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队长, 县里来公安啦!说是要询问之前人贩子的事。”
在场的人顿时道:“公安咋来我们这里了?不是说已经抓到人了吗?”
通知的人就说:“人领导说是特地来慰问咱们大队长和徐州桥同志的。”
有人在一旁私底下嘀咕:“大队长我能理解,咋徐老大也有份啊?不是说他没做啥贡献吗?”
“对啊,要去也是徐家老三去啊。”
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最后有人对徐向前提议:“大队长, 可别偏心啊, 让徐家老三也去呗!”
说这话的人就是不嫌事大。
徐向前瞪了那人一眼, 便转头对徐州厉说:“既然如此,老三一家也跟着来吧。”
王翠花几人一听, 顿时有些心虚。
陈金兰这时已经有些害怕了:“大、大队长,我们也不是那些贪功的人, 既然公安同志没让我们去, 我们就不会凑那个热闹了。”
这话说得够体面,知道内情的人都觉得她脸皮厚, 不知道的却觉得徐家老三好福气,娶了个好老婆。
徐步升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心只想让徐州桥一家身败名裂,便说:“妈, 公安同志是特地来慰问给这起案件做了贡献的,我们不去, 大队长等下不好交代。”
大家都觉得徐步升不愧是念了初中的,讲话就是不一样,识大体,还给人体面。
徐向前笑眯眯的:“对啊,做了贡献的咋能不去,也让我们公安同志知道我们大河生产队人才济济才行。”
徐州厉夫妇和王翠花顿时苦不堪言, 万万没想到,最后拖自己后腿的是自己平日里最看重的儿子/乖孙。
*
王志农这次带上了县里的办事员, 除此之外,连沈修父母也来了。停在社头那两方方正正的红旗牌四轮车,正是沈立强的。
大河生产队地理偏远,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小轿车,更别说没走出去过的孩子了。
徐向前带着人过去的时候,小轿车围满了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是来看这稀奇玩意的。
自觉高人一等的陈金兰见到这车,心里越发没底了。
她是在县里长大没错,但小轿车这玩意,连她也是第一次见。
王翠花也怕啊,看到这场景就知道他们生产队来了大人物,顿时吓得脚都是软的,她扯过陈金兰小声问:“老三媳妇,会不会出事啊?”
陈金兰强装镇定:“我们行得正坐得端,哪能出事。”
徐州厉说:“娘,你别这样,让人看到还以为我们心虚了,。
王翠花被儿子这么一说,顿时恢复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这叫输人不输阵!
走在后头的徐家几兄弟见到这四个轮的车子,顿时眼里带了光。
徐小五稀罕地看了好半天:“三哥,这玩意看着真拉风!”
徐小三可是很有雄心壮志的:“等着,以后三哥给你买一辆!”
徐小五:“那我要把它送给妹妹。”
徐小三:……臭小子,借花献佛是吧?
折腾了一整天,徐冉冉早就困得不行,小脑袋一掉一掉的,哪里有心思看眼前这辆土土铁疙瘩。
徐州桥拍拍她的背,“乖宝,睡吧。”
徐冉冉摇摇脑袋,强行让自己醒了几分,“不!”
徐小四凑过去,心疼地看着她青黑的眼圈,“咋不睡,小孩子不睡觉长不高。”
徐冉冉困得瞪人的力气都没有,最后只能撅着嘴巴说:“不能让其他人欺负里门!”
她可不能让人欺负老徐他们。
她的人被欺负,要是被她幼儿园的跟班知道了,以后肯定转投她死对头李雨晴。
那肿么可以。
小丫头声音又软又糯,再加上小脸蛋奶萌奶萌的,几兄弟心都化了。
徐小四满心感动,“……笨蛋大丫。”
徐州桥眼神柔和,“乖宝,睡吧,没人欺负他们。”
徐州桥声音温柔,小丫头很快放下防备心,眼皮重新耷拉下来,只剩下小嘴巴维持着一点点倔强:“也…也不能欺负……老徐哦……”
徐州桥心软得一塌糊涂,下巴蹭蹭小丫头细软的头发,“好,不欺负。”
徐一小声说:“我先抱她回去吧。”
等下某些人喊起来,铁定又会把小丫头给吵醒了。
徐州桥点点头。
走进社头的祠堂里,徐向前笑容满面地迎上去。
他可是特地去打听了王志农的身份。
那级别,啧啧,估计是他徐向前这辈子见到最大的官儿了。
徐向前和王志农几人一一握了手,“公安同志,咱们又见面了。”
王志农脸上也带着笑,“这次主要还是来慰问给咱们这次案子做了贡献的同志的,人都在这里吧?”
徐向前有些局促,不知道对方身份还好,知道了总有些紧张,“都在都在。”
他拍了拍徐州桥,“这是徐州桥同志,那天就是他通知我们去搜山救人的。”
身后沈修的父亲沈立强闻言,立即主动上前握住徐州桥的手:“原来你就是徐州桥同志,感谢你做出的贡献!救下我家小子!”
沈立强长得又高又壮,粗犷的脸不笑的话很有气势,光只是站在那,就让人觉得他不是什么小人物。
徐州桥客气道:“我没做什么,都是大队长信任我。”
“你别谦虚,多亏了你们,我家小子才能的救。”沈立强侧头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几兄弟,“这就是你家几个小子吧。”
他扫了一眼,拍了拍站在最前面的徐小三,“不错,都是当兵的好苗子。”
冯霞在后面笑着说:“你们别介意,我家这位就是这个性子,看谁都想操练。”
她从角落拎出几个袋子的东西,“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希望徐州桥同志不要介意。”
眼尖的人立即看到袋子上面用油纸包的桃酥,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但也有人发现了,从始至终,从县里来的大人物们都没理会徐老三一家。
围在祠堂外头的人群又是羡慕又是好奇,刚才徐老三一家不是还说给公安同志提供人贩子肖像的是他们吗?
怎么看起来,不是那么回事啊?
这时徐步升突然开口:“公安同志,这是我爸徐州厉同志,他也刚从县里领奖回来。”
现场安静了一瞬。
王志农抬头看他,徐步升虽然紧张,却依旧抬头挺胸。
徐州厉吓得拉了他一把,徐步升却毫不退缩,还说:“爸,我们做了贡献,这是好事,大队长虽然没介绍我们,但我们也要让公安同志也知道我们有一颗为人民做贡献的心。”
屁的做贡献的心,什么叫“没有介绍我们”?!
