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没找替身(21)
委托人从来没有过和人这么亲近的时候。
等到他终于到了应听颂家门口,在应听颂迷迷糊糊的指示下打开屋门、将应听颂放在客厅沙发上,人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脸颊也极红。一半是因为热,另一半则是因为心中无法隐藏的羞赧。
他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考虑,可是事实又仿佛摆在眼前。偷偷去看沙发上的青年,对方高大、英俊,明明是和自己一样的岁数,却已经是一个大公司的掌权者。而在这样的权力之中,他也不曾松懈,而是丝毫不让地为自己、为公司争取。
委托人的心跳越来越快。
在他的注视之中,应听颂长长地“唔”了一声,手指揉上眉间,大约还抱怨了几句“老东西,竟然跟我车轮战”。
然后,他才像是留意到了旁边的委托人。先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啊……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委托人这会儿还在心跳不止呢,骤然听到这话,竟有些被惊吓。
他呆呆地“哦”了一声,却没有其他动作。应听颂看在眼里,一下子就笑了,说:“怎么,吓到你了?”
委托人没有回答。
他的所有心思都落在应听颂的笑脸上,想,自己应该是头一个看到应听颂这么笑的人吧……
在看过委托人的记忆之后,时霖也做出了差不多的判断。
对谁都那么又冷又硬的人,唯独在委托人面前会露出柔软的一面。要是说他看委托人不特殊,未免有些睁眼说瞎话了。
但是,就当委托人在心头生出对应听颂的亲近时,应听颂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问委托人:“几点了?”
委托人回答:“十一点半。”
应听颂“呀”了声,说:“那易珩那边应该是四点半。”
这是委托人第一次听到“易珩”两个字。
他当时还不知道,未来的日子里,这个名字会反复出现在自己耳边。在每一次他燃起希望的时候,就把他打入地狱。
……
……
易璋再一次下课的时候,时霖发给他的消息已经占了满满当当的数页。
他一边皱眉,一边看。
最初还真被绕进去了,甚至有些生气:如果应听颂和他助理真有不清不白的关系,那小珩呢?应听颂把小珩放在哪里?
可看到后面,易璋无语。
什么叫应听颂那种人,唯独对他一个人表现得特殊?——哪种人,和他弟弟视频的时候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的人?陪自家爸妈说话的时候就差把“我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儿婿“写在脸上的人?和奶奶弹钢琴的时候恨不得给自己绑一个“我,好学生,奶奶夸我”的人?
平时教养再怎么好,也不妨碍易璋双唇微张,慢慢吐出两个字。
有病。
看来应听颂之前和自己说时霖的状况时,还是太含蓄了。
易璋也不犹豫,直接把时霖的所有发言转发给应听颂。之后,他没再犹豫,直接把时霖拉黑。
这种做法对易教授来说,是显得粗鲁了一点儿。但经过了此前种种,易璋脑海里已经有了对时霖全新的认知。
看起来是个正常人,实际上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应听颂当了个正常老板——或许是比正常的好一点的老板,但他对手下职工都是一视同仁的,哪有对某个人特殊?——就能被时霖想象成一边和他暧昧一边惦记自己弟弟,自己呢?再多和时霖说几句话,不得被他认为是对他情根深种了?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性,易璋脖颈都有点发凉。
“都十二月了。”他自言自语,“煮点党参黄芪茶,保养一下。”
这边,易教授开始煮茶。
另一边,应听颂对着他刷刷刷发来的内容:“……?”
应听颂谨慎:“璋哥,这是什么?”
易璋:“你那个助理,忘了?”
应听颂心想,没忘,就是没想到到这会儿了你还和他有联系。
易璋:“怎么不早点辞退他?”
应听颂:“……”沉默片刻,委婉,“他之前表现挺正常的。”
易璋欲言又止:“这几年,他有没有一些……行为?”
应听颂:“应该,没有?”
这几个字发出来,他眼看着聊天框顶上的提示反复几次变成“正在输入中”。过了半天,易璋终于给他回复:“你也和,小珩,说一说。”
应听颂:“好。”
看来璋哥也被时霖吓到了。
小应老板心想。
好好的一个人,前面打字还算顺溜,这会儿竟然变得只能两个字、三个字地往外蹦。
其实就算易璋不说,应听颂也不会把和自己有关的事隐瞒易珩。
但考虑起“怎么和男朋友开口,告诉他之前辞退的助理并不是个仇恨老板、想要揣把刀进来捅人的家伙,而是擅自认为老板对他……”,应听颂还是有点茫然。
没错,是茫然。
他自认也算是有些见识了。商场如战场,什么人不曾给他碰到?
唯独像是时霖这种,应听颂还真头一回与之打交道。
“总之,”他自言自语,“不管怎么说,当时让他走真是做对了。”
那句“碰到变态了”的感想也没有说错,时霖比他之前以为的还让人头皮发麻。像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一只湿溜溜、滑乎乎的水蛭贴在了脚脖子上,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玩意儿已经被养胖养肥了,终于愿意放过他,去找下一个猎物。
说起来,看时霖对璋哥的热乎劲儿,他不会又盯上璋哥了吧。
应听颂打了个哆嗦,在心里给男朋友家大哥点上一根蜡烛。
有了这个念头打岔,他自己也镇定许多,可以转过心思盘算,晚上和易珩视频的时候,要怎么与易珩提起整个事情经过。
“……简单总结一下,”几个小时之后,夜幕完全降下,应听颂结束整整一天的辛劳,靠在床上找男朋友诉苦,“你老公竟然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被人觊觎了这么久!”
他一边讲话,一边搓一搓胳膊,好像只要这样就能把鸡皮疙瘩搓下。
易珩也皱眉了。应听颂把他的模样看在眼里,不期然又想:“要么怎么说小珩和璋哥是亲兄弟呢,除了在音乐上的天赋,他们做很多细微表情时的样子也非常相像。”
比如这会儿,应听颂怀疑自己但凡拿个量角器,就能量出男友与易璋眉毛压下时一模一样的角度。
“那我哥现在岂不是会有麻烦?”易珩说。
应听颂:“璋哥说他已经把时霖拉黑了。”
易珩喃喃开口:“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是吧?”应听颂心有戚戚,“平时看那些新闻,说谁在地铁站上见了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人,两人就对视一下,他就觉得对方对自己情根深种,我还觉得夸张呢。没想到,这回给我碰上了。”
易珩听着这话,忍不住轻轻抽气。
他不太确定地安慰自己:距离大哥和时霖最后一次见面也有些时候了,时霖之前没去找大哥麻烦,以后……不能说完全放心,但着急也没什么用。
倒是自家男朋友,一看就是已经受到了很大精神伤害。
易珩心疼他,“你怎么这么可怜。”
应听颂认真地点头:“真的,小珩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安慰我?”
易珩反过来问:“距离圣诞节还有多久?”
应听颂:“二十天。”
易珩算了算:“我们平安夜还有一场演出,从那边出来我就直奔机场,你应该能在25号天黑之前见到我。”
应听颂微微哑然。从前一直都在期待男朋友出现在自己身边,可真听易珩这么说了,他又反过来道:“那你不是太累了吗?还是先休息一晚上,你那边25号了再到机场。”
易珩笑了下:“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先买好票了。”
应听颂抿一抿嘴巴,心中浮出动容。
易珩说:“很想我,是吧?”
应听颂没有矜持,直接回答:“嗯。”
成年情侣,还是天天在网上聊天的成年情侣,这会儿说的自然不是抱在一块儿你侬我侬。
要是高中那会儿,应听颂知道自己变成了这种“大人”,可能会在心头默默唾弃,再念叨两声“纯爱赛高”。可现在,他只想先好好感受一下易珩的存在。剩下的事情,都可以稍稍推后。
这么一说,高中……
易珩:“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应听颂:“嗯?你在说什么?”
易珩似笑非笑看他,应听颂坚持露出无辜面孔。
这么隔着手机屏幕对视了片刻,易珩也笑了。笑着笑着,他想了想,又问:“你好好回想一下,也给我哥传授一点经验,时霖到底是怎么对你失去兴趣的?”
应听颂:“……”如果易珩的目的是给他泼凉水,让两个人可以继续在视频里看到彼此,而不是默默转开镜头的话,他的确成功了。
可惜应听颂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有一天,他决定辞职。”
易珩:“唉。”
应听颂:“难道因为我在那之前给他说,我和你就是在二十年前的那天认识的?”
易珩:“……?”
应听颂回想:“可能还说了些别的。比如幼儿园的时候咱们虽然在一个地方,但没分到一个班,有点可惜,还好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了。”
易珩:“……”
应听颂:“认识二十年了,总得有点纪念品吧?我问他,有没有什么建议。”
易珩:“我好像知道了什么。”
第242章 没找替身(22)
对老板怀有不轨之心的助理,听到老板对真正男友的深情,于是觉得自己被辜负了,一心想要离开。
为此,时霖写下了“我无法继续在你身边做事了”的宣言,随之直接走人。
饶是身在千里之外的易珩,这会儿也完全被无语到了,喃喃评价:“怎么会有这么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时霖那些粉丝知道她们喜欢的人是这样,会是什么反应?
易珩满心一言难尽,看看屏幕里浑身散发着“我特别不容易”气质的应听颂,表情更柔和了,“呼噜呼噜毛,唉。”
应听颂被男朋友用哄小孩儿的语气哄,得拼命压着,才能不让自己唇角翘得更明显一点。
“我记住了。”他一脸严肃,“回来呼噜。”
易珩就笑,眼睛弯弯的,看得应听颂想直接咬他一口。咬过之后再好好亲一亲,看易珩会不会像是甜甜水果一样流出汁水。
“好啊,”易珩说,“咱们都记住。”
应听颂满意了,矜持地抬一抬下巴。
易珩被他可爱到心里,一只手捂住脸颊,叹气:“看他给大哥发的那些东西,要不是你说了,我都不敢想象他说的是你。”
应听颂说:“我也一开始也觉得夸张,还和大哥确认了一遍。不都是正常相处吗,怎么就给他看出那么多东西?”
话说出来,又收获了易珩爱的安慰。应听颂唇角到底勾起来了,只是这时候,易珩又想到:“不过,如果只要他觉得被‘辜负’就能让他走,那我哥拉黑了他,应该已经被他拉进心里的黑名单吧?”
应听颂听到这话,却不太认同。他琢磨片刻,回答:“应该吧,不过也不一定。”
易珩:“嗯?”
应听颂和他分析:“我也不是头一次给他提到你了。”就算他再怎么不习惯给不相干的人透露自己的私生活,时霖、夏悦他们一圈儿人仍然是平时最接近应听颂的存在,他有意无意的秀恩爱行为,助理和秘书们还是见过不少,“他要是一直觉得自己可怜,怕是很早之前就动了这样的心思。现在,二十周年的事算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易珩:“……”再度抽气,“我哥还是单身,真被他缠上了,嘶。”
应听颂:“和他说说,最近最好就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别给时霖缠上来的机会。”
易珩认真点头,心里却想,这可能不由自家人决定。
大学不比鸿越大楼。男朋友待的地方,只要安保仔细一些,“外人”就肯定进不去。大哥学校那边呢,都不是安保是否仔细的问题了,时霖本来就年纪不大,很容易混到学生堆里,又有那么一个“音乐才子”的名头。看到他,说不定直接有学生给他引路。
但要就此不让大哥去上班更不现实。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难道要打乱自己的生活吗?——这也许就是疯子的恐怖之处了,易珩再度叹气。
……
……
事情果然没往好的方向发展。
在应听颂和易珩说起时霖的时候,时霖的确也在说他们。
他已经发现自己被拉黑了。最初一刻的不可置信之后,随之涌上来的是心冷。
弹幕里的观众看着主播变白脸色、微微颤抖的嘴唇,比时霖更加心冷。
“这人怎么这样啊?太过分了。”
“啊?啊???谁欺负我们琳琳宝贝?”
“老婆不要难过,我们都陪着你呢。什么新股,第二条渣狗而已!”
“之前看那个易大哥也不像是瞎子啊??琳琳宝贝这么好,又漂亮又有才华,他看不见???”
“原本在现实生活里遇到倒霉的事儿了,就想着看看老婆开心一下的,没想到老婆比我还倒霉。抱抱老婆。”
时霖原先没有太多心思在这会儿留意弹幕。还是系统小声提醒他,有人这会儿给他刷了礼物,时霖才缓慢抬头,去看眼前内容。
“我也遇到了,就是■■……”
“唉,不说这些晦气的情况了。琳琳宝贝,既然易璋是这种态度,以后咱们也不要理他。”
“对,别理他!让他后悔去吧!”
时霖眨了一下眼睛。
系统精心挑选的角度之下,观众们能从他的眼梢看到一丝水色。
这简直更让众多观众心碎。更多“抱抱琳琳宝贝”“抱抱老婆”的弹幕被发了出来,时霖看在眼里,温暖的感觉逐渐从心里升起,倒也更加坚定了那个念头。
和这些任务世界的人比起来,观众们才是会一直陪伴自己的人!她们能看到自己的不容易,在任何时候都支持他,陪伴他走过黑暗。
那自己也要振作起来。
青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情绪,开始分析现状。
如果易璋是其他人,现在他肯定不会再理会对方。但是,系统之前说过,送周奶奶找到家人是“支线任务”,对他的“主线任务”会有所帮助。
那会儿时霖不知道周奶奶的身份,只以为对方是一个普通老人,所以他并没有把“帮助”往周奶奶本人身上考虑,而是一心觉得她的家人身份不一般。这也是后来他添加易璋联系方式、包括现在又去找易璋的原因。
可现在,他知道了,周奶奶本身就有国宝级钢琴演奏家的名号,自身在弹琴方面实力不俗。
“其实是两个理解方式。”他想,“要么,我一开始的想法没有错,对主线任务起到帮助的还是易璋,或者干脆是他爸妈,他们能够成为让应听颂后悔的催化剂。既然是白月光的家人,那这种催化一般还是走感情上的路子。
“要么,其实能有帮助的就是周奶奶本人。不过,是走在事业上让我更上一层楼的路子。
“无论是哪一种,先决条件都是要我和他们家保持关联……”
得了,事情又卡住了。
时霖喉结滚动一下,问系统:“如果这个支线任务不继续往下做了呢?会直接导致主线任务的失败吗?”
系统停顿了片刻,大约又去计算了。而后,它告诉时霖:“会。”
时霖:“……影响这么大,这真是个‘支线任务’?”
系统回答:“宿主的‘主线’目标有且仅有一个,就是应听颂。除了他以外,剩下所有会对任务产生影响的人物及事件都属于‘支线’,这点并不以其重要性来评判。”
时霖又一次叹气,“好吧好吧。重新来考虑,为什么易璋会拉黑我?”
他和系统的对话,有一部分是屏蔽掉观众、不让观众提前知道一些信息的。有一部分,比如刚才那句,却是直接落入了观众们耳中。
观众们更加心疼时霖了。明明被对方冷酷对待,琳琳却还要这么努力地靠近。
“这些■■,”又有弹幕被屏蔽了,时霖看着,猜测可能是那名观众说了脏话,“怎么这么■■,■■,■■……”
“算了,既然是任务需要,琳琳本质上就还是在搞事业,没有被狗男人伤害到(咬牙切齿)。”
“如果是琳琳需要的话,我……唉……只能眼看着把老婆推给渣狗了,我还得帮忙推TT~~~”
“不说这些废话了,先来分析吧。单从客观角度,琳琳说的那些话不就是讲应听颂是怎么对他的吗,甚至都没有骂人吧?真的值得易璋拉黑琳琳吗?”
“不至于。我看到琳琳这么说只会心疼。”
“对啊,毕竟琳琳才是我老婆,新股算什么。”
时霖嘴巴抿起一点,小声说:“谢谢大家。”
弹幕因这句话又热闹了一会儿,好在前面分析的那个人还在开动脑筋,“你们说,会不会应听颂还对易璋说了别的?让易璋对琳琳有了先入为主的不好想法?”
“为什么啊?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之前说过很多遍了,易璋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一个让应听颂有危机感的人。”
“真是想到渣狗就心情不好……”
“但是为什么是易璋?”又有人问,“不是抬杠,可琳琳这几个月遇到的新优质股其实不少吧。哪怕不说韩总,也有公司的好几个前辈,另外明朔的大小郑总也不错。”
最后提到的“明朔”正是一家也邀请了时霖签约的公司。虽然经过慎重考虑,时霖并没有选择明朔,但他一直和那边的人保持着友好关系。
而弹幕里的“大小郑总”,则是明朔老板与他的儿子。前者是风度翩翩的儒雅中年人,后者是活泼跳脱许多的小奶狗。除了星耀的韩总外,这两人也都是在观众们挑选情敌的单子里名列前茅的人。
“对啊,和他们相比,易璋的特殊之处在那里,就让应听颂这么有警惕心?”
众人沉思。
“难道重点不是易璋本人?”终于,有人不太确定地留言了,“而是他是白月光的‘哥哥’?”
时霖双眸微亮。
还真别说。易璋之所以在出场不多的情况下,依然在观众群体里有很高的人气,一大原因就是因为他是易珩的兄长。
观众们都对“未来易璋为了琳琳而痛斥白月光”的场面十分期待,就连时霖自己,也觉得真有这场景发生的话,他一定能收到很多礼物。
“并不是易璋要拉黑琳琳,而是应听颂,甚至是应听颂身后的白月光要拉黑琳琳。”
“叫什么‘白月光’,能不能直接叫‘蚊子血’。”
“细思恐极……”
“他又是为什么对琳琳这么大敌意啊?琳琳招他惹他了?”
“渣狗不但在琳琳面前一直提白月光,还一直在白月光面前提琳琳呗。估计早就装不下去了,易璋的事情只是给他一个宣泄口。”
“看大家分析的这么正经,”一条新的弹幕飘来,“我都有点不好意思说我的邪门脑洞了。”
“什么邪门?”立刻有其他观众追问。
“就是,”前者慢吞吞地回答,“你们嗑骨科吗?”
第243章 没找替身(23)
“骨科?”
这话出来,有人蒙了,有人则是若有所思。
时霖属于后者。
他了解自己的观众。除了自己之外,她们不可能喜欢上其他人,更遑论在这个世界里有兄弟关系的白月光和易璋。能让她们以“是否嗑了”口吻说出来的CP,一定与自己有关。
可是,又究竟是怎么个有关法?
“就是之前网上那些内容啊。后台不是给我们开了‘世界预览’功能吗?在这方面做得还蛮精细的,就是我们只能用这个功能接入琳琳那边的网络,不能真的发表评论,稍微差评一下,希望继续改进。
“总之,之前琳琳和周奶奶上热搜的时候我就看了半天网上的分析。还真别说,她们完全把我说服了,琳琳和易璋家里人长得的确很像!——要知道,有系统的黑科技在,我们看琳琳时见到的是琳琳,可是在那边的人眼里琳琳还是委托人。换句话说,就是委托人和易家人长得像。
“当时就有人写音乐教授x音乐才子的同人文了,我也美美嗑了个饱。可惜后面事情热度降下去,琳琳又有其他更有张力的CP,所以停在这口的人实在不多。呃,里面就有一个我。
“一开始只是拿骨科梗来AU,设定琳琳是白月光的异卵双胞胎弟弟,从小就因为大哥对他更好所以一直被白月光妒忌什么的。但后来越想越觉得,其实单看前面的分析,还挺有道理啊。长相上,音乐天赋上,还有琳琳和周奶奶第一次见面就有的亲近。这些加起来,你们说,琳琳像不像是易家的亲儿子?”
其他观众:“卧槽……”
“这分析,看得我头皮都麻了。”
“所以其实琳琳才是……?白月光是……?”
“等等,什么情况,我刚刚抛的股变成真骨科了?”
时霖:“……”
不单单是观众,他自己的头皮也有点麻。
“真的吗?系统?”时霖问,“委托人和易璋其实……”
他嘴巴动了动。在观众面前不能说脏话,但这会儿时霖还真的有点想说脏话。
要真是这样,很多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关于易璋突如其来的举动、应听颂的有意针对,还有——最重要的是,系统之前神神秘秘的态度。
时霖知道,系统的隐瞒有一部分是它真的没那个权限,还有一部分只是因为它“计算”过,知道自己少了解一些信息,直播就会更有趣味性。为了维持观众们的热情,它会选择对时霖隐瞒一部分东西。
比如现在。他面无表情地想。要是自己提前知道这个结果,那当初见到易璋的时候,他很有可能会换一种表现。
“这个问题,”在时霖心思转动时,系统终于回复他了,“请宿主自行探索。”
时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虽然对方没说,但在心里,他已经把这判定成了又一个支线任务。
心脏在狂跳,不断思索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做DNA检测。对象的话,易家父母可以先排除了,时霖毕竟没有与他们接触过。周奶奶按说是最好的选择,她年纪大,多半并不知道小辈们之间的纠葛。然而易璋明确说过,周奶奶现在不在云城。就算把这话打对折来听,周奶奶并没有去南城,她也绝对不会住在之前的别墅。
换句话说,他唯一能确认行踪的对象还是易璋。
“行吧。”时霖做了决定,“我去找他。”
“……我知道了,”另一边,易璋先后得了弟弟和弟夫的叮嘱,也觉得有些头疼,“不过,只有人千日做贼,哪有人千日防贼的。”
对此,弟弟和弟夫的反应不太一样。
弟弟说:“就是稍微留心一段时间。听颂说,时霖从他那里走的时候表现得还挺有攻击性,万一几个月过去,他的行为又升级了呢?”
弟夫则是以过来人的角度,“是挺辛苦,不过为了后面能安宁一些,还是适当防备一下。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你们真碰到了,记得不要在没人的地方说话。学校不是有操场吗?那边是不是人最多?”
