,也知道伴随着AERX得奖的热搜是什么。
“老板你也太激动了,怎么光听他说就…那怎么也是他的一面之词,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闭嘴。”
另一边,温遂买了杯咖啡,走到登机口时接到了秦言打来的电话:
“怎么样,上飞机没有啊?”
“到登机口了,还有十分钟登机。”
“你别太在意跟上来的那些尾巴,昨天晚上,公关部联系我说有人在查你,问我怎么办。”
“嗯?”
“我让他先压着,本来想跟你商量的,今天你说要自己说,我也就顺便让那边松口了。”
温遂依然有些不明所以,反问道:“所以是谁查我?”
“是时舟南,”秦言继续说道,“或者说,是时家。有人说时舟南在走之前接到了一个电话,那个时候我还没开始转播你的直播,我猜,就是在说你的事情。”
温遂听出来了秦言的意思,苦笑一下,对电话那头说道:“放心吧哥,我知道的。”
秦言那头又交代了些有的没的,温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怎么听得进去,挂了电话后还在想他刚刚说的那些。
所以时舟南根本不是听见他解释才来的。
而是真的自己去查了,在第三方口中求证之后,才相信他的。
他无论开不开那场直播,对时舟南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
温遂觉得自己很可笑。
一直到飞机腾空的那一瞬失重,压在温遂心中的那块巨石才慢慢放下来。
头等舱的位置比后面宽敞很多,飞机穿过阴沉的云层之后,总算露出太阳,正好快到日落的时分。
日落航班很美,只有海城在下雨。
温遂看着窗外,许久才摸出手机,拍下了窗外的画面,很快被乌云笼罩的海城就淹没在下方。
从今天开始,他将要迎接自己的新生活。
第62章
颁奖礼还在照常进行, 只不过AERX因为缺了两个人,包括发言人时舟南,整个环节变得非常尴尬, 台下的快门声更是此起彼伏,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微表情。
在这种颁奖礼中途宣布有人退团的事情,放眼整个娱乐圈还是第一次见。
不用多想也知道网络上此刻乱成了一锅粥, 台下没获奖的艺人也趁着摄像机没拍自己的时候看手机和议论纷纷,尤其是在他们上台的时候。
林澍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招, 好不容易准备好的一连串捕风捉影的黑料, 在温遂真诚且直接的澄清中显得不值一提,当场就哑了火。
被钱亮叫去接时舟南的安毅, 此刻堵在回市区的晚高峰路上, 一边看时舟南的脸色, 一边还要处理钱亮的电话轰炸。
“你赶紧把时舟南给送回来,待会儿还有采访, 他这么跑了算怎么回事?”
“老…老老老板,那个亮哥让我把你送回颁奖礼, 你看……”
安毅话说一半, 就被时舟南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只能试探着继续问:“那我…送您去关杭姐那里?”
他老板每次心情不好都是去找关老板,所以这次安毅也默认是这样, 结果却透过后视镜看时舟南沉着脸摇头。
安毅欲哭无泪,想问又不敢问,只能等着一脸凝重的时舟南主动开口,偏偏这时钱亮又打来了电话。
刚准备接, 手机就被时舟南抽走:
“我今天不去了,请一周假。”
说完不等钱亮做出反应, 时舟南就直接挂了电话,开启静音,想开口,却发现连他自己也没想清楚到底该去哪里。
这么大一个城市,好像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他安心。
最后,时舟南只说道:“回公司吧。”
安毅刚松了口气,准备导航,又听见时舟南说:“等等,去我家吧。”
“好的老板。”
刚开过一个路口,时舟南又说道:“等等,地址我发给你了,去这里。”
安毅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先问了出来:“哪里?”
“times总部。”
早就听说时舟南和这公司有关系,听他这么心平气和的说出来,还是狠狠地吃了一惊。
盯着时舟南下车的背影,安毅忍不住琢磨,他好歹一个大公司老板的独生子,何至于跑来当什么爱豆啊……
时舟南上了楼,直奔他爸的办公室。
女秘书一眼就认出来了时舟南,结结巴巴地说时逢成还在开会,让他进去等。
没过多久,时逢成就绷着一张脸进来。
刚刚给时舟南打的电话里,他只说了一句:“温遂是秦思御的儿子。”
还没说完,就被时舟南挂了电话。
因此更多的细节时舟南也不知道了,他也没来得及去看温遂的直播,光知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了他,不过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是能查到的所有资料,你自己看。”
时逢成递给时舟南一个平板,上面是被整理好的细节。
温遂,男,今年20岁,本科学历。
父亲秦思御,母亲温知涵,哥哥秦言。
没有人知道秦思御的妻子姓温,也就没有人知道温遂和秦家的关系。
这份资料详细到,连温遂从小到大读的什么学校都有。
大约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温遂转过一次学,从南郊转到了市中心,也是从这个时候改了姓。
所以他被绑架的事,大约也发生在这个时候。
所以时舟南能理解为什么秦家捂得这么严实,但是他总会想起那次温遂喝酒之后对自己真实家境表现出来的抗拒,总让他觉得哪里还差了很关键的一环。
正看着,时逢成突然开口问:“你为什么对这个温遂这么感兴趣?”
这一问,把时舟南问住了。
他手上的动作一僵,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从小到大,你好像从来没有对谁这么关注过,他的真实身份对你有这么重要?”
是啊,为什么呢?
时舟南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曾经信任温遂,可能因为后续自以为被欺骗、被辜负信任,才会更加恼羞成怒。
时舟南想不明白。
“我劝你,趁早打消对温遂的心思,好的坏的都是。秦家很在乎这个小儿子,要不是他们故意放出消息,你以为我能查出来?”
时舟南心乱如麻,对时逢成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又追问道:“你知道他去哪个国家了吗?”
时逢成狐疑地看他,“你不会想追出国去吧?别发疯了,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他既然已经出国了,还会让你查到吗?不可能的。”
时舟南没吭声,默默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的雨下个不停,就像他的心情一样格外糟糕。
这么大的雨,飞机不会延误么?
…
温遂独自一个人坐在飞机上时,还有些恍惚,总是不受控制地沉浸在伤感的余韵之中。
他是离开了那片伤心地,也离开了自己从小到大熟悉的环境,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回去的那一天,甚至未来在哪、该做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了。
可当温遂拖着行李箱走到出站口时,那点伤感顿时烟消云散——因为在出站口,他还没出去,老远就看到个寸头高个男人,手里高举着一个巨大的牌子,上面工工整整两个字“温遂”。
那男人戴着墨镜,穿着件灰白色的连帽卫衣,看上去和温遂年龄相仿。温遂脚步一顿,下意识以为是秦言安排的人,可那人已经摘了墨镜,露出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叶行安?”
温遂的声音因为惊讶都稍微变了调,他以为秦言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都已经联系上了。
“走吧,”叶行安把那个牌子放下,接过温遂的行李,“我先带你去住的地方。”
叶行安是温遂的初中同学,四舍五入算温遂的发小之一,但自从温遂考上了少年班,他高中毕业之后出国读书,两人就已经很长时间不联系了。
“是贺池临和我说的,”叶行安主动说道,“我正好还没毕业,对这边也熟悉些,就来接一下你。”
温遂点点头,心想着贺池临果然和秦言一个鼻孔出气,做事都这么的有默契。
国内的事情,温遂不知道叶行安知道多少。
但他们两人在一起的状态始终有些尴尬,一部分原因是很久没见了,另一部分原因两人都心知肚明,谁也没说。
叶行安只是把温遂送到了地方,又把最近的大超市地址发给了温遂,之前寄来的快递也都被人送货上门,他只用补充一些东西就好。
房子是秦言给找的,位置离温遂正在申请的那个学校很近,还是独立公寓,五脏俱全。
接下来的时间,温遂只需要熟悉周围环境,等offer下来,其他所有的事情都不用再管了。
直到真正离开海城,温遂才真的有把过往一切事情都抛到脑后的实感,他把新换的手机号发给亲人朋友,犹豫片刻,又删掉了和AERX有关所有人的微信——包括时舟南。
空空如也的聊天框,本来也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温遂完全不知道的是,在国内,现实中和AERX有关的一切活动,似乎都停摆了,但网络上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热议。只有LOCO的公关部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加班加点的处理后续。
那天时舟南不管不顾地冲到机场的视频,被疯狂转发讨论,许多人都觉得这不像时舟南一贯的作风,平时明明冷静又自持的人,这时却像是丢了魂一样,整个人都失魂落魄。
就连粉丝,也是第一次见时舟南这个样子。
很快就有人找出之前真人秀和演唱会的片段,指责时舟南故意排挤温遂,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如果我是温遂,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他的!”
“希望时舟南和林澍锁死好吧,藕断丝连相爱相杀就别嚯嚯别人了,温遂简直是无妄之灾。”
“后悔了吧?后悔就对咯,幸好我宝已经远走高飞远离这些烂人烂地方了!”
随着网友的深挖,更多佐证温遂直播时说的话的实锤也被找出来。
比如温遂并没有读高中,而是在该中考的那年直接考进了海大的少年班;在大学毕业的那年本来可以以全系第一的绩点保研,却果断放弃,选择了“就业”,也就是加入AERX。
当时温遂面试的视频,也被练习生和LOCO放了出来,那些指摘温遂潜规则的也无话可说。
但还有人不死心,偏偏要质疑这些都是温遂的一面之词,根本没有实锤。
至于煽动这些舆论的到底是谁,温遂和秦言都很清楚。只不过温遂一早就和秦言说了,不要再管这些莫须有的言论,回归正常生活就好。
所以这些议论总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压住,渐渐的,由于这几个人都没有新的动态,网上的热议总算稍微平息了下来。
看似一切都回到正轨,除了依旧失联的时舟南,整整半个月,时舟南没有一点消息,就连公司也联系不上他。
他就好像和温遂一起,离开了这个国家一样
第63章
温遂的offer在一个月之后才正式拿到手, 正好和叶行安在一个学校,他们住的地方离得也不远,没过多久温遂就已经熟悉了周边。
可异国他乡终究是不让人那么有归属感, 尤其是夜晚冷清阴暗的街道,和总是向他投来异样目光的那些人。
这段时间,温遂几乎
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闲下来的时候,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得到一些消息。
比如他从高远的口中得知, 自从那天他出国之后, 时舟南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中。
比如他在给温知涵打电话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秦思御在镜头外埋怨道:“不解决好就出国, 你看看, 人就差没找家里来了!”