徐向前脸都绿了。
这一屋子的大人物,哪个不是人精?哪个不是冲着给徐州桥帮忙特地来的?他作为大队长,好心好意想帮忙让他们一家不至于在大人物面闹得太难看,这小子不知好歹还阴阳怪气影射他办事不公平!
呸,帮个屁!
王志农:“这孩子是……?”
徐向前把徐老三一家拉到王志农面前,“都怪我,一时高兴忘记介绍了,来,徐老三,快来见见王公安。”
徐州厉冷汗涔涔,“公、公安同志你好……”
王志农疑惑:“这位又是……?”
徐向前佯作讶然:“王公安,你不认识他?徐老三也给这次的案件做了大贡献。”
众目睽睽之下,徐州厉脚都软了,陈金兰见自家男人靠不住,连忙说:“公安同志,我们之前给你们的同志陈金凤提供过线索的,他们还根据我们的线索画出了人贩子的肖像呢!”
陈金凤是陈金兰的堂姐。
王志农:“陈金凤?”
他身后的办事员提醒:“是办公室的文员。”
王志农更疑惑了:“那就奇怪了,这件案子是我亲自负责的,我怎么没听说这件事?”
王翠花不知道王志农的身份,想着陈金兰都能在大庭广众下说起这事,肯定不会有假,便说:“公安同志,你可要好好想想,咱们这是得了县里领导干部的认可的。”
王翠花话音刚落,陈金兰脸都绿了。
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王志农说:“我们的人只接到过徐一和徐小二两位小同志的线索,可没听陈金凤同志有提过这事。”
事情到了这一步,众人哪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不就是一份功劳,两家人认了呗!
一时间,众人心中的八卦之火燃了起来。
有人就喊:“公安同志,那天到底是谁提供的人贩子的样貌啊?可别搞错了!那奖状和奖金可是只发给一家人。”
“对啊,不是只要提供线索都有奖励的吗?为啥只有徐老三一家有奖励,徐老大没有啊!”
徐向前喝了一声,“有你们什么事,吵吵闹闹像什么样!赶紧回去!”
看热闹的村人哪里愿意走,这可是整整两百元的大八卦呢,“我们也想和为人民服务的好同志多交流交流。听说奖励了两百块呢,公安同志,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就是!也让我们沾沾喜气啊!”
徐向前脸涨得通红,总觉得在领导面前丢了脸。
正想再呵斥几句,却被王志农拦住了,“这事是要搞清楚。”
陈金兰听到这,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徐步升略带得意地看了一眼徐小二。
徐小二回以一笑。
这傻逼玩意,蠢得他都不想收拾他了。
王志农身旁的办事员说:“县领导为了奖励为这次案件做贡献的同志,特地设立了表彰大会。徐州桥同志一家间接救下被害儿童,还给咱们公安及时提供了重要线索,因此县里领导给予徐州桥同志一家授予‘先进家庭’荣誉奖状,并奖励了两百元,这事在我们那是有备案的,不存在一份奖励两家人共享的情况。”
办事员特地强调了“及时”两个字。
这话一出,现场直接炸开了锅,“那就是说奖励是给徐老大一家的?徐老三说的又是怎么回事?”
王翠花满脑子只有那两百块,她直接嚎起来:“公安同志,肯定是你们搞错了!只有一百块,哪有什么两百块!!”
陈金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王志农皱眉:“这奖励金发多少都是有登记的,哪里来的一百?还有,奖励是给徐州桥同志一家的,怎么就到你们手上了?”
这可就热闹了。
上个问题还没解决呢,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县领导给发了两百的奖金,王翠花只拿了一百。
还有一百,到了谁手里?!
这事简直比电影地道战还要精彩。
“翠花婶,你们领了老大一家的钱,咋还想贪掉一百呢?!”
“我就说明明大队长说是徐老大一家的的功劳,怎么转眼就变成徐老三一家的了,铁定是来了个偷梁换柱了吧。”
“啧啧,这哪是偏心哦,这分明是人品有问题!”
“对!这必须要做深刻教育!”
才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众人口诛笔伐的对象就变成了王翠花几人。
而徐州厉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奖励金确确实实有两百,到他们手上只有一百,剩下的肯定是被他媳妇给吞了!!
那可是和他穿一条裤子的媳妇,居然背着他私吞了一百!
徐州厉心里的怒火一冲而上,恨不得把眼前的祸害娘们给打了。
他压抑着火气对王志农道:“公安同志,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那天确实是去提供线索了,是不是陈金凤同志没?处理好工作,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把自己撇清了,把过错全推到陈金兰的堂姐身上。
但陈金兰哪里肯?
要是这事真这么干了,以后在娘家,她就彻底抬不起头了!!
没了娘家撑腰,她在老徐家哪还有什么地位?
陈金兰立即喊道:“这事陈金凤同志估计也不清楚,她只是帮传个话而已。”
这事来来回回的倒腾,看得在场的人都懵了。
所以这件事,到底是谁的过错?
徐州厉夫妇急着狡辩,没注意身后徐步升不敢置信的表情,他怔怔道:“公安同志,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爸妈领了奖状的,那上面写着我爷的名字,我爸妈去领这份奖有什么错吗?”
办事员问:“你爷叫什么名字?”
“徐继祖。”
王志农脸色一板,“怎么写的是你爷的名字?他做什么贡献了?”
他转头对办事员说,“把那个擅自篡改奖状的人找出来,这种做事没有原则的人怎么为人民服务!?”
徐步升抖了抖唇,说不出话来。
王志农严肃地继续道:“还有,就算你们提供了线索,这奖励金也不是你们该拿的!整整两百块,那都是是县里奖给作出重大贡献的徐州桥同志的!”
王志农这话说得坚决,徐州厉夫妻大气不敢出。
一旁的招待员继续问:“徐州厉同志,是谁通知你们去领奖的?”
陈金兰想替他回答,却被徐州厉抢先一步说:“我不知道,我是听我媳妇说可以去领奖的。”
众人的视线转向陈金兰。
陈金兰脸色一白,“我、我就是听人亲戚说的…”
“是哪个亲戚,叫什么名字?”
