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灼灼杏眼圆睁,直直目送着少年打着哈欠从身边路过,径直向着内室去了,她在原地无可奈何地闭上眼,却平息不了体内一浪高过一浪的怒火。


    搞了半天原来都是无用功。


    白灼灼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在原地呆立片刻后也跟着翁玉宸回了内室。


    内室黑漆漆地,只床上卧着道人影,白灼灼便径直飘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闭着眼似乎已经熟睡的少年。


    对方睡着时,竟比醒来可爱的多,长睫在脸颊内侧连成一片阴影,然白灼灼看着看着却觉得有些丧气。


    她原先是真抱了期望的,她希望这世上能有除了封霆另一个人能看到她,虽然还是孤独,但意义不同。


    低着头的少女怎么看怎么懊丧,半晌后,她蹲下身,径直面对着床上兀自睡熟的少年,看着看着,却忽然想起了翁玉宸前世的模样。


    印象中的他是沉默的,可能是因为过分严苛的父亲,作为修仙世家的大少爷,他不可能无忧无虑,于是谢家到处都充满了少年的身影,各种各样的,有练剑的,有练刀的,甚至还有炼丹的。


    谢家家主那个总是冷着脸的中年男子,致力于将唯一的儿子送上仙途,为此不惜竭尽全族之力,包括自己的,他不希望儿子被其他事情分心,于是尽可能的斩断一切影响。


    不允许他干修道以外的事,不允许有其他的爱好。


    所以印象中的翁玉宸总是形色匆匆的,没有朋友更没有自己的生活。


    但因为封霆的关系,封霆是家主为儿子买来的陪练小厮,所以她看过很多他们的对打。


    每回封霆总是拼尽全力,可惜却始终没办法赢回一局,于是久而久之就成了翁玉宸在树下研究什么东西,而封霆在旁苦练。


    而白灼灼有时会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渐渐的发现了对方单纯的只是在放空。


    可真是个怪人啊。


    直到后来的惨剧发生后,所有人的生活都遭此巨变,尤其是忙着修炼的翁玉宸。


    最后一次见面时,是走下晋元宗的云舟,对方好似提线木偶般,一举一动都透着茫然。


    所以今日在见到翁玉宸时,对方漠然的举动,是真的已经已经无所谓了对吧,所以在面对欺压时,才会觉得事不关己,不是没有心,而是已经习惯那种状态了。


    而这种状态白灼灼曾经无比的熟悉,许多年前,她还只是个一截剑身被埋在土里的剑灵,每日懵懵懂懂地看着日升日落,直到一只红狐狸穿过满地的瘴气,将她从地里刨出来,从那一刻起她忽然就好像找到了自己的使命。


    白灼灼忽然幽幽地道:“有的时候,意义是自己赋予的,现在还不晚啊,还可以继续找寻,我相信有朝一日你也可以……”


    语气慢慢变弱,是因为白灼灼看见原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翁玉宸眼皮似乎滚了滚。


    她登时瞪大了眼,双瞳在暗夜里好像两个大灯笼,白灼灼忍不住勾起了一边嘴角,笑的有些邪魅狂娟。


    还是被感动了吧,本姑娘就知道!


    但随即白灼灼的笑意再次僵在了嘴角。


    只见对方就只是……翻个身而已。


    白灼灼朝着黑暗里的翁玉宸磨了磨牙,甚至还扬了扬小拳头,正准备起身悄悄离开时,目光却正巧落在了对方方才翻身时,从衣襟里滑落出来了物什。


    像是玉玦,样式普普通通,像水滴一般,但在暗夜里却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好似受到了什么蛊惑般,白灼灼朝着那吊坠伸出了手。


    紧接着从吊坠里忽然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直把白灼灼往里拽,白灼灼吓坏了,可她自身灵力稀微,只能算个魂。


    她勉力抵抗着,身子却依然朝着吊坠倾斜,慢慢接近,眼皮子却越来越重。


    不知是幻想还是别的,白灼灼在失去意识前似乎看到那原本已经睡着的翁玉宸慌忙起身,将玉佩藏回了衣襟,之后像是要将她拉回去,满脸的焦急。


    歪,干嘛那么看着她,要死了么,哎也还也好,反正跟着封霆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白灼灼渐渐放弃了抵抗,沉入了熟悉的黑暗里。