温遂眉头微微一皱, 看到温知涵用眼神把秦思御骂了一通,于是追问道:“我爸在说谁?”
“还能有谁!”秦思御不依不饶。
“差不多得了!”温知涵连忙打断他, “你爸昨天喝多了,别管他说什么。”
挂了电话, 温遂又给秦言打过去, 开门见山地问:“最近有谁来找你们了吗?林澍?杨星悦?还是……”
“找我们?”秦言听上去很诧异, “没有吧,你听谁说的?”
温遂把那天的对话复述一遍, 秦言“噢”了一声,“那应该说的是你的粉丝。”
粉丝都快找上门来了,倒也合理。
温遂时隔一个月再次点开微博,发现自己的私信炸了, 才想起来这个账号还没来得及注销,甚至简介里的认证都没改。
出了国, 他也不想再用这个社交软件了。
温遂翻出了很久没用过的ins账号,这个号只有一些关系好的朋友知道,温遂将那天在飞机上拍的落日发了上去,没有配文,只是加了个国家的定位。
然后,温遂就将微博卸载掉了。
这相当于掐断了和国内社交媒体的联系,那些热搜、话题、粉丝,都会慢慢消失在温遂的生活中。
温遂的日常也渐渐固定下来,白天不是练舞就是健身,偶尔去看看书,晚上偶尔会跟着叶行安去吃饭,虽然有些无聊,但还算平静。
一直到某天,温遂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的电话。
这个号码前面的区号很熟悉,温遂一眼就认出来是海城的,犹豫片刻,还是接了。
“温遂吗?”
电话那头响起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沉稳男声,温遂没急着回应,也没挂电话,就像是默认了。
“我是魏立新。”
温遂心里一紧,明白了这种异样感觉的来源,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反问:“有什么事么?”
“秦总不知道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我也知道,可能对你而言是一种打扰,可是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直觉告诉温遂这和某些他不愿意回想起的人和事有关,魏立新看不到的地方,温遂的脸色慢慢沉重起来。
“自从你那天出国以后,”魏立新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公司再也联系不上时舟南了,上一次有人偶遇他,还是在秦总的公司,你现在能联系的上他吗?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帮忙劝他两句,我想,他可能会听你的。”
温遂听完他这一番话,冷笑了一声。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我出国和他失联扯上关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我决定的。另外,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联系他,也没有义务替LOCO联系,我不可以。既然您也知道这是一种打扰,以后就不要再因为他联系我了,抱歉。”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一汪湖水,不等回应,就挂断了电话。
魏立新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颇为无奈地看向身旁,“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恢复正常活动?”
时舟南不吭声。
自从那天温遂出国以后,时舟南淋着大雨独自回家,把一切电子设备都关了机,闷在自己家里发了两天的烧。
公司说什么他都不管不顾,直到魏立新亲自出马,说只要他回公司,就有办法联系上温遂。
联系是联系上了,可人家说不想联系。
见时舟南不说话,魏立新又继续说道:“人也帮你联系了,好歹你要告诉我怎么个打算吧?是继续以AERX活动,还是想单飞,还是就干脆退圈了?大半个公司都因为你停摆了知不知道?”
时舟南还嘴硬着:“我又没说要联系他。”
“这是重点吗?”魏立新有些生气,“你到底想没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光嘴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时舟南这才说道:“给我一点时间吧,我给LOCO创造的价值,应该可以让我有一段很长时间的空白期。”
“我也说句题外话,”魏立新抿了一口茶,“人小温呢,入团到退团,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堂堂正正。我是和他家两位秦总都认识,可对他的照顾也仅限于换掉故意刁难他的助理,我觉得这没什么过分的。你做的那些事情,大家也都有目共睹,我说句实在话,你欠温遂一句当面的、正式的道歉。”
时舟南依旧保持着沉默,垂眸盯着魏立新桌面上的一张照片——那是他们五个人第一次拍广告的合照,那次拍摄的时候,投资方某个老总还想潜规则温遂。
哪怕当时看到林澍拍的那些照片的时舟南,再多一点点信任,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可以给你时间,你好好想想清楚吧。等那些节目和更多的事情被公开,你也得准备好给温遂的粉丝一个解释。”
魏立新的立场不完全和秦言相同,他不是温遂的亲人朋友,不会像秦言一样希望时舟南赶紧从温遂的生活中滚出去。他站的角度相对客观中立,还包括着自己的利益。
如何把这件事造成的不良后果最小化,才是魏立新做事的出发点。
见时舟南一直不吭声,魏立新正打算作罢,就听见他哑着嗓子说道:
“我怎么跟他道歉,打电话?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个国家。”
魏立新一抬眼就看到时舟南眼中的红血丝,带着点自嘲的落寞。
“你可以试试直接去问他,或者问秦言,不过秦言的态度你应该也已经见识过了。”
…
这天,温遂刚吃完午饭,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这是他新换的手机,许多之前存过的号码都没了备注,可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号码的主人。
是时舟南。
温遂停下动作,几乎屏住呼吸地盯着电话,每一秒都过得很漫长,直到一直挂断都没人接听,手机屏幕又暗了下来。
温遂这才松了口气。
现在国内的时间,应该快到凌晨一点了。
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多半是喝多了的时舟南。
本以为不会再打来,可没过一分钟,手机屏幕再度亮了起来,还是同样的号码。
温遂这一次反应过来了,毫不犹豫地按下挂断。
这时,和他一起吃饭的叶行安从卫生间回来,有些诧异地问:“不接吗?”
温遂一愣,说道:“骚扰电话。”
骚扰电话第三次打来的时候,温遂忍无可忍终于接了起来,不等对面开口就抢先说道:“再打拉黑了啊。”
可是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但却有细微的呼吸声。
温遂想挂断,却半晌也按不下去。
“挂了。”
温遂嘴上说着,手上却迟迟没有动作。
叶行安疑惑:“谁啊?”
温遂正要回答,听筒贴着他的耳朵传来一声很轻的:“温遂。”
温遂毫不犹豫,动作快于思考,先一步挂了电话,然后对叶行安重复道:“骚扰电话。”
“你脾气真好,”叶行安说道,“干嘛不直接拉黑名单呢。”
温遂犹豫片刻,点点头:“你说得对。”
然后将时舟南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给自己打电话,可那熟悉的声音让温遂半晌没回过神,听上去并不像是喝多了,反而很清醒。
温遂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对了,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勤工俭学的地方?”
叶行安一听就变了脸色:“勤工俭学?小少爷,你还用勤工俭学?”
叶行安是那种典型的纨绔子弟,除了学习成天就是灯红酒绿,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花家里的钱花得心安理得、大手大脚。
可温遂却很认真:“嗯,勤工俭学。”
温遂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然一空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学校里倒是提供不少这种项目,比如图书馆或者助教助管之类的,只不过你现在还没入学,是没有申请资格的。附近的话…我倒是认识不少酒吧老板,你可以去当个驻唱歌手之类的,能赚不少钱。或者你要是想和专业结合在一起,就去剧院,有的舞台剧需要招一些临时演员的,不过报酬可能就没那么多了。”
温遂还是想少花点家里的钱,他出道挣得那些钱只能勉勉强强负担起一年的基本费用,肯定还得再赚。
当驻唱歌手,似乎又没那么正经……
“能带我去一下吗?”温遂说道,“那个酒吧。”
第64章
由于家教和性格的原因, 温遂很少出入酒吧这种地方,哪怕国内不少和他关系还不错的朋友天天灯红酒绿。
好在叶行安似乎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带温遂去的这家酒吧是华人开的, 位置也没那么偏僻,属于为数不多的清吧,来这里的人也多是周围几个学校的留学生。
老板的年纪看上去比他们年纪大些, 头发长得能扎起来,看见叶行安后也没什么反应, 直到视线扫到他身后的温遂, 盯着他的眼神中透着点疑惑。
“我朋友,温遂。”叶行安言简意赅地介绍, “正好哥你这边在招人, 我这朋友在国内的时候可火了。”
叶行安还想再说, 被温遂拦住。温遂朝老板点点头:“温遂。”
“乔昂,”老板顺手给温遂调了杯酒, “能喝多少?”
温遂坦言:“我不喝酒。”
在酒吧工作却不喝酒,听上去是有些无理的要求。乔昂和叶行安对视一眼, 后者向他使了个眼色, 乔昂于是轻咳一声:“没事, 反正也只是驻唱,工资也好商量, 工作时间的话,是从晚上七点到十二点中间任选两个半小时,没问题吧?”
温遂在心里计算着大概的时间和工资,应该能满足他日常生活。
“还有一个事情我提前跟你沟通一下, 因为我计划开分店,想着能在线上流媒体平台做一下直播或者推广之类的, 正好你之前也是艺人出身,应该有比较好的效果,你怎么想?”
听见这话,温遂微微皱眉,看向一旁的叶行安。
“当然了,”乔昂是看过温遂的舞台的,知道他唱歌是个什么水平,“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不露脸也可以的。”
温遂的表情这才有所缓和:“可以直播,但是我不是很想告知大家我的身份,如果是想拿我当过艺人这点做宣传的噱头的话,就不考虑了。”
“我们当然还是尊重你的意见的,”乔昂继续说道,“毕竟你是小叶的朋友,那这样,就算要安排直播,也可以不露脸,这样可以吗?直播的打赏也会进行相应分成。”
最后温遂总算和老板达成了一致,刚刚还有些严肃的氛围轻松下来,乔昂主动提出请他们在酒吧吃个便饭,闲聊起叶行安刚出国那段时间的事情。
叶行安出国也很突然,温遂上高中之后就没再见过他,只知道他和贺池临还有联系,回国的时候也会聚。
究其原因,温遂本来不打算提,可乔昂哪壶不开提哪壶,说道:“这小子刚出国那会儿,天天失魂落魄的,你知道咋回事不?”