面对办事员咄咄逼人的问题,王翠花索性屁股一坐,哀嚎道:“要命啊!还给不给人活啊!这简直是冤枉啊!!我们做了贡献的,好端端去领个奖,怎么就变成是我们不对了?”
王志农眉头一皱,吼了一声,“嚎什么?好了!不管是奖状还是奖励金,都是明确给徐州桥同志一家的,现在无缘无故到了其他人手里,这必须得查清楚。”
“这事涉及了大额钱财,既然你们现在说不清,那就都带回局子里说。”
这话让众人倒吸一口气。
进局子啊!
那可是只有犯了事的才进去的。
王翠花两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好在徐向前眼疾手快把人扶好了。
“翠花婶子,你可别晕啊,你晕了我们怎么带你去局子?”
王翠花一噎,一把推开徐向前,直接扑向陈金兰,扇了她两个耳光,“我打死你!你个黑心肝的烂女人,要不是你骗我家老三,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陈金兰被打得嗷嗷叫,嫁进徐家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亲自体会王翠花的战斗力,她一边躲一边喊:“徐老三!你快帮我!”
徐州厉眼神狠戾,恶狠狠得看向陈金兰,“你还敢让我帮你!你快老实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看你把我们害成什么样了!?”
陈金兰不敢置信地看向徐州厉,甚至忘了躲避王翠花的爪子,没一会脸上就被挠了好几道红痕。
但脸上的痛也比不上此刻的震惊——她没想到这样紧要关头,自己的枕边人居然把责任全推到她身上,让她当个替死鬼。
“徐州厉!你个乌龟王八蛋!老娘有逼你吗?不是你同意,这事谁逼得你,你居然敢全部推到我身上了!!”
说着就要向徐州厉的方向扑过去。
徐州厉边躲边喊:“我同意什么?要不是被你忽悠的!?”
徐向前赶紧拦着他们,“你们两个别说些有的没的!赶紧跟公安同志交代!?还真想进局子啊??”
作为大队长,徐向前也急,徐老三家蛇鼠一锅,队里好不容易有了好名声,这真要去了局子,以后再有什么评选大会,他们大河生产队就是笑话了!
陈金兰这回彻底死心了,她恨恨地瞪着徐州厉,一边咬牙切齿地把事情都交代了。
原来陈金兰在堂姐陈金凤的帮助下,他们勉强算是给办案组提供了一份线索,有了这个条件,几人便带着户口本顶着徐家人的身份代领了奖状和奖励金。
其中一百块陈金兰自己私藏了五十,另外五十给了陈金凤。
真相令人大开眼界,不少人直呼原来还能这么操作。
徐向前恨铁不成钢:“糊涂啊,这是诚信问题!你们怎么能为了钱干出这种事!?”
陈金兰此刻也后悔了,“大队长,不要抓我进局子里,我愿意把钱都还给他们!”
王翠花死性不改,眼见儿媳妇不靠谱,便把主意打到徐州桥身上,“老大,快给老娘我说句话,难道你还想送自己亲娘去蹲局子!?”
王志农见这老太太死性不改,气笑了:“老太太,在我面前你还敢威胁人?想当恶霸是吧?知道恶霸要坐多少年牢吗?”
王翠花哪里知道,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但却死死抓着徐州桥不放,“反正这事你不能抓我们,要抓你就抓老三媳妇去,是她搞的鬼!我这一百块就是替我儿子带领,老娘替儿子代领还有罪不成?!”
到了紧要关头,这老太婆倒是够狡猾。
身后一直不做声的沈立强突然开口:“你替你儿子领这钱是没有罪,但你儿子和你媳妇一伙的,抓他们还是没问题的。”
王翠花紧紧护在徐州厉面前,“我家老三没问题,不就是一百块,老娘我还不稀罕!”
说着从兜里丢出一捆大团结。
王志农捡起这一百块钱,交到徐州桥手上,“老太太,你作为徐州桥同志的娘,帮领这份钱确实没问题,但你家老三,我们还是要带回去调查的。”
王翠花慌了。“不行!你们不能抓我家老三!”
她恶狠狠看向徐州桥:“老大,你今天敢把你三弟送去坐牢,老娘就跟你没完!”
众人不由对徐州桥一阵同情。
这老太太的心,偏得没边了!
这时徐向前来打圆场,“公安同志,他们毕竟也是兄弟,闹太僵以后也不好生活。不如各退一步,让徐老三他们道个歉,把钱给还了了事?”
王志农看向徐州桥。
徐州桥看了眼几个儿子。
发现一个两个脸上都是解气的表情,不由莞尔。
“都听公安同志的。”
王志农说:“看在大队长的面子上,把两家户口给分开吧,这次就算了。”
还不等王翠花松口气,站在一旁的沈立强说:“不处罚记不住教训,老三一家,除了归还奖金两百,再罚五十块吧,不然的话,还是进局子反省反省比较好。”
王翠花一听还要再罚五十,顿时怒了,“你又是谁,关你什么事!?”
说着,直接上手想挠眼前的人两把,徐小二见状,直接喊:“奶,你不能袭警!!”
边喊还边提了徐小四一脚,双胞胎得到徐小二的指示,立即大喊:“有人要袭警了!!快帮忙!!!”
这不喊还闹不起来,一喊,人群就开始骚乱了。
“什么?快快快,把人控制住,不能打架,等下沾边的人都得坐牢!!”
这声音一出,众人立即行动起来,将徐老三一家围得团团转。
徐小四趁乱从后头一把抱住徐州厉,狠狠压在他上面,徐小三在后面狠狠踢了徐州厉几脚,只踢得徐州厉哇哇大叫,周围人也不知道是凑热闹还是平时也看不过徐州厉,个个趁机踩上两脚,到了最后,整个人差点没翻白眼。
而王翠花也被后面的沈立强一个擒拿手抓住了手腕。
那力道之重,王翠花直接嚎起来,“哎哟哎哟!!放手!!!信不信老娘劈了你!!!”