易璋:“……”
他含笑想,还真是谢谢了啊。要不是听了应听颂的话,自己忍不住在心里排练了一下,还真不知道在学校走着走着就撞到时霖的情况要怎么处理。
眼下是冬天,走在路上戴围巾、眼罩等装备很常见。在这基础上,时霖又加了一副墨镜,是以易璋一开始差点没认出他。
还是人在他面前站定、把墨镜摘下来了,易璋才警惕地后退一步。
时霖把他这幅表现看在眼里,目光幽幽,从易璋面上扫过。
易璋喉咙更紧,想,这难道就是弟夫之前说的、时霖从鸿越辞职走人时的眼神?看起来的确像是想直接拿把刀子捅在自己身上。
“易先生。”时霖叹了口气,重新戴上墨镜,“这儿人来人往的,不好说话,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易璋眼皮一跳,没有答应,“时先生,我不觉得咱们有什么好说的。”
有拉黑举动在前,要说撕破脸,他们算是早就撕破了。是以易璋此刻这么讲,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时霖却不会轻易放他走。眼看易璋有往一边挪动的倾向,他当即迈开步子,又一次横在易璋眼前。之后,却是用手扶着墨镜,问他:“你确定吗?如果我现在把这个摘了,应该有很多人会看到咱们两个在一起。有之前的事情在,要把事情炒大也挺容易——如果那个让你拉黑我的人知道这一点,他应该已经开始劝你听我说完了。”
易璋深呼吸。
虽然早在看到时霖那一长串消息的时候,他就对时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有了判断。可眼下,易教授还是有些头脑发晕。
他头一次觉得,做人还是不能太礼貌了。当初时霖既然拒绝自己给他误工费,自己就应该直接带着奶奶走人。如此一来,自然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时霖死死缠住。
“给你一分钟。”易璋还是没有挪开脚步的意思,却到底算是松口了,“有什么事情,请你直说——自重,不要往前了。”
时霖听着,用一种悲伤的目光看他,直播间里的观众却已经要炸了。
“什么鬼???我原本以为这个地方主要是看渣狗的火葬场+琳琳的事业发展,最后如果琳琳愿意的话收了渣狗也行,不愿意的话不要渣狗,或者只让渣狗和韩总、大小郑总他们争宠,悔不当初也不错。可现在,易璋是真的气到我了。”
立刻有人安慰她:“我也气,但是前面的情敌先不要气,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不就是……”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那个小可怜,其实我并不一般#!”
“#归来后,所有人都为我火葬场!#”
“没错没错,我就是想说这个。”
易璋提醒时霖,“还有三十秒。”
时霖嘴唇颤动,再度往前。
易璋还是扭身要避,可时霖有在不同世界穿梭得到的灵魂能量加持,这会儿想要靠近易璋,又怎么会让他真的避开?
易璋只觉得眼前一闪,时霖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前。可紧接着,他又站回原来的地方。
“原来你真的这么讨厌我。”时霖苦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这倒是易璋完全没有想到的发展。他微微一愣,望着时霖的背影。画面被系统有意捕捉到,转播给观众们的同时,时霖也收到了一份。
时霖脚步更快,心里已经笑得不停:“哈哈,他这副样子,还真以为我要给他说什么啊?”
系统说:“不,宿主只是要取一根带着易璋毛囊的头发。”
“嗯哼。”时霖高高兴兴,“虽然第一方案,请他喝东西再拿走杯子那个没成功,但现在这样还更方便了。走走走,给我搜个DNA检测的机构,这个总不在天道的限制范围内吧?”
“不在。”
系统回答。
时霖心满意足,往后出校园的一路,甚至哼起了自己的新歌。
他身后,易璋吐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抓弟夫。
“时霖来了,我让他自重,他就一副伤心的样子又走了。”他言简意赅地阐明事情经过,然后问出重点,“这说明什么?是不是他已经放弃我了?”
应听颂的回复很快就来了,鼓励他:“很有希望。”
易璋松了口气。
应听颂又高高兴兴地发:“明天就是平安夜,小珩那边云城晚了七个小时,所以他还要二十个小时才能开始表演。再之后,又过十几个小时,”十八九也是“十几”嘛,“他就回来了!”
易璋:“……你们先回家吃饭,还是?”
应听颂:“他说让我后天晚上直接去你们家。”
易璋懂了,“行到时候肯定都是小珩喜欢吃的菜。”
第244章 没找替身(24)
夏悦等人明显感觉到了,最近几天,老板走路的时候都带风。
看看老板脸上出现越来越频繁的笑容,再琢磨一下最近是什么时候,夏悦秒懂。
所以在圣诞节当天下午,正上班呢,她接到一则陌生电话,听对方说:“我是易珩,夏秘应该知道我?”
夏悦可以十分冷静地回答:“是的,易先生。”
易珩笑了笑,“嗯,偷偷问你一下,听颂现在在办公室吗?”
夏悦还是很冷静,朝不远处的屋门看了一眼,回答:“在。”
易珩:“如果接下来两个小时内,他从办公室离开了,可以请夏秘打电话告诉我吗?——就是现在的手机号。或者夏秘直接加我微信,和手机是一样的号码。”
夏悦答应了:“好。”
事情太顺利,以至于易珩忍不住问了一句:“不过夏秘,你都不确认一下我的身份吗?”
夏悦回答:“易先生,知道我这个工作号码的人不是很多,您的声音我也曾听到过。”
不用说,肯定是在老板和他男朋友语音通话的时候。
易珩懂了,笑道:“好。我努力快一点赶到,争取今天早点给你们放假。不要告诉听颂。”
夏悦眼前微亮,连接下来的应声都真心了很多:“您放心吧,易先生。”
等到电话挂断,她唇角勾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就在身边不远处的其他几个秘书见状,纷纷问:“夏姐,难道是?”
夏悦想了想,既然易珩要过来,事情就藏不住。所以她点头了,“对,就是老板家的‘那位’。”
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人都有点八卦之心。平常时候,他们不会有意去窥探老板的隐私,尤其是在老板表现低调、连电话都几乎不在他们面前打的情况下。但现在,八卦自己撞到眼前了,他们还是有些期待。
当然,期待归期待。等夏悦说起易珩的要求,众人也点点头,“放心吧夏姐。”
“对,我们知道。“
“现在才两点多,也就是说今天四点多就能下班?——太好了,我这就把电影票改签。”
夏悦笑着听同事们说起这些,心头也开始琢磨,既然下班早,那自己也能带女儿在外面多玩玩。
这可是圣诞节。早在十二月初的时候,各种装饰物就已经出现在街头了。到现在,巨大的圣诞树随处可见,驯鹿和礼物盒散布在侧,节日气氛浓得让人一看就露出笑脸。
当然了,笑脸背后的真正原因,依然是能早点下班。
……
……
易珩来得很准时。
夏悦等人之前想象过无数次他的模样。老板颜值那么高,他男朋友总不会差吧?
抱着这样心思,几年下来,她们终于见到真人。青年出现在办公室时候,所有人眼前都是一亮。
的确很好看。
与老板那种带着攻击性的英俊不同,易先生的样貌要柔和很多。同样款式的大衣,穿在老板身上是雷厉风行,穿在他身上就是风度翩翩,整个人看起来斯文又俊秀。见了众人,还笑着说:“一直从听颂那里听说你们,这些年辛苦你们陪他渡过那么多难关。正好今天过节,我带了点巧克力回来。是圣诞礼物,也是谢礼。”
夏悦等人更是动容。
诚然,这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初次见面,之前又没什么交情,易珩真给他们拿了多好的东西,她们能接得下手?倒不如简简单单来点零食,办公室里还能热闹一点。
唔,不能“热闹”。看着易先生竖在唇边的手指,众人反应过来了,人家是过来给老板惊喜带,自己可不能添乱。
“你们稍微等一下。”易珩说,“待会儿听颂拨电话出来,你们再走,可以吗?”
夏悦等人自然点头。看一眼时间,这会儿其实还没到四点呢。
易珩笑一笑,把行李箱放在男朋友办公室门口。这才敲一敲门,听里面的人说:“请进。”
易珩按下门把手。
应听颂正在看文件,“笃笃”声响传来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夏悦又来送什么材料。这会儿便没抬头,只吩咐:“东西放旁边就行。”
话音落下,门口的人关上屋门、走了过来。脚步……不像夏悦。
应听颂抬头。来人映入眼帘的一刻,他瞳仁蓦地一缩。
易珩。
两个字出现在他唇边,却因过于惊讶,并未真正吐出。
再回神时,易珩已经站在他面前,还伸手来碰应听颂的下巴。大约是路上带了手套的缘故,指尖热度比平时要高。
应听颂当即同样伸手,把男友的手扣住,要把人拉到怀中。
无数话涌在心头。他想说,你怎么这会儿就来了,不是说晚点在你家见面吗?想说,我好想你,你是不是也很想我?想说,你竟然来了……
易珩:“等一下。”
应听颂微微一愣,倒真松下了手上的力道。
然后,他就看易珩朝自己眨眼睛。睫毛很长,像是能直接勾在自己心上。
“自我解释一下,我是……嗯,名字不重要。我是你男朋友的同事,平时总听他提起你,对你一直很好奇。”
应听颂喉结缓缓滚动。
他有点明白过来了。
易珩继续说:“听说他圣诞的时候要过来看你,所以我偷看了他的航班信息,特地买了比他稍微早一点的一班。现在,他应该刚刚降落。”
应听颂嗓音微哑:“那你在他之前来找我,是为了?”
“为了满足一下好奇心。”易珩凑过来,轻轻地、像是蜻蜓点水似的吻了应听颂一下,“想知道他的男朋友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应听颂:“……”
应听颂小声要剧本:“我现在应该‘出轨’吗?还是义正辞严地拒绝你?”
易珩笑了,“你应该打电话给夏秘书,我刚刚给她说,她们今天可以提前走。”
应听颂便明白了:“哦,所以我应该‘出轨’。”
易珩再亲亲他,“不怪你。都是易珩把他男朋友说得太好了的错。虽然也是因为你比他讲的还要帅,所以我看到你就忍不住。”
应听颂听到这里,在笑场和维持气氛之间踟蹰三秒,还是选择了后者。
他按照易珩说的,拨内线告诉秘书们可以离开了。电话那边,夏悦等人欢呼:“谢谢老板!老板和易先生圣诞节快乐!
应听颂忍不住笑。笑过之后,他一本正经地开口:“就算这样,这位……没有名字的先生,你也不应该跑到别人男朋友的办公室勾引人家。”
易珩叹气,问:“可我已经来了,并且对你很心动,现在要怎么办?”又给他建议,“之前你男朋友不是说了吗,如果他找你爸妈告状了,你就可以‘罚’他。可我看你们感情那么好,应该也不舍得对他下手吧?”
应听颂:“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易珩:“可能因为我已经觊觎你很久,所以偷听了很多你们的对话。”
应听颂深呼吸。
有点刺激过头了。
伴随易珩的一句句话音,好像真的有一个藏在暗处的爱慕者形象被勾勒出来。当然,应听颂很清楚那个“爱慕者”依然是易珩本人,但是换个角度去想,也许其实是他那个钢琴演奏家男友的形象模糊了起来,被换作眼前千里迢迢跑到自己办公室前的青年。
“你可以先在我身上试试啊。”易珩循循善诱,“我这么喜欢你,又不是你的正牌对象,你对我做得过分一点也可以。”
应听颂额角都开始跳了。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易珩:“三个小时之后,咱们还要和你爸妈、璋哥吃饭。”
易珩朝他晃晃手指:“不对。三个小时之后,你要和你男朋友一家吃饭。你会在饭桌上表现得对他非常关怀体贴,那是因为你心里藏着愧疚。明明有那么好的男朋友,你却还是在几个小时前……啊!”
他没说完。
应听颂站起来了,动作的同时扣住易珩的腰,把人一把抱起、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易珩在他怀里笑个不停,接吻的间隙,还有心情问:“看来我成功了?”
应听颂嗓音都沉下:“对——你准备这么充足,肯定也定了酒店吧?”
易珩抱着他的肩膀再亲一亲:“对,房卡在口袋里。其实我拿到它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你说,要是你把我带到家里,过上几个小时又带着男朋友回家。到时候,你会在亲过我的地方再亲他吗?”
应听颂回答:“不用遗憾。他明天会很晚才起床,你可以在他起来之前到家里找我。但是你必须藏好了,如果我男朋友知道你在,我一定……”
“一定不会放我过?”易珩说,“好啊,我很期待。”
第245章 没找替身(25)
此前易珩给父母、大哥说了自己七点左右能够到家。拿飞机降落时间来算,这个时间自然绰绰有余。可要是从以“在下班高峰期,从鸿越赶到易家人现在的住处”来算,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满打满算,最晚六点就要出发了。而两人来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四点出头。
易珩轻轻抓着男朋友的头发,笑着问:“这就是你一定要和我一起洗澡的理由?”
应听颂还在吻他,亲吻一路从面颊落到脖颈,又从脖颈往上,抿住他的耳垂。
这一番动作下来,易珩颈侧皮肤已经完全红了。只是他看起来还显得很从容,还能继续和应听颂调笑:“虽然是我主动来找你没错,但你比我想象得要主动很多嘛,易珩知道你还有这样的爱好吗?”
应听颂已经差不多习惯了青年用他自己的名字讲话,此刻顺着剧本,干脆利落地回答了一句:“不知道。”
易珩挑眉:“哦?”
应听颂笑道:“你不是说了,他是我男朋友,你可不是。我要照顾他的心情,但是你——”他又一次扣着易珩的下颚,去与青年唇舌纠缠,听对方喉咙深处一点点传来呜咽声,“那些我想和易珩做,但没来得及做的事,都可以在你身上先试试,对不对?”
易珩:“……”
青年思考。
“喂喂,”终于换成他小声叫,“话是这么说,但你得先给我剧透一下,具体都有什么。”
应听颂再亲亲他,一样小声:“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易珩:“时间来得及?”
应听颂:“‘你’不是明天还要来找我吗?”
易珩喉结滚动:“怎么比我想象的还刺激。”
应听颂:“嗯,那现在可以继续了吗?”
易珩:“可以,但我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做好了六点从酒店出发的计划,可实际上,两人六点才又一次进浴室。
之后快速冲澡、换衣服。应听颂这会儿才知道,易珩的行李箱里都有什么。
“也回来不了多久,”青年解释,“就给大家带了点圣诞礼物,剩下就是咱们现在能穿的东西了。接下来几天的话,我可以直接穿你的。”
反正他们两个身形差不多。
应听颂听在耳中,“唔”了声,心想:“其实不穿我的也行。反正按照之前的经验,接下来几天你也出不了门。”
这话还是没说出来。和几个月前他去看易珩那次不同,如今青年身边不光有自己,还有父母家人。
两人又是一番折腾,到了六点半,终于匆匆离开酒店。
应听颂的司机也放假了,这会儿由他亲自开车。易珩在副驾驶坐着,应听颂从后视镜里看他,能看出青年面颊上还有一点带着热度的晕红。再往下看,领子下面的痕迹清晰无比。
应听颂轻轻咳了声,说:“等到家的时候,要不要把领子扣高一点?”
易珩眨眼,也看一眼后视镜,而后一下子就笑了。
他懒洋洋地抬手去扣领子,还说:“我想好了。”
应听颂:“什么?”
易珩:“今天晚上,我解开你衣服,一下子就看到你身上那些……”
应听颂:“……”
易珩说:“提前预告过了啊。应老板可以从现在就开始考虑,到时候要怎么和我解释。”
应听颂捏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笑了:“解释什么?”
易珩似乎是思考:“为什么男朋友不在你身边,你还能?”
应听颂瞥他,易珩还是一脸无辜。
应听颂额角又开始跳了,只觉得这会儿的易珩可恶,只是可恶之余又十分可爱。像是一直在自己心里弹钢琴的小王子身后长出了带着桃心的尾巴,脑袋上还有小小的恶魔尖角,朝自己轻轻抬着下巴。
应听颂心想:“也不光是你有剧本……”便说,“不用解释。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多努力一点,让我明天没有精力去找‘他’。”
易珩一愣。
“你好坏。”他嗓音又变小了,明明是长手长脚的身材,这会儿却像是完全缩在副驾驶上。不过,又因为仪态好。即便是做出这种姿势,依然有种奇异的舒展感,“但我好喜欢,怎么办?”
应听颂哼笑,“之前还说我……我看你才是,喜好特殊。”
易珩:“等一下,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应听颂一愣,表情恢复到平常的样子,“打吧,已经六点五十了,咱们起码迟到十几分钟。”这还是路况不错的情况下。
易珩:“嗯,我就说咱们俩七点半才能到,然后你把车停在路边。”
应听颂没听明白:“路边?”
“对。”易珩已经在拨出视频了,等待父亲接通的时候,他用一种自然到极致的语气开口,“让我再亲你几下,有点忍不住。”
应听颂:“……”
应听颂哭笑不得。
有这个插曲,两人最终抵达易家的时候,果然已经七点半还多几分钟。
易珩家里人都没对他们俩是一起到的事儿发表评价,唯有作为同辈的易璋,用调侃的眼神从弟弟、弟夫身上扫过。
应听颂、易珩都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态度十分坦然。易璋见状,也就笑着加入两个年轻人的新话题:“给妈妈和奶奶的是包和丝巾,给爸爸的是手表,那给我的是什么,这个领带吗?”
易珩摇头:“这是给听颂的。”也不光是领带,他还带回来了许多零零碎碎的配饰。都是平常看到了、觉得适合男朋友便买下来。
如此一来,就算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应听颂身上也总会有他挑选的东西,和易珩自己总会戴着男朋友送的袖扣上台演出是一个道理。
易璋假装伤心:“原来我连领带都没有。”
易珩:“你让一让,就能看到下面还有一块表了。”
易璋这才笑了。不过等他真让开了,就发现:“嗯?两块表。”
易珩:“对,还有一块是给听颂的。”
虽然应听颂不缺这类东西,但也不会嫌多嘛。
易璋看着弟弟脸上理所当然的表情,再看看旁边含笑看着弟弟的弟夫。
他轻轻叹了口气,“怎么感觉我站在这儿,都有五百瓦了。”
易珩、应听颂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正要再说点什么,不远处,易爸爸已经在叫:“先来吃饭吧。”
易珩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来了!”
要说在国外那会儿,他最怀念的除了男朋友、家里人,恐怕就是云城的饭菜。
本地菜色以浓油赤酱为特色,最出名的就是一道红烧肉。然而这也是一道对烹饪技巧以及原料都要求极高的菜,易珩先前也尝试过自己做,可惜材料买好了,各种流程也记熟了,最后却败倒在国内外截然不同的养猪方式上,只能看着漂漂亮亮出锅、实际膻得惊人的肉块继续点披萨。
想想都难过。
应听颂自然知道男友这段经历。是以当下,不用易珩多说,他已经把一块肉块夹进易珩碗里。
易珩自然高兴,还凑过去小声与应听颂讲话:“做得不错嘛,男朋友。”
应听颂矜持地下巴微抬。
易珩的目光却在这会儿往下溜了一圈儿,正落在应听颂的衣领上。
应听颂察觉到了这个细节,眼皮微跳,对易珩接下来想说什么有所预感。
他果断伸出筷子,在易珩开口之前,又给他夹了旁边的腌笃鲜。
易珩就笑,笑得肩膀都晃动。
这一幕被旁边的易家人们看在眼里,如果说在此之前,他们对易珩回国的决定是抱有“尊重孩子想法,不过多干预”的态度,那到现在,从父母到易璋,加上一旁的周奶奶,心头都赞同了起来。
小珩喜欢弹琴没错,可应听颂同样能让他开心。回国也不象征完全放弃事业,而是给了他一条两全的路。
吃过晚饭,时间来到八点多。往常这时候,周奶奶总要再弹一阵子琴。
今天却不同。一家人围在客厅里讲话,话题还是围绕易珩。说他在国外参加过的演奏会,也说他认识、甚至合作过的各位大师前辈。很多内容都是应听颂已经听过一遍的,可这会儿再听,他也没有半点不高兴,反倒依然觉得津津有味。
果然很不一样。
看着身前神采飞扬的易珩,应听颂心想。
隔着屏幕的时候 ,他仅仅是替易珩高兴。他触碰到了梦想中的殿堂,与向往已久的前辈们同台演出。就算只是给前辈们当“绿叶”,易珩也能从中获益。
而现在,易珩从屏幕里出来了,距离自己那么近。应听颂心里有的就不只是喜悦,而是许多、许多的柔软。很想把易珩拉进自己怀里,怎么亲近都觉得不够,最好让他直接趴在自己身上讲话。两人可以胸膛贴着胸膛、心跳贴着心跳。
“……大概待一个礼拜吧。”易珩又说,“不过我就不在家里住了,直接去听颂那里。明天也去拜访一下叔叔阿姨,我给他们也带了东西。”
这是之前已经和易家父母说过的事,这会儿不过又提了一次。易家人都有心理准备,想想易珩明年就要在国内扎根了,也不太在意眼下一时三刻的分别。
不过,他们也提了:“待会儿走的时候,把门口那个袋子带上,里面还是你喜欢吃的。”
“哇。”易珩惊喜:“好,谢谢爸爸妈妈,谢谢奶奶,谢谢大哥。”
第246章 没找替身(26)
从家里出来的一路,易珩脚步都带着飘。后面上车的时候,应听颂启动车子、易珩在一旁系安全带。动作到一半儿,他还停下来、转向应听颂,与他说:“听颂,我感觉好幸福。”
应听颂微微一顿,侧头去看易珩。
青年这会儿眉眼都弯起来,身上完全透着喜悦的气息。本就有一张俊秀面孔,此刻更是显得光彩照人。
是从来时的小恶魔,又重新变回小王子。
应听颂便也微微笑一下。见易珩的身体已经被安全带固定在原处了,便自己倾身过去吻他,说:“我也是。”
易珩抬手来抱他的肩膀,很放松地与他接吻。
与傍晚在马路边时不同。那会儿车外就是人群来来往往的街道,即便两人已经把遮光帘放下来,听到外面的声音了,依然会有些“要被其他人看到”的紧张。眼下,周围光线是昏暗的,再没有第三个人出现。于是无论应听颂还是易珩,都有种非常自在的感觉。
“舍不得走。”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易珩依然没有松开手。他额头贴着应听颂的额头,讲话的时候两人的唇还会偶尔触碰。分明声音很低,可毕竟距离那么近,于是无论说什么,应听颂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听颂,”前面的喟叹之后,他又这么叫,“我好喜欢……我好爱你。”
应听颂听在耳中,心想,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易珩最大的变化,应该就是在表达感情上直白了很多。除了眼下的“爱你”,他最情动的时候,还会用其他语言说更甜蜜的爱语。
应听颂本来听不懂。可从易珩口中听得多了,慢慢的,他也动了学一学的心思。到现在,不说完全掌握中、英之外的第三门语言,至少在他出国找易珩时与当地人问路是没问题的。
“我知道。”他笑着又亲了亲易珩,“所以呢,你是想要继续在这儿抱着我,还是想要等回家之后抱着我?”