“哎!”叶行安皱着眉阻拦乔昂,“差不多得了,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怎么还翻旧账呢。”
“哪有多少年,不就是四五年前嘛。”
“行了行了,小周!”叶行安挥手叫来店员。
被叫做“小周”的年轻男生走过来,“咋啦叶哥?”
“你们老板喝大了,赶紧给他弄走!”
可是小周听完却没什么反应,反而直勾勾地盯着坐在叶行安旁边的温遂,像是活见了鬼,连乔昂叫都没听见。
小周指着温遂,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是温遂!?”
温遂想不明白怎么出了国也能被认出来,硬着头皮点了头,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换个外国人多的地方打工。
“我是你们团的粉丝诶!”小周激动地都快要哭出来了,手忙脚乱地翻出笔和纸,“早知道你出国,没想到……!这是什么天赐的缘分!!对了,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温遂礼貌地朝她微笑了一下:“抱歉,我现在已经不是艺人了。”
小周肉眼可见的失望起来,总算回应了一旁叫他的乔昂,“老板,您要不回去休息?”
乔昂啧了一声,有些不满,“他明天起入职这里,跟你就是同事了,少大惊小怪。还有,这的人几乎不知道温遂当过艺人,你也少在外面到处说,这算是侵犯隐私,听见没?”
小周更不理解了,“为什么啊?”
“我是老板你是老板?少问多做,听见没?做你的事去。”
等小周不情不愿地走了,乔昂才撇撇嘴,对二人说道:“那什么团的脑残粉,没招到驻唱的时候天天放歌。诶,我们说到哪了?”
叶行安三言两语扯开了话题,聊起他上大学之后的一些留学圈独特的奇闻逸事,温遂虽然向来对这种八卦不感兴趣,但听着也能转移注意力,所以一直也没急着走。
只是他从余光注意到,那个“小周”好像一直往他们的方向看,目光灼灼。
临走前,温遂又向乔昂确认了一遍,乔昂三根手指向上,说一定不会拿他当过艺人的事情当噱头,温遂和叶行安这才离开。
回家路上,叶行安冷不丁地问:“为什么这么不想让人知道你当过艺人?这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因为我已经退圈了,虽然没那么多的粉丝,但多一个人知道我在哪,就多一点被打扰的风险。”
“也不一定吧,小周不就是你粉丝吗?”
温遂摇了摇头,回想起刚刚在酒吧里看到的场景,苦笑了一下:“他不是我的粉丝,是时舟南的。”
听见这个名字,叶行安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我不是很了解国内娱乐圈的事情,这位又是?”
“是我之前在的那个团的队长,他人气最高。”
叶行安侧过头看一眼,发现温遂的表情格外平静,一时也有点摸不准他们的关系好坏,便继续问道:“你们之前关系好吗?”
这一问,温遂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们关系好吗?
说好,他会带着温遂在深夜里放肆地狂奔,会在一众甲方的为难面前毫不犹豫地带他走,会为他挡在杨星悦面前。
说不好,这些行为背后包含了多少目的,温遂想不明白,而那些刻意的为难、怀疑、否认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好过吧。”温遂尽量用冷静的语气说出来,可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好在叶行安也是有眼力见的人,没再多问,只是默默加快了车速。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一直到停在温遂租的房子门口,温遂刚道了别准备下车,后方的叶行安突然又开口:“刚刚乔昂说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温遂一愣,坐了回来:“你刚出国的时候?”
“嗯。”
在温遂刚考上少年班,也是同龄人该升高中的那个暑假,一直和温遂关系还不错的叶行安突然给他表白了。
温遂从来没对自己的朋友有任何异样的感情,所以干脆地拒绝了他,转头叶行安就出国了。
他们后面没再见过,一部分因为这个,一部分因为总是有一个人有其他的事情。这次刚见面的时候也有些尴尬,一直没能敞开心扉聊一次。
温遂看见叶行安的表情,知道他是要主动提起这件事了,于是也很认真地点头:“记得。”
“十五六岁时候说的话,多少也有点孩子气了。其实后来我们因为这件事慢慢疏远,我还挺后悔的。”
温遂没想到叶行安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其实我就是想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呢,也早就开启新生活啦,能再见面挺不容易的,咱俩就当回好朋友呗,你也别有什么负担,也不用避嫌,行么?”
温遂有些无奈,“下次再约饭,你别又说自己有事就行。”
叶行安笑笑,朝温遂对了对拳头,“别的事,你啥时候想找人倾诉了,我随叫随到啊。”
温遂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摆摆手:“明天见。”
后面几天,温遂和叶行安的关系好了不少,因为他们发现原来两个人都没把16岁说的话当真,叶行安还是继续他的花花人生,男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勤。
温遂也顺利在自己每日的日程里加上晚上驻唱的部分,大多数时候他都会戴着鸭舌帽,他的声线属于细的类型,但又不至于脆弱,只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加上皮肤白,帽檐下露出来的半张脸也好看,很快就有人专门来蹲他上班。
也就是这时温遂才知道,乔昂开的原来是一家gay吧。
这种比较舒缓的酒吧不是很多,人也没那么放肆,温遂一开始还会收到某些客人给他点的酒,后来直接和调酒师说好了,一律不接。
日子就这么还算正常地进行着,等到温遂稍微熟练些后,才开始在他面前架相机。
来负责这个的,正好是小周。
不知为何,温遂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而每次他的预感都没有错过。
酒吧营业之前,温遂听见乔昂和小周在一旁闲聊,后者提起他出国前当过一段时间的“站哥”,靠着拍爱豆的照片赚了不少钱,有钱申请出国留学,现在来打工也是为了攒学费。
按时间算,他应该喜欢了不短的时间。
温遂总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待着,他的位置暴露也是早晚的事情。
叶行安看出了他的不安,又跟乔昂强调了好几遍,把乔昂都整得纳闷了:“要不是我知道他以前是个艺人,我还以为他是什么通缉犯呢,这么怕被人发现?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人追到这里来的!”
叶行安看着温遂的表情完全不像放心,也感觉有些诧异:“你以前在国内是有什么私生饭吗?”
温遂摇头。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他很清楚,自己一点也不想再被人发现踪迹,被放在网络上讨论。
大概率,也不会有人来找他的。
第65章
自从温遂开始直播之后, 店里的人比以前多了些,一开始还没什么人关注,可到后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照片被拍下来,开始有人想要看清温遂的长相。
最开始只是有人问:“你长得好像我之前喜欢的一个明星诶。”
后来就开始有人直接问:“你知道温遂吗?”
就连被发到社交媒体账号上的照片的评论区,也有人开始直接问这是不是温遂。
温遂向乔昂提了几次, 把工作时间往后推了推,便成隔天去一次, 有人问一律否认。
叶行安依旧是店里的常客, 只不过乔昂因为在忙新店开业的事情,基本都不在。
这天晚上温遂照常上班, 而放的伴奏却是许久没听到的熟悉旋律。
温遂眉头一皱, 叫停了音乐。
每晚他要唱的歌要不是提前准备好的歌单, 要不就是台下观众花钱点的,按常理来说是先唱几首准备好的, 再让他们点。
负责的店员快步走到温遂身边,面带歉意地说:“抱歉啊, 伴奏导入出了一点问题, 只能先唱本地的歌, 正好这是客人点的歌。”
温遂意识到什么,往台下看了一眼。
明明是gay吧, 但今天华人和女生的比例明显比以前高了。
不仅如此,有些人的眼神让温遂非常熟悉,曾经能带给他力量的,如今变成了压力。
台下的叶行安不明所以, 问旁边的小周:“这歌咋了?”
“啊,这首歌是AERX的出道曲, 我之前下载的。”
那天跟温遂聊过之后,叶行安查了查温遂出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大概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抗拒,也皱了眉头:“谁点的这首歌,一点也不好听,赶紧切了。”
身为粉丝的小周:“……”
原本只是个小插曲,切了歌就见温遂的表情放松下来,叶行安刚松口气,就听见小周说:“其实温遂的粉丝还挺多的呢。”
“嗯?怎么说?”
“不是经常有客人问他要合照吗?有些是博主,把合照发到ins上之后有人认出来了啊,他裹得那么严实都能认出来,真爱粉吧。”
“你们老板不是交代过,有人要是问起来就说不是吗?”
小周耸耸肩:“那万一有粉丝到现场来看怎么办?这我可管不着,要我说,他要真不想被认出来,就不应该来这种需要抛头露面的地方打工,到底是想让人认出来还是不想啊……”
“哎!”叶行安打断他,“人是你老板签的,要不满意找乔昂去,少在这说闲话。”
小周撇撇嘴,看上去不太服气地转头走了。
“等一下啊,”叶行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这gay吧来了这么多女生,点名要听AERX的歌,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啊?刚刚还有人给你打招呼了吧,这搞什么,粉丝聚会?”
小周一脸无辜地摊手:“我可不知道啊,不过艺人嘛,有私生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谁让他做这行呢。”
温遂不愿意唱,很快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是温遂吧!”
“我们都是你的粉丝啊……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
温遂只是低着头,压着声音说道:“你们认错人了。”
叶行安眼瞧着情况不对,连忙给乔昂打了个电话,又叫来店里的保安维持秩序,场面这才平静些。
“你这么一声不吭的就退圈,怎么对得起粉丝啊!”
诸如此类的话层出不穷,很快乔昂就赶回来,急匆匆地清了场,关掉晃眼的灯光和刺耳的音乐。
“小周,你解释一下吧。”乔昂说道。
店里只剩下他们四个人,温遂的鸭舌帽也摘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小周依旧是一副感觉莫名其妙的表情,“不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温遂开口:“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拍我吗?”