一旁的办事员连忙说:“婶子,你可省点心吧,这是咱们S省的司令官。”
这下,王翠花彻底晕了过去。
*
最后,一身伤痕徐州厉和王翠花还是老老实实地绑着认错的牌子在晒谷场用喇叭道了歉。队里人围观着,就算王翠花再厚的脸皮,这次也不敢闹起来了。
徐老三被罚的那五十,还是王翠花东拼西凑凑出来的。她倒是不想交那五十块的罚金,但是不交人家直接用手铐把徐州厉的双手拷上了,容不得她耍赖。
饶是王翠花战斗力十足,也不敢在公安面前耍大刀,只能咬着牙凑够五十块交上去。
这么一大笔钱交出去,比割她身上的肉还要疼。王翠花一回去就闹着让徐老三离婚。可惜陈金兰也不是省油的灯,徐老三一家平时就是她拿钱,王翠花让他两离婚,陈金兰转头就卷了前回娘家去了。
而一向最好脸面的徐步升,更是因为这次爹妈丢人而生了场大病,等人好之后,性格也跟着变得阴沉起来。
总之,老徐家吵吵闹闹好长一段时间不得安宁,让队里人看尽了笑话,这是后话了。
王志农几人离开的时候,把徐老三一家还回来的两百块,连带对方上缴的五十块都交给了徐州桥。
沈立强离开前还特地去看了徐冉冉。
他就想知道,什么丫头这么厉害,三岁就知道救人了。
结果到了茅草屋一看,小丫头正撅着屁股趴在床上睡得正香,小嘴微张,口水流了不少,头上出了不少汗,微卷的毛发贴在半边白嫩的小脸上。
沈立强看着软萌萌的小姑娘,眼都看直了,恨不得拐回家当女儿养。导致离开的时候,还十分遗憾没看到小丫头醒来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沈立强说:“老王,我可算知道为啥你想帮着这家人了。”
王志农笑问:“为啥?”
“这几个小子,一个个将来可都不是池中物。”
冯霞好奇:“怎么说?”
“以我们的身份,你看看那几个小子见了我们有怕过吗?”
不是沈立强吹,石荷县这样的小地方,知道他们身份的,就没几个不是战战兢兢想要上来阿谀奉承的。
但这几个孩子各个目光澄净,和他们几个大人打交道虽然有些拘束,但却是不卑不亢,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就连城里人都不一定能做到他们这样的。
“他们爹也不是个简单的,不然一个老大爷们,哪能把几个孩子带得这么好?”
冯霞有些不赞同,“我倒是觉得那几个孩子有些心机的。你看那徐老三一家瞎折腾的时候,他们可是一个都没说话。”
那办事员好奇:“不说话不好吗?”
冯霞:“不是说不好,这么小的年纪,就懂得独善其身了,而且,那老太太可是他们亲奶奶,话也不说一句,怪狠心的。”
沈立强不以为然,“又不是女人,男子汉大丈夫的怎么能心软?再说了,他们这样子,肯定是那老太太把事做绝了才会这样。”
冯霞虽然心里不赞同,但却没反驳。
沈立强:“总之,以后还有机会遇见,能帮就帮着,不会有坏处。”
冯霞撇撇嘴:“这么偏僻的地方,多少人一辈子走不出去,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以后还能见面。”
王志农笑着说:“冯女士,不然咱们打个赌,十年内,我们肯定能再碰上他们这一家。”
冯霞被激起了兴致:“赌就赌。”
她就不信了,难不成这一家子以后还能走出大山,成为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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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王志农几人离开,几兄弟心里顿时有些空落落的。有一种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但却离自己很遥远的感觉。
徐小五还想着那辆黑俊黑俊的四轮车呢。“我们啥时候也能坐大车子,吃大米饭啊?”
徐小二:“你个傻小子,等你好好念书,那都不是个事!”
他们只是现在穷,只要努力,说不定以后官位比他们还高呢!
双胞胎想得少,也不羡慕别人的,一心就想着这次得的那厚厚一沓大团结,“大哥,快快快,趁着爹去送人没回来,把那两百五十块拿出来给我瞅瞅。”
两百五十块呢,长这么大,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这都可以盖两三间结实的矮墙房了。
要知道,他们整个生产大队,说不定连大队长手上都没这么多的钱。
这年代,生产队上交完公粮还能给家家户户分上粮食就不错了,那还有什么多余的余粮卖钱,没有余粮,自然没有多余的钱。
也就王翠花以前克扣着他们和二叔一家的粮食,每年给粮管所卖上些粮食才有的存款。
否则真要其他人家拿出五十块,估计还更乐意去蹲局子。
说到这钱,几兄弟心里快活得不得了。
一来三叔一家得了教训,在晒谷场拿着喇叭当众给他们道歉不说,还凭白多得了五十块,分家时王翠花少给他们的,一下就得了回来,甚至连他们一家的户口都因为这事迁了出来,简直就像中大奖一样。
徐小五美滋滋地:“还是妹妹厉害,随便给出一把小刀子,救了人不说,还得了这么老些钱。”
徐小三也喜不自禁地道:“你们说咱大丫是不是真的是仙童下凡啊?咱们家的钱好像都是大丫带来的,真是个宝贝蛋……”
徐小三这么一说,众人一想,还真是。
不管是上次麦乳精藏钱,还是这次救人都和小丫头有关。
徐小五:“那妹妹老闹着要回家,是不是想回天上啊?”
双胞胎吓得抖了抖,徐小四:“不能吧………”
但是那可是他们的大丫啊,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都出现了,万一真的是呢?
徐小二想起之前徐冉冉跟他说又做梦的事,心里头一次没了底,“要不……咱再看看?如果冉冉又梦到什么成真了……”
徐小二的话还没说完,徐一就板着脸打断:“瞎说什么呢,现在是新社会新时代,那些都是没谱的东西。”
话是这么说,徐一心里却也想着要不要找钱阿婆问问。钱阿婆年纪大,又是赤脚大夫,说不定见过这样的事。
几兄弟哪里看不出他们大哥口是心非,小丫头的事,他们才不信大哥他不紧张呢。
徐小四陪着笑,“大哥,别生气,我们就是说说而已,快把大团结都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吧。”
徐一说:“看可以,但这钱暂时还不能动!咱们得先好好规划怎么用才行,不然别看这两百五十块多,一转眼就没了。”
二十五张十块,在桌上整整齐齐的摆好。
几兄弟呼吸都轻了几分。
徐小五眼睛死死看着这些钱:“大哥,咱们家这次可以买个暖水壶了吗?”
徐小四:“还有洗脸盆,口盅,再多买两盏煤油灯……”
徐小三:“这些还能再等等,不如先把房子建了?”