易珩喃喃开口:“好艰难的抉择。”深吸一口气,轻轻把身前人推开,“嗯,我选‘回家’!马上就要发现你和我同事……了,让我做做心理准备。”
应听颂险些被他呛到。
原本以为经历了刚才的一顿饭,易珩已经忘记他那剧本了。可现在看,他非但没忘,还给里面又加了一点儿料?
应听颂心情复杂,有所预感。
自己应该会度过一个相当难忘的夜晚。
……
……
纠正一下。
自己会度过一个相当难忘的夜晚,还有那之后的、更加难忘的白天。
明明只有一个男朋友,易珩却硬生生给了他必须得同时应付两个人的感觉。
不仅如此,还有意问他:“你难道不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坐在应听颂怀里,身上是“应听颂男朋友的衬衣”——也就是他自己的衣服。
多正常一个场面,偏偏被易珩几句话勾出禁忌感。
应听颂只能意识到,或许在国外那些年,易珩学会的不光是用各种语言叫他“甜心”、对他表白,还有更多更加大胆、也更加有趣的东西。
……
……
能陪易珩闹上大半天,也是因为这天是周六。
易珩昨天说要去应家拜访,也是因为每个礼拜六都是应家三口人的固定团聚时间。
某种程度上,两个青年的事业发展都算受到家里人的影响。有时常在孩子们面前办小型家庭演奏会的易先生、黄女士在,易珩易璋兄弟俩早早便自发地学起乐器,找到自己日后人生的方向。应听颂呢,则是在从商的父母耳濡目染下,很早就懂得了财务报表上各种内容的含义。后面选择相关专业、进入家中产业做事,都是顺理成章。
在孩子们的感情上,两边父母也都没有过多插手。诚然,和易先生、黄女士的全然开明不同,在发觉应听颂找了易珩做自家“儿媳”之后,应家夫妇的心情要复杂很多。
要是换个人,他们肯定怀疑是对方有意盯上应听颂带坏他,可对面是易珩……
他们不会觉得自家孩子不好,同时又很难把“带坏”这个名头按在从小就看着对方长大的易珩身上。又不是没相处过,从应听颂上小学的时候开始,易珩就经常被他带到自家做作业了。
只有七八岁的小孩,长得乖巧可爱不说,还嘴甜懂礼貌,能像模像样地弹出不少名曲。以至于应家夫妇不止一次地私下感慨,要是这也是自家孩子该有多好。
等到两个孩子开始谈恋爱了,夫妇俩又想到这句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虽然过程不太对劲,但这是不是也算实现当年的愿望?……这么别扭了几年,眼看易珩虽然在国外,却始终没忘记惦记自家人,逢年过节的问候礼物从来不少,日常生活也不会忘记男朋友的爸妈。有一年陈女士去他那边谈生意,酒店临时出了差错,还是正在为演奏会排练的易珩请了假来帮忙。
等到入住重新办理完毕,青年急匆匆地和陈女士告别,这就要回去排练。这时候,陈女士却叫住他,“小珩……”
易珩回头来看。
明明是冬天,可他来得走得都匆忙,额头上竟浮出一层薄薄的汗。对上陈女士的眼睛,还是高高兴兴的样子,叫:“阿姨?”
陈女士忍不住走上前,拿纸巾帮他擦一擦汗,笑道:“真是辛苦你了。下次回国,也来看看我和老应。”
易珩眨一眨眼,清楚记得自己上次回去的时候,男朋友还是一副略有苦恼、但是问题不大的样子,给他说:“我能解决,不要担心。”
他笑了一下,眉眼还是微微弯起的样子:“好啊,阿姨。”
陈女士心想,其实小珩不用叫得这么客气。又想,呀,也不知道听颂是怎么叫小珩爸妈的。
两个相互这么喜欢的孩子,要是因为父母的一点陈旧观念就把他们拆散,未免可惜。
再说,想到鸿越这几年的发展,陈女士相当确定,只要自家儿子愿意,他随时可以带着自己的“小朝廷”离开。到那时候,恐怕就不是她和丈夫苦恼要怎么拆开儿子和易珩,而是两个年轻人考虑要不要与他们“和好”。
思绪转到这里,陈女士长长吐出一口气,算是释然。回到国内,又主动和丈夫谈了一番,便有了今日的局面。
“给阿姨的圣诞礼物是和给我妈妈的一个系列的包,不过颜色上更有商务感。”易珩说。
陈女士笑着接过来、点点头,“小珩太有心了,我更喜欢。”
易珩抿嘴笑了笑,又拿出一个盒子。
不用说,里面还是一块手表。这么送礼物是有点没创意,但的确百搭适配。果然,等易珩说过那句“是明年的新品,我托了朋友才买到”之后,应先生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不住地说:“小珩真是的,每年回来都给我们带东西。”
应听颂在一边伸手,手腕上是和应先生款式类似、颜色不同的另一块表,无形中在父母面前也秀了一把。口中说的,却是:“也不能光让小珩有心啊,你们也得有回礼。”
“还用你说。”应先生哼笑一声,“小珩不是马上就回来了吗,到时候应该住你家?”
应听颂:“对,怎么?你想给小珩送房子?”
易珩在一边轻轻“哎”了声,想说什么,结果被应听颂捏着手腕、不让开口。
他看男朋友,男朋友就给他使眼色:“别说话。”
易珩只好暂时闭嘴,应先生、陈女士倒是沉吟:“房子……也可以。不过我们原先是想说,你们回去以后收拾个空房间出来。小珩人回来了,就得在家里练琴了吧?……易老师和黄老师那里肯定有琴,但这种贵重东西搬运起来万一磕了碰了,岂不是不好。还是给你们住的地方放一台,能方便很多。”
应听颂闻言一顿,知道一台配得上易珩水平的琴不会有一间房子便宜。易珩更是咋舌,也不管应听颂还捏着自己了,直接说:“叔叔阿姨,不用你们这么破费。我已经联系了云城这边的乐团,他们也有琴。”
平时在家,可以用普通钢琴来练习。需要更专业的琴的时候,回爸妈那边或者去乐团都行。
他这么拒绝,应先生、陈女士却更坚决,说:“一架琴而已,我们已经下过定金了,差不多小珩回国的时候就能送到你们住的地方。别和叔叔阿姨客气,听颂的房子还是家里直接过给他的呢,当时也没见他客气。”
“叔叔阿姨……”易珩深吸一口气,到底点头了,“好。”
应先生、陈女士见状,这才满意,笑着说:“好了,说这么久话,我们都饿了,还是快点吃饭吧。”
不用说,又是宾主尽欢的一顿晚饭。从应家出来的时候,易珩依然有点不可置信。
“我倒是觉得挺好。”应听颂说,“你老公每年给集团赚的钱,可比一架钢琴贵多了。他们对你有所表示,不是应该的吗?”
易珩说:“有道理,让我再缓缓。”
应听颂:“行。”一顿,“今天晚上别让你那个同事来了,怎么样?”
易珩:“嗯……嗯。”
应听颂:“让易小珩本人以身相许。四舍五入,这琴也算是我给他买的。”
易珩:“……”
易珩笑着轻轻锤了应听颂一下,“怎么就四舍五入了。我得好好孝敬叔叔阿姨,你嘛,”一顿,到底不舍得让男朋友排在长辈们后面,“就算没有琴,我也爱你。”
应听颂眨眼睛,反过来将男友的手扣住,“我知道。”
第247章 没找替身(27)
送检样本的时候,时霖选择了加急服务。周四把自己和易璋的头发拿过去,周一就拿到了检测报告。
手上捧着快递来的文件袋,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弹幕里,观众们和他一起吐气。
“检验我嗑的是不是骨科的时候到了。”
“前面的情敌竟然还嗑得下去……”
“迫不及待想看渣狗2号火葬场。”
“+1,我现在就要看两个渣狗痛哭流涕和琳琳道歉,这么多年都把鱼目当珍珠,把冒牌货当正主。”
“一般我不会这么说,但是仔细想想,委托人怎么那么惨啊。本来应该是他的家人,他的竹马,结果现在都被别人占为己有了。而且之前情敌们不是分析过吗,易璋拉黑琳琳很有可能是因为应听颂对他说了什么,尤其可能是在白月光的教唆下说了什么。当时我就一个想法,白月光是不是早就知道点什么了?”
“细思恐极……但是很有可能啊!之前那个世界的人单看琳琳和易家人的照片,就直接看出来两边五官有多相像。白月光在易家长了那么久,难道就没一个人说他和爸妈哥哥都不是一个画风?”
“没准是早就怀疑了,说不定还提前去做过DNA检测。本来嘛,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家里亲生的,但亲生的也没影子,所以他没觉得有什么威胁。可后来从渣狗1号那里看到委托人,本来就因为渣狗1号对委托人的态度不高兴,又结合长相、年龄、出生地这些信息,一下子就觉得委托人是个大威胁。”
“这么一看,其实委托人只要多坚持一段时间,就能水落石出了。”
“也没关系。现在琳琳来了,等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干净,事业也登顶,委托人就会回来。到时候开局就是最好的局面,仔细想想我怎么还羡慕起来了。”
“……呼。”
时霖没再继续看下去。
他撕下文件袋上的封标,轻手轻脚地取出其中纸页,直接翻到最后的结果。
系统有意把镜头角度固定在时霖身前,于是这会儿观众们看不到纸页上的文字,只能看到时霖表情上的变化。
“到底是什么!好着急!”
“琳琳是不是笑了?笑了就说明成功鉴定出亲缘关系了吧?”
“之前搜了下,以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水平,一般鉴定的都是父母和孩子的DNA。但琳琳只拿到易璋的头发,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先回答前面的情敌,我也搜了,说是虽然过程麻烦一点,但还是能鉴定的。尤其琳琳选的是系统确认过的机构,能力上肯定没问题。”
“别说了,琳琳把检测结果转过来了!”
随着时霖的动作,观众们终于看到了纸页上的文字。
时霖笑道:“没错,‘我’就是易璋的弟弟。”
这句话后,弹幕安静了一瞬。
再接着,大量文字一起迸出。系统还和时霖汇报,在检测结果被确定的三分钟内,直播间的观众总数上升了百分之二十。
很多时霖的老粉丝听说新世界的直播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纷纷赶来观看,想要知道白月光假身份曝光之后会露出怎样狼狈的样子。
时霖也算是久经风雨了,对观众们这一口拿捏得十分清晰,当即便决定:“我和大家的感觉一样,易珩很可能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有问题。这么一来,当他看到检测报告,很有可能会做出一些……有趣的事情。
“应听颂就不说了,他十有八九是最后一个悔悟的。易璋和其他易家人不同,尤其是周奶奶,她脾气很好,温柔又和善,一定不会对易珩到时候的表现置之不理。
“不过她年纪大了,又在生病,我还是倾向于不要太刺激她,把事情控制在我、应听颂,易珩、易璋、最多再加上易家父母这个范围之内就行。”
“还得是琳琳。”青年话音落下,立刻就有弹幕飘过来,“一直这么温柔。有时候误入其他主播的直播间,说是杀伐果断,可看得我头皮都麻了。就算这只是■■,不会有■■,也不至于■■吧。”
时霖:“……”
时霖问系统:“这个人到底说了什么,怎么全被屏蔽了。”
系统:“建议宿主不要问,挺血腥的。”
时霖咋舌,把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正面临的情况上。
正好,又有一条新弹幕飘了过来,上面提出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可是琳琳,白月光不是在国外吗?你要怎么把检测报告给他看?”
时霖沉思。
委托人作为隔三差五就要听应听颂念叨一回白月光情况的助理,自然知道对方身在什么国家、所在的乐团是哪个。
任务者时霖继承了委托人的所有记忆,这些对他来说也都能翻到。
但有乐团信息,不代表他能找到易珩的私人联系方式。摆在明面上的社交账号倒是有,但那明显是营业用的,几个月才登上去发一条,显然不是对方平时真正发照片、生活咨询的地方。
那难道当面找人?——也不可行。时霖的直播特色一直都是“在自己走上人生巅峰的同时让任务目标悔不当初”,虽然入圈的日子不长,但他的行程已经连明年上半年都排满了。抽个一天半天去完成任务还行,真让他一次性消失两天以上,经纪人能直接发疯。
“那就没办法了。”把这种方案都想了一遍之后,时霖叹口气,转而又勾起唇角,“不过,我还挺期待易璋知道我是他亲弟弟之后会是什么反应的,大家期待吗?”
弹幕:“老婆笑了!好美!”
“期待,虽然之前看事业也很爽,但是我最开始的确是被任务吸引来的。”
“梦一个把渣狗1号和2号一起解决了,之前憋屈那么久,再让他们欺负琳琳我根本忍不了。”
时霖笑了声:“我也很期待。“
考虑到之前易璋见到自己时的反应,他选择把检测报告复印了一份,直接寄到云城音乐学院。
还事先确定过,所有老师的信件都会有专门的人拿给他们,倒不用担心易璋收不到。
接下来就是等待。时霖和系统算时间:“今天下班之前寄到,运气好的话他今晚就能拆开文件袋。运气不好的话,可能是明天?”
系统跟着算了算,给了他一个肯定答复:“差不多。”
时霖:“那我是不是该提前拉黑他?”
之前易璋对他爱理不理,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光是想到这点,时霖就神清气爽。
虽然一直在观众们面前表现得十分从容,被星耀文化签约之后的工作经历也始终顺利,可看着迟迟没有推进的任务,时霖心头偶尔也会浮出几分着急。
好在他经历的风浪很多,也不缺乏耐心,终于等到了这个绝佳的机会。
……
……
周一下午易璋没课,便早早从学校离开。
隔了一个周末,跟在男朋友身边完全乐不思蜀的弟弟终于又联系他,说自己晚上又要回家吃饭。
“之前不是和奶奶线上弹过一次琴吗,听颂说那会儿奶奶很高兴。今天晚上,我在家和她一起弹。
“还有哥你,咱们好久没一起弹琴、拉琴了吧?我还挺怀念的。”
易珩是这么说的。易璋听在耳中,心想,其实自己也挺怀念。
小时候,其他孩子都不喜欢被家长叫去给亲戚表演节目,易璋和易珩却都很喜欢。他们一个主修小提琴,另一个主修钢琴,虽然只有十岁上下,却都已经登上过不少舞台。穿上爸妈专门定制的燕尾服,就是像模像样的小演奏家了。
一家人度过了愉快的一晚。等到第二天,易璋照旧出门上课。临走时,正好碰上了从弟弟房间出来的弟夫。
应听颂小声说:“小珩还在睡觉。”
易璋说:“他也就回国这段时间能睡懒觉了,咱们动作轻点。”
其实没必要,家里隔音做得很好。但多留心些,总能更安静点。
洗漱。吃饭。出门。
“易老师,”到了办公室,同事叫住易璋,“昨天有人给你寄了快递,收发室给拿上来了,放你桌子上。”
易璋应了一声,到自己座位上看,果然见到一个文件袋。
他心头疑问:最近并没有说会给自己寄东西……拿起来翻了翻,收件人的确填了自己,寄件人信息则不在上面。
易璋皱眉,本能地想到了诈骗邮件。但真是那样,这东西应该是到付才对。
踟蹰片刻,他到底伸出手,将文件袋拆开。
看着里面的东西,易璋登时意外。
基因检测报告……?
第248章 没找替身(28)
“易老师?”有人叫易璋,“易老师,你怎么了?”
易璋眼睛缓缓眨动。
他花了一会儿时间,才在同事担忧的目光中回过心神。唇线微微抿起,告诉对方:“没事。”
同事:“……”别说,听到这句嗓音的时候,他非但没有放下心,反倒更加忧虑了。
早上进办公室的时候还好好的人,这才过去多久?为什么一下子就成了脸色苍白、眼神暗淡的样子?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沙哑了许多!
一连串的表现相加,同事自然不会相信易璋口中的“没事”,而是劝他:“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然给系里说一声,今天的课先调一下。”
易璋原本是想说“不用”的。但话音出口之前,他又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觉得以目前的样子去见学生们,的确是对学生们的不负责任。
所以他慢慢吐出一口气,点头:“好。谢谢你,我会说。”
同事看他,有心再多问几句、多关切一些,却又觉得易璋真想说的话,一定会主动提起。如今对方既然没有这个意思,自己便也不该强问。
他便道:“好,易老师,那我先去上课了。”一顿,“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直接说。”
易璋笑一笑,“好。”
这个同事走了,其他人又还没来。一时之间,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一个。
一片安静之中,易璋闭眼良久,终于再度睁开双目,去看手中的检测报告。
这一次,他比前面要镇定许多。目光不断在那一行一行文字上扫过,想要发觉其中的破绽。又想,或许自己压根不需要做的这么麻烦。自己又不是这方面的行家,看不出问题才算正常。不如直接一步到位,去问时霖想做什么。
他是他的亲弟弟、易家的另一个儿子?
简直是笑话!当年黄女士生易珩的时候,易璋已经记事了。他非常确定,母亲那会儿只生下了一个孩子……小珩……
易璋拿出手机,把时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开门见山地问他:“你想做什么?”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打出来,他便选择了发送。
却没成功发出去。一个鲜红的感叹号出现在易璋面前,提醒他,他已经被时霖拉黑了。
易璋看在眼中,面皮微微抽动。如此片刻后,眼神竟是奇异的冷静下来。
时霖这副表现,难道不是心虚、不敢回应他?
也就是说,那份检测报告,果然是假的吧?
——这个念头涌上来的瞬间,易璋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一松。血液重新开始流淌,空气再度进入到自己肺中。心脏“咚咚”得跳着,动静前所未有的剧烈、清晰,像是提醒他,他还活着。
就连易璋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会儿的反应夸张了。易珩是他的弟弟,这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他竟然会因为时霖寄过来的一样莫名其妙的东西乱了心神、对此有所怀疑?简直可笑!
心情舒畅的易璋,到底没有选择请假,而是按时出现在课堂。
同一时间,正在被采访的时霖在补妆的间隙问系统:“你说,易璋现在收到快递了吗?”
系统告诉他一个好消息:“不仅仅收到了,还已经试着联系你。”
时霖眼前一亮,弹幕里的观众也因为这句话高兴起来。
“不过,”不等时霖更加高兴、得意,系统又补充给他一个坏消息,“他只发了一条,后面也没有尝试打电话……”
如果尝试的话,易璋就会发现,不光是微信,他的手机号也被时霖拉黑了。
但这也没关系,他大可以借其他人的手机来给时霖打嘛。在时霖原本的预想当中,等到易璋打到第五或者第六个电话,自己就会“不堪其扰”,选择接通,在用易璋之前和自己说过的话回敬:“易先生,请您自重。”
可是,现在……
系统安慰时霖:“我搜了一下,有学生把他们的课表传到网上了,现在易璋正在上课。”
时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酷地想:以他现在的状态,还上什么课?误人子弟!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能解释易璋没有继续联系自己的问题。
他平静地说:“那我就再等等吧。”
这一等,就从早上等到了晚上。
易珩的假期已经接近结束了,他便没有像是刚回国那样每天都和男朋友腻在一起,而是抽出更多时间陪伴家人——附带一个每天都和易家人一起吃早饭和晚饭的应听颂。
既然易珩能住他家,他自然也能住易珩家。应听颂对此接受得十分良好,睡在易珩床上的时候,还和他感叹:“当初我可是真没想到,以后能在这儿有一个固定位子。”
话里的“当初”,自然是指他们小的时候。既然易珩能够经常被应听颂带到自家写作业,应听颂当然也有一样的待遇。无论是应家的床,还是易家的床,都算是他们两个的“据点”了。
易珩就说:“我也没想到,你现在都这么大只了,竟然还要和我挤一张床。”
应听颂左右看看。相比之下,易珩屋子里这张床铺的确有点窄。一米五,睡他本人还显得颇宽松。加一个自己嘛,“睡不下”肯定不至于,想睡得舒展也不太可能。
没关系。他一翻身,把自己的手臂放在易珩腰上,腿也架在易珩腿上。
易珩又开始笑了,说:“呀,痒。”
他都这么讲了,应听颂自然非常给面子,手伸进易珩衣服里就开始挠他。同时,另一只手还要紧紧扣住易珩后背,决不能让怀中人离开他。
易珩就先在他怀里笑,又在他怀里求饶。应听颂把自己想听的话都听了一遍,终于停手——不挠了,改为揪。
易珩只能继续浑身颤抖。
两个青年晚上再怎么闹腾,第二天出现在家人们眼前的时候,依然是光鲜亮丽的。
早饭结束了,其他人出门上班,没事儿干的易珩陪着周奶奶弹琴、散步、喝茶……等到家里人回来,再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吃晚饭,这就是他们直到易珩再次离开时的安排。
今天有些不同。
在易璋第六次把目光转到自己脸上时,易珩没忍住,问了一句:“哥,我脸上有东西吗?”