小周一愣,顿时变了表情。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有群,你在里面一边诋毁我、一边炫耀吗?那些人也是你叫来的吧,打着粉丝的名义追私生活的那群人?”
“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你不用管,”温遂继续说道,“如果你再侵犯我的个人隐私,我会向法院提起诉讼的,我手上掌握的证据哪怕不能让你坐牢,也能让你交一笔数额巨大的罚款了。”
毕竟是乔昂的员工,怎么处置也是他的事情,叶行安和温遂没管就离开了。
温遂从第一次被他偷拍就发现了,表面放着没管,其实早就让秦言去查了一下。
结果发现,这人是私生惯犯,出国也根本不是为了深造,而是也为了追私、以及躲官司。
上了车,温遂冷不丁地对叶行安说道:“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在这里工作了。”
“啊?”叶行安吃了一惊,“怎么这么突然?”
他们一开始就没有签合同,工资也是按次给温遂的,就是考虑到这个问题。
温遂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是温遂吗?”这短短的一句问话,成了温遂挥之不去的阴影,每每出现都会让他回想起那段时间。
虽然今天的那些“粉丝”都是些极端的人,但小周说的也不无道理,他继续抛头露面,就总有被发现的一天。
“那你怎么打算的,换个工作?”
“我看好了,要么去剧院,要么就去书店,更有可能是去书店,那是个安静的地方。”
叶行安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跑这么远了还不安生啊,娱乐圈可真吓人。”
…
同一天的晚上,关杭好不容易打通了时舟南的电话,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在哪呢?”
“在家。”
时舟南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听得关杭直皱眉头:“方便吗,我去找你或者你来找我一趟,有温遂的消息了。”
原本没什么精神的时舟南一听见这句话,立马从沙发上坐直身子:“什么?”
关杭耐着性子重复:“有温遂的消息了,哪个字你听不懂?”
时舟南下意识打开微博,可是上面风平浪静,没有一点消息。
“算了,你房子周围说不定有狗仔,还是你来找我吧,我给安毅说,老地方。”
说完,关杭就挂了电话。
时舟南握着手机愣了半天,才走进浴室洗了把脸。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额前的碎发被水打湿,已经垂到了眼前,头发增长的长度仿佛就在提醒他温遂已经离开了多长时间。
时舟南不经常做梦,是个极端现实主义的人,可在温遂出国的这段时间里,却反反复复梦到他站在安检口的那个背影。
时舟南和关杭见面的时候,已经快到凌晨三点了。
这个时间整个城市几乎都在沉睡之中,江边也安静得只剩下萧瑟的风声,时舟南快步走进关杭的店里,还没说话,关杭就把手机递给他:“你自己看。”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准确来说是一张模糊到不行的抓拍,光线昏暗,是酒吧的场景,远处隐约能看到灯红酒绿。
画面中有许多人,但拍摄对象显然是位于画面中心的、抱着吉他的人。
哪怕照片的主人公低着头,大半个脸都埋在鸭舌帽里,时舟南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身上总是有一种脱离环境的疏离感,哪怕位于嘈杂喧闹的环境之中,他给人的感觉也是安安静静、孤独又冷漠。
从第一眼看到温遂的时候,时舟南就是这样的感觉。
那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拽出来,看他落入这个平凡又肤浅的现实。
他短暂的成功了,不过温遂也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任人摆布。
“诶!”见时舟南在发呆,关杭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认出来了嘛,这张照片拍得不是很清楚,要不是说我都认不出来,这是温遂啊。”
“我知道。”时舟南的语气很平淡。
“你不是一直在找他消息吗,这可是一手消息。”关杭拿回手机,“还有一些视频,我发给你你慢慢看。”
“这是…”时舟南莫名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哪来的照片?”
“说来话长了,你还记得我有个朋友现在在当站姐吗?红头发的。”
“嗯。”
“真巧,我和她正好出去唱歌,他们站姐有个小群,有个人在群里发了条消息,就是这张图片,不过很快就撤回了。”
关杭说着摇了摇头,“这太糊了,所以我也没在意,就没和你说。”
“不过当时还不是很确定是温遂,直到又有人发了这个视频,你自己看……”
关杭一边说着一边点开视频,嘈杂的音乐声中充斥着对温遂的质问,可是他从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
时舟南握着手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就是他跌落现世的样子。
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变了的,是他越发强烈的个性。
质问温遂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
沉默就是他的回应了,时舟南心想。
他第一次跳出当事人,从局外的角度看温遂,发现他从来没有低过头,除了第一次被时舟南质问的时候。
“你干什么啊?”关杭见时舟南都开始查签证办理业务了,吓得都变了调,“大哥,你不会现在就要出国找他吧?你知道这是哪吗?”
时舟南看了关杭一眼,没肯定也没否认。
视频里有一闪而过的店名,足够了。
时舟南没有留学offer,申请签证也只能申旅游签,这个国家的旅游签只有15天,但是对时舟南来说,足够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关杭着急地继续说道,“我听说原来圈子里那群私生也跑出去了,这视频就是他们拍的,那群人可跟狗皮膏药一样,你想清楚啊时舟南,至于吗?”
“至于,”时舟南说道,“至于。”
第66章
温遂的效率很高, 在酒吧出事情的第二天,就去了附近一个大型书店。
书店的老板是个外国人,典型金发碧眼的外国长相, 一听温遂是留学生来应聘的,那双蓝眼睛透露出些不可置信来。
好在温遂的口语过关,很快就跟老板沟通好了, 他负责的工作也很简单,只用整理书架, 也不需要和人有什么接触。
只不过工资没有在酒吧的那么高, 但对温遂来说倒是足够了。
天气随着迈入深冬越来越冷,预报每天都在提醒可能下雪, 眼看着就又要翻过一年, 这雪一直没有落下, 好在温遂的生活总算稍微平静了些。
12月的最后一天晚上,叶行安邀请温遂去乔昂的店里吃饭。那次过后, 乔昂已经把那个小周辞退了,店里的业务也稍微改了改, 做成了餐吧的形式。
温遂一开始还有点不太想去, 叶行安只让他放心来, 这才稍微打消顾虑。
到了地方一看,明明已经到平时人流量高峰期了, 店里还是没什么人。
温遂有些诧异,刚坐下,叶行安就大手一挥,颇有富二代的架子, 云淡风轻地说道:“今天心情好,包个场。”
不开那些五花八门的灯时, 店内的装修就像是正常的西餐厅,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温遂无奈地摇了摇头,余光看向旁边玻璃的反光。
街景若隐若现,路上行人寥寥。
“乔昂呢?”温遂随口问道。
“约会去了呗,明天可是元旦。”
“你怎么不去约会?”温遂反问。
“又没想一起过节的人,”叶行安说道,“平时待在一起就够了。”
温遂想起之前自己过这种节日的时候,几乎都和家人在一起,还有些恍惚,算算时间,这个点在国内还是早上,吃完饭回去正好能给家里打个电话。
“喝点?”
桌上放了瓶红酒,叶行安正要去拿,就被温遂拦住:“我不喝酒。”
叶行安也没强求,只是又说道:“我之前说过吗?你出国还挺突然的。”
温遂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提这个,只是又冷不丁地因为这句话想起时舟南来,沉默片刻后说道:“所有人都觉得突然。”
“是因为…你们那个队长吗?”
叶行安隐约能感觉到这似乎是温遂的心结,他们接下来还要相处很长时间,早晚会聊到这个。
见温遂半天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叶行安便继续说:“看样子你还不是很想聊这个,抱歉啊,当我没问。”
温遂抬眸看向那瓶还没开封的红酒,半晌,才说道:“喝点吧。”
红酒没有啤酒那么苦,但对于温遂来说依旧不属于“好喝”的行列,一口下肚,才打开了温遂的话匣子:
“去年这个时候,我刚比赛结束从国外回来,第一次在娱乐新闻里认识时舟南。大半年之后,因为他的队友退团,我去面试加入,补上了那个位置。一开始,他和所有人说的都不太一样,对我很友好。”
温遂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每段关系的开始似乎都是美好的。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们之间产生了一些误会吧,我没有什么继续留在团里的意义了,就退团了。”
从入团到退团,从认识时舟南到对他死心,也就这么短短的几句话就总结完了。
“误会?”叶行安有些不理解,“你也没想过和他解释吗?”
温遂摇摇头。
其实到最后算是解释了,可是事情并没有什么改变,得知真相的时舟南也不会怎么样,他还是那个他。
“温遂,你之前是不是喜欢他啊?”
温遂一愣,“有这么明显吗?”
“非常!”叶行安说道,“不排除是因为我之前也喜欢过你,但是真的太明显了,你知道你出国之后,碰到的大事小事都没能让你有什么波动,但只要一和这个人有关系,你就变得情绪不太对劲,很明显。”
“喜不喜欢的,都过去了。”
“是,”叶行安又给温遂倒了些酒,举起杯子,“现在是新生活,以后也不提了。新年快乐!”
温遂举起杯子,和他的轻轻碰了一下:“新年快乐!”
温遂仰头,把高脚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看向窗外:“这里一般什么时候会下雪?”
“往年这个时候早下了,今年不知道怎么了,一直说下一直没下。你很想看下雪吗?”