徐小二也有想买的东西:“买个算盘也不错。”
徐一:“再多买几支笔……”
这些天跟着钱阿婆学习,没有笔做不了笔记,时常记不住,为此徐一被钱阿婆骂了不少次…
几兄弟幻想了一下,最后恋恋不舍的让徐一把钱收起来。
徐小四:“算了,这些以后都可以再买,先当爹带大丫去省医院看看。”
徐一沉默片刻,最后什么也没说,默默把钱收好。
对他们来说,想要的东西再多,也比不上妹妹的健康重要。
*
徐州桥把沈立强几人送到路口就回来了。
准备回到家的时候,却见廖欣妍在家门口站着,这架势一看就是在等人。
“徐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廖欣妍确实是特意在这里等着徐州桥的。
这次徐老三家冒领奖励金的事,前世根本没发生,更别说今天来大人物给徐州桥一家撑腰的事了。
这让廖欣妍有些慌乱,她想确认徐州桥还是不是前世她认识的那个徐州桥。
徐州桥皱眉:“廖知青,你找我有事?”
廖欣妍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就是来看看你……”
徐州桥:?
他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
廖欣妍低了低头:“我知道和家人闹掰的感觉不好,今天发生的这个事,我、我担心你……”
前世徐州桥虽然成为首富,但是儿子死的死,坐牢的坐牢,没有家人的他特别重视亲情。那时候,即便王翠花吸他的血来扶持徐老三,徐州桥却连半句话都不说,甚至还会时不时转些钱给徐州厉。
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廖欣妍料定徐州桥会因此难过,特地来安慰他的。
徐州桥听明白了。
他顿了顿,“廖知青,谢谢你的好意,但你一个未嫁的姑娘,和我说这些不好,以后还是保持距离,这对我对你都好。”
徐州桥确实有想过新媳妇的事,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廖欣妍。
廖欣妍脸色白了白,虽然知道现在两人不熟,自己说出来会被拒绝,但还是被徐州桥的直白给伤着了。
想到前世徐州桥对自己的好,廖欣妍犯了倔,她咬咬牙,道:“徐大哥,我知道你觉得我这样开放,但、但我是真心的!我没处过对象,家里也清白,我……”廖欣妍咬咬牙,豁出去道:“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不介意你有孩子!我知道你养孩子压力大,相信我,只要、只要……我能帮你挣大钱的!”
廖欣妍想说只要他们能在一起,以她后世的眼光加上徐州桥的手段,绝对能占尽先机,未来的日子不用愁。但就算廖欣妍经历了后世开放的思想洗礼,面对喜欢的人,也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饶是徐州桥见过大风大浪,也被廖欣妍此刻的大胆给惊住了。
他不由多看了两眼眼前的姑娘。
两条麻花辫又黑又粗,微黄的脸蛋带着一抹红晕。
徐州桥动了动唇,正想开口,却被廖欣妍打断了,“徐大哥,你不必急着回答我,不管你什么想法,我都愿意等你……”
廖欣妍说的这个话,是故意这么说的,经历过后世谈过的几次恋情,她很清楚男人喜欢听什么,也很清楚男人容易对什么话心软。
她这话说出口,就算徐州桥铁石心肠,也不会再开口拒绝她了。
徐州桥果然没再说什么,只是说:“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你跟着我会吃苦。”
廖欣妍摇头:“我不怕吃苦的。”
说着她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糖塞给徐州桥,“这是我上次去县里买的糖,徐大哥,你拿去给冉冉吃,上次我也给了她一份,她爱吃的。”
徐州桥:……
他怎么记得上次那糖,冉冉把它给了大头了?
徐州桥正想开口拒绝,这时徐小三抱着睡眼惺忪的徐冉冉走出来,“爹,大丫睡醒就喊你呢。”
说完还故意看了廖欣妍一眼。
徐冉冉脑子还混混沌沌的,以为自己在爸爸的大庄园里,她揉揉眼睛,下意识地说:“爸爸,窝想次奶油巧克力冰淇淋,里带窝去华润那里次好不好~”
小丫头话音刚落,廖欣妍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奶油巧克力冰淇淋?华润?
这、这不是后世才有的东西?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华润是A市的标志性建筑,可那也是后世才建起来的,这个年代哪里有这些东西?
廖欣妍脑袋一片空白,难道这丫头也是……和她一样?
廖欣妍死死看着奶白奶白的小萌娃,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难怪她说有些事情怎么会前世的发生过的不一样,一定是这丫头的出现才出现了偏差!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重生回来的优势还是优势吗?以后嫁给徐州桥,等这丫头长大,会不会发现自己的异常?
一时间,廖欣妍心乱如麻。
而一旁的徐州桥听见徐冉冉的话,却有些懵,小丫头那几个字,每个字都听懂了,但组合起来,怎么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徐小三也懵:“大丫,这是什么玩意?什么是冰淇淋?华润又是哪里?”
徐州桥伸手抱过徐冉冉,小丫头还没睡醒,小脑袋趴在他的肩膀上,砸吧砸吧嘴巴,又沉沉睡了过去。
怕廖欣妍发现小丫头的胡言乱语,徐州桥看了徐小三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小丫头估计做梦了。”
徐州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转头压低了声音对廖欣妍说:“廖知青,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你快回去吧。”
说着,另一手推着眼睛贼溜溜转想打探他们两人谈话内容的徐小三回了屋,徒留廖欣妍在原地。
廖欣妍站在原地半响,好半天才从徐冉冉的话中反应过来,一路浑浑噩噩地走回去,途中想了许多,等回到知青宿舍,人已经冷静下来。
也不知道小丫头是重生还是来自未来,她也是看过小说的人,知道重生和穿越是两回事。
想到徐冉冉之前的举动,廖欣妍告诉自己要镇静下来——她不能光凭一个冰淇淋就断定徐冉冉跟她一样是重生回来的,万一只是做梦梦到的也不稀奇。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和她一样也没关系,三岁的孩子,对她的威胁也不算大。
廖欣妍皱着眉微微松了松,身子也渐渐松懈下来。
原本她仗着自己重活一世,可以让徐州桥脱离现在的困境,现在发现了徐冉冉很有可能也和她一样来自后世,那么她的优势压根就不是优势了,现在廖欣妍甚至在想,徐家这阵子赚得的钱,和徐冉冉这丫头是不是有关系。
想到这,廖欣妍重新紧张起来,不行,还是得把徐冉冉这丫头的底探出来再说。
第22章
打发了廖欣妍后, 徐州桥抱着徐冉冉一进屋,就见其他几兄弟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他也不理会, 把小丫头放回床上后。对徐小三几人说, “快去睡,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徐一欲言又止, 一看那样就知道想问刚才的事,徐州桥只当没看到。
几兄弟见状只能放弃。想从他爹手里探出点消息, 简直比西天取经还要难。还不如老老实实上床睡觉。
徐州桥洗洗刷刷又折腾了好半响,这才回了屋, 几兄弟已经睡着了, 脸上还带着香甜的笑容。
徐州桥摇头无奈地笑笑:“这几个小子。”
手里有了钱,连睡觉的姿势都不一样了, 徐州桥把几个张大手脚的小子都归位后,这才去洗漱。
屋外的月光银晖洒落在院子里。
徐州桥拉了把竹椅静静坐在前院。
这几天事情多,他需要好好理一理。
只不过,静下来的时候, 脑海里便响起王翠花恶狠狠的声音:“老大!老娘辛辛苦苦养大你,你个白眼狼!转头就找人对付我, 老娘告诉你,户口迁出去的那一天,就是咱们母子关系断的时候!”