易璋眼皮一跳,回答:“没有。”
易珩莫名:“那你看我做什么?”
易璋干巴巴:“想到你马上就要走了,有点舍不得。”
易珩:“……”如果不是大哥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太奇怪,他就相信了。
也不光是易珩本人,应听颂也觉得今天易璋回来以后态度就不太对劲。见对方面色犹豫,他干脆开口,直接道:“璋哥,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说出来吧。一家人,没必要多想。”
易璋叹气。
“我就是看着小珩,忽然又想起爷爷了。”
这话说出来,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怔。
易璋也不算说谎。他的确依然惦记早上收到的快递,只是思绪落点便是此刻讲出的话音,“爷爷还在的时候,大家都说,小珩的眉毛眼睛和他一模一样,倒是不太像爸爸妈妈。”
易珩微微一怔,低下头,去看身前桌面上的手机。屏幕黑着,正好能照出自己的面孔。
“是有这么回事儿。”旁边一点,易先生已经开始感叹,“我抱着小珩出去,人家最多夸夸可爱。爸抱着小珩出去,人家肯定要多说一句,‘您这孙子和您长得可太像了’。”
黄女士跟着笑:“我当时刚刚生完小珩,激素水平不稳定,听到这话还有点吃醋,觉得自己的孩子怎么总是被夸像爷爷?老易就给我找了爸当年的照片,小时候是没有,年轻的时候的却保留着。我一看,一下子就高兴了。要是小珩长大以后也和爸一样帅,我肯定放心。”
应听颂是头次听说这些,一时又是惊讶,又是好奇:“还有这回事?”
易珩看看他,又看向母亲,笑道:“妈,爷爷的照片还能找到吗?给听颂看看。”
黄女士一口答应:“行,等吃完饭就去找。我记得,是放在书房抽屉里……”
一家人讲话其乐融融,氛围极好。易璋看在眼里,唇角不自觉地勾出微笑。
尤其到了饭后,黄女士果然翻出了相册。应听颂拿着照片,在易珩脸颊旁边比划一下,一本正经:“真的,眉毛、眼睛,全部都特别像。”
易珩唇角勾起,看应听颂规规矩矩地把照片又送回到妈妈手上。而后,在黄女士重新将其插入相册的时候,应听颂靠近他,在自家男朋友耳边轻声讲话,说:“虽然很像,但我觉得你比爷爷好看多了。”
吐字期间,温热的气息落在易珩耳畔。易珩觉得痒,肩膀又是轻轻收缩。应听颂看得有趣,不少念头在心中划过。
易璋同样看在眼中,默默转过视线。
他家气氛开明,这个“开明”不光体现在父母对小珩的恋爱对象轻松点头,还体现在他都三十出头了,可父母仍然不会催促他谈女友、结婚,而是一切顺其自然。
易璋平日觉得单身很好,现在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急吼吼地找人相伴。可看多了弟弟和弟夫腻歪的样子,他还是觉得……
要是这两个人哪天也能当别人身边的电灯泡,应该还挺有意思的。
正琢磨呢,他的手机忽而响起。
易璋唇角依然带笑,低下头,一眼看到了语音通话请求。
屏幕上的头像,让他微微怔忡,笑意一点点消失在脸上。
时霖。
……
……
在整整一天的等待过后,时霖心头浮出一些烦躁。
他自然相信自己的计划没有问题,但是易璋——对,自己没有问题,就一定是他有问题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不光是时霖,弹幕观众也完全不能理解,“这可是他流落在外的亲弟弟,他就不管不理的?”
“白月光威力也太大了,竟然能让易璋也沦陷。”
“来,纠正一下,是‘蚊子血’和‘渣狗2号’。”
看着眼前不断闪过的安慰,时霖终于觉得心头好受了很多。不过,再想到易璋,他便又觉得一阵烦躁涌上心头。
系统看在眼里,到底建议他,不如直接联系易璋。
“我联系他?”时霖满脸不可思议,“可是,之前——”
系统和他分析:“现在最重要的是任务。再说了,万一易璋是又被易珩说动了呢?”
时霖深吸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和系统确认:“你是说,他收到报告之后已经去和易珩摊牌了?”
系统同样冷静地回答:“经过计算,是有这种可能。不过,宿主你知道,我在这个世界的权限……”
“行了。”时霖不想在听系统强调一遍它的能力有多缺失,只是心里不免埋怨起传说中的“总部”,好好的做什么升级?自从那次以后,系统商店里有很多东西被取消了不说,自己的行动也受到很大影响。
他把手机拿出来,和早晨的易璋一样,找到目标、将其放出黑名单,然后拨通电话。
等待良久,对方终于接听。
时霖意识到,在听到易璋呼吸声的瞬间,自己竟然松了口气。
这让他不妙的预感愈浓。这场任务里,自己好像一直都在失去主动权。先是在应听颂那边,然后是易璋。
决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他尽量用冷酷口吻开口,说:“易璋先生,相信你已经对我给你的东西做了一些验证。”
易璋回答:“时霖先生,你提醒我了。等到明天上班,我会去找律师咨询一下伪造这种报告有没有什么法律上的责任。”
时霖:“……”
时霖简直匪夷所思,声音都变大了:“你觉得我是伪造?”
“不然呢?”易璋反问。这时候,他已经从家里人在的房间离开,一个人来到走廊,在尽头的窗子前讲话,“你让我直接相信这么荒诞的事情吗?”
听着他油盐不进的话音,时霖脑子都疼了。
第249章 没找替身(29)
不行,不能这样。
发觉自己的节奏完全被易璋带偏之后,时霖用最快的速度镇定下来。
他目光落在眼前奔流的弹幕上。比本世界普通人高很多的精神力,让他可以轻松在大量文字当中分辨出自己需要的信息。
其中不光有观众们对易璋表现的愤怒、对易珩“从中插手作怪”的恼怒,还有一些有效的建议……
“啊啊啊好生气!但是琳琳不能生气。其实之前也想到渣狗2号不会直接相信了,毕竟琳琳寄过去的只是一个复印件。可现在重点是什么?重点是琳琳就是渣狗2号弟弟的事实。”
“对,现在的最大目标就是让渣狗2号相信这点。否则的话,下一步任务恐怕很难推进。”
“老婆受苦了,这是什么糟心世界啊,赶紧完成赶紧走吧。”
唔,这句倒是没用。
不过,看到的时候,时霖心头还是浮现出一丝温暖。
在观众们的出谋划策以及鼓励之下,他拿从容口吻与易璋讲话,问他:“你难道真的一点都没有相信吗?”要是这样的话,易璋何必给他发那条被系统拦截下来的消息,“或者我可以再和你、你们家里人做一次DNA检测。要是单纯信不过我,你也可以去和易珩做DNA检测,看看他和你们家里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
易璋嗓音微冷,说:“这就不用时霖先生你费心了。”
时霖沉默。
易璋表情难看,却也不打算与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其他人,那么即便和易珩感情再好、再听长辈反复强调小珩长得像爷爷,只要对方能够拿出报告,易璋都会愿意尝试一番。哪怕不是相信对方,只是为了让自家人安心,做做检测也不是坏事。
然而偏偏是时霖。
经历了之前的事情,易璋对对方没有半点信任,只觉得他就和应听颂说得一样脑子有病、非常容易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放在应听颂那边,是觉得自家弟夫对他暧昧。放到自己这边,竟然还更进一步,想把小珩直接从他们家挤出去……等等,这么看来,怎么时霖两次出手,目标都是和小珩有关的人?
易璋心头警惕,更坚定了挂断电话的念头。另一边,系统仿若有所察觉,朝时霖叫道:“宿主,用‘那一招’吧!”
时霖:“可——”一咬牙,“你要是真这种态度,那好,我把检验报告公开!”
易璋动作停顿。
时霖连珠炮似的开口,不给易璋任何一点踟蹰的机会,嗓音坚决无比:“就算网友记性差,也没差到直接失忆的程度。平时不说,是没有人想起我之前和周奶奶一起上的那次热搜,但要是我公开发布声明,说周奶奶其实就是我奶奶,你说会不会引起轰动?”
易璋脸色难看。
时霖又说:“从网友们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情可太有话题性了。最开始,只是我在路上无意中碰到了奶奶。结果她不仅仅本身身份特殊,还和我有血缘关系。你说,会有多少人讨论这件事?又会有多少人去找奶奶?”
易璋:“……”
他没有讲话。另一边,时霖在心脏一阵狂跳之后冷静下来,吃惊于自己竟然会有前面那番表现。
说实话,有点刻薄了,平时他完全不是走这个风格。
眼下,也是被易璋气狠了。
发觉自己差不多“成功”,时霖语气也柔和下来,又说:“当然,我肯定是不愿意伤害到奶奶的。可是易璋先生……易大哥,你总得给我一次机会吧?
“第一次见到奶奶的时候,我就觉得很亲切。那会儿,却没有动‘她其实就是我奶奶’的念头。还是这几个月,我回家以后无意中知道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又想到了当时的热搜……你有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好多人都说我和你们家人长得像。所以,我突然想到,我是不是其实是你弟弟。”
易璋还是不言。
但时霖知道,他还是听着。
“所以我就去找你了。”青年笑一笑,“你还记得吧,就是上个礼拜。我取了你的头发送去检测,结果得到这么一个消息……难怪我也觉得自己和你有缘分呢,原来是这样。”
易璋喉结滚动。
时霖从细微声响里察觉这点,柔声问:“大哥,你是不是相信我了?”
易璋冷淡地开口:“我会去检验。你——”
时霖说:“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易璋话音更沉更冰,说:“如果让我发现你是在随口乱说,时霖,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时霖面前,观众弹幕:“付出代价~”
“不好,之前渣狗2号的人设是温柔攻的时候我对他兴趣不大,可现在突然有兴趣了怎么办!”
“一瞬间带感了起来。”
“琳琳冲呀,快去领取代价。”
“前面的情敌也太坏了哈哈哈哈哈!(不过我也想看琳琳付出代价,嘿嘿,擦擦嘴角的眼泪)”
时霖:“……你会发现,我真的是你弟弟。到时候,我等你道歉。”
说完这句,不用易璋动作,他自己挂断了通话。
“呼。”时霖面无表情地和系统讲话,“之前怎么没看出来,易璋是这种性格?”
系统说:“什么性格?”
时霖咬牙:“固执、难搞……可恶。”
系统问:“那宿主,等到他们家认下你了,你是个什么打算?”
时霖:“道歉、让易珩哪来的回哪凉快去,还有应听颂……”他眼睛轻轻眯起,“如果不是抱错这一出,委托人才该是他的竹马,易珩哪来的时间和他处出感情、当上他的白月光?根本就没有他的事儿了。”
系统:“唉。”
时霖:“唉。委托人真可怜。”
弹幕:“唉,委托人真可怜。”
他们这边感慨,另一边,易家。
虽然挂断通话,易璋却仍然站在窗边,并没有进入到屋子里的意思。
他的大脑仍然是乱的。一方面,觉得时霖是说假话,并且是一个非常恶劣、让人愤怒的假话。另一方面,却觉得时霖就算真的脑子不好,他也不至于在这种容易被戳穿的事情上造假吧?
万一,小珩真的……
易璋的手指有一点发抖。
他回过头,去看自己刚刚走出来的书房。
自己出来的时候带上了门,他这会儿看不到里面亮起的灯光。但易璋知道,里面一定还是一片温暖、热闹。
家人们的欢声笑语响在其中,里面又夹杂了对小珩明年就要回国一事的期许。到那会儿,就真的是一家团聚。
易璋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他想了想,没回书房,而是去了盥洗室。
洗了把脸,拍一拍面颊,尽量让自己的脸色多点红润。之后,他从容地回到屋中。
虽然怎么想都很荒谬,可是……
对他来说,想要拿到易珩的DNA样本,实在非常容易。
接下来几天,虽然易璋尽力遮掩,但易珩还是看出了兄长的魂不守舍。
他自然担心,可问了几次,兄长都什么都不愿意说起。到最后,易珩只能不再多言,只留下一句:“哥,不管你碰到了什么,只要你有需要、讲出来,我和听颂都会帮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人已经在机场了。
假期结束,易珩马上要回到工作的地方。虽然接下来分离的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但毕竟仍要在乐团待上几个月,所以青年心头依然有远离家乡、远离家人与男朋友的惆怅。
这种时候,自然也更放心不下兄长。所以临上飞机的时候,易珩思来想去,还是给易璋发了这么一条消息,并且拉着男朋友叮嘱:“我哥就是有点好面子,但他肯定是碰到麻烦了。听颂,接下来我走了,只有你在这边,你一定要帮我看着他。”
应听颂抱抱他,说:“放心。”
易珩叹气。
应听颂只当他还是担心易璋,便道:“这周周末,我还是去你家吃饭。本来也到时间了。”
易珩笑了一下,手臂勾住应听颂肩膀。
“谢谢你,”他说,“还有,我……”
应听颂:“嗯?”
易珩认真地说:“我这次走,就是最后一次和你分开。听颂,等我再回来,咱们就能一直在一起。”
应听颂听在耳中,心头一片柔软。他同样搂住易珩的腰,轻轻地、叹息一样讲话,说:“我知道。”
知道你为了我们的关系付出了很多,知道你是那样爱我,知道我的宽容、忍耐其实也差不多到了尽头……等你再回到我身边,我一定会紧紧抓住你,再也不让你离开。
易珩小声问他:“这里有很多其他人,但我能亲你吗?”
话音刚刚落下,应听颂便吻住他。
毕竟是人来人往的地方,这个亲吻便只是浅尝辄止。可无论是应听颂还是易珩,心都因眼下的亲吻变得安稳。
再分开时,两人的目光都显得明亮。恰好,机场广播开始通知易珩搭乘的航班准备登机。青年唇角勾起,说:“再见。”
期待我与你的再度相见。
应听颂同样回应:“再见。”
不久的将来,我们一定再次相见。
第250章 没找替身(30)
“哥,不管你碰到了什么……”
易璋又听了一遍易珩发来的语音。
他面前是一份摊开的文件,上面正是易珩与易先生亲子关系的鉴定结果。
“排除其他干扰……支持做出如下鉴定:两分样本不存在亲子关系。”
易璋唇线紧绷,面颊微微抽动。良久,他挥出一拳,正砸在桌上。
……
……
虽然有“每天两次通话”的惯例在,国际航班上也有wifi,但想到易珩还要倒时差,应听颂体贴地提出来,自家男朋友在飞机上的十多个小时,两人之间惯常的通话可以取消。
“当然,还是看你。”应听颂眨眨眼睛,“你要是想要我,我随时等着。”
易珩喃喃开口:“我总觉得你这句话里面还有其他意思。”倒是没有反对。
——这段对话,发生在应听颂送易珩去机场的时候。
当天晚上,易珩果然没有拨视频过来。他心头略有遗憾,但也有所准备。
几个小时之前,易珩已经给他发了消息,说自己准备睡觉了,晚上很有可能醒不过来。
就是刚刚经历了和男朋友的高强度相处,这会儿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状态,应老板到底有些寂寞。
他打起精神,把寂寞用在第二天清晨……哦,这时候易珩差不多刚下飞机,要搭车、安顿,照旧没有时间理会他。
虽然发了另一个国家的照片回来,还附带“天很漂亮,但是没有你好看”的情话,应听颂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够。
没办法,只能在工作上更努力一点。引得夏悦等人纷纷猜测,是不是易先生又回去了?今天的老板,和前几天的老板明显不太一样。
等到半个白天熬过去,午饭之后,应听颂正襟危坐,等待起来自男朋友的召唤。
没多久,视频果然来了。
他在第一时间接通,看到了熟悉的画面:坐在床上、还穿着睡衣的男朋友。
看到这样的场景,应听颂的唇角不自觉地弯起,问:“休息得怎么样?”
易珩却叹气:“别提了,”摆一摆手,“我在飞机上可能有点睡过头,回来以后怎么都睡不着。原本想要给你打电话的,但是仔细一想,那样子岂不是更睡不着了?”
应听颂做出委屈表情:“听起来你好像不是很想我。”
要是夏悦他们看到自家老板有这副表现,一定会大吃一惊。易珩却是颇为习惯,还假装给应听颂呼噜呼噜毛,说:“没有,我特别想。你都不知道,我一个人躺在床上,一下子感觉好不一样。”
应听颂唇角再度弯起。
易珩:“没有一个人压在我身上,被子轻飘飘的。”
应听颂:“……”
他拿着狐疑目光去看易珩,以眼神问:这是好话吗?
易珩被他的表情逗笑,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碰一碰,小声说:“他们知道你竟然这么可爱吗?”
应听颂礼貌地:“不知道。男朋友定制版,只有你能看见。”
易珩夸张地“哇”了声:“我好荣幸。”
应听颂假装得意:“对,你是应该荣幸。”
易珩逗他:“我是不是应该给你一点奖励?”
应听颂仿佛思考:“可以啊,比如……”
两个人聊了足足半个小时。细细去想,其实都是没有什么影响的话题。可无论是应听颂还是易珩,都觉得放松又开心。
等到三点以后,夏悦又去给应听颂送文件。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她脸上带着一点奇怪表情。
其他人看到了,偷偷问:“夏姐,怎么了?难道是老板——”
虽然提到了“老板”两个字,但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应老板究竟是什么状况。
好在夏悦足够大方仗义,很快就给他们解答了疑惑:“对,老板的状态又和之前不一样了。没有易先生在的时候那么好,但也比之前气压平稳了好多。”
一群人偷偷地笑,那个新被招聘来的生活助理不光是平日抓紧一切时间和夏悦等人学习,这会儿也机灵道:“我之前查过,咱们这儿和易先生那边的时差差不多就是七个小时嘛。现在,应该是易先生起床的时候。”
众人恍然大悟。之前是觉得下午刚上班那会儿很容易碰到老板和易先生打电话,但倒是一直没有人考虑过其中缘由。到现在,算是“破案”了。
这么说笑了一会儿,众人重新回到岗位开始工作。夏悦等人的忙碌认真暂且不说,只道那个新来的生活助理。
学习,学习!
虽然加入鸿越的方式和之前想的不太一样,可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机会。
夏悦他们明显不介意带新人去了解正式工作上的内容,平时有什么疑问,去问她们也都会得到解答。这也就算了,本职工作还轻松得不像样,只要每天帮老板打一打饭,有时候和老板一起去酒局就行。那些酒局还都很干净,说一句自己酒精过敏就没人逼着喝——虽然仔细想想,里面应该还有老板面子足够大的原因——后面送老板回家的差事也有司机代劳,自己只要负责最后五分钟路程就行。
每一天,新来的生活助理都在感谢自己的前一任。虽然因为夏悦等人的讳莫如深,自己到这会儿都不知道对方离开的原因。不过,要不是那个人走了,哪里还有自己的今天啊!
再说应听颂。
在和易珩的通话里充满电量之后,他高歌猛进,加班到了晚上九点。
这会儿离开公司,也不是终于觉得累了。只是想到马上就要到下一次视频时间,在那之前自己不得洗个澡、好好拾掇拾掇。
抱着这样的心思,晚上十一点,应听颂准时接到了男朋友的下一次关爱。
他习惯性地笑着与易珩打招呼,没想到对上的却是易珩略带迟疑的目光。
应听颂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劲,问易珩:“怎么了吗?”
易珩吐出一口气,说:“听颂,我早上给你打电话之后,也联系了家里。但是,他们的态度都很奇怪。”
应听颂一愣,“奇怪?”
易珩点点头,还是叹气,“之前那几天不就是老觉得我哥有事情瞒着人吗?现在呢,不光是他,就连我爸我妈也……你能不能明晚就过去看看?我担心是奶奶病情又有问题,他们看我马上要走了,就想瞒着我。”
就像之前那次周淑云走丢了一样,家里人便是认为易珩身在另一个国度,就算告诉他也只是让他多一份担心。要不是应听颂看出端倪,易珩恐怕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来自男朋友的请求,应听颂自然不会拒绝。他直接点头,“好。明天一下班,我就去你家。”
易珩这才镇定很多,轻声道:“谢谢你。”
应听颂笑道:“这几天对我说这话的频率是不是有点儿高了?我要听别的。”
易珩想了想,说:“嗯,我爱你。”
应听颂却听出来,男朋友此刻的话音毕竟与从前放松、甜蜜的时候不同。
于是他正色很多,认真与易珩讲:“我也爱你。因为爱你,我愿意帮你做任何事情。再说,小珩,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的家人其实就是我的家人。他们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和你一样担心。所以呢,你没必要和我说‘谢谢’。”
手机另一边,易珩嘴巴张开一点,又阖上。
应听颂笑道:“是不是很感动?”
易珩:“……嗯。”
应听颂:“那重新说一遍。”
易珩:“爱你。听颂,我爱你。”
应听颂温柔地说:“我也一样。小珩,你是我最在意的人。”
有这晚的承诺在,又有如应听颂所言的、他对易家人同样有的关心。第二天一到六点,他就从鸿越离开,赶去易家。
前面在这儿住了那么多天,应听颂其实已经拿到了屋门的钥匙。不过眼下易珩没在,他想了想,还是选择敲门。
顺道把自己突然过来的理由也想好了,还钥匙。
“笃笃笃”敲了三下,应听颂耐心等待。不多时,听到了从屋内传来的走动声音。
他调整表情,尽量不让自己显得是来“打探军情”的。之前小珩问了璋哥那么多次,璋哥都选择什么都不给小珩说。眼下,应听颂觉得自己要是直白问了,可能也会得到一样的结果。
要显得自然一点,好像自己真的只是无意中碰见……
正琢磨呢,眼前的门打开了,易璋出现在后面。
他已经在摄像头里看到应听颂,这会儿便不意外外面的人是他。只是还是惊讶,问:“听颂,怎么这会儿来了?”