“海城很少……”
温遂说着突然没了后半句,只直勾勾地看向窗外,叶行安顺着温遂的视线看过去,听见他用气音说了句:“下雪了。”
雪花像鹅毛一样慢慢飘落,路上的行人也放慢脚步,举起手机拍下这场迟来的大雪。
海城偏南方,是个很少下雪的城市,更别说是这种大雪。
温遂外套也没穿,就这么快步走到门口,想出去看得更清楚些。
可是当他一拉开门,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雪,而是隔了一条马路站在对面的人。
冷风从温遂的毛衣领口灌进他的全身,刚刚还温热的掌心立马快速降温,那一瞬间,温遂还以为自己是喝多了出现了幻觉。
可那人又确实就站在马路对面,相隔不到五十米,穿着件纯黑色的长款大衣,头发又剪短了,还是一如既往地脊背挺直,直勾勾、如同盯猎物一样盯着自己。
有雪花飘落在温遂的眼前,因为融化而模糊了他的视线。
温遂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之所以站在原地不动,是因为此刻人行道还是红灯,而车辆依旧疾驰而过,没有一点减速。
红灯进入倒计时,车辆也开始减速。
温遂看得更清楚了,因为在车停下的时候,他正快步地、毫不犹豫地朝温遂的方向走过来,就像那天在机场一样。
温遂下意识的反应是想逃离,可却像是被冻在原地了一样。
下一秒,厚重的外套带着室内的余温搭在了温遂的肩膀上,温遂这才回过神来,见叶行安还拿着他的围巾和一把黑色长柄伞,问:“要不要去走走?这雪一开始下就没完了。”
“改天吧。”
温遂反应过来,在时舟南马上就要走过来的时候快步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很快红灯边绿,车扬长而去。
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透过后视镜看到时舟南的身影,揉了揉太阳穴——不该喝酒的。
这头,叶行安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只手拿着温遂的围巾,一边皱着眉看向走过来的男人,没好气地问:“你是哪位啊?我们今天不对外营业。”
时舟南垂眸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围巾,又朝店内看了一眼,只注意到店内昏暗但暧昧的环境,和中间显然经过精心布置的一张桌子,“温遂在这里工作吗?”
一开口就让人不爽,怪不得温遂跟见到瘟神一样,拔腿就跑。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谁啊?”
时舟南依旧不回答:“他明天还会来这里吗?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都不告诉我你是谁,我凭什么告诉你人家的隐私?温遂住哪去哪跟你有什么关系?谁知道你是不是私生啊…”
见他态度强硬,时舟南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了,只说道:“我有话对他说。”
“他没什么好跟你说的,”叶行安指了指早就扬长而去的车,“看不出来吗?他躲你都来不及。”
时舟南依旧不说话,只是微微皱眉看了叶行安一眼,似乎不打算多说什么,转头走了。
叶行安只觉得莫名其妙的,一边拨通了温遂的电话:“你的围巾忘在我这里了,我给你送过去?”
电话那头的温遂听上去心情就不是很好,只闷闷地应了一声。叶行安继续说道:“我已经把他打发走了,不用担心,我啥都没说。”
一边说着,叶行安一边发动停在路边的车子,“那我现在给你拿过去,马上到。”
时舟南并没有走远,叶行安刚上车,他就也上了一辆车:“Arlen,跟上去。”
“我就说不会那么顺利吧,南。”
Arlen是本地人,时舟南的老朋友了,对这边的路也很熟悉,很快就跟了上去。
车隔了一些距离停下,叶行安拿着东西走进花园,温遂就住在这里——小型的独栋别墅。
不是楼房,不用再去找他住在哪一户。
“不过我提醒你,在我们国家,贸然闯进别人的住宅,是有可能会被击毙的。为什么不先去你住的地方呢?你的行李都还没放。”
时舟南依旧不吭声,只是盯着叶行安进去,就这么盯了快二十分钟,叶行安又出来了。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一下飞机就说要找他,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不是,”时舟南说道,“你走吧。”
“等等,那你呢?我们国家私闯民宅可是违法的,你小心别被遣送回国了!”
“别担心。”时舟南说道,“谢谢。”
“OMG,”Arlen惊呆了,“你居然也会说‘谢谢’?”
他的行李被Arlen送去了酒店,自己也点了一支烟,微微靠在路灯杆上。
雪依旧下个不停,和时舟南记忆中的一样。
许久,他听见房子的门吱呀一声,紧接着是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时舟南立马躲到温遂的视野盲区,捻灭烟,默不作声地看着温遂从花园走出来。
他换了身纯白色的羽绒服,看上去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帽子围巾和手套也戴上了。
他似乎没有什么目的地走到路边,慢慢顺着路往前走。
雪慢慢积起来,时舟南犹豫片刻,隔了些距离跟在温遂身后。
路上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安静地只有踩雪的声音。
看着温遂的背影,时舟南生出些恍若隔世的感觉,还有一种他知道应该压制住的冲动
——他很想拥抱一下温遂,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间。
第67章
海城是个南方城市, 很少下这么大的雪。
以至于温遂出门时根本没想着带伞,结果没走多远,就感觉到雪渗过针织帽打湿了头发。
这里和海城另一个很大的区别是, 深夜的街道几乎一个人也没有,以至于稍微有点声音就格外明显——包括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温遂也不知道走出多远,一直到路过一家24小时营业的自助便利店后, 他才蓦地停下来,转过身, 看到相隔十几米外那个身着单薄大衣的熟悉的身影。
那人似乎没想到温遂会突然转身, 有些被抓包的无措,也停下了脚步, 站在原地和温遂对视。
快零下的温度, 这人还只穿着件大衣。雪花落在他剪短的头发上, 很久都没有化。
时舟南快步走到温遂身前,撑开手中还没来得及剪掉标签的长柄黑伞, 隔着一米的社交距离递给温遂。
“温遂,对不起。”
温遂听见他低沉的嗓音, 仿佛从他心底划过去, 像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一样。
时舟南看向那双被昏黄的路灯照亮的眼睛, 一如既往地清澈又明亮,只是不再像以前一样涌动着感情, 而是平静地像一汪湖水。
“我来找你,就是想说这个。误会你,我很抱歉。”
时舟南继续说道,他第一次这样服软, 格外生涩。
温遂接过拿把伞,温热的掌心一瞬间碰到了时舟南冰凉的手背, 却没有片刻停留。
他低着头看地上的脚印,突然笑着抬眼看向时舟南,看他被雪打湿的眼睛,轻飘飘地说道:“时舟南,我接受你的道歉。”
时舟南微微皱了眉,似乎有些不理解。
下一秒,温遂就把伞塞了回去,脸上的笑意也不复存在,“如果你横跨大半个地球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确实没有什么必要。现在我已经退团了,和你没有关系,和AERX也没有。大明星,你知不知道如果被人拍到,对我来说是种困扰?”
“温遂。”
“以后请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谢谢理解。”
温遂说完就准备离开,却被时舟南一把拽住手腕,又很快放开。
半晌,时舟南只说:“伞给你。”
温遂冷笑一声:“不需要。”
“温遂!”
这急切又不像他平时那样冷静自持的声音,让温遂顿时想被钉在了原地,半步也迈不开。
温遂深呼吸一口,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头也没回地说:“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还有什么事么?”
“一开始,我不信你能在AERX坚持多久,也不信你什么背景都没有,林澍空出来的位置LOCO很多练习生挤破头想抢,但最后却是你。”
“时舟南,我没有功夫在这里陪你复盘。”
温遂在心里觉得好笑,平时那么惜字如金的人,现在却能说这么多话。
“到后来,我发现你很纯粹,纯粹到让人怀疑真假。我承认,哪怕是和你走得近,我也一直没有放下对你的猜疑。”
短短几句话,就让温遂越听越心凉。
那些他自以为他们慢慢靠近的时候,那些他认真却永远也看不懂的眼神,原来都有这一层意义。
“我不该这么在意,”时舟南自顾自地继续说,“我目中无人惯了,只有你,一直让我觉得心烦。”
温遂忍无可忍地回过头,却突然看到他泛红的眼眶,愣了愣,把要说的话也忘了。
“你离开之前,我不知道这种别扭的感情是什么,现在我知道了。”
时舟南还是没说是什么,只是把伞往温遂那边倾斜,整个人都在飘扬的大雪里,被路灯打上一层暖色。
温遂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时舟南,有一瞬间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温遂,”时舟南又走近一步,近得能从温遂那双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却还想再近一点,看清那里面泛起的涟漪,他盯着温遂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跨越大半个地球不只是来道歉的,我的目的也没有达成。”
温遂一把推开时舟南,半退一步,从伞里退了出来:“时舟南,你别发疯了。”
“我是认真的,温遂。”
“趁你那些狂热粉丝还没发现,赶紧回国,继续当你的顶流吧。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知道你今天做的这些如果被发现会是什么后果吗?”
时舟南眼神一黯,没说话。
温遂趁他没反应的功夫落荒而逃,生怕自己再待一秒,就会控制不住场面。
以时舟南的性格,温遂还真摸不准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窗外雪还没停,路灯忽明忽暗,偶尔能听见几声狗叫,温遂莫名有些不安,洗漱完躺下也久久不能入睡。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住这种独栋,周围也没什么人,温遂第一次感觉到有点害怕,把房间所有的灯都打开了,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然后裹着被子坐到沙发上发呆。
时舟南是什么时候出的国,怎么找到他的?
国内的粉丝和公司知道这回事吗?
温遂点开许久不登录的微博,上面一片风平浪静,点开时舟南的超话,也只有粉丝在抱怨他不活动。
看样子时舟南出国的事情,目前还没几个人知道。
温遂算了算时间,国内差不多正好中午,便给秦言打了个电话过去。
“哟小祖宗,今天怎么有空给你哥打电话呀?”
接电话的是贺池临,欠嗖嗖的。
“我哥呢?”
“在开会,咋了?”
温遂又看了眼时间,“这个点你和他在一起干嘛?”
“当然是某人请我吃饭,结果加班压榨员工拖时间咯。诶,你那边都几点了,咋还不睡觉?”
温遂不好意思说自己有点害怕,清了清嗓子,对贺池临说道:“你待会帮我问下秦言,这套房子他租了多长时间。”
“一个月吧,怎么,打算换房子啊?”电话那头换成了秦言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我马上入学,就可以申请学校的公寓了,这离学校有点距离,再说我一个人也住不了这么大房子。”
“没事,你到时候直接搬就行,我来处理。哎对了,房东前几天打电话来说要来换一下热水器,问你一般什么时候在家。”
“晚上吧,天黑之后一般都在。”
“行,我和他说。”
“哥,那个……”
“嗯?”