明明心里没什么波动,但这句话却一直浮现在脑海里。
徐州桥自嘲一笑,没想到都是六个娃的人了,依旧放不下这种不被亲人公平对待的事。
这时又响起廖欣妍的话——今天发生的这个事, 我担心你……
他怔怔看着天上的弯月。
好半响,才重新起身打算回屋。
就在这时, 徐冉冉房内突然传出声响。
小丫头的房间每晚都开着煤油,窗外透出的人影显示徐冉冉醒了。
徐州桥动作迅速地走进屋,就见小丫头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
“冉冉,要喝水了?”
徐冉冉点头:“窝要喝水。”
徐州桥一看,屋内的竹杯已经空了,便把小奶娃抱到厨房。
“冉冉等着,爹烧点水。”
徐州桥起了火,心里琢磨着,家里确实要添个暖水壶了。
徐州桥抱着小丫头坐在灶头前,火燃起后响起霹雳啪啦的声音。
热腾腾的温度让徐冉冉醒了大半。
她靠在徐州桥的怀里,看了看屋外亮白的银晖,小脑袋瓜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时分不清身后的人,是爸爸,还是老徐。
“爸爸…”
徐冉冉轻声叫了声。
徐州桥:“嗯。”
徐冉冉又叫:“老徐…”
徐州桥:“嗯。”
徐冉冉突然大喊一声:“爸爸!”
徐州桥就摸摸她的小脑瓜子:“冉冉,爸爸在。”
徐冉冉怔了怔,小脑袋摇了摇:“老徐不是爸爸。”
徐州桥有些无奈,“冉冉,我是爸爸。”
徐冉冉生气地推开他,“里才不是爸爸。”
徐州桥只能哄她:“好好好,我是老徐,不是爸爸。”
他的大掌一下一下安抚着小丫头。
徐冉冉安静下来。
这一刻,爸爸放佛和老徐融合了。
她又想爸爸了。
身后的人没再说话,往常这个时候,老徐一定会多哄几句的。
徐冉冉抿抿小嘴:“老徐,里不高兴辣?”
徐州桥有些惊讶,“冉冉怎么这么说?”
“里就是不开心。”徐冉冉仰头看徐州桥的下巴:“是不是老太婆又欺负里辣?”
她说的是王翠花。
徐州桥心里一酸。
王翠花是他娘,她做得再过分在外人眼里也算不上欺负他,最多只是偏心。
他就是……有些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同是儿子,她会偏心成这样,宁愿断绝关系也要护着老三。
徐州桥揉揉她的小脑瓜子:“小丫头,那是你奶,不是老太婆。”
徐冉冉哼唧哼唧:“她欺负老徐,就是老太婆!”
徐州桥心里一暖。
心里莫名的失落被小丫头这胡搅蛮缠一下子给搅没了。
徐冉冉小大人一样环胸,凶巴巴的可霸气了,“谁欺负窝们,窝们就欺负回去!”
这可是管家爷爷说的。
做人就要凶一点才不被欺负!
这下徐州桥心里的郁气是一点也没有了。他好笑地捏捏她的小脸蛋:“看不出来我们家冉冉还是个小霸王。”
徐冉冉对他呲牙。
逗得徐州桥直乐。
什么老三,什么娘,什么知青,通通没有他家冉冉重要。
他们冉冉啊,就是小棉袄,贴心着呢!
**
这几天忙忙碌碌,一家子人赚工分的事都耽误了不少。
第二天,几兄弟一大早就起了床。
家里的东西少,沈立强夫妇一下给他们带来这么多谢礼,放在角落里堆着。
几兄弟兴高采烈地整理起来。
不整理不知道,一整理吓一跳。
那些东西简直就像把供销社的好东西都买回来了一般。
——四罐麦乳精,四罐汽水,四罐糖水罐头,两瓶山楂,两斤桃酥饼,两斤大白兔奶糖,两双漂亮的水晶凉鞋,两个铁皮文具盒,两瓶蛤蜊油,两匹小翠花棉布,两匹藏蓝色涤纶布,还有一个不倒翁娃娃,甚至还有两瓶通州老窖,这白酒,连供销社都很少有得卖,沈立强夫妇一送就是两瓶。
点清楚东西后,几兄弟都傻眼了。
两个布袋子,里面居然装了这么多东西。
重点是——这也太多了!!
几兄弟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徐州桥:“爹?”
徐州桥扫了一眼,心里有数了。
这些东西应该是冯霞置办的,应该也有一锤子买卖的意思。
就是怕他们以后挟恩图报。
“收好吧。”
几兄弟闻言,立即美滋滋地整理起来。
徐小五抱着铁皮文具盒不舍得放手:“爹,我可以要一个文具盒吗?”
徐小四逗他:“难不成你还想要两个?”