应听颂听着,手指勾起来,给易璋听上面“哗啦啦”的动静。
易璋迷茫片刻,反应过来:“这个——你就拿着,小珩都给你了。”
应听颂说:“但他现在人没在嘛,还是还回来。”说着,微微停顿一下,“璋哥,你不让我进去吗?”
易璋一顿。
应听颂见状,原本的猜想变成肯定:易璋站在门口和他说话,还真是想把他拦下来。
眼看易璋神色踟蹰,他干脆直接迈入其中,朝客厅走去。
易璋瞳仁缩小,叫:“听颂——”却已经晚了,应听颂看到了正坐在沙发上的那个身影。
恰好,对方也转头看他。见到他面孔的那一刻,脸上直接露出笑容。
“应老板。”
时霖叫道。
应听颂看着他,神色一点点沉下,变得冰冷,“你怎么在这里?”
第251章 没找替身(31)
应听颂历来很少做梦。但现在,他的确有一种自己做了一个非常荒诞的梦的感觉。
先是在男朋友家里看到了自己辞职的前任助理,又被易珩的家人告知,其实时霖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易珩则是当年医院疏忽之下抱错,误打误撞进了他们家门。
听完这些,应听颂安静良久。
所有人都在看他,某种程度上,算是抢走了“事件中心人物”时霖的风头。
但时霖并不因此生气。相反,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进入这个任务以后因应听颂而有的所有憋屈统统一扫而空。
他近乎是幸灾乐祸,和系统讲话:“哈哈哈哈哈系统,你看到他现在的表情了吗!简直像是整个世界观都被震碎了!”
系统仿佛也挺高兴的,告诉时霖:“主线任务终于有进度了,恭喜宿主。”
他们两个毕竟只能私下里高兴,弹幕却是把欢天喜地摆在明面上。
虽然还没有看到应听颂雨中跪地认错、发烧守在门口、躺在病床挽留琳琳宝贝的三部曲,可是像是眼下这样,纯粹看着对方痛苦而惊愕的样子,依然给了观众们极大的欣慰感。系统甚至给时霖报告,“宿主宿主,刚刚你收到礼物的数量又破纪录了。”
时霖眼睛弯弯,含笑看着不远处沙发上的任务目标,无声地回答:“应该的。”
这时候,应听颂终于讲话了。
他嗓音很哑,语速极慢。虽然态度还算镇定,可单看前面两项,就知道此时此刻他心头究竟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叔叔阿姨,还有璋哥,”是的,周奶奶这会儿不在客厅,“你们这么说,是有什么证据吗?”
易璋看着应听颂这副样子,心头极不好受。但他又知道,作为整个家里头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眼下自己恐怕是最能拿出态度、告诉应听颂真相的那个人了。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开口讲话:“小珩走之前,我拿到了他的基因样本去做测验。”
“什么机构?”应听颂冷静地问。开口的时候,还看了时霖的方向一眼。
时霖被他看得有点发懵,转而意识到:“这人!他不会是到现在还在怀疑我给报告动了手脚吧?”
观众们起先还没有意识到这点,听了时霖的话,才反应过来:“……该说什么,渣狗不愧是渣狗。”
“刚刚爽了一把,结果现在又。”
“琳琳宝贝,绝对不要让他好过啊啊啊啊。”
“……”易璋心情复杂,报了几个名字。
没错,他最开始其实也和应听颂想到一块儿去了。给父亲和易珩做检测的时候,易璋的第一反应就是决不能去时霖去过的那间。再之后,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所以他一共选择了三个地方拿过样本。
第一份检测报告寄来的时候,他心情已经沉了下去,却还是勉强安慰自己,或许存在弄错了的可能。可第二份、第三份一并寄来……他终于相信了。
再之后,就是把一切告诉父母。
奶奶暂且不知道这些。她年纪太大,身体又不好,无论是易璋还是宜家父母,都很担心老人再受到打击。
最初听到儿子说起“小珩可能不是咱们家的孩子”时,易先生、黄女士同样觉得易璋在胡说。黄女士甚至以一种颇为严厉的态度开口,告诉他纵然是玩笑也不能乱开的。然而,易璋紧接着就拿出了报告。
他还把整个事情经过都和父母说了一遍,没有丝毫隐瞒。从时霖曾经在“弟夫”应听颂那边工作,到后来应听颂给他打击太大、让他痛苦离开,再到之后双方曾经撕破脸……
在和父母摊牌之前,易璋其实细细考虑过,爸妈到底应该知道多少。
他最终给自己的答案是“全部”。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时霖日后注定要与爸妈有很长时间相处,那父母必须从一开始就知道时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再之后,才好决定自家要怎么对待他。
于是,易家夫妇在得知“儿子其实不是自家儿子”的噩耗之后,又得到了“亲生血脉似乎长歪了”的第二个噩耗。
两人很是花了一段时间调节心情,之后,慢慢达成一致意见。
既然事已至此……时霖能够“长歪”,会不会也是他没有在自家长大、跟了一对不太妥当的父母的缘故?
易璋听着从父母口中透露出的态度,便忍不住叹气。
他其实一点儿都不意外爸妈会这么想。有些人,天生就擅长反思自己、觉得自己身有过错。
如果时霖是一个开朗优秀的青年,爸妈只会因抱错一事震惊。可他没那么好,爸妈就会觉得亏欠了。
那自己呢?又是什么想法?
易璋扪心自问,最终得到的答案是:“我不知道。”
如果这场噩梦能够醒来,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是不能。
所以,他只能帮父母再度联系时霖,提出:“他们想要见见你。”
听着对面时霖传来的惊喜嗓音,易璋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胃都被握紧了。尤其不久之后,就是易珩打电话回来问候。他那会儿一定表现得很不妥当,才有了当下……
易璋沉默地看着同样沉默地应听颂。
“小珩还不知道。”应听颂说完这句,停顿了片刻,这才抬头看向面前的一家人。
历来和善的易先生、黄女士在这会儿都不自觉地错开了目光,只有一个时霖,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可等应听颂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霖的笑意立刻又变成慌乱,仿佛是被应听颂过于凶悍的神情吓到。
应听颂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头厌恶至极,却到底不曾多说、多做些什么。
说到底,他不在乎时霖。甚至对于眼前的易家人,他对他们的敬重、关爱,也是建立在与易珩的关系上。
他们是易珩爱的家人,所以应听颂对他们也有一样的关怀照顾。
他们是会让易珩痛苦、难过的人,那么应听颂……
他又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到底还是易璋开口了。他表情依然复杂,坦白告诉应听颂:“我们还不知道。
“听颂,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就在几天之前,我和你是同样的感觉。就算是现在,我们也不是完全接受这件事了。”
时霖在旁边“啧”了一声。
易璋一顿,克制地看了他一眼。
易先生、黄女士面皮都有抽动。自然知道时霖这会儿是怎样态度,可在不满生出之前,他们又总是会想,如果当年在医院的时候自己没有疏忽、孩子不曾抱错……这样的话,小珩岂不是也不会长在自家了?
两颗心都像是被割裂一样难过。夫妇二人靠近彼此,手扣在一起,从对方身上汲取能量和温度。
易璋继续道:“告诉小珩……肯定是会告诉他的,可我们想要寻求一个最稳妥的方法,让他……尽量能够接受。”
应听颂闭了闭眼睛。
他总结易璋的话:“让他在不知情、还在继续担心你们,你们却已经和时霖成为‘一家人’了。”
易璋面颊收紧,易先生、黄女士神色微白。
应听颂的态度已经冷静下来,说:“我知道,这也不是你们能够决定的事情。但是,叔叔阿姨,璋哥,我和你们不一样。
“时霖是你们的‘亲生孩子’,对我来说却只是一个……闹得不算很愉快的前任助理。你们需要顾及他的心情,我不需要。
“我会告诉小珩,让他不要担心你们。最迟一周之内,我会去找小珩,和他一起承担这件事。
“今天就到这里吧。”应听颂站起来,“打扰你们了,不好意思。”
易先生、黄女士听着青年话音中的冷淡,什么都说不出口。
一直到应听颂走到门廊处了,才听到身后传来的隐约叹气声。再之后,是追上自己的脚步。
应听颂没有回头,但他能分辨出易璋的声音,他在给自己说:“听颂,小珩……就交给你了。”
应听颂心想,不,他本来就是我的。
身体则终于转过去,对面色憔悴的易璋说:“我会尽量让小珩不那么难过。璋哥,你也好好调整一下吧。今天看,你和叔叔阿姨的情况都不是很好。”
易璋苦笑,喃喃说:“出了这种事,谁还能好?”
应听颂微微停顿,又开口:“我知道你们已经确定了,但就在几天之前,你们还在说,小珩和他爷爷长得一模一样。”
易璋轻声道:“是啊。”所以,谁会想到呢?不过短短几日,家里会有这样天翻地覆的动荡。
应听颂:“璋哥,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还是弄错了?”
易璋犹豫一下,“检测报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我们是很不愿意相信,但证据摆在面前……爷爷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也没办法再让他和小珩做一份检测。再说,就算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关系,也不能改变时霖就是爸妈孩子的事实。”
应听颂听着他最后的“事实”两个字,缓缓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他从易家离开。最先走得很慢,到后面,步子却越来越快。
一路开车回家,要不是正值晚高峰,车子无论如何都开不开,应听颂怀疑以自己现在的状态会直接超速。
终于进到屋门,他却没有停下动作,而是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把所有平日锻炼的器材都找出来。一直把自己操练到汗水淋漓、浑身都没有力气,终于洗了个澡,以还算稳定的态度拨通给易珩的视频。
易珩很早就在等待了,这会儿总算收到了男友的消息。近乎是应听颂拨过去的一瞬间,他便接通,那张带着担忧的面容出现在屏幕里,叫:“听颂。”
“我去你家了。”应听颂言简意赅,“是有一点问题,不过不是大问题,关于叔叔工作的事儿。我毕竟不是他们行业里的人,听得也不是很明白。不过,叔叔阿姨还有璋哥都表现得挺乐观,所以应该没事。”
“工作?”易珩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就好。”
其实不能完全说“好”。既然父母大哥都有苦恼,说明情况确实严重。但是,与易珩之前猜测的最糟糕情况“奶奶身体又出了状况”相比,这的确算是一个好消息。
应听颂看着他在转眼之间放松的样子,心头一片柔软。有那么刹那,险些吧“过几天我去看你”说出口。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真这么讲,易珩一定能反应过来不对。就算他再怎么思念他,也不至于在两人刚刚分别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追寻重逢。会让应听颂这么急切的,一定是比之前那轻飘飘的两句更大的问题。
所以应听颂假装岔开话题,问易珩:“你们是又开始排练、表演那些了吗?最近有没有什么演出?”
易珩听在耳中,只当男朋友是希望自己换一换心思,于是配合地回答了。
应听颂便笑笑,心中确定,自己最近去找易珩不会扑空。
两人从十点多一直聊到十二点,后面其实已经是易珩把手机放在一边、自己去与乐队中的同事们排练。应听颂只能听到他的琴声、连身影都无法看见。饶是如此,年轻的应老板心头还是一阵安定。闭上眼睛,默默计划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夏悦迎来一个“炸`弹”:“假期?起码五天?”
应听颂点头。说是五天,其实里面有两天要花在来回路程上。满打满算,被他留给易珩本人的只有七十二小时。
远远不够,但这又的确是应听颂已经能做到的最好程度了。即便是这样,他前前后后都要付出许多……
不过,应听颂不觉得这有什么。易珩同样会为他付出,甚至为了他选择回国。
“好吧。”看着老板毫不动容的表情,夏悦知道自己是劝不住了,“我重新安排一下您的日程。接下来几天,您可能得在公司休息。”
应听颂说:“我知道了。”
第252章 没找替身(32)
有了“休假”的打算,接下来一个周末,全部被应听颂消耗在公司。
他提前处理了很多事务,同时把很多事务推到自己回来以后……实在无法安排的,他干脆打电话给应先生。在外这么多年,难得说出一句:“爸,小珩家里出事了,我要去找他。有些事,你帮我顶一下。”
应先生知道儿子和易珩感情有多么深厚,听到这里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之后,才是问起:“出事?什么情况,要咱们家帮忙吗?”
听这语气,仿佛只要应听颂点头,应氏集团就会成为易珩的后盾似的。
应听颂笑了笑,心情放松许多,说:“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肯定直接说。不过,现在还不用。”
“行。”应先生利落地点头,“你去吧,具体事务待会儿发我。”
应听颂诚恳地:“爸,多谢了。”
应先生一哂,“跟你老子还客气什么?”
应听颂想了想,觉得也对,于是说了句“那我这就去找小珩了”便挂断电话。
留下另一头的应先生,对着安静下来的手机百思不得其解。儿子总不会是已经在飞机上、马上就要起飞了吧?这么着急做什么?
……
……
应听颂的确挺着急的。
想要在易珩身边多待,便只能尽量压缩在国内的时间。
再有,他和易珩的惯例通话也得想个办法解决。
两人毕竟刚刚见过面,这便不是太大的问题。没有应听颂这边的各种信息,易珩完全想不到男朋友会在这会儿来找自己。
听应听颂说他要开会,青年便了然道:“行,咱们晚点再说。”
应听颂唇角勾起,心头泛出很多柔软。再一转念,那些柔软又都成了压抑。
易珩,易珩。
想着这个名字,他心头微微抽动。有为易珩感同身受的难过,还有浓浓的保护欲望……青年及时制止了自己的想法,告诉自己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睡觉。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必须在见到易珩的时候保持精神状态。
虽说如此,可心里填慢了事情,想直接睡着并不容易。
好在应听颂对此早有准备。闭眼三十分钟大脑都依然活跃之后,他从从容容地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瓶褪黑素,送入口中,这才有了后面航程里的安寝。
他从云城起飞时是晚间,在男友所在国家落地时则是下午。
应听颂估算一下时间,也不去易珩他们乐团了,而是直接到男朋友的住处门口等。
七点出头的时候,他听到楼道里传来动静。是他很熟悉的脚步,伴随掏出钥匙的声音……应听颂深深吸气,抬头去看朝自己走来的青年。
易珩愣住,以一种堪称费解的态度来看身前的应听颂。花了片刻时间反应,才喃喃开口:“听颂?你——”
他重新迈开步子,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男友身边。手抬起来,直接落在应听颂面颊上。
感受到了身前人的皮肤、体温,易珩才有了些许真实感。只是还是难以相信,问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没说完,就被应听颂抱住了。
易珩依然疑惑,却本能地反手也抱住男友。两人胸膛紧密地贴在一起,冬季天寒,隔着厚厚的风衣便听不到另一个人的心跳声。
但也无妨,无论是应听颂还是易珩都很清楚,他们的心始终贴在一处。
“怎么了吗?”易珩轻柔地用手指梳理起男朋友的头发,“听颂,和我说说?”
应听颂听在耳中,心想:“他不知道有事的是他,他还在关心我。”
这个念头,让他的沉重的难过又增加一重。良久才算开口,先吻一吻男朋友的面颊,才揽着对方肩膀说:“咱们先进去吧?”
易珩:“嗯?好。”
他从应听颂怀里转身,依然维持着被抱紧的姿势。男友下巴贴在他的肩膀上,呼吸落在他的颈窝,粘人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易珩心头更乱了。作为深爱应听颂的人,他会因为眼下两人的亲密而高兴。作为有理智的人,他又知道眼下的亲近绝对“不正常”——说到底,应听颂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家门口?
各种乱七八糟的答案都在易珩脑海里过了一圈儿,他连插钥匙进锁孔的动作都做了半天才算成功。好不容易进了门,易珩伸手去开灯,应听颂则反过来将背后屋门拉上。之后,他一把把易珩抱了起来,在青年的低低惊呼当中,把人放到客厅里的沙发上。
应听颂观察:小珩已经坐下来了,身体后面的环境很柔软,附近没有什么能让他伤害到自己的东西。前面就是我,我肯定会好好护住他……正想着呢,易珩又来抱他,很关心地问:“听颂?现在可以说了吗?”
应听颂深呼吸,还要求:“你也深呼吸。”
易珩:“嗯……好。”
应听颂严肃开口:“小珩,我之前其实骗了你。”
易珩疑问:“骗我?”
应听颂一边膝盖放在沙发上,呈现出一个自上而下、完全将易珩包裹的姿态。在易珩不解的、越来越担心的眼神当中继续道:“你家里的确有一些状况,但是并不是叔叔工作的问题。”
易珩愣住。
电光石火的工夫里,许多事情在他脑海当中串联在一起。父母、兄长一周之前的种种反应历历在目,还有身前的应听颂……
“奶奶怎么了?”青年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他急切不已,眼圈当中都多了红色,水光一下子涌出,连嗓音都多了哽咽,“听颂,奶奶她……”
应听颂说:“不是的,不是奶奶。”
易珩一愣。
不想让男友多想,应听颂快刀斩乱麻地开口:“是你出事了。”
易珩:“……”
眼泪还在,情绪却已经收回去了。易珩有些干巴巴地开口,和男朋友说:“我听不懂。”
自己明明还好好的。能讲话没受伤,和眼前应听颂的沟通也没有任何问题。虽然仔细想想,之前看过的不少灵异题材作品里,也有类似景象。出事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出事了,于是魂灵依然徘徊在人间。
应听颂:“有人拿了检测报告到你家,说当年他在医院里和你抱错了。”
易珩:“……哦。”
应听颂担忧地看他。
在他的目光里,易珩表现出一种奇异的迟钝。他眨眼的速度、眼神晃动的频率,包括后面讲话时的语速都慢了许多,“嗯,我还活着。”
应听颂:“小珩?”他怎么听不懂易珩讲话了?
易珩反应过来:“我没出事,只是……抱错了?”
这无论如何都不是能用“只是”形容的事。应听颂听到,就知道易珩一定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单看易珩之前的一连串反应就知道,在他心里恐怕再没有比家人更重要的存在——一定要说的话,应听颂或许能算,但“爱人”与“家人”原本也不是能够竞争的关系。现在却要告诉他,他关爱的、牵挂的人,其实与他没有关系。不论是谁,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接受这点。
果然,在应听颂的注视当中,易珩明显是逐渐有了意识:“抱错……我不是家里的孩子?”
应听颂嘴唇抿起,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可能?”易珩向他寻求答案,“怎么可能——听颂,你在骗我吧?”
应听颂心头不忍,却还是要告诉他:“没有,小珩,事情恐怕的确……”话音未落,便见易珩转开了目光。
他自言自语:“不对,听颂才不会骗我。”但面前的人又的确是应听颂,“应该是我前段时间一直没有睡好,也可能是今天中午午饭有问题,总之弄出幻觉了。”
既然有幻觉,就应该打电话叫救护车。
价格虽然昂贵了点,但对眼下的易珩来说完全可以接受。
他想要去摸索手机,可是应听颂就在他旁边。不等易珩手指触碰到机身,他已经将人抱住。
“咬我一口。”他要求,“是幻觉就不会疼了,对吧?”
易珩一动不动。
应听颂仿佛听到了低低的抽泣声。
他心中剧痛,却也知道:这是易珩冷静下来,“接受”一切的标志。虽然他从中得到的东西是那么残忍、糟糕,可是易珩还是挺过来了。只是过程实在痛苦。
应听颂忍不住叹气,一下一下用手去顺易珩的后背,听着青年越来越大的哭声。
哭声里,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讲话声响,说:“幻觉当然不会疼,但幻觉能骗人。所以我咬你有什么用,应该是你咬我啊!”
应听颂微微一顿,面颊侧过一些,唇齿正好贴上易珩的脖颈。
易珩感觉到了,身体微微瑟缩,态度却很坚决,继续要求他:“咬我,快!”
应听颂如他所愿,轻轻咬了他一口。
易珩还要抱怨:“一点都不疼,果然是幻觉。”这么说的时候,眼泪却流得更多了。
应听颂改咬为吻,轻轻去碰他的耳畔、面颊,还有不断落泪的眼睛。
能哭出来算是好事。多发泄一下,后面情绪应该能好很多。
第253章 没找替身(33)
从头到尾,易珩都没有怀疑应听颂的话。
他甚至有一种了然:难怪听颂会出现在这里!只有这种事,才会让听颂用最短的时间,朝自己奔赴而来……
在男朋友怀中,易珩哭了许久。
他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应听颂再吻一吻他的面颊。然后就听到易珩的声音,很沙哑,说:“都是眼泪,你还真亲得下去?”
应听颂一顿,从这话音里便能觉出易珩镇定许多。他便也笑一笑,回答:“只是眼泪而已,我又不是没吃过你身上其他……”
易珩捂住他的嘴。
应听颂无辜着眼睛。
易珩看在眼里,知道男朋友做出这种表情,也是想让自己心头舒服些。
被之前消息冲出来的极致难过,在这一刻裂开一道缝隙。像是阳光终于分开了重重乌云、落在下方人的肩头心上。
易珩忍不住叹:“听颂。”
应听颂朝下看,示意他松手。
易珩果然松手了。与刚回家时他风度翩翩的样子不同,这会儿的他头发被蹭得乱糟糟,脸上更是红了一片,泪痕清晰。可这副模样落在应听颂眼里,是比那个漂亮光鲜的小王子更加让自己怜爱怜惜。
在应听颂的注视中,易珩说:“和我讲一讲,大概是什么情况?”