“没事,你们快去吃饭吧,都快过饭点了。”
本来是想问问时舟南的事情的…
算了,也没有必要。
温遂放下手机,起身拉开遮光窗帘,盯着外面发呆。
外面的雪似乎变成了雨,淅淅沥沥地落在窗户上。
也不知道时舟南回去了没有。
他从自己出门就开始跟,多半也是从酒吧跟过来的。
不知为何,温遂总觉得时舟南话没说清楚,一定还会再找上门的。
想着想着,温遂的眼皮越来越沉,知道手机无意识地滑落,就这么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一阵嘈杂。
温遂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没醒,可噪声还在持续,没一会儿甚至响起了警笛的声音。
温遂这下才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辨认出来这警笛混着门铃的声音后顿时清醒,透过猫眼看到外面站了一群人,包括警察。
窗外警车的灯光晃得温遂有点头晕,按门铃的也是警察,一边敲门一边用英文让温遂开门。
温遂穿着睡衣打开门,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手被铐着的时舟南,随即才看到几个有些眼熟的面孔。
仔细一看,居然是之前在酒吧里骚扰他的那几个私生饭,无一不老老实实地举着双手。
唯独时舟南,没被铐着的那只手还插着兜,活脱脱把手铐当成了时尚单品。
温遂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住在不远处的邻居大妈就语速极快地对温遂解释道:“这几个人鬼鬼祟祟聚在你家门口,吵醒了我俩芬妮,我看这个高个子帅哥要动手,就报警了。”
“谢谢。”
温遂对热心大妈说道,一边看向警察。
“这几个人,是非法滞留,我们需要带回去调查。这个人的签证护照都有,但是也需要跟我们走一趟。”
温遂抬眼扫了时舟南一眼,不是非常情愿地说道:“我也去。”
“why?你应该好好休息!”
“我认识他,”温遂说道,“差点被非法闯入的也是我。”
警官没说什么,把他们分了两辆车带走了。
路上,时舟南一句话也没说,温遂时不时瞄他一眼。温遂外套里面就是睡衣,稍微靠近一点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气。
临下车时,时舟南才说道:“那几个人回国之后我来处理,你不用管了。”
温遂不回话,只说:“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进了局子,时舟南才开口解释:
“我看到这几个人聚在温遂门口,据我所知,他们已经跟踪骚扰他一段时间了。他之前工作的酒吧也有人能证明。我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准备撬锁。”
这是温遂第一次听见他用英语日常交流,之前最多只是听他唱过,早知道他也在国外上学,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英语也没忘记。
“这也不是你动手的理由吧老弟,更何况,你怎么解释你一直在温先生家门口?”
“因为我想见他,我还有话要说。”
“温先生,你真的认识他吗?”
“嗯,”温遂说道,“认识。”
警察调查的重点还是在这几个人非法滞留上,很快就解开了时舟南的手铐,把人放走了。
温遂这时才来得及看时间,都快四点了。
也就是说,时舟南在他家门口待了几个小时,怪不得头发衣服都湿透了。
“你住哪?”温遂有些僵硬地开口,“我打车送你。”
时舟南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他的眼神似乎有些迷离,脸上也红,但身上没闻到酒味,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
温遂皱眉,刚准备离开,警车刺眼的灯光突然被倒下来的黑影挡住,温遂肩上一沉,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
这么高一个人,浑身冻得像冰块一样,半个人都压在了温遂身上。
可是他打在温遂裸露脖颈上的呼吸却是灼热的,时刻提醒着温遂他的存在。
温遂怔怔地站在警局门口,失了神。
第68章
警察好心, 顺路把温遂送了回去。
温遂有些艰难地把时舟南拖回家里,开门的一瞬间甚至有种干脆把他扔在门口的冲动,可门刚传来滴滴两声, 耳边就突兀地响起一声:
“温遂。”
时舟南的鼻息就这么喷洒在温遂的颈侧,激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下意识往后躲, 语气带着点愠怒说道:“醒了就自己走!”
可是时舟南没有反应,温遂颇为无奈地把他拖到沙发, 像扔垃圾一样撒了手, 站在一旁喘着气打量失去意识的时舟南。
半晌,温遂用膝盖顶了下时舟南垂在沙发外的一条腿:“时舟南, 别装死。”
还是没有反应。
国外看急诊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更别说还是这个点了, 温遂有些头大,挣扎半天, 还是弯下腰,把时舟南拖到了一楼的客房里好好躺着。
卧室里的白炽灯明亮又柔和, 温遂看到他双颊通红, 眉头紧锁, 衣服上还有未干的水渍,看上去隐隐有些不安。
温遂俯身用手背一探, 发现他额头的温度高得吓人。
温遂收回手,盯着时舟南看了半天,才喃喃道:“算了,别死在我这里。”
好在家里有药箱, 温遂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亲力亲为地照顾人,还费半天的劲给时舟南换了上衣——他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只不过时舟南这么一直闭着眼, 温遂也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烧晕了,药也没办法给他喝。
头孢最有效果,可温遂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喝酒——今天他干出来的那些事不像是清醒状态下做出来的,但刚刚离得那么近,也没有闻到他身上有酒味。
温遂把药盒放在床头柜上,盯着时舟南,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他不敢给在国外请的私人医生打电话,是担心这件事又传到家里去,被戴上重蹈覆辙的帽子。
如果今天倒在这里的是他,时舟南大概不会管的。
温遂从小就被说心软,随温知涵的脾气,所以很早就知道自己不适合商界,如今面对感情问题也是一样,对方稍微卖个惨,温遂就败得一塌糊涂。
最后一次了。
温遂对自己说道。
…
时舟南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头痛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最先彻底苏醒过来的是嗅觉,他闻到一股熟悉的淡淡的味道,随即发现了这味道的来源,来自他身上穿着的正好合身的长袖T恤。
裤子还是自己的那条,时舟南愣了两秒,一回头,就看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药箱。
每种药是什么功效、该怎么吃,都被写得清清楚楚,一应俱全,一看这药箱的主人就是被处心积虑爱着的小少爷。
时舟南没动药箱,压着声音咳了两声,本来就低沉的声音更沙哑了,他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沙发上的“小少爷”。
浅色的窗帘并不能起到多少遮光的作用,所以温遂整个人都锁在沙发角落,身上也没盖被子,好在睡得很沉。
时舟南拉上遮光窗帘,又把沙发一旁的毛毯给温遂盖上。
昨天折腾完已经不早了,这会儿还不到中午,他应该没睡太久。
时舟南知道自己其实不该打扰温遂,尤其是看到他那双坚定又脆弱的眼睛,时舟南更不知道自己来找他到底是一个正确还是错误的决定。
好在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
正想着,门铃突然响起,时舟南快步走过去,透过可视门铃看到了昨天在酒吧和温遂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时舟南没开门,那人似乎也没打算离开,还摸出手机,看样子像是要给温遂打电话。
刚要拨出去,时舟南就从里面拉开了门。
“温遂,我带你……怎么是你?”
叶行安脸上的笑容在看清开门的人后瞬间消失,顿时变了个脸色,一边往里挤一边说道:“你把温遂怎么了?”
“他在睡觉,”时舟南压低声音,“有什么事等他睡醒再说吧。”
“你谁啊?我凭什么听你的?”
时舟南侧过身,指了指睡在沙发上的温遂,压低声音说:“你要是真的想吵醒他,就继续闹。”
叶行安这才收声,语气还带着威胁:“小心我报警说你私闯民宅。”
时舟南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报啊,是民宅主人带我进来的。”
偏偏时舟南在身高上更占优势,叶行安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你真的不知道温遂大费周章出国是为了什么吗?他不想见到你,你看不出来?别再打扰他的生活了,大明星,你就放过温遂吧。”
一提到这个,时舟南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他本来可以有大好的前途和新生活的,如果没有你,他过得会比现在好一万倍,你要真的还有点良心,就放过他吧。”
“这是我和温遂两个人的事情,”时舟南说道,“和你没有关系。”
“你可能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温遂了,他家里条件好,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他刚出国的时候,只要一提起你他就会喝酒发呆,还被你的粉丝骚扰谩骂,如果不是你,他根本就不会受这些委屈。”
“叶行安。”
温遂的声音在时舟南身后响起,疏离又冷漠,他看也没看时舟南一眼,只是淡淡地继续说道:“你太夸张了。”
叶行安面露愧疚,挠了挠头:“你醒啦?”
“你们在我门口说了这么久,我很难不醒。找我有什么事吗?”
“噢,那谁,乔昂说请你吃个饭,有点事要说。”
“把位置发给我吧,我待会就去。”
温遂说完,用余光扫了眼时舟南:“你有什么话进来说,说完走人。”
独自被关在门外的叶行安:“……”
进了客厅的两人有些尴尬,温遂自顾自地倒了两杯水,对还站在原地的时舟南说了声:“坐吧。”
时舟南没动作,只是看着温遂,许久后才开口:“那几个私生,我回国之后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还有别的事吗?”
“照顾好自己,”时舟南朝温遂举起一杯水,“祝你,前程似锦。”
“这种话留着喝酒的时候再说吧,”温遂置之不理,“回去之后,麻烦你向你的粉丝解释清楚。”
“嗯。”
温遂想起昨晚他在雪中说的话,低头笑了笑,原来不止是道歉,另一件事是这个。
现在时舟南心里的那些负罪感大概已经烟消云散,可以回国继续当他的大明星了。
温遂整理好情绪,微笑着抬起头,“时舟南,再见。”
时舟南没吭声。
没说出口的话凝在喉咙里,也失去了说出口的意义。
时舟南突然觉得,那些“明星”身份带来的、与名利相关的虚荣心,都没那么重要了,像是虚无缥缈的一场梦,没有意义。
“住在这里不安全,有心人很容易就能拿到你家地址。趁现在还没有那么多人知道你在哪,换个安保好点的地方住吧。”
“我知道。”
时舟南拿起自己的衣服,临走前突然又问道:“你以后还会回国吗?”