    然而她看到的不是幻想,是真的。


    翁玉宸睁开眼时,便看到了倒在榻边的少女。


    此时此刻的白灼灼,好像与常人无异,脸颊红润,双唇无意识的撅起,好像在梦中也不开心,如蝶翅的眼睫盖住了那流光溢彩的眼眸,呼吸间也都是清甜的。


    翁玉宸眉眼终是生出复杂,他坐起身,屋外的光亮将他的脸映照的半明半暗,他定定地望着床榻边的少女。


    少年的目光没了白日里的寂然,像是短暂地回到了人间,半晌,他喃喃自语道:“为何……”


    这次又突然接近?


    如果是同,经年前一样的结局,那他怕是再也承受不起了……


    ……


    眼皮上不知是什么东西刺的人生痛,白灼灼挤着眼睛,小心地睁开,才发现已是一室的暖融日光。


    她直愣愣地坐起了身,环顾一圈才发现是陌生的环境,缺跟少腿的板凳,明显有缺口的茶杯,以及窗边发呆的……翁玉宸。


    少年面前的岸几上摆着一套梅花纹黑釉小盏,盏中蒸腾的白气萦绕在周身,加以薄光勾勒出一道侧影,五光十色在他面前也显得黯淡,他本身就是一笔秾丽的色彩。


    眼前画面太多赏心悦目,白灼灼不由得痴笑出声,但随即少年站起身,美丽画面被打破,思虑立即回笼,她立刻就想起了昨夜那股难以抗拒的巨力,心下骇然,立刻伸出双手将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


    万幸……还活着。


    白灼灼松口气的同时,没忘记那个恐怖的玉佩,此刻她看向翁玉宸的目光已经不同了。


    她怎么不知道他身上还有这么个大宝贝。


    只是为何不吸别人只吸她啊。


    白灼灼鼓起脸颊,她下了床,准备对那玉佩好好一观,可走到翁玉宸面前时才发现对方脖子上空荡荡的,不知是将玉佩藏在了衣襟里,还是什么别的地方。


    可她却无法翻找啊,白灼灼有些泄气。


    就在此时,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是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立在门口。


    翁玉宸迎上去后,对方却是一脸的傲慢,将一个背篓甩了过来。


    “今天的任务别忘了,去后山采烛草。”


    烛草是灵草,用途可广了,不仅可以炼丹还能当做炼器的材料,晋元宗的后山就有一大片。


    采的话并不费事。


    于是那管事说完立即离开了,也未曾叮嘱什么要紧的事。


    翁玉宸只好弯腰将背篓拾起,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却不像白灼灼想得那般无所谓,反而多了几分忧虑。


    白灼灼不禁有些好奇,然她此次逗留的时间有点太长了,再加上那玉佩的一通乱搅。


    现在她必须回剑里休养生息了。


    于是白灼灼就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了门边,奇怪,不过短短的一夜,她竟有些留恋这个地方。


    翁玉宸却拐进了内室,白灼灼猜其应该是准备上山的用具去了,于是径直出了门,朝着外门弟子的居所而去了。


    此时应该刚刚下早课,无数弟子们涌了进去,白灼灼不屑于和他们一起争,于是等他们都进去完了后,这才走进了院子。


    等来到房门外后看到昨日的那把锁后白灼灼陷入了沉思,不应该啊……


    于是她只得憋屈地从原路返回,幸亏没有鼠兄弟挡道,白灼灼才能畅通无阻地回了房。


    白灼灼扫视了一圈,发现室内的陈设与昨日她走后一模一样,封霆不是早上未回来,而一夜未归。


    要不昨夜她怎么能滞留在外,而没有收到召回回到剑身里。不过也是好事,封霆不在她便自在了。


    于是白灼灼就回到了剑身里,吸起了昨日剩的两颗灵石,可吸着吸着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迅速将此事与前世联系在了一起,登时便恍然大悟。


    封霆也不是出门练功未归,也不是与她闹别扭故意不回来,而是摊上事了!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