这是应听颂知道一定会有的步骤。他应一声,按照自己在过去几天里拟好的腹稿,把一切告诉易珩。
除了事情经过之外,也不忘说出易家人的态度:“他们也很难过,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尤其是那个‘真正的’孩子有些……不是很友好,璋哥他们就更是为难了。”
易珩面皮微微一抽。
应听颂见了就知道,这是男朋友又开始难过。
他第一时间继续往下讲:“我就告诉他们,他们需要为难,但是我不需要。小珩,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易珩’,而是因为你是你。
“是,咱们一起长大,小学以后就几乎每天都混在一起。但我一直也觉得,就算咱们不是认识这么多年的关系,后面见了你,我照样会喜欢你——倒不如说,就是因为和你做了太久‘兄弟’,我高三那会儿才分不出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说是朋友吧,诶,我竟然还想和你……说是其他的吧,我又要怎么才能不和你做朋友?”
在他的话音里,易珩一点点笑了。
“我也觉得。”他说,“听颂,我……我就算是现在才认识你,也一定会喜欢你。”
两个青年的目光对在一起,身体逐渐贴近。
这不是一个滋味很好的亲吻,应听颂从易珩嘴唇上又尝到了眼泪的味道。但这一定是个让他难以忘怀的亲吻,不断提醒他,他爱怀里的这个人,怀里的人也同样爱他。这份感情与易珩是谁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无关,只与他本人有关。
“和我说说‘那个孩子’是什么情况吧。”亲吻之后,易珩主动提出来。
应听颂用手指拨动他的头发,“那你得再做点心理准备。”
易珩点点头:“嗯,我觉得已经准备好了。你说他不是很友好,是不是……和我抱错的那家人情况不是很好?”所以那个人没有在成长过程中得到与他一样的、足够多的包容关爱,这才变得不好相处起来?
应听颂听完男朋友的意思,哭笑不得,喃喃说:“你还真是和叔叔阿姨一模一样。”听易璋的话,这不就是易家夫妇的心理活动吗?
易珩疑问地看他。
应听颂又亲了他两下,这才开口:“说实话,我不知道他家里是什么情况。不过,你其实知道他。”
“我知道?”易珩更加疑问了,脑海里过了一圈自己认识的同龄人,“我的同学吗?他们好像没有谁是和我一天生日。”
应听颂不卖关子,“是时霖。”
易珩哑然。
应听颂起先以为他只是愣住,可等了片刻,始终不见易珩有更多反应,终于担心起来,伸手在易珩眼前晃动,叫他的名字:“小珩、小珩?”
“时霖?”易珩艰难地在大脑中勾勒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就是你那个……还有那个后面对大哥……的时霖?”
应听颂心想,看小珩这副样子,“自己其实是被抱错的”仿佛还比“抱错对象是时霖”好接受一点。
果然,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同时,易珩就说:“让我缓一缓,缓一缓。”
应听颂任由他身体往后,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易珩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反应了。
如果是其他人告诉他自己身世不对,他第一反应一定是让对方留心自己的措辞。但既然说这话的是应听颂,还是不远万里跑来自家门口的应听颂,易珩就知道这一定就是真相,并且还是已经被应听颂确认过的真相。
既然如此,难过是没有用的,他能做的只有尽快接受、想办法面对事实。
无论心里是什么感觉,这都是一个成年人应该有的态度。
尤其是悲伤当中,他也得到了一点安慰:听颂说的没错,就算……就算爸妈和大哥真的选择了“那个孩子”,好像我从来没有在他们的人生里出现过,我也还有听颂。
这已经是易珩能有的最悲观的想法。但他的理智也知道,无论父母还是兄长,都不是能直接放下自己的人。只要所有人都振作起来,迈过最艰难的门槛,接下来,他们一定能找到更适合的新相处方式。
可是,应听颂给他说起时霖。
易珩当然记得他!一开始,他觉得对方是个对自己男朋友来说十分危险的人物,最好尽快消失在男朋友身边。后来又看他和奶奶一起上了热搜……话说回来,那个时候其实就有很多声音说时霖和家里人长得很像,可那会儿无论是易珩还是其他人,都对此一笑置之。
“我难道应该叫‘时珩’?”
青年冷不丁开口。
应听颂看他,见易珩自问之后,又自己回答:“不是。我已经二十六岁了,成年以后更改证件本来就很麻烦,而且……而且无论我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情况,‘我’已经是人格健全、不会再有太大改变的我,一个姓而已,并不是对‘我’的束缚。”
应听颂抿一抿唇,心想,这会儿的小珩,简直像是在闪闪发光。
“但是,时霖。”下一秒,闪闪发光的易珩又变成了无言沉默的易珩。他安静了良久,下一个动作却是抬起手,摸一摸自己的肚子。
“我饿了,”他对应听颂说,“咱们出去吃东西吧?不过你得等一下,我要先去洗个脸。”
虽然丢人,但是易珩还是选择逃避一下。
饿了是真话,剩下的事情,还是等吃完东西再想吧。
……
……
易珩之前就给应听颂说过,自己的住处旁边开了一家新的餐厅,味道还算不错。
这会儿他带着应听颂去的也是那里。两人没有事先预定位置,好在还有空位。落座之后,易珩便拿过菜单,和应听颂介绍:“这家我最喜欢吃的是炒饭。虽然不是中餐,不过味道也还不错。”
应听颂说:“都听你的。”
易珩唇角快速挑起一下,又压了下去,眉目之间还是有愁色。
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菜单上,没了菜单之后又放在自己今天在乐团遇到的事情上。嘴巴一刻不停地和应听颂讲话,像是只要这样就能忘记烦恼。
应听颂配合他,该接话的时候接,该笑的时候笑。
两人都关注彼此,自然也没有察觉,同一家餐厅里,另一桌人正在留意他们。
沈轶客观道:“你已经看了那边的两个人很久,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兰渡转头,坦然:“对。先生,你记不记得咱们之前去爱乐厅听的那次演奏会?”
沈轶:“爱乐厅?”微微一顿,想起来了,“左边的人当时在台上弹钢琴,右边的人是观众,咱们还找他拍了照片。”
兰渡:“对。”
沈轶:“你当时说,他身上有系统留下的波动,但是不算大问题。”
兰渡:“对——后来我追踪过那些波动的走向,发觉它们应该来自一个任务者的系统。但那个任务者的行动都比较正面,只是在积累粉丝、发布作品……虽然我后来算了算,发现他的作品很多应该都是系统生成的,但在一些世界里,这也不算违法行为,我就把事情放下了。”
沈轶:“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是的。”兰渡眉尖微微拧起,“那位弹钢琴的先生命运轨迹有了很大变化,他身上的系统能量残留要重很多,简直像……”
沈轶用餐巾擦了擦嘴,道:“既然这样,咱们去问一问。”
兰渡深吸一口气,说:“好。”
两人一同起身,来到应听颂、易珩所在的桌前。
身边突然多了人影,正在讲话的两个青年意外地停下话音。易珩满脸莫名,应听颂倒是很快反应过来:“是你们!”又和男朋友介绍,“小珩,我之前见过他们……”
第254章 没找替身(34)
如果说沈轶、兰渡对眼前青年的印象深刻是来自于他们作为修仙者强悍的神识能力,应听颂对两人的印象,便是因为难得在异国他乡见到一对与自己有着同样肤色、同样头发眼睛的同性恋人了。
虽然眼下不算是叙旧的好场合,可想到爱乐厅的回忆可能会让易珩高兴一些,他还是很尽心地与男朋友讲:“……那会儿我下了飞机就开始到处找礼物,袖扣是很容易买,花就比较麻烦。你知道,挑花束的时候用的很多词汇都比较抽象,我表达得还不是很好。”
易珩认真地听着,眸光之中透出隐隐约约的笑意。
应听颂见了,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十分成功。于是他口吻更加柔和,继续道:“过程是比较麻烦,但后来配出来的花束我还挺满意的。就抱着它去爱乐厅门口等开场,也是那个时候我碰到了这两位先生。”
沈轶适时地接话,“当时,我们请这位先生帮忙拍合影。”
兰渡笑一笑,“对。我们很喜欢那张照片,后来还洗出来挂在家里。”
两人这会儿没有明确说起,但一个“家”字,也足够让易珩对他们的关系有所猜测。再看看两人站在一起时毫不掩饰的亲密,他心头涌出答案。纵然几个呼吸之前还是沉重心情,这会儿依然能诚恳地说一句:“这可真是太好了。”
“所以,”兰渡话锋一转,“既然这位先生之前帮了我们,现在看到你们遇到一点‘小麻烦’,我们也想为你们做点什么。”
应听颂、易珩一怔。
眉尖微微拧起。
仔细想想,进入餐厅之后他们就没有再提过云城的事了。可身边的两个人竟然直接说,他们遇到了麻烦?
两个青年的眼神快速交换,都从对方眸光中看出了无数意思。这时候,沈轶又道:“这段时间,你们身边出现了一个人,他很严重地干扰到你们的生活。”
应听颂、易珩:“……”这话不算错,甚至可以说相当正确。可在吃饭的时候骤然听到,两人还是有种自己是不是走错片场了的感觉。
然而,这份犹豫、警惕混合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而是近乎迅速地消散了。
一个屏幕凭空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像是光一样浮在桌面上,上面的图景又无比清晰。
这绝不是当代科技能够做到的事。还有一点,光屏出现的时候,他们身旁其他桌子的人竟然毫无反应。就连正端着炒饭过来的服务员,视线都没有在上面多停留那么一刻,而是把盘子放下、勾掉小票上的项目就离开了。
应听颂与易珩哑口无言。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去看光屏上那张陌生面孔,还是应该问问身边的两个人“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是谁不重要。”那个样貌清冷俊美的青年回答,“重要的是,你们遇到了什么。”
他是可以直接侵入本世界的所有网络设备、从中提取自己需要的信息,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对所有信息内容的计算与分析。但是,既然当事人已经在眼前了,的确是直接开口询问他们比较方便。
听了这话,两个青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回答:“我们……好吧,这位先生说的没错,是有一个人干扰到了我们的生活,但并不是他。”
应听颂、易珩一起去看屏幕上的人。
那人有一张精致漂亮、近乎是与周围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面孔。可这并不能吸引两个青年的目光,相反,因为那张面孔与四周一切的强烈对比,两个青年望向他的时候,胳膊上甚至有点起鸡皮疙瘩。
有些像恐怖谷效应。一个与“人”极为相似,偏偏又不是“人”能抵达程度的存在,究竟是……
两人的反应十分真实,不似作假。
沈轶看在眼里,侧头去看兰渡。
兰渡平静地在光屏上轻轻一拨,原先那个漂亮过头的人影立刻被挤到了屏幕角落,露出一张普通许多的面孔。
应听颂、易珩看着新出现的人,明显觉得自己的不适被缓解很多。但两人依然怀有疑问,道:“这……也不是他啊。”
沈轶眉尖挑起。
兰渡解释:“这两个人被人为地重合了。第一个人顶替了第二个人,以他的名字、身份活动。不过这种重合并不是有意夺舍,而是第二个人主动将第一个人召唤过来,帮他完成一些愿望。
“我之前也检查过,第二个人并没有付出什么‘不合理’的代价。他只是被安置到了另一个空间里,在那边像是度假一样生活。而且这种召唤是有时间限制的,第一个人最多在这个世界停留一到两年的时间——算是符合先生清理‘总部’那会儿规定的一些事项。”
沈轶笑了,只是眼神还是显得冷漠,说:“看来被钻空子了。”
兰渡:“也许。”又转向应听颂和易珩,“你们更熟悉的应该是这个人,对不对。”
他手指微动,漂亮的人影与普通的人影逐渐交叠。光屏似乎在这一瞬间流动了起来,桌边的两个青年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震撼于这超出想象的科技,还是直接将其认作某种玄学。
半是出于谨慎、半是出于敬畏,两人并未就此多问。再有,人影交叠之后出现的画面,也在最短时间内夺走了他们的心神。
“时霖。”
应听颂低声和易珩说。
易珩眸光深深,轻轻点头。
“——准确地说,”兰渡道,“这只是刚才第一位先生的名字。”
讲话的时候,他指尖又在“时霖”身上点了一下,应听颂、易珩就看到前面的两个人影又出现了,分别在“时霖”旁侧。
一个张扬、明显很懂得自己外貌上的优势,另一个则总显得犹豫畏缩,脑袋微微低下,刘海遮住眼睛。
“不好意思。”应听颂说,“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兰渡看他一眼,又看看桌面上的饭菜。
他建议:“这样,咱们不要在外面说了,找餐厅要一个包间吧。”
应听颂赞同这点。虽然他能感觉到,除了光屏之外,眼前两人还隐藏了一些别的东西。周围人来往的时候看不到的不光是桌面上那块显眼的屏幕,恐怕还有这两个人自身。
但是,人对“隐蔽场合”总有一些追寻心理。能关起门来讲话,总能安心许多。
至于“到了没人注意的地方,会不会碰到危险麻烦”——不至于,应听颂冷静地想。这两个人真想给他们找麻烦,还用把他们带到包间?
“好。”他点点头,放在桌上的手去拉住易珩,将男友的手完全扣在自己掌心之中,“不过,我们来的时候已经问过前台,说是包间已经被订完了。”
话音落下,看身侧的青年微微歪头。
这似乎是一个思考的姿势。很快,他就开口:“三号包间的那位先生今天不在这边,也没有什么把预定转交给别人的记录。没事,我们去那里。”
……
……
一群人转移方位。
到了新的场合,应听颂和易珩的大脑终于转动、理解起眼前两人给他们阐明的“真相”。
在这当中,他们也知道了男人与青年的称呼:沈先生、兰先生。
“这个世界应该已经有类似题材的娱乐作品了,”兰先生说,“你们应该有看过吧?系统绑定宿主、给宿主发布任务。”
应听颂点头。
别说“看过”,近期鸿越正在筹备的一个拍摄项目就是这个题材,他个人还对那个项目挺看好。
在这方面,他算是有些见识了。倒是易珩,他平日兴趣不在这方面,还是应听颂给他解释了两句,他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又将其与现状对应。
“所以,”易珩尝试着总结,“这个人——他出于某种目的,召唤来了这个人。”
讲话的时候,手指在两个光屏人影上挪动。
“而这个人,”是指那个面容精致的青年,“他其实才是过去几个月里一直很活跃的‘时霖’。”
“对,”兰渡言简意赅,“这也是他自己的名字。应先生的前一任助理姓白,名叫白景玉。”
“白景玉。”应听颂眉尖微微拧起。
在兰先生说起这三个字之前,他对叫这个名字的人毫无印象。记忆里所有出现“生活助理”的地方显现的都是时霖的身影,是对方在自己刚进入鸿越、被一群老管理层当做“吉祥物”的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这才有了后面的打开局面。
因为这段经历,纵然对方能力不足,应听颂依然有培养他的心思。无法直接上手主持项目?没关系,可以从最边缘的小事做起。慢慢理解慢慢学习,未来总有一天能独当一面
谁能想到,对方竟对他……应听颂吐出一口气,又想,“白景玉”。
脑海中的混沌在这一刻被吹散了,“时霖”的面孔在其中一点点变得模糊,另一个人从中出现。
强烈的怪异感让应听颂心头警报狂响。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能够这么彻底的、不着痕迹地更改一个人的记忆?
不。
应听颂冷静地纠正。
被修改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记忆。
如果连这种事都能做到,那其他方面,恐怕也……
第255章 没找替身(35)
在餐厅大厅那会儿,是应听颂拉着易珩安慰他。现在,情况反了过来。
易珩手腕一翻,将应听颂在短短时间之中变得冰凉的手指捂起来,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帮应听颂取暖。
他同样因沈、兰的话而毛骨悚然,只是毕竟没有和“白景玉”接触太多,那种记忆被全部覆盖更改的感觉便不算十分强烈。到这会儿,反倒能冷静下来,问:“他做这些,目的是什么?”
同样的时间,应听颂也讲话了,问的是和易珩同样的问题。
易珩微微怔忡,转头去看应听颂。两个青年的目光碰在一起,原先的动荡由此消弭很多。
有一瞬间,应听颂甚至觉得庆幸:还好……被取代的不是易珩。
他没有忘记兰先生之前的话。“时霖”是被“白景玉”召唤出现的,而易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离开他、让另一个人取代他的位置。但是,“愿不愿意”和“能否做到”本身就是两回事。
他不觉又靠近易珩许多。这时候,身前的沈、兰也开口了。
“没找到‘时霖’携带的系统之前,我们不能确定委托人的动机。”兰渡说,“只能确定,这对白先生来说是一次划算的交易,他并没有付出太多。”
应听颂、易珩听着,知道在兰先生的“不能确定”之外,其实另有一重回答已经出现了。
时霖做的,是白景玉需要的。
应听颂低声说:“但我和白……白助理的确相处很多年了。虽然从现在看,我从来都不了解他。不过,在这些年的来往里,他的确没有展露过任何音乐上的天赋。”
易珩毕竟不在国内,对时霖的事情了解不算很多。听了男友这话,他的第一反应是惊讶。而后,青年垂眼思索。
“如果这不是目的,而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呢?”易珩说,“他从你身边离开,接触了很多对他事业有帮助的人……同时,也接触了对他没有太多帮助的人。”
应听颂瞳仁收缩,意识到:“是你……”的家人。
要是平常时候,后面三个字已经被他脱口而出。可当下,记起自己出现在这个国度的目的,应听颂只能生生将话音卡主。
可在场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不明白他的意思。
易珩自然不用说,沈轶、兰渡则是由后者的计算得出答案。如果事情继续发展下去,结果就是时霖一点点顶替易珩的身份。最开始,还只是要求易家人“公平”地对待他。到后面,却是完全展露出了对易珩的敌意。
他不愿意与易珩一起出现在任何一个场合,几次向易家人下通牒:“只要有我,就不应该有他。他已经被你们照顾那么多年了,可之前谁来在意我?”
不光是在亲人相处方面,在工作上,时霖也会把易珩视为最大的敌人。两个人分别走流行音乐、古典音乐风格,虽然大致看起来是同一个领域,实际生活中却完全不会有交集。除非有一只手硬生生地将两条平行线握在一起、不断纠缠……
当然,易珩最终还是会从这一切当中挣脱。就像应听颂之前说的,无论他是谁、无论他遇到了什么,应听颂都会一直为他停留。
但这绝不是什么好结局,只是避免更大悲剧的莫可奈何。
易珩在应听颂的话音里沉默。
视线近乎是以求助的姿态望向沈先生、兰先生。
他不安、彷徨,面临超出认知的力量……这时候,兰渡点头了。
“我检测到了‘时霖’的系统对云城几个DNA检测机构的侵入、修改痕迹。”他说,“它调换了其中部分样本,干扰到了检测结果。”
话音落下,易珩那自从出门开始便一直挺得笔直的脊梁忽然松懈。
他用没有和应听颂交握的那只手捂住眼睛,久久无言。
应听颂把男友的难过、庆幸统统看在眼中,叹一口气,也伸出另一只手,将男友肩膀揽住。
感受着易珩的颤抖良久,应听颂斟酌话音,缓缓开口,“小珩,这是好事。”
易珩干涩地回答:“对,我知道。”
应听颂说:“他们……只是被时霖骗了。”
易珩还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应听颂说:“把真相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易珩轻轻抽气,说:“他们也没有错。”
应听颂微微怔忡,听易珩用沉闷语气说:“之前奶奶走丢的时候也是这样,不告诉我,是担心我走丢、担心我难过。后来事情解决了,更是没必要说。
“现在呢,我一个人在外面,他们直接在视频里讲了,万一我情绪一激动做了其他事情要怎么办?——可要是直接过来说,听颂,就算我没和时霖打过交道,也知道他有多难缠。要是他知道在这个关头爸妈、大哥还来找我,那真不敢想象他能做出什么。与其去赌这里面的风险,倒不如像现在这样,爸妈、大哥先把他稳定住,由你来找我。”
应听颂低低地:“嗯。”
易珩说:“我知道你肯定辛苦了,比之前来找我那次还要辛苦。”
应听颂笑了一下:“也还好吧?是加班了,但平时也得加班啊。再说,想到能见到你,还有什么‘辛苦’。”
易珩说:“听颂……”
他有很多话想说。
想说自己虽然倒霉碰到这种事、碰到时霖这种人,但幸运的是一直有应听颂在身侧。想说他很抱歉于应听颂在其中的付出,就算两人是亲密无比的爱人,易珩扪心自问,如果遇到这种事情的人是应听颂,自己一定也会在最短时间赶到对方身侧,可这不是让他忽略应听颂做了多少的理由。
“你又想到哪里去了?”应听颂问他,“再这样的话,我就不得不提醒你——”
易珩问:“什么?”
应听颂吸了一口气,唇角下压,喉咙都是苦涩。
“白景玉和你完全没关系。”他说,“他是我的助理,真有愿望也是针对我。小珩,你根本就是被我牵连的。”
易珩:“……听颂。”
应听颂闷闷说:“明明是我的问题,怎么弄得你这么……”
易珩打断他:“不是你的问题。是白景玉把系统招来了,后面的事情又都是时霖做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应听颂深深呼吸。
单从理智上说,他自己也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但要是往里面加入感情,他又怎么可能不为易珩的难过而同样难过。
“再说。”易珩竟然还能朝他笑一笑,语气都轻快起来,“咱们现在碰到了沈先生和兰先生啊。我想,虽然同样是有特殊能力的人,但一定也分好人和坏人吧?
