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


    此事最主要起因就在一个女子身上,她叫段澄碧,是段元君的女儿,晋元宗虽然是世上的五大修仙宗门,但根基甚浅,乃是后起之秀,所以门内元君也寥寥无几,正所谓物以稀为贵,段元君的位置便水涨船高,乃是一峰之主。


    而段澄碧呢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与一身,辈分也高,其他人看在她父亲的面上,唤她一声小师叔,平日嚣张跋扈惯了,未曾吃过什么苦头。


    然这次她栽了。


    起因是这小师叔每年都从泠音阁订购裙子,今年却被一个没有修仙背景的女人给抢走了。


    要是别的女子抢来也就算了,料对方也不敢多言,但坏就坏在,这凡间女子不是籍籍无名,乃是皇室的当做接班人培养的帝姬。


    当今世界女子掌权,在女皇的发展下,时人都爱修个仙问个道,每年都朝宗门输送优秀人才,与各个宗门有着良好的关系。


    所以彼此之间也都会卖对方几分薄面,这次也不例外。


    段澄碧就能忍气吞声了吗,但她不能,但对抢她裙子的帝姬发不了脾气,就只能朝着勒令送裙子的元君父亲发脾气了。


    元君没什么缺点,但就一个那就是爱女如命,但在局势面前,就只得牺牲乖女儿的喜好了。


    他的出发点倒也简单,裙子没了在制就好了,什么珍奇灵兽的羽毛,天蚕吐的丝,东海的明珠,统统都能给乖女儿搞来。


    但段澄碧可不依,她自小顺风顺水,被人捧着哄着,听不得半个不字,谁知这下接连碰壁,连一向慈爱的父亲都说她不识大体。


    于是冷笑连连,为了气自家父亲,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掌门单独授课也不去了,径直跑到了外门与外门弟子混在了一处,听课打架捣乱,就是不回去。


    可把元君急坏了,于是派自己的亲传弟子亲自去将人捆回来,段澄碧哪能依,又怨恨父亲再一次让自己丢面,于是跑了。


    逃跑途中就不小心碰到了在崖边练剑的封霆,两相相撞后,双双掉崖。


    真是话本子般的邂逅。


    然元君可不这么想,因为两人不凑巧掉入乃是宗门禁地,受伤之外,还需有人担责。


    但元君的亲亲女儿已经受伤昏迷不醒了,怎么能够在受罚呢。


    这不,他将目光投到了封霆的身上,多好的一个青年,光天化日遇到这倒霉事,滚落山崖后,还将小师叔照顾的好好的,自己却九死一生。


    于是他将人推了出去,这不,现成的替罪羊。


    白灼灼一边回忆,一边感慨,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前世好像除了这事,封霆便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其中多方因素作用。


    有封霆自身的努力,也有元君的补偿,甚至小师叔的芳心暗许。


    是的,没错,就是话本子。


    没人知道他们二人在崖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又是一场惊心动魄,然小师叔提起时,却总免不了脸上红晕朵朵。


    所以这件事发生后,封霆非但没有出事,反而却因祸得福。


    自此以后,只当顺风顺水,之后的脏活累活更是让白灼灼做了。


    真傻真的。


    白灼灼想想还是觉得气愤,怪就怪封霆长得太好了,有时候他眸光微垂,间或抬头看你一眼,只那一眼就让你不忍苛责,亦或是全身奉献。


    想必小师叔就是着了对方的道,白灼灼是过来人怎么能不知道,她可太知道了。


    知道这些不过是伪装而已,封霆本就有这个能耐。


    这不,人马上就出现了。


    白灼灼躺在剑身里闭目养神,逐渐闻道了一股血腥气,一墙之外封霆浑身褴褛,浑身上下近乎没有一块好肉,其中不是被摔得,就是被毒草割伤的,要不就是妖兽咬的。


    唯有那一双眼沸腾着不平息。


    他撑着身体逐渐朝里挪去,径直甩开了上前欲帮忙的弟子的手,啪地一下摔上了门,朝着白灼灼走了过来。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止住那一跳一跳的疼,来到桌前,朝着白灼灼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真……真不容易,你还在,我以为你……你去找翁玉宸了。”


    白灼灼瞪大眼,看着已变成了个血人的封霆,满眼的不可置信。


    片刻后,她漠然地移开眼,伤的不重嘛还是,还有力气调侃她。


    见白灼灼不出声,封霆却未曾生气,他的眉间竟有一丝满足在,定定地瞅着躺在桌上的剑,仿佛撑不住似的,彭地一声下巴重重地砸在桌面,将颊肉挤到了一边,嘴中除了流淌的口水,中间还夹杂着不断地喷涌而出的血沫。


    怎一个惨字了得。


    可封霆却笑了,他一只眼向上翻着,似乎是想看到看眼剑,白灼灼可不愿给他这个机会。


    “为何不出来?”