温遂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他没说答案是“不会”,还是“不知道”。
时舟南没多问,只是又点点头,离开了。
他的背影看上去很坚决,没什么留恋。
温遂知道,当他转过身的那一刻起,他们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交集了,未来也不会有。
回到客房,温遂发现被子被时舟南叠好了,床头的药一点也没有动过的痕迹,只不过带走了温遂的那件衣服,留下了一句抱歉。
温遂叹了口气,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才总算从不真实感中抽离出来。
到了叶行安说的地方,是乔昂的新店,除了这两人以外,还有之前那个店员小周。他一见到温遂就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格外心虚。
温遂有些诧异,“有什么事吗?”
乔昂屈指敲了敲桌子:“你自己说吧。”
“对不起!”
这两天时间温遂听了很多次道歉,有些莫名其妙,又突然想到什么:“昨天的事,你也有份?”
小周老老实实交代:“其实…是我告诉他们你的住址的,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如果追责的话,我会被学校开除然后遣送回国的……”
“追不追责是警方的事情,”温遂说道,“和我接不接受你的道歉好像没有关系。”
“但是你作为当事人,可以为我签谅解书啊,如果有谅解书,就不会了……”
温遂冷冷地笑了一声:“凭什么?”
乔昂见气氛有些紧张,连忙出来打圆场:“小周,你要道歉就好好道,别扯什么谅解书!学校的处分已经下来了,你今天好好道歉,还能不被遣送回国!”
小周低下头,像是想明白现在求温遂也是无济于事,便缓缓露出一个略显阴冷的笑容:“我真想不明白时舟南为什么这么护着你。”
叶行安皱眉:“你扯什么无关人员啊?”
“你以为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仗着自己有点家境,有点人气,就把自己当成人上人了,就可以随便践踏别人的感情。”
“周子见!”
这一番话把温遂听得更是摸不着头脑,可还没等他想清楚,周子见就继续说道:“你等着吧,时舟南也好,你也罢,别想继续再娱乐圈混下去了。我的前途毁了,要你们给我陪葬!”
说完,他直接起身离开,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人。
温遂:“是他主动找我道歉的吗?”
“嗯,”乔昂说道,“昨天晚上,不对,大概今天凌晨的时候,警察来店里把他带走了。他自己交代的,跟你有段时间了,地址也是他泄露的。不过这学校的处分下来的好像太快了,不太合理。”
温遂微微皱眉。
他总觉得这中间缺了什么。
时舟南说他是为了处理这些私生饭才出国的,再加上刚刚周子见主动提到时舟南,这件事情,多半和时舟南有关系。
“温遂,等他们都被送回去之后,你可得让秦言哥盯着点。这群粉丝疯的要命,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奇葩事来。”
“好。”
温遂嘴上应着,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第69章
一年后。
“这次的联赛在海城办, 还正好赶上开办十周年,主办方那边特别重视。温遂,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啊。虽然你现在已经退圈了, 但是网上对你还是有猜测,你正好读了一年书,也可以借此证明一下自己在干嘛。”
成航的声音还在那头继续, 温遂的思绪却飘出了窗外。
明明只过去了一年时间,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这一年里, 温遂从来没有回过国, 和国内唯一的联系就是家里人。温遂搬进了学校提供的租房,顺利入学、上学, 偶尔参加比赛, 再也没有被私生打扰过。
时舟南的出现像是一场短暂的梦, 从那以后,温遂再也没有见过他。
但温遂难免从各种渠道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比如铺天盖地的娱乐新闻——时舟南在回国的一周后,开了一场直播, 正式宣布退团退圈。
这场直播的热度在外网上也传遍了, 也就自然而然地传到了温遂耳朵里。
有些知道温遂以前经历的留学生借机问温遂知不知道内情, 温遂只是压下心中的诧异,淡淡说道:“我和他不熟。”
见温遂这个态度, 那些同学也就非常识趣地不再追问。
“温遂,温遂?你在听嘛?”
温遂回过神来,“在的,老师。”
“你那边应该已经结课了吧, 没什么事就回来呗。”
“我考虑一下吧,谢谢老师。”
嘴上说着考虑, 其实挂了电话,温遂就开始搜这个比赛的日程。
现在离比赛开始还有半个月,如果他现在就回国,大概前前后后会在国内待两个月,正好是他这学期结课,下学期还没开课的时间。
“回就回,”温遂对自己说道,“我才不心虚。”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海城国际机场。
温遂,带着闲着没事干非要回国看看的叶行安,打了车直奔家里。
这次他回来得急,没来得及告诉家里,所以当温遂拖着行李敲开家门的时候,家里阿姨的嘴慢慢张成了一个大写的“o”。
温遂招招手:“嗨。”
“夫人!”阿姨喊道,“温小少爷回来啦!”
温遂:“……”
叶行安:“你们家……一直都这么浮夸?”
温遂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进去说。”
都快十点了,秦言和秦思御还没回家,温遂虽然有些疑惑,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急忙赶出来的温知涵说:“妈,叶行安。”
“哟,安安,这么多年不见都长成这么大小伙子了啊!多亏你在国外照顾我们温遂,麻烦你了啊。”
“阿姨,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大家都是朋友。”
温遂受不了这种互相说场面话的场景,摇摇头,“你今天就在这住一晚吧,明天送你回家。”
叶行安一听,立马笑了起来:“哎呀不用,我家在这个小区也有房,你现在送我就行!就在一期。”
温遂点点头:“行。”
刚要走,又被温知涵拦住:“你这孩子,这小区这么大,你们行李又这么多,走着送算什么送啊!你哥马上回来了,让他待会送,一脚油门的事。你们坐,吃点水果。”
温遂和叶行安对视一眼,稍微有些无奈地坐下,开始和温知涵聊他们在国外发生的事情。
没过多久,大概十点半左右,秦言就先回来了,朝叶行安点了个头:“好久不见,走吧,我送你。”
秦言说完就看向温遂,刚要开口,温遂就主动站起身:“我也去吧。”
看来这俩人关系变好了不少,这么主动。
路上,秦言问温遂:“回来也不说一声,这次打算待多久?”
“昨天才接到老师电话,挂了电话就上飞机了,哪有时间告诉你们……大概一两个月吧,开学就回去。”
秦言不像温知涵那样操心,问完这个就没说什么了,叶行安临下车前,秦言才说道:“有空和我说一声,请你吃个饭。”
叶行安比了个ok的手势,下车了。
这小区面积很大,每栋别墅之间离得也不近,就算是在一个小区里也开了几分钟才到,路上要经过小区中心的荷花池和凉亭,温遂想起什么,默默叹了口气。
秦言扫了温遂一眼,没说话。
小区的照明很好,都快十一点了,路上也不太暗。
温遂本来是盯着车窗外发呆,却突然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车开出来。
那辆黑车从他旁边经过,像是有人刻意拉了慢镜头,以至于温遂看清了驾驶座上的人,愣愣地看着那人侧脸从眼前闪过,立马关上车窗目视前方。
秦言:“怎么了?”
温遂:“见鬼了。”
秦言:“啊?”
没有什么瞒着的必要,温遂说道:“我好像看到时舟南了。”
秦言倒一副淡定的样子:“噢,他退圈之后不久就搬回来了。之前就碰到过几次。”
“他家住在这里?”
温遂更诧异了。
秦言挑眉:“你管他这么多干嘛。人家退圈之后立马回家继承家业了,现在是上市公司CEO,混得风生水起的,哪像以前啊。”
温遂愣了一瞬,“原来是这样。”
就这么轻描淡写、莫名其妙地退了圈?
“他……为什么退圈啊?”
“这谁知道,你刚出国那段时间,我一直找人盯着他,只知道他莫名其妙跑出国了一趟,回来之后打了个官司,没过多久就说退圈了。大概去年年底的时候吧,就开始做生意了。”
温遂:“你不知道他为什么出国吗?”
“我还想问你他有没有去找你,不过他来回也就不到一周,想着也干不出什么大事来,就没问你。他没去找你吧?”
温遂摇摇头。
秦言继续说道:“看他那么在意自己队友到底是不是关系户,还以为他有多在乎自己是个偶像。说白了在利益面前啊,什么都不是。”
温遂低着头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反正你躲着点,碰见他准没好事。要不是因为他,我们也不至于一直加班。这小子还挺有经商头脑,把咱爸胜负心都激出来了……”
回到家,温遂还在想秦言说的话。
前队友变成商业竞争对手,温遂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展开。
他想起他和时舟南刚认识的时候,那时他们站在海边,时舟南眼里全是意气风发的傲气,就仿佛他天生就属于这个舞台,没人能把他拽下来,AERX不是个风平浪静的组合,但是他却能一直处在风暴之中,拥有着最多的粉丝与爱慕,最后全身而退。
刚刚温遂匆匆那一眼见到的时舟南,眉眼锋利冷峻,头发梳成了一丝不苟的模样,身上穿着西装,整个人骤然成熟起来。
温遂觉得陌生,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见,还是因为时舟南变了个人。
退圈不合常理,但温遂觉得,这是时舟南能做出来的事情。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是真正重要的。
温遂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入睡,结果天刚亮他就醒了,起来一看,家里人都还睡着。
他在国外养成了晨跑的习惯,清晨外面的天气也不算太热,温遂换了衣服,准备晨跑结束后再去一趟海大。
或许是因为时间太早,小区里除了零星几个晨练的大爷大妈以外几乎没什么人。温遂跑步时又路过那个凉亭,鬼使神差地,停下来歇了一会儿。
他没有多作停留,否则就会看到那一辆熟悉的黑车,见到那个大变样的人。
…
“这次比赛主办方邀请了不少赞助商,最大承办方也定下来了,是海城一家老牌公司……”成航说着说着停下,“跑题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我看了比赛的曲目,编舞虽然不难,但是想要出彩还是不容易,得花点时间。”
“不是我说,你要是把这场比赛拿下,毕业简直是易如反掌。”
温遂笑笑:“老师,本来我毕业也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啊。”
成航面露惊讶:“可以啊,出一趟国变得这么自信,这才对嘛!”