徐小五板着脸,“我不要两个,有一个给妹妹。”
徐小二笑着说:“放心,给你用,咱们也用不上。”
徐小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徐一把这些东西归类好。
用的放在床底下,至于这么些吃的,他们家连个碗柜也没有,也没地方放,只能堆在角落里。
双胞胎咽了咽口水,“这么些吃的,比过年还丰盛。”
没分家的时候,这些东西即便过年他们也吃不上几口,更别说像大白兔奶糖这么高级的零食了。
这会好东西唾手可得,反而有些不知道怎么安排了。
最后徐一拍板,除了核桃酥这种留不久的东西,其他逢年过节再拿出来吃。
于是破天荒的,几兄弟第一次在非农忙时候吃上了早饭。
核桃酥配木薯糊糊。
核桃酥拿在手里,油汪汪的,咬上一口,别提多香了。
香脆酥软的口感再加上甜腻的味道简直让人想把舌头给吞下。
徐小三又咬了一口,一边哗啦啦扒着木薯粥一边感叹:“真想把大丫叫醒和我们一起吃啊。”
徐一:“别胡闹,等下冉冉哭了哄不住看你怎么办。”
徐小三嘿嘿傻笑。
吃过早饭,徐一把钱交给徐州桥,“爹,钱全在这了。”他犹豫了一下,又问:“爹,咱们啥时候带冉冉去看病?”
之前还说要攒钱,现在一下得了这么大笔钱,当务之急当然是要带小丫头去看病。
徐州桥有些欣慰,这几个小子是真把小丫头的事放在心上的。
“这事不急,我向沈司令打听过了,他说他认识儿科方面的专家,只不过老专家现在被派去边疆支援,过几个月才会回来。”
徐小四眼睛一亮,“难怪爹昨天回来这么晚,这么说,冉冉的病有希望了?”
徐州桥点头。
省医院虽然好,但徐州桥一直担心万一去了那边也治不好小丫头的病,而沈立强几人是从A市过来的,那里的医生可要比他们这边的省医院要强上不少。
与其带着小丫头去省医院折腾,不如等沈立强嘴里的那位老同志。
“还有,现在手头有了钱,咱们家里要添些家具了。”
徐一还有些犹豫:“可是……冉冉看病——”
徐州桥:“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钱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有了徐州桥这话,几兄弟心一松,最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都抢着说——
徐小五:“爹,我们要买暖水壶、脸盘、口盅……再打个碗柜和衣柜……”
“爹,我们先建一间泥房吧?这样冬天就不怕大丫冻到了。”
七嘴八舌的,话里全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徐州桥脸上带着笑意,“都成。”
几兄弟呆了呆。
他们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爹居然同意了!?
徐小五迫不及待地追问:“爹,你说的是真的?我说的真的都可以买?”
要知道,现在他们生产队能用上脸盆、口盅这些玩意的,不是家里条件好的,就是家里有人在县城当工人的。乡下人更喜欢木桶和竹子做的漱口盅。
至于徐小五口中的那些东西,更像是身份的象征。
徐州桥拍拍他的脑袋:“钱就是拿来用的,能花才能赚,这些东西总是要买的。”
现在他们家,除了床连件像样的柜子都还没有,是该打写家具。
徐小五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万岁!我们家也有暖水壶啦!再也不用半夜烧水了!!”
夏天还好,冬天大晚上烧水那可真是浪费柴火。
徐州桥:“多买几个煤油灯,还有练习本和笔,小二和老大都要用,这几天我们再去山上砍点木头,打个衣柜和碗柜,再打一张书桌……”说到这里,徐州桥干脆彻底放权:“你们自己理一下,看看家里还需要什么,一起打了。”
几兄弟倒吸一口气。
这简直就是大手笔啊!
一时间,几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这一天简直就是他们分家后过得最快活的一天。
一下子把家里缺的东西都补齐的感觉,比过年吃猪肉买新衣服还要快活。
他们这些可都是大物件啊!
置办大物件的满足感,不比吃肉香多了?
他们爹可是说了,让他们理一下。
啥叫理一下?那就是让他们自己决定!
他们年纪轻轻就能置办这么多大物件,队里谁能和他们比?
那些要结婚的人都没有他们这样的待遇!
快活,太快活了!
快活到希望沈修那小子多被抓上那么几次。
他们愿意多救几次啊!!
徐一心里也高兴,他早就想打一个药匣子了,原本还想自己做一个,但这段时间忙着家里的事,一直没能行动,这次可不就能合着柜子一起找人做了。
他努力地压抑着脸上的笑容,最后实在压不住上扬的嘴角,只能清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失态:“那我今天就去找大成叔说一声。”
牛大成是他们生产队里唯一会木工的木匠,队里家家户户的家具都出自他的手,虽然不是时时有活,但光是大河生产队的需求,就够一年四季地忙活了,为此牛大成把一家都变成了木匠户。
“大哥别急啊,”徐小四阻止:“要是真要打衣柜,咱们给大丫多打一个小的,大丫最爱漂亮,到时我们给她整一个比供销社里还时髦的衣柜,让她也开心开心。”
在他们这,打家具不仅要提前预定,家具所用的木头也要自己挑自己砍,如果对款式没要求,牛大成会按照普通规格打。若是有自己的想法,还得事先和牛大成讨论,确定对方能做,这家具才能算成。
徐一抿嘴笑,他也是高兴,一时急了些。
徐小三趁此机会,提出了要求:“爹,家里这些柜子的样式,能不能交给我和小四?”
徐州桥知道双胞胎喜欢动手搞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也没阻止,只是说:“别太夸张就行。”
双胞胎顿时欢天喜地地应了。
一家子其乐融融,只有徐小二没做声,他算数好,平时家里的花销也是他在记账,此刻习惯性地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心里顿时沉甸甸的。
——打这些家具怎么也要花十来块,再加上暖水壶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三十块就这么没了,这还不算和别人换票用的钱,想想都有些心痛,说到底还是心疼钱,他忍不住提醒徐州桥:“爹,买这些东西可得不少票,向前叔不一定有这么多。”
徐州桥:“可以找知青换一些。”
一听到知青两个字,几兄弟心里顿时有些戒备。
那廖知青的事可还没完呢。
现在徐州桥再提,那在心里高高悬着的石头仿佛随时要落下般,几兄弟相互换了个眼神后,徐一问:“爹,哪个知青愿意给咱们换啊?”