    耳边长长久久的没有回声,不该这样的啊,封霆有些惊讶,要换做往常,他的剑灵早就尖叫着从剑身里扑出来了,为他练剑时不小心割伤的手。


    平日里他虽然会说她大惊小怪,然而私底下也是极开心的。


    可如今他成了这个样子,对方却始终不发一语,难道是生气了?


    “为……为什么?”


    封霆喃喃道,他想坐起身,却始终没有力气,只能翻翻眼睛,最后就连眼皮都翻不动了。


    身上的痛楚也都渐渐消弭,是要死了吗,封霆有些不甘心,但眼前却渐渐模糊。


    ……


    耳边长长久久的没有声响,白灼灼就知道封霆应该是疼晕了,可奇怪的是她心底却没有丝毫的感受。


    心痛没有,揪心没有,畅快解气更没有。


    现在的封霆对他来说就好像成了个陌生人,无法在激起她一丝一毫的情绪了。


    她对封霆最后的恨也都留在了古苍山上,从他用她杀得第一个人无辜之人开始,再到不惜用全村人的性命抵御兽潮开始,失望也都攒够了。


    啪嗒一声,是封霆搭在腿上的手掉在了地上。


    而他本人好似被惊醒一般猛然坐直了身体,上半身摇晃了几瞬才勉强稳住。


    视线里都是一片的血色,封霆用袖子摸了一把脸后,这才开口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没有预料,周围静悄悄的,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封霆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他闭了闭眼这才道:“你就准备永远不和我说话了?”


    还是一阵沉默。


    封霆之前从未感觉安静有什么不好,可直到那聒噪的剑灵安静下来,他才知道事件的严重性。


    可他开不及道歉更来不及哄,只因他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此事事关他今后还能否在晋元宗待下去。


    深呼吸一口后这才道:“白灼灼,我没心思陪你闹了……”


    搞笑,白灼灼翻了个白眼,在这听你唠叨都够给面子了好吧,又死不了,还装这个可怜兮兮的模样,装给谁看呢!


    白灼灼极力忍住,正准备捂起耳朵,却听到耳边一阵恳切的请求:“你有办法救段澄碧吗……她……”


    “呵。”


    她就知道。


    然封霆像是感觉不出白灼灼的嘲讽似的,一直重复地说:“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她要死了一切都完了,届时就会成为害元君唯一女儿身死的凶手。


    对方又会怎么对付他呢?


    思及此,封霆控制不住地打个个震颤,如果真是折磨那他情愿死在那禁地里。


    或许是白灼灼沉默的时间太长太长,亦或是周身的嘲讽味越来越浓。


    封霆这才如梦初醒,可他非但没有出口责备,而是几近温柔地朝着白灼灼解释道:“别吃醋,我可不喜欢她,你知道我生平最讨厌那样的人……”


    也不知道什么触动了封霆的神经,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半晌后,才终于平息。


    白灼灼此时却是一副像是吃了苍蝇般的恶心,她开口道:“无能为力。”


    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阐述现实。


    起码封霆从中听不到任何赌气的成分在,可白灼灼不肯露面,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猜不到她的所思所想。


    先前说的心灵感应也是骗她的,只因那小剑灵心思直白的可怜,大多都摆在脸上,他就是先看不出也难。


    可现在……


    封霆感觉一阵头疼,这股疼有一瞬间甚至压过了身上加起来所有的痛楚。


    半晌后,他才回过神来,这似乎是白灼灼对他说的第一个不字。


    以往他说什么白灼灼都会说好,不管那要求是什么。


    可现在……


    封霆感觉自己已经不懂白灼灼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明明他最懂她了。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是从那个莫名其妙的早晨以及……


    ……翁玉宸


    会和他有关么?


    封霆彻底地沉默下来,他知道自己不会从白灼灼这里得到任何了。


    甚至以后。


    他闭了闭眼,眼下好像有无数岩浆在沸腾,烧的他近乎理智全无。


    沉默逐渐蔓延,也不过了过久,耳边却传来一阵平缓的呼吸声。


    封霆有些不可置信,但反应过来后,就如一盆凉水浇到了头顶,冰火两重天的刺激下,让他忍不住低笑出声,笑声粗嘎难听之极。


    半晌后,他止住了笑,抬起头看向了已经沉睡且一无所知的白灼灼,目光阴沉可怕,好像溺水的人急于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看的那样用力,眼珠子一动不动,直到日光渐渐西斜,整个房间被黑暗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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