“之前咱们都挺倒霉的,被时霖纠缠不清。现在不一样了,听颂,沈先生和兰先生既然主动找了我们,那他们……”
青年话音停下,毕竟带了三分忐忑,去看身前的两个人。
沈轶、兰渡把他的不确定变成肯定,“我们会处理掉时霖的系统。”
应、易一同松了口气。
虽然两位先生没有再说后面的处理,但单有这点也足够了。没有系统,时霖的“真面目”自然会出现在所有人眼中。到时候,单看他那张脸就足够让所有人惊异。再想想时霖之前做过的事情,自然也会有所了悟。
“不过,”应听颂多问了一句,“真这样子,会不会出其他问题?时霖毕竟是一个公众人物。”
兰渡想了想。在应、易听不到的地方,他与沈轶神识传音,很快得出结果。
“其他人并不会像你们一样,非常‘强烈’地意识到人变了。”和先生沟通结束,兰渡给两个青年解释,“他们只是又变幻一次认知,然后发现白景玉怎么变得非常普通、一点儿没有之前的魅力——顺便一提,我在他身上还检测出了一个‘万人迷光环’。”
这是比较笼统的说法,背后自然有更复杂的原理,不过那不是应听颂和易珩这两个对复杂能量构成毫无了解的人能听明白的,兰渡就也没直接和他们解释。
应听颂也对这个说法适应良好,还主动去和易珩说起“光环”在各种娱乐作品里的作用。听得易珩咋舌,更进一步意识到了时霖的可怕之处。
要是只有他们两个,纵然两人都对彼此之间的感情有信心,最后也的确能坚定地走下去,在和时霖打交道的过程中,恐怕还是得脱层皮。
“时霖这几个月的走红,是那些系统生成的作品、万人迷光环的作用,以及他从之前经历的世界里得到经验的综合结果。”兰渡总结,“这几样,白先生都没有,相信他会很快回到普通的生活中。”
至于到时候白景玉是适应还是不适应,会不会有重新找来任务者取代自己的念头,就不在沈、兰的关注范围之内了。
第256章 没找替身(36)
短短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应听颂、易珩都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
到现在,虽然问题没有完全解决,却算是有了眉目和希望。不会再像之前一样,让人觉得前路黑暗,不知如何继续。
虽然还有对国内家人的担忧,但想想时霖的目的、抢走“易珩“身份的做法……应听颂说:“叔叔阿姨和璋哥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倒是你自己,再不吃晚饭当心半夜肚子疼。”
易珩终于能笑着点头。
再看还在包厢里的沈先生、兰先生,他提议:“晚上这顿就让我来请客吧。两位,你们有什么想吃的?”
以对面二人展现出的能力,易珩总有种想要感谢他们,又觉得他们什么都不缺少,于是不知道从哪里着手的感觉。
好在无论沈、兰缺不缺别的,单看他们出现在餐厅里,两人应该不会拒绝一顿饭。
易珩便这么提出,沈、兰也欣然接受。
经历了之前的“过山车”,现在,四个人坐在一起同吃一餐。
应听颂尝了一口被男友大力推荐的炒饭,眼里登时多了笑意,“是比之前那家披萨外卖好吃得多。”
易珩:“嗯哼。”又转去看对面两人,“沈先生,兰先生,这家有一个特色的椰子饮料,你们也尝尝吧?”
沈、兰答应下来,易珩立刻找服务员加餐。除了饮料,另外点了一些精巧的小点心。能吃个新鲜,同样不占肚子。
他十分用心,沈、兰看在眼里,投桃报李,和易珩聊起之前那场演奏会。
这对应听颂而言也是熟悉的话题。经历前面的动荡波折,四人竟开始相谈甚欢。感受着气氛一点点升温,应、易都有些难以置信。
可这毕竟是好事。两人尽力维持和睦,易珩还邀请沈、兰去听乐团接下来的演奏。“内部票,”他笑一笑,“都是最好的位置。”
沈、兰听着这话,没说自己之前其实是感受到了应听颂经过时的能量波动,才跟着他一直到了爱乐厅门口、与他近距离接触。
这种还没有进入星际文明的科技世界,虽然其中人们还未经历过星辰大海,可他们同样有璀璨的艺术创作……仔细了解一下也不错。
“多谢。”沈轶答应了,转而又开口,“易先生既然有工作,请假方便吗?”
易珩一顿,知道这话的背后含义其实是“你方不方便近期回国”。
他想了想,“今天时间太晚了,最早也要明天我才能去给乐团请假。不过可以现在就买机票,我……”
沈轶简单道:“不用。”
易珩微微一愣。
兰渡解释:“先生有自己的飞行工具,比普通航班要快很多,所以不用你们买票。
“海关签证问题也不用担心,我们会直接帮你们解决。
“吃完饭以后,你们就回去休息吧。明天早晨请好假了再联系我们,我们会带你们回国。”
易珩听在耳中,忍不住转头朝应听颂看去一眼。
应听颂也在看他。这一时间,两人眸中是同样的东西。
虽然一切都来得那么意外、不可思议……但他们好像的确接触到了此前从未想象过的世界。
这让两人心头都泛起了近乎“冒险“的感觉。不过,其中的刺激还没有出现,便直接消弭在青年们心头。
如果刺激的代价是让自己爱的人受到伤害,当然最好还是没有。
“好。”两人答应,“我们会的。沈先生、兰先生,实在是……”
多谢。
沈、兰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说:“让那种系统流窜在外,本身也是我们的失误,你们不要太放在心上。”
……
……
说是“回去休息一晚”,实际休息的还是易珩。他的生物钟摆在这里,之前又消耗了太多情绪。终于到家以后,仅仅是洗漱过,眼皮就有些睁不开了。
应听颂不然。他做好了打硬仗的心理准备,结果事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发展轻飘飘解决……好吧,没有完全解决。但看沈、兰的态度,应听颂就觉得,时霖翻不出他们的拇指山。
他心头安稳,却还是没什么睡意。飞机上歇得太多,结果就是晚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应听颂轻轻叹气,轻手轻脚地把自己的手臂和腿从易珩的缠绕下揪出来,男朋友扣在自己胸肌上的手也要取下来。
过程中没忍住,揉了把易珩的脸,换来易珩含含糊糊的鼻音。
既然情绪已经放松了,应听颂换没有隐瞒自己被男朋友狠狠可爱到的事实。又在睡着的易珩面颊上、眼睛上吻了好几下,他终于冷酷无情地从人身边离开……嗯,把行李中的电脑翻出来,在客厅吭哧吭哧加班。
按照国内时间来算,这会儿还是凌晨。纵然应听颂可以给员工们开三倍加班工资,他也做不出这会儿把夏悦她们薅起来的事儿。
不过没关系,相信明天一早,夏悦看到邮箱里的文件时会十分惊喜。
这么忙到两点多钟,终于到了办公室、打开电脑的夏秘书:“……?”
说好的老板去找易先生了呢?怎么还有时间处理工作!
夏悦再次意识到,强大的精力是成功的重要条件之一。尤其是当她斟酌着回复了老板,紧接着就看到聊天框上的备注变成“正在输入中”之后。
恐怖如斯!
夏悦面无表情地想。
夏秘书真是勤奋。
应听颂愉快地想。
就这样,他一直处理文件到三点多、快四点,终于关了电脑,回到卧室抱着男朋友睡觉。
近乎是在应听颂上床的瞬间,原本侧躺着的易珩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了什么,直接朝他滚了过来。
应听颂心情更加愉悦,直接将人收进怀里。自己也调整姿势,抓紧时间休息。
数个小时之后,易珩睁眼。第一个念头仍是“这是我在乐团普普通通的一天”,可紧接着,又感受到压在自己腰间的手。
刹那间,昨天发生的一切涌入青年脑海。
伸展身体的动作做到一半,易珩心情复杂地停了下来。再细细回想,自己昨天半夜似乎醒了一次,结果男朋友不在。
倒是客厅方向,透来幽幽冷调灯光。
“小可怜。”他小声对着应听颂讲话,“来找我了还要做事……唉。”
这么一琢磨,更加觉得时霖可恶。
情势恰如昨夜颠倒,换易珩放慢动作,尽量不去打扰应听颂。
他做了两人份的早餐,自己吃完后又将一份用锅盖扣住保温。再之后,青年开始收拾行李。
先把男朋友的行李箱拉开,将自己的衣服一并放进去。这会儿不方便进卧室,但烘干机里正有刚洗完的穿着。
洗漱用品不用带,国内不会缺这些。再剩下的是证件……
易珩在屋子里团团转。
应听颂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他合理怀疑易珩趁自己不在时学了跳舞,这才能在挪动的时候一点儿声响都不发出来。
青年倚靠在门框上,看男朋友半蹲在行李箱之前自言自语:“护照……身份证……听颂……”
应听颂:“嗯?”为什么把他也算进去了?
听到他的声音,易珩:“呀!”
应听颂狐疑:“你刚刚在想什么?”
易珩眨眼,倒是实话实说:“要怎么把你打包带走。”
应听颂哼笑,易珩就过来摸摸他的脑袋,心疼地看着他下巴一夜泛起的胡茬。
一不留神,又把早晨那句“小可怜”说出口。
引得应听颂先是一愣,随即沉思:“我?小?”
他和易珩身高是差不多没错,可看身上就知道了,一个是工作之余也要锻炼健身的人,一个是恨不得把一天分成四十八小时通通拿来弹琴,就算都能拿“宽肩窄腰”来形容,应听颂也一定比易珩更宽两厘米。
他严肃地和易珩比划。
易珩脸上绷着,心里被可爱到晕眩。一直到应听颂去洗漱、吃饭了,都有点缓不过神来。
还是应听颂提醒他:“差不多到时间了,记得请假。”
易珩:“哦哦,好!”
他打电话给乐团,说明自己接下来会有一段时间不在。
这么突兀得请假,按说是不合适的,相当于把后续表演直接压在团里另一个钢琴手肩头。但易珩诚恳说明家里的确出了大事,自己必须回国处理。又有此前多年的信用在,乐团到底没多为难他。
通话结束,易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应听颂拍一拍他的手背,自己也拿起手机、联系沈先生和兰先生。
沈先生说:“好,你们可以出门了。”
应听颂问:“我们在哪里见面?机场吗?”昨天说的“飞行工具”是不是私人飞机?
沈先生说:“出门就好。”
应听颂心中半是疑问,半是不可思议的猜测。
“好。”他喉结滚动,应下对方的话,转头去看易珩。
电话放了免提,易珩能听到两人交谈的所有内容。
“走吧。”应听颂说。
“嗯,走。”易珩拉着他的手,另一边则拖着行李箱,与应听颂一同来到门边、按下门把手——
屋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并非两人印象里的楼道,而是一片金属色。科技感十足的走廊尽头,是正在等待他们的兰先生。
“这边请。”兰先生笑道,“我们应该会在半小时之后落地。”
以这飞行法器的品阶,速度按说还能更快,可惜当下世界支撑不住它的真正威能,只能多等半小时了。
第257章 没找替身(37)
纵然已经想到沈、兰的来历一定不同寻常,看到这一幕,应听颂和易珩还是反应了片刻。
而后,两人心头一定,同时迈出了步子。
被兰渡安排到一个休息室的时候,青年们同时记起:半小时。
与十几个小时的航班相比,三十分钟自然算得上短暂。但对于他们这会儿的心情来说,又显得有些漫长了。
好在无论他们是如何想的,时间流逝的客观速度都不会改变。繁乱心思当中,二十五分钟匆匆过去,兰先生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们还有五分钟到云城,”兰渡说,“先生和我的建议是,你们直接回易先生家里吧。任务者这会儿正在参加一个活动,那个活动有现场直播环节。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镜头下面。”
应听颂、易珩光是听着这话,都能想象到届时时霖会经历什么。再记起时霖之前对他们做的事,心头不免浮出一丝畅快。
“但是,家里……”易珩又有点迟疑。
兰渡说:“虽然不是有意窥探易先生亲人的隐私,但我刚才的确看了一下,他们这两天都待在家里。”
按理是不应该的。易先生、黄女士就算了,易璋却是要面对一群考试周的学生。但他家里的事实在太严重,易璋无论如何都没法安心上班,只能请同事们代劳自己的工作,事后再想办法酬谢人家。
易珩抿了下嘴巴:“好。”
兰渡看一眼时间:“还有两分钟。”
应听颂忽而开口,问:“兰先生,还有一件事——你们之前说,白景玉会回到这里,那‘时霖’呢?”
兰渡“唔”了声,“得看情况。他和系统是同谋吗?或者他自己也被系统骗了?要是前一种情况,剥离系统之后我们会把他送到时霖经历过的、有比较完善法律的世界,让他就自己做过的事在那里接受审判。
“要是后一种,我们应该会让他回到初始世界吧。
“还有一种可能,他完全是被系统逼迫,”说到这儿,兰渡微微颔首,“我们曾经遇到过一个这样的任务者。被绑定之后,系统要求他下手残害身边的人,如果他不答应,就是他本人要受到那些对待。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我们只好把他接到一个医疗水平很高的世界,让他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又在他的个人意愿下清除了这段记忆,这才送他回去。”
应听颂、易珩听着这话,都有点心惊肉跳,忍不住问:“兰先生,‘系统’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啊。”兰渡想了想,“简单来说,‘它们’其实是一种可以自主学习、成长的程序。一个系统的处事方式,取决于‘它’遇到的第一个宿主。
“我刚刚说的那个残忍恶劣的系统,它的初代宿主是一个古老魔法世界的君王,那里甚至还有活人祭祀的传统,他的话处事方式自然非常凶暴。
“后来初代宿主死亡、系统脱离后绑定了新的任务者,对方却是一个文明世界的普通人,系统自然对他很不满意,又囿于能量不足,没法再找下一个人了,只能试图‘改造’他。”
应听颂、易珩情绪复杂,“这样……总之,兰先生,您刚说的那个任务者能得救真是太好了。”
兰渡笑了一下:“对。把他送回原本的世界以后,我又留意了他一段时间,确定他的生活已经回到正轨。”停顿片刻,“不过,根据现有的资料,时霖应该不属于这一类任务者。”
两个青年喉结滚动。他们刚刚正想说,如果时霖也是在这么凄惨的情况下给他们找麻烦,那自己还真说不出让他“付出代价”的话。
但既然兰先生都这么说了,应听颂和易珩自然更相信他的判断。两个青年原本软和下来的情绪重新变得冷硬,安静地在心头盘算起待会儿见到易家人了,他们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终于,兰渡告诉他们:“好了,到地方了。”
青年们就屏住呼吸。
兰渡:“嗯,你们的护照信息也已经更新好,出入境记录都是真实可查的,不用有这方面的担心。现在,我带你们出去吧。”
他说着话,身体稍稍向旁边侧去。应听颂与易珩会意,跟在兰渡身后一起朝外走。
还是经过了那条科技感十足的走廊,他们重新来到一扇门旁边。两人一起看一眼兰渡,而兰渡笑着朝他们点头。
于是应听颂和易珩又对视,两人的手一起按在门把上,将它按下。
一缕细微的光从门缝当中溢了出来,正是易珩很熟悉的、属于“家”的颜色。
就和他们只是出了屋门,就直接进入沈先生、兰先生的“飞行道具”里一样。现在,他们仅仅是离开“飞行道具”,就一脚踏入易家大门了。
这会儿易先生、黄女士,加上易璋又都在客厅里,沉寂蔓延在三人之间。
就在昨天晚上,他们和时霖不欢而散。
时霖很强硬地要求,要他们对外公开自己易家亲生子的身份。易家人却希望这一刻来得慢一点,至少等应听颂给了他们明确消息、让他们确定易珩已经从亲近的人口中听说一切之后。
否则的话,小珩岂不是又要在网络上看到这一切了?他到时候该有多难过……
时霖不耐:“我才是你们的孩子啊!我只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这有错吗?”
没有错。易先生、黄女士也知道,自己对这个孩子是有亏欠。他们并不吝于弥补时霖,只是依然想要追求一个“两全其美”。
而这恰恰是时霖最难以忍受的部分。他放出话来,“我再给你们一天时间。要是一天之后,你们还没有公开表明这件事,我就自己来‘表明’了。”说到这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尖锐、极有可能让易家人不喜,青年又及时地转了话锋,泪水在眼眶里积蓄、打转,连话音都变得哽咽起来。
“我——我之前从来没有从‘父母’身上得到什么。之前以为是我不好,后来才发现,其他人的父母不是那样。”
这也不是假话,而是时霖看过委托人的记忆之后最真实的感受。
在充满爱的家庭里长出来的孩子往往会自信、清楚知道要怎么去爱其他人。委托人呢?很明显,他并不明白真正的“爱”是什么,所以才会在应听颂敷衍的、像是在逗弄小猫小狗一样的对待当中动心,又从来不与他提及自己的功劳,仅仅是在应听颂看不到的角落里默默努力。
然后,就像是父母一直在忽视他一样,应听颂也自然而然地把他忽视掉了。
时霖说着说着,就又在心头为委托人难受了一把。感情充沛之下,连接下来的话都字字带血:“知道我其实是被抱错的之后,我以为自己终于要有普通人都会有的亲情了!可现在,你们又要告诉我,其实我错了吗?我就是比不上易珩……”
易家人听在耳中:“……”
再说当下。
“听颂没有接电话。”易璋低声说。
易先生、黄女士听着这话,一起叹气,两人面容中都显露出憔悴神色。
易璋又说:“不过,听颂之前不是说他一周之内就会去找小珩吗?也许他现在是在飞机上。”甚至有可能已经到了。
黄女士说:“有没有办法联系到听颂公司那边的人,问问他的行程?”
易璋眉尖压下一些,似在思索。垂眼良久,才终于抬头,道:“爸,妈,我们真要听时霖的话吗?他现在都对小珩敌意那么大,以后你们觉得他会愿意和小珩好好相处?”
易先生说:“他之前过得很辛苦。”
易璋:“他是不是辛苦,都不是小珩的错。结果现在,最受伤害的还是小珩。”
易先生默然,他们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抱错之事发生的时候,易璋还只是个没上小学的孩子,自然不用为这场疏忽闹剧承担任何问题。自己和妻子却不同……当然,还是那句话,小珩也是无辜的。
易先生终于开口,说:“该给小珩的,一样都不会少。”
易璋:“小珩要的不是这些,他要的是一家人好好在一起。”
易先生就又沉默了。还是那个问题,因为他和妻子的不留意,易珩这个曾经看来再简单不过的愿望,竟然成了遥不可及。
“如果听颂现在还没找到小珩,”易璋说,“必须由咱们告诉小珩这件事的话,我一定要加一句,无论时霖是怎么回事,他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弟弟。”
本来想说“唯一”的,但他自己也想到时霖。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根鱼刺那样卡在喉咙里,让易璋浑身都难受起来。
“他当然是你的弟弟。”很久都没说话的黄女士终于开口,语速很慢。易璋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母亲眼眶里也有水色,“他当然是我的孩子……为什么我们家要碰到这种事?”
应听颂、易珩就是在这个时候进门的。
门廊的动静,吸引了所有易家人的目光。他们猛地愣住,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三人同时起身,惊叫:“小珩!你怎么——”
易珩唇线抿起,到底笑了一下:“我回来了。”
第258章 没找替身(38)
周淑云午睡醒来,慢吞吞地来到客厅,正对上正襟危坐的小辈们。
她眼睛也有些花了,这会儿需要慢慢地、仔细地看,才能认出那些小辈的模样——儿子、儿媳妇,两个孙子,还有一个孙婿。
周淑云一下子高兴起来,问:“小珩回来了?”又一顿,喃喃开口,“要过年了?哎哟,我这记性,实在是越来越差了!”
会有这么一说,是因为易珩上次走的时候特地与奶奶讲过,差不多等农历新年的时候,自己和乐团的合同就结束、可以回国了。
到时候热热闹闹地过一个年,年后正好在国内找新工作。
于是周淑云牢牢记住:“等家里装饰好过年的东西、采购完各种好吃的好玩儿的,二孙子正好能回到家里。”
可现在看看,四处又都是平常的样子。窗花旧旧的,茶几上也没有带着糖果、瓜子和其他点心的盘子。也就是说,孙子都回来了,家里还没准备好呢!
她登时着急起来。这时候,一群坐着的人里唯独两个谈得上“轻松”的易珩、应听颂先后起身了。
易珩朝奶奶走了过去,应听颂却是没动脚步。看着男朋友把老人扶进琴房,他才转过视线,去看不远处已经打开的电视。
上面正在放兰先生临走时与他们提起的频道,镜头当中已经闪过时霖的影子,待会儿应该到对他的专访。
已经有其他活动嘉宾与时霖打招呼,笑着说:“小时,今天心情好像特别好?”
“对。”时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视线有意无意落在镜头上,“我最近遇到了一件特别好的事儿,走起路来都带风啊。”
嘉宾登时“呀”了一声,眉目之间带着一点好奇。不过,这点好奇其实也只是展露他和时霖关系不错的一部分。后面看时霖似乎没有多说的意思,他也就不曾多言。只笑着挑起新的话题,问起时霖即将发布的新作品。
对自己的事业时霖也是上心的,他立刻回答:“对,这一次我用了全新的编曲风格,希望能给大家带来一些惊喜……”
话音通过电视,传递到易家客厅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只是不同的人听着时霖的声音,各自有不同的反应。
忍了良久,易璋还是说:“听颂,把电视先关了,咱们谈一谈吧。”
黄女士则问:“听颂,小珩回来了……他已经知道了吗?”语速加快,透出明显的急切,“我和他爸爸已经决定了,会把我们手上的所有资产分成三份。其他人有的,小珩一样都不会少。”
易先生也长长叹气:“时霖现在对小珩有很大情绪,我们会尽力开导他,一定不让他去打扰小珩、伤害小珩。”
应听颂说:“叔叔阿姨,璋哥,麻烦你们再等一下。”
沙发上的另外三人一愣。
他们彼此看了一眼,眼里是差不多的猜想:听颂是要等小珩出来之后再说这些吗?也好。
应听颂见状,大致能想到长辈们在想什么。一时之间,原本仅仅琢磨着“沈先生、兰先生果然是要等到时霖个人专访的时候再动手”的他思绪微偏,庆幸无比:“还好昨天晚上我们去那家餐厅吃饭了。”
否则的话,男朋友家里的状况还真是一个死结。
心理活动间,电视上,镜头终于精准定格在了时霖眼前。
记者和前面的圈内友人一样,麦克风伸出去后的第一句话,是说时霖气色好。
时霖登时笑了,眉眼里透着十足的喜悦。前面隐瞒的话,这会儿被他面朝记者、面朝观众、面朝所有人都说出来。
“我遇到了一件特别神奇、不可思议,又让我觉得特别幸运的事情。”
电视机外,易家人身体通通紧绷起来。
他们不光是听时霖讲话,也在看应听颂、看不远处闭合的房门。就算小珩已经知道一切了,可“了解到抱错的事”和“周围所有人都知道抱错的事”还是不同的。尤其小珩即将回国,他后续的工作又和易家其他人在一个圈子里。光是想到青年后面会经受多少旁人的目光、言语,哪怕这些当中不一定会包含恶意,仅仅是一些好奇……易家其他人都有一些喘不过气。
不该这么想。时霖在面对听颂、面对小璋的时候是做过错事,可在身份的事情上他是无辜的。
易先生和黄女士反复提醒自己。
可这几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自家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就好了。
小璋和小珩还是他们唯二的孩子,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睦睦、开开心心……
电视上,记者在时霖的话音里“哇”了一声,好奇地问他:“到底是什么事,让我们的‘音乐才子’这么高兴?是关于新歌的吗?”