“对了,你毕业之后,打算留在国外吗?”
温遂叹了口气,有些茫然的摇摇头:“我还没想好,回国也有很多发展机会,只要不进娱乐圈,怎么都无所谓。”
“但是搞艺术的,很难说完全和娱乐圈脱离关系,除非就专门到处跑舞蹈表演。”
“我想让事情变得纯粹一点。”温遂说道,“娱乐圈太复杂了,如果只是跳舞,我能说是因为我喜欢。”
“对了,你知不知道啊,听说AERX好像解散了,那个林澍也糊了。”
时舟南退圈,AERX解散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星悦最后被秦言旗下的公司收购,林澍多半是被雪藏了。
温遂摇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情好像离我很远的样子。”
“可能娱乐圈本来就不是你适合待的地方,”成航说道,“你出国之后热度只高不减,一直到跟踪你的私生饭被时舟南告进去了,才收敛些。”
“被时舟南?”
“对啊,”成航说道,“听说就是因为这件事,他才退圈的。这些事都没人告诉你吗?”
第70章
温遂只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皱了皱眉,反问道:“老师,你是怎么知道的?”
明明成航一直潜心学校工作, 没怎么和娱乐圈扯上关系,知道的事情却比秦言他们还多。
“你师兄武杨,不是在LOCO当编舞师么, 他告诉我的。”
这倒是说得通了。
“不过你也别多想,时舟南退圈是他的事情, 说到底和你没什么关系。现在他从商, 挣得也不比之前少。”
温遂点点头,没吭声。
比赛的开幕式在海大的体育馆, 温遂还没回国的时候就收到了开幕式开场舞的邀请函, 这种大型比赛的开场舞一向由实力与经验兼备的舞者领头, 温遂之前参加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比赛,参加开场舞还是第一次。
本来温遂以为和以往一样, 他只是开场舞中的一部分,可当负责的舞台导演叫温遂来开会的时候, 温遂才知道:这一次是他独舞。
“独舞?”温遂更诧异了, “冒昧地问一句, 您选择的标准是什么?”
“你很符合比赛开场舞的人选,海大是你的母校, 你的知名度也很高,能为比赛提供很高的关注度。最重要的是,你的实力是完全可以胜任的。综合考虑,你是最佳人选了。”
温遂还是觉得不对:“但是我的资历并不够开场舞的要求啊。”
“资历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关键看你能不能控场,这也是我今天找你来的原因, 实践出真知。我已经把开场舞音乐发到你的邮箱了,你看是自己编舞我们修改,还是让我们编舞师和你一起?”
“导演,是有人推荐我吗?”
见温遂执意打破砂锅问到底,导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是,有人向我大力推荐你,可不止一个人。”
温遂默默盯着他,没吭声。
“你大概不清楚,我和成航是老同学了,你又是他的得意门生,很合适。”
温遂追问:“还有呢?”
“他说过之后,我当然也要适当背调一下。我看了你之前在演唱会上的表现,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件很难得的东西——表现力。”
温遂笑了一下,不再追问。
让温遂没想到的是,导演口中的编舞师不是别人,居然是他师兄武杨。
这么一配合效率很高,一个下午过去,舞蹈就基本成型了。
导演看过之后格外满意,“我该相信成老师的眼光,走吧,我请你们吃个饭。”
“不用了,谢谢导演,”温遂果断地回绝,“我和师兄再改改。”
“随你们咯。”
等人走了,温遂脸上那点本来就不多的笑意瞬间消失。
武杨问:“怎么啦?”
“师兄,你不觉得哪里很奇怪吗?”
“怎么说?”
“我现在,和一年前的区别就是:没有了明星光环,学历也还没拿到手。就去国外镀了半个金。这种级别的比赛,没理由因为一个大学教授的推荐,就放弃那些真正在圈内有资历、有名气、还有实力的艺术家,而选择一个名不见经传,甚至还有点争议在身上的前偶像。”
“你别想太多啦,导演不也认可你的实力了吗。严导我是知道的,出了名的严格。”
虽然武杨这么说,温遂还是觉得太轻易了些。
不过温遂没时间纠结这么多,既要准备开场舞,还要准备后续比赛的舞蹈,他几乎每天都泡在练习室,早出晚归。
一直到开幕式第一次彩排,温遂除了造型没有专门做,灯光还没有沟通之外,舞蹈已经完全了熟于心,这次彩排也主要是和灯光师商量打光。
一切都很正常的进行着,直到最后灯光熄灭,温遂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才看到站在灯光师旁边的人。
那人正拿着手机发消息,似乎已经站在那很长时间了。刚刚温遂没看到,是因为逆着舞台灯光。
等彩排结束,那人很快往场馆门外走,一边走一边打电话:“老板,你放心,特别好看!没有没有,当然没被发现了,我可是专业…”
“安毅。”
安毅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的声音响起。
他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听见这人的声音了,发觉他的音色真的很特别,能在这么热烈的盛夏让他瞬间凉爽。
安毅吓得直接僵住,还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同样让人凉爽的:“安毅?”
安毅在立马开跑和挂了电话再跑之后果断选择了挂电话,刚准备跑,温遂就已经快步走到了他前面。
“嗨!”安毅硬着头皮挥了挥手,“真巧啊。”
“是挺巧的,”温遂说道,“替你老板监工来了?”
“什么老板?”安毅还在装傻,“什么监工啊?”
“你现在还在LOCO工作吗?”
安毅愣了一瞬,说道:“对啊!”
“你不是时舟南的私人助理么,跳槽了?”
见安毅不吭声,温遂又看向他身上还没来得及摘下来的工作牌:“Times,时舟南家的公司吧,主办方?”
“温遂。”
温遂没抬头,一双皮鞋映入眼帘。
他余光能看到男人熨得一丝不苟的黑衬衫,和笔直的西装裤,熟悉又陌生。
安毅声音都颤了:“时、时总。”
“没你事了,”时舟南说道,“温遂,好久不见。”
温遂这才抬起头,面前的是和他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时舟南。
他比以前瘦了些,戴着半框眼镜,俨然一副精英模样。以前当爱豆的时候也有过西装打扮,可和现在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你也是严导口中的推荐人之一吗?”
本以为时舟南会像安毅一样支支吾吾,可时舟南几乎没有犹豫地点头:“是。”
“时舟南,我们聊聊吧。”
时舟南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诧异,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好,你想去哪?”
“时总定。”
温遂跟着时舟南上了安毅开的商务车,路上时舟南还拿着电脑处理工作,温遂扫到他眉头紧锁,像是已经成了习惯。
眼瞧着路越来越眼熟,拐上海边小路,温遂微微皱眉:“去关杭那里?”
没等时舟南回答,安毅就小声说道:“我老板一工作起来自动屏蔽外界声音了,是去关杭姐那里。”
“开你的车。”时舟南头也没抬地对安毅说道,然后合上电脑,转头对温遂说:“关杭盘下了店面,不是帐篷了。听说你回国,她邀请你去坐坐。”
温遂没吭声。
他对关杭的印象挺不错的,但自从退团之后,他和时舟南有关的一切人和物都断了联系,包括关杭。
“现在你我都不算公众人物了。”时舟南继续说道,“去那里没关系。”
“嗯。”
温遂怎么也没想到,短短一年,就从大明星变成了“时总”。
到地方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关杭根本就不在店里,店里一个人也没有。时舟南像回自己家一样,熟练地开锁开灯。
“坐。”
温遂在窗边坐下,时舟南倒了一杯水,又拿来一箱啤酒。
温遂瞄了一眼:“我不喝酒。”“我喝。”
“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时舟南,我不是来找你闲聊的。”温遂尽可能保持着疏离的语气:“这次比赛的主办方,是你家公司?”
“Times是最大赞助商,不是主办。”
“让我跳开场舞,也是你推荐的么?”
“我说不是,你信么?”
温遂摇了摇头,“不信。”
“赞助方没那么大的权力,如果你是个绣花枕头,我就算花钱,你也没有这个机会。”
“你只用回答我,有没有和导演提过。”
“温遂,这件事有这么重要么?”
“重要。”温遂说道,“如果是因为甲方要求,我拒绝这个机会。”
“温遂,你还记得那次回海大吗?”
温遂愣了愣。
他记得时舟南说的那一次,那时正值海大校庆,成航对他说,如果温遂还继续读书,在开场领舞的就会是他。
“现在你继续深造,在海大的开场舞,应该属于你。”
“没有什么应不应该的,这应该是自己争取来的,不是谁的特权。”
时舟南低头笑笑。
他几乎从来没见过温遂这样的人,以前不了解的时候觉得温遂装,现在才意识到,他一直都是这样,对一些事情有自己的坚持。
“你放心,”时舟南继续说道,“我想提的时候,导演已经把人定下来了。”
“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温遂桌上的水一点也没动,而时舟南还坐在那里,半箱啤酒都空了。
温遂出来后,安毅还停在门口。
“那个…我送你回去吧,这不好打车。”
“不用了,管好你老板吧,别上社会新闻。”
“没事的!他应该还会喝一会儿,我先送你。”
温遂拗不过他,只能上了车。
车上,安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温遂看不下去,直接说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温遂,你别看我老板总是那个样子,但其实很在乎你的。我嘴笨不会说话,你愿意的话,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我给他机会?”温遂反问,“我们已经井水不犯河水了。”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周子见。”
“他家里有点背景,被弄回国之后起了报复心,如果老板不退圈,他就要对你下手。”
温遂觉得荒唐,不可置信地笑了下:“他是会被威胁的人么?就因为这么一句屁话,就真的退圈了?”
“也不算吧,老板还没答应的时候,大老板就被查出来漏税,圈也退了,家里公司也没了。我知道老板一直比较随性张扬,可这个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温遂默默地听着,神情凝重地回过头,看向隐隐亮着光的店里。
“掉头。”
温遂突然说道。
“送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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