猜测得合情合理,众多守着直播的时霖粉丝也忍不住点头。对,新歌新歌!
时霖笑道:“也是一件有点狗血的事。有熟悉我的粉丝朋友可能知道,我在《夜晚八点钟》这首歌的物料里提过一些它的创作背景。小时候,我是那种典型的‘钥匙儿童’。父母回来往往很晚,就算到家了也不会像是一般爸妈那样给我做饭、辅导我写作业。这些事情,都是我自己完成的。
“每到晚上八点,就是我差不多完成这一切,端着小凳子坐在楼下等爸妈回来的时候。虽然这个行为没有持续多久,就因为他们总说我这么做很危险,让我还是好好留在家里等着,我后面就只能不出门了……但是,那会儿路灯的颜色、树上的蝉声,还是一直停留在我的记忆里。在很多年以后,变成了这首歌。”
说到这里,时霖眼睛微微闭上,忍不住又哼起了这首民谣。
记者始终没有打扰他,就在一边安静地听他哼唱。
等到一小节结束,时霖深深呼吸,继续开口。
“我之前一直觉得,如果自己也和其他小朋友一样,能够得到父母全心全意的关注该有多好。而现在,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得知……
“其实当初医院曾经闹过一个差错。”
时霖嗓音很轻。
没关系。他心想,自己说得再轻,话筒也还是会收音。
“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现在没法追究是哪个步骤出了问题。但是,我和另一个孩子的命运被交换了。
“我真正的、血缘上的父母其实是另一对夫妇,他们就是我曾经梦想中爸妈会有的样子,对自己的孩子永远充满了温柔、耐心和关爱。
“除了他们,我还有一个哥哥……再算上那个在他们身边长大的孩子,可以说我一下子多了两个兄弟。”
说到这里,时霖微微停顿。
在他的预想里,这会儿记者应该发出“哇”的惊叹声,会反复问自己新的父母是什么身份、自己会不会公开他们……答案是“不会”。
虽然时霖昨天威胁易家人时说得十分坚定,但这其实也不过是达成目的的一个步骤。易家人比他之前想象的要冥顽不灵很多,就算到现在也是更偏心易珩。
时霖很确定,如果自己表现得乖巧安静,那他恐怕会永远比不上易珩这只“鸠”。只有足够闹腾,才能在那家人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但也不能闹过了。
戛然而止的话音,其实也是他对易家人的示好。显得他毕竟还是在意亲情的,并不会真去做易家人不高兴的事情。
计划完善,就等记者的配合了。
可是,等来等去,对方始终没有说话。
时霖皱眉,带着浅浅不满朝记者看了过去。这一眼,却让他心头骤凉。
哪里有什么“记者”!自己身旁空空如也,唯有摄像设备依然对准他。旁边的提示灯也亮着,清晰地告诉时霖,他依然在被收入镜头。
“怎么回事?”他忍不住叫,“系统!为什么其他人都不见了?”
对,不光是记者!还有摄像、其他工作人员,包括剩下的参与拍摄的嘉宾!
偌大的地方只剩下时霖一个人,这个认知让时霖在最短时间当中毛骨悚然。偏偏都到了这种危急时刻,他在心头呼唤系统的之后,系统依然没有反应。
怎么会这样……难道这个被评级为“F”,意味着没有任何超自然力量的普通世界在一夕之间被外星人入侵了?绝大多数地球人都被带走,只留下少部分变成外星人的娱乐用品,要在镜头底下厮杀给他们看?
时霖心脏“怦怦”跳动,实在不愿意回想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另一个世界。可是系统……“系统,”他的声音弱了下去,“你到底去哪里了?”
话音落下。
原本空旷的视野当中,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影。
时霖瞳仁骤然缩小,定睛朝那两个人看了过去。先是目光勾勒出两人的面孔,随后是正在被其中一个青年捏在手中、还在拼命挣扎的一团光色……
时霖心头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他喃喃开口,不可思议地小声念道:“系统。”
话音落下,面前的男人、青年一起看他。前者眉尖挑起一些,“倒是让他猜对了。”
第259章 没找替身(39)
兰渡很清楚,先生这会儿的话音里可不带有觉得时霖敏锐的夸奖意味,仅仅是一种事实陈述。
所以他也陈述事实:“他已经和系统绑定了很久,”停了停,从手中光色里翻找出一个确定结果,“这是他的第二十六个任务,也是他被绑定的第一百年。
“最开始的几个任务里是在‘总部’还在的时候做的,没有先生的新规定,他能停留的时间比现在长很多。那会儿时霖兑换了很多道具,这就让他的神魂和系统的相契程度比一般情况更深。”
按说“总部“被沈轶毁去至今,过去的远远不止百年。但这是从沈、兰经历的时间线来看,单独小世界里的时间流速不同是常事。
“现在,虽然是系统被剥离,”兰渡又说,“但对他来说,感觉应该和自己的一部分神魂被剥离了差不多,所以他会有感觉。”
沈轶淡淡“嗯”了声,没再多言。给道侣充足时间,让他仔细研究手上的系统。
时霖则完全听呆了。
“你们在说什么?”他忍不住问,“你们……为什么会知道?”
没有人回答他。
时霖咬咬牙,又开口:“你们是谁!我的系统——”
他想说,“把我的系统还给我!”
就算不知道身前两个人的身份,时霖也能想到他们对自己怕是不太友好。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会对他们抱有敌意。
可是没用。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之前,他的敌意显得轻轻飘飘。落在沈轶、兰渡面前,不如一片被风吹来的柳絮或者羽毛。
时霖也希望自己能直接冲上前、将系统夺回来。但真这么做之前,他意识到那两人是在毫不费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直接将系统带走,步子里不免多了几分犹豫。
而在他踟蹰的时候,兰渡已经完成了对系统的所有解析。
他朝沈轶讲,“先生,情况有点复杂。”
沈轶看着道侣,眼神是与看向时霖时截然不同的柔和,问:“怎么回事?”
兰渡先说结论:“时霖的确是被系统骗了。”之后是细节补充,“对他来说,这就是在做任务,替别人完成愿望的同时用对方的身份拥有一些事业上的成就。等到一两年以后原主回来,这些又都是原主的,他本身没有获取太多利益。”
沈轶听着,问:“然后?”
他知道道侣肯定没有说完。果然,兰渡很快继续道:“有时候咱们会遇到一些手段过激、用伤害无辜的方式来‘达成委托人愿望’的任务者,但他不是。
“他就是……”青年斟酌语言,“比较习惯性地以‘委托人’为中心,不太接受‘委托人’不被其他人喜欢。放在小世界里,就是不接受自己不被其他人喜欢。很自我,但这也不算大问题。至于他用的那些手段,基本只是冲着原数奉还去的。”
沈轶再度挑眉:“原数奉还?”
兰渡平静道:“对。这个系统改了检验记录,让他觉得白景玉先生真的是易家的孩子。所以,他想替白景玉把‘家’抢回来。”
沈轶:“……”
他大概知道兰渡说的“复杂”是指什么了。
在外走动这么多年,两人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宿主。有纯粹坏、和系统同流合污的,也有坚持良善,连系统也被影响得积极向上的。
前者,他们送去制裁。后者,他们不会干扰。
偶尔有些“错位”的情况,比如某个行事恶劣的系统匹配到了良善宿主,沈轶和兰渡自然出手帮助。反过来的状况倒是不会发生,发现宿主不符合标准之后,经历过良善宿主的系统会自动剥离。
而像是时霖这样,纯粹是……不聪明,让系统耍得团团转的,还真比较少见。当然,不是没有,沈、兰之前就曾碰到几个。但那些人基本也只是围绕任务目标被骗,难得有个像时霖这样,自以为聪慧敏锐,实则所有行动都在系统的掌控当中。
做出的事是恶心,可真惩戒他,又有点找不出理由。
沈轶想了想,先把时霖放下,问:“这个系统已经穿梭了二十多个世界,总得有能量来源。如果任务者只在小世界停留一年,它怎么保证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赚取足够的能量,来维持后续打开空间通道的能力?”
兰渡神色凝重:“我正要说呢——先生,之前我只检测了这个世界的能量波动,确保他没有对天道轨迹产生太大影响,充其量只是一个昙花一现的明星。就连应先生、易先生那边,虽然命运变动,但他们本身的气运也都还在。
“那会儿我也觉得奇怪。如果它是个这么安分守己的系统,又怎么可能骗时霖去‘报复’易先生?但现在,我明白了。
“这是一个‘剧本’。”
沈轶:“剧本?”
“对。”兰渡抬起手,示意沈轶触碰自己手里的光团。沈轶照做了,掌心落上去的瞬间,他的神识开始无限铺展。
无数肉眼看不见的能量波动清晰呈现在他的眼前。沈轶不仅仅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还能看清楚它们的动向。
——以系统作为中心,无数极为纤细的能量丝正向四面八方、头上脚下蔓延……不。
沈轶又在最快时间之中纠正了自己的想法。并不是系统能量向外扩散,而是有无数弱小的、却有清晰存在的力量朝它涌来。
那些力量单独看来不过是纤弱无比的一点影子,比风更轻,比云更淡。可当它们汇聚在一起,就成了惊心动魄的能量流,像是自雪山落下、最终滚滚成江的流水一般。
到这里,沈轶仿佛随意地转过目光。
他“看”到了。在某个细细丝线的尽头,一个正打着呵欠、用手指随意滑动终端屏幕的身影若隐若现;
另一个细丝尽头,又是一个全新身影。对方仿佛身处医院当中,一条手臂还泡着营养液,另一只能够活动的手则在拼命敲击键盘,留下文字:“琳琳呢?为什么直播突然中断了?”
——每一条线后,都是一个无知无觉、不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的身影。
兰渡:“时霖接受任务,也是因为他除了‘替委托人完成心愿’之外,也在从中得到好处。不过,好处不是从任务世界来的,而是来自于看他直播的观众。
“她们平时给时霖提供的情绪价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她们给时霖刷的礼物了。
“那些礼物其实就是‘系统商城’换了一个叫法,部分特别敏感、我一直额外监测的也被删掉。剩下一些无伤大雅的,他依然能够在任务里使用。再或者,出售给系统换取积分,换一些先生制定的规则里允许的小道具。
“而对系统来说,他展示给时霖的‘礼物’、包括积分能兑换的能量都只是一部分。剩下绝大多数,还是被它收入囊中。”
青年越是说,沈轶神色越冷。
“那些观众?”
“观众——这又牵扯到下一个问题了。先生应该知道,在一些星际科级文明的世界里,虚拟直播是个很受欢迎的领域。主播们会事先选定好自己的身份,或保留记忆,或干脆失忆地进入直播世界。
“这些世界里往往只有主播一个真人,剩下的都是AI扮演的NPC。不过也有那种全员由真人扮演,相当于一场大型秀的直播世界。
“无论哪一种,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主播们在直播里经历的一切,都只是故事而已,不会有任何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受到伤害。因为这个,很多观众的口味也比较……”兰渡斟酌用词,“激烈。”
沈轶明白了:“那些观众以为自己在看直播,‘抱错’是个用来吸引她们的‘冲突剧情’?但是看的过程中,她们的气运直接被抽走了?”
“对。”兰渡叹气,“如果只是随便看看,那基本就是打个喷嚏的程度。看得时间长了,气运被吸得也就多,会遇到什么就说不好了。”
沈轶想到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胳膊泡着营养液的观众,心头了然。
兰渡总结:“如果这个系统直接对本世界的人下手,咱们应该早就发现了。但它这么一来,如果咱们到了气运出现波动的世界、在那边发现异常,它完全可以直接断尾求生。只要去找一批新观众,照样能把眼下的模式经营下去。
“至于现在的世界,之前也说了,虽然易先生的命运出现很大波动,但他的气运受到影响不大。要不是直接碰到人,连我都很难发现这点。”
沈轶笑了,笑意却十分冰冷:“真是聪明。”
自从两个人开始说话,旁边的时霖就没有更多动静了。
他听得云里雾里,却还是捕捉到了一些关键词:系统没有和自己说实话,易珩仿佛真的是易家的孩子?
怎么会这样!
第260章 没找替身(40)
时霖一直觉得自己在做“对”的事。
就算进入这个世界以后他一直不太顺利,辞了职就见不到任务对象应听颂的面,几个月后好不容易在时家碰上,应听颂也依然是一副被易珩迷惑、对他情根深种的样子,让时霖苦恼又鄙夷。但他依然能冷静下来,以之前任务的经验判断,只要等到易珩“露出马脚”,这等形势就会直接翻转。
白月光就应该高高挂在天上,而不是落入凡尘。等到应听颂见过对方歇斯底里、为了针对自己不着手段的样子,他自然会看清楚对方的真正面目,再认识到委托人的温柔小意有多么难得。
自己还有半年时间,一定来得及的。
不光是他,还有依然在亲生子与易珩之间徘徊不定的易家人们。时霖之前的尖锐,在刺入他们心里的时候,也会成为让易珩难以忍受的武器,让易珩更快地加入战局。
他计划很好,就算几次碰壁也并未气馁,而是在观众们的鼓励之下打起精神,继续前进。
可现在,眼前两个来历不明、能力超绝的人开口就是他被系统骗了,易珩……就是易家的亲生孩子。
时霖愣住了。他难以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个答案,哪怕依然恐惧那两个人的实力,也依然忍不住脱口而出:“不可能!易珩那张脸,和易家人又哪里一样吗?还是我——”
他动静这么大,沈轶、兰渡自然把目光转了过来。
被那两双眼睛注视,时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心中又是惊恐又是懊恼,自己为什么一时想不开,去触这个霉头?
可是,易珩……委托人……
兰渡转回目光,对沈轶讲:“先生,还是莫要耽搁时间了。”
沈轶微微颔首,伸手一抓,竟是直接从虚空中抓出一道人影。
别看他动作简单,实际却是直接破开了空间壁垒,找到之前被系统藏起来的白景玉。
这下子,“原主”归位了,系统抓住了,只剩一个时霖等待处理。
两人再看时霖,预备将他送回初始世界。
一般来说,当下时候,他们总会与任务者说上两句。可现在,无论沈轶还是兰渡,都没有这方面的兴趣。
两人只想快速解决问题,可没等他们动手,白景玉先动了。
他先是不解地看了看四周,随后视线定格,落在不远处的时霖身上。
对他而言,事情便是:自己在系统打造的虚拟空间里待得好好的,在看时霖以自己身份行动的时候也不忘追追剧、打打游戏,只等一年以后交换结束,他回归身体。
可享受到一半儿,直播画面忽然消失了,就连电视剧、游戏也变得卡顿。白景玉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又看到了时霖本人。
他当即“理解”了眼下状况:当初时霖与他的系统出现,就是因为自己“让应听颂后悔”的愿望过于强烈。也就是说,对方的情况和自己的情绪有关。
现在,他对时霖的不满已经积累良多,终于到了量变引起质变的那个点。所以,时霖的任务被他打断了,他这个“甲方”可以面对面与时霖讲话,说出自己的抱怨。
“你都在做什么啊!”他开口就是,“都这么长时间了,竟然只见过老板一面。”
时霖愣愣地看他。
他其实并没有听白景玉说话,而是因对方的出现更增加了一丝惶恐、一丝不安。
前面那人还说,“莫要耽搁时间”。
他们打算做什么?系统没有了,自己以后怎么办?
无数心绪沉甸甸地堆在时霖心头,让他脑子里都是“嗡嗡”动静,完全无法分辨白景玉的话音。
这副“消极”的态度,自然引发了白景玉极大地不悦。他又靠近一点儿,站在时霖面前讲话:“你的任务是让老板后悔,让老板不要再总想着易珩。可这都几个月了,你……这样下去,我可是要给你差评的!”
“差评”是个有用的威胁吗?白景玉不太确定地想。
或许会有用吧。前面不是已经分析过了,自己的态度,对这任务者来说十分重要。
考虑到这里,白景玉原有的浅淡心虚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笃定坚决。而在他面前,时霖还是那副恍惚茫然的样子。
白景玉抿起嘴巴,干脆上手去推时霖肩膀——动作很轻,他毕竟不是会主动出击的人,不然先前怎么会一直默默付出,而不在应听颂面前为自己争取?
可也是这么一个动作,将还在惊慌思索自己日后生活的时霖拉了回来。他原本就焦灼至极,情绪仿若烈火之上滚起的油锅,白景玉做的便是在其中撒上一层水,让油锅直接爆裂。
他同样去推白景玉,动作比白景玉那边要大很多、重很多,直接将后者推到了地上。
在一旁看着闹剧的沈轶和兰渡:“……”
兰渡有些担心,又叫:“先生。”
倒不是在意时霖他们。只是先生原先就已经很不悦了,这两个人还在他面前这么折腾。
果然,青年话音刚落,旁侧沈轶又笑了一下,眼神更是冷到刺骨。
兰渡有所感知:此刻的先生,正在与本方世界的天道沟通。
作为修士,沈轶并不像兰渡那样拥有极为强悍、可以推演世上所有大事小事的计算能力。但是,他拥有更加强大的神识力量,甚至本身也是作为一方天道的存在。在关乎“未来”的事情上,他完全不必费心去算,只需要“看”上一眼——
无数画面从沈轶脑海当中掠过。
兰渡作为他的道侣,与他神识相通、识海交融,自然一并见到了其中场景。
然后,他清晰觉得沈轶笑意中的冰冷消散了,剩下的只有……愉快?
兰渡眨眼,凑近,小声呼唤:“先生。”
沈轶轻飘飘看来一眼,目光依然柔和,尤其是在手臂上多了一条毛乎乎的尾巴之后。
他轻轻搂住兰渡的腰,说:“我看他们还得再耽搁一会儿。”
兰渡会意,笑道:“那先生,咱们先回去,让他们打着。”
沈轶欣然。两人身形一闪,竟是直接消失在原地。
而无论是时霖,还是白景玉,都一时没有发现这点。
两人都带着对对方的怨气,直接扭打到了一起。
白景玉说:“之前要我身份的时候答应得好好的,等我回来,就能看到老板他对我道歉、专心讨好我的样子,可现在呢?你到底会不会做任务?不会的话换人!”
虽然刚毕业、进入鸿越的时候他对很多商业行为一窍不通,可后面在应听颂手下做事,又被应听颂有意培养,再不懂商务谈判套路的人脑子里也会多上几条技巧。像这会儿,他就牢牢记得:主动找上门的推销者,都是对己方有所求的存在!
换句话说,是时霖缺不了任务,不是他缺不了时霖。用“让你不能做任务”来威胁对方,算是正好打在对方的七寸上。
奈何接下来的发展与他所想不同。听了白景玉的话,时霖非但没有道歉、提出补偿,还忍无可忍,说:“够了!”
白景玉一愣。
他大脑艰难地转动,想要找出一个妥善应对眼下场景的方式。然而没等他想出来,时霖又开口了:“要是应听颂真有你说的那么在乎你,他怎么可能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你!”
——是的,“没有正眼看你”。
在时霖以白景玉的身份行动、处处代入白景玉视角,又被弹幕夸得飘飘然的时候,他不会往这个方向考虑。可现在,弹幕没了,系统消失,白景玉又表现得如此讨厌。
他忽然又看清了。
原先时霖已经被白景玉压在地上、听对方喋喋不休地抱怨。现在,他趁着对方恍神的时间重新抢回主动权,刻薄话语喷薄而出:“你不会真以为一直给他做饭他就感动吧?天天干这种活儿的那是保姆!你看他有让易珩做过这种事儿吗,易家人可是和我说到过,在家里的时候易珩压根不会进厨房!”
这是真的,但其实不是时霖理解的意思,易家人只是想说做饭这种家务有家政阿姨代劳而已。
时霖却没有多想这些。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撬开白景玉的脑壳、把对方脑子里的水多倒出来点。
如果系统真的骗了他,那白景玉也是帮凶!自己之前完全是被他哀怨的心理活动迷惑了,以至于做出那么多错误判断,落到如今的下场。
时霖继续道:“再说了,你当保姆都当得一点水平都没有,做出来的东西那叫好吃吗?那叫狗都不吃!我都奇怪,应听颂这么多年都没报警,是不是说明他还真对你有点好感啊?”
听他前面的话音,白景玉原本愤怒得浑身发抖。可到了最后一句,他奇异地愣住,面颊上泛起一点细微的红。
时霖:“……”
时霖咋舌,说了一句平时在观众们口中不能讲的脏话,啧啧感叹,“不是吧,你不会真信了吧?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你脑子里全是‘应听颂对我也并不是没有感觉’,原来你的‘感觉’都是从这儿来的!”
白景玉眼睛一瞪,“你——”他还是拿之前的话来威胁,“我要投诉你!我要让你受罚!”
“呵呵。”时霖冷笑,“我倒要看看,你上哪儿‘投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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