徐州桥还能不知道这几个崽子的想法?他懒得多说:“钱给足了,总会有人换。”
徐小四撇撇嘴,小声嘀咕:“可别找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换才好哦。”
徐小二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干活都堵不住你的嘴。”
徐小四哎哟一声,“二哥,轻点!再踢屁股都凹进去了。”
徐州桥见徐小二依旧有些闷闷不乐,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几个兄弟里小二最聪明,可想的也最多,徐州桥怕徐小二想多,便说:“你们不用担心钱的事,我找了一条赚钱的法子,虽然需要时间有点长,但总不会坐吃山空。”
徐小二闻言,才笑道:“爹,那是不是说,以后咱们也能好好过日子了?”
徐州桥心里一酸。
自从媳妇难产去世,这些孩子承受太多,是他没本事,分家的时候没能争取更多利益,导致这半年来苦了这些孩子。
“对,以后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8
吵吵闹闹了一会,徐州桥便带着徐一几人先去上工了。
徐小三给徐冉冉做了一份土豆泥。
自从发现小不点喜欢芋头泥这类软绵绵的吃食后,徐小三就变着法子给她做类似的东西。
什么土豆泥,萝卜泥,淮山泥……
甜口的咸口的换着法子来。
今天的尤为丰盛,除了土豆泥,徐小三还放了半边核桃酥以及两颗大白兔奶糖。
徐冉冉眼睛亮了,忍不住道:“大白兔奶糖!!”
这东西她以前也吃过,可惜管家爷爷不让她多吃,说是奶精含量高,吃多牙齿会掉光光。
可是她就是爱吃吖!
徐小四给小丫头剥开一颗,浓郁的奶香味扑鼻而来,徐小四早就听说过大白兔奶糖了,听说好吃得吃过一颗这辈子就绝对不会忘记。
“大丫,这可是高级玩意,城里人平时也吃不到的。”
徐冉冉见两人眼巴巴的样子,想了想,便把另外两颗推过去,“里门也吃。”
两兄弟感动死了。
“大丫,我们不吃,你吃了告诉我们是什么味道就行。”
就这么两斤糖,这么个稀罕玩意,他们可不舍得吃。
大丫肯跟他们分享,就已经让他们心满意足了。
徐冉冉像看傻子似的看向他们——明明有三颗糖,自己还愿意分给他们,居然还不要?
“小三小四大笨蛋!”
有好吃的都不吃,搞得她吃起来都没滋味了辣!
两兄弟挑眉,一人一边捏起徐冉冉的脸:“坏丫头,我们那里笨了?快说,哥哥最聪明!”
徐冉冉小脸蛋被捏得鼓囊囊的,嘴巴都闭不全了,咧成了血盆大口。
小丫头脸一下就涨得通红。
“笨蛋小三小四!不准捏窝的脸!”徐冉冉恶狠狠拍掉双胞胎的两只爪子。
徐小四还意犹未尽:“大丫的脸蛋真好捏。”
小丫头气得头都要冒火了,她捂着脸蛋狠狠瞪着双胞胎,圆溜溜的眼神满是火气,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双胞胎被萌死了,又贱兮兮地哄她:“大丫别生气,我们知道错了,来,给你看看我们给你画的衣柜。”
衣柜……?
徐冉冉一下被这两个字吸引住了,原本满腔的怒火咻地缩了一圈,大大的眼睛眨啊眨。“给窝的吗?”
双胞胎笑眯眯地:“当然是给咱大丫的。”
徐冉冉忍不住看向双胞胎手里的画稿。
她来这里这么久,换洗的衣服就那么三四套,还是全部塞在床底下的木板上,连个小木柜都没有。
她可是有游戏机的人,想藏东西的时候都没地方藏。现在突然说要给她一个衣柜,小丫头顿时心动了。
图纸上的设计线条流畅自然,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虽然徐冉冉有些看不上他们画的歪歪扭扭的书桌,但不得不说,两人给她设计的小衣柜却十分精致,半人高、半米长的小柜子,外面画了不少祥云凸出在表面,下边的两个抽屉是椭圆形的,上边的衣柜呈阶梯状,一层比一层长,为了能让小丫头够得着,还特地设计了一个专用二层小阶梯。
双胞胎见小丫头露出意动的表情,顿时更来劲了,“大丫,抽屉你可以放你的头花和蛤蜊油,以后还可以放你喜欢的小物件,最下面那层还可以放你的鞋子……怎么样?喜不喜欢?”
虽然比不上爸爸给她买的欧式奢华衣柜,但比起徐冉冉在供销社里见过的方方正正的柜子,双胞胎画出来的衣柜已经算得上好看了。徐冉冉微微抬起下巴,一副勉为其难的小模样:“既然里门这么想窝喜欢,那就喜欢叭。”
惹得双胞胎又好气又好笑。
“臭屁大丫。”
得到徐冉冉的同意,双胞胎又开始信心十足地接连画了好几张柜子的样式,甚至还在上边计算了需要的木板、竹子、藤条的数量。
那阵仗,恨不得把鸡窝搭建出青砖红墙绿瓦的高级感来。
到了最后,甚至连家里的碗柜和书桌都没放过,按着他们的喜好画出了另类的款式。
徐冉冉坐在饭桌的另一端默默看着徐小五万分宝贝的练习本被两人霍霍了不少页,小脸淡定地吃了一口核桃酥。
等老徐回来,她就告状。笨蛋小三小四居然捏她脸!
没有爸爸,她还有老徐呢。
哼。
**
双胞胎图纸折腾了好几天,最后信心满满地带着画纸找到队里的牛大成打大物件。
两人一进门就兴冲冲地喊道:“大成叔,我们想找打几件柜子。”
牛大成耳后别着根铅笔,正在厅堂里刨木头,地上全是木片丝。他年纪和徐向前差不多,只不过头顶秃了一圈,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大上不少。
一旁的牛大成媳妇见到徐小四二人,便笑着调侃:“小四,你们家现在可是发达了,一下打几件,这都赶上老胡家了。”
老胡是他们这里最富足的人家。
徐小四说:“婶子,你可别这么说,我们要不是分家的时候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也不至于现在才来找大成叔。”
说到分家,牛大成媳妇果然被转移了话题,又巴拉巴拉说起王翠花的事。
徐小四不管她,等着牛大成的回复:“大成叔,你看我们家这些柜子,能做吗?”
一旁的牛大成翻了一遍徐小四手上的图纸,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小四,这些是你们自己画的?”
徐小四被牛大成这么一问,顿时有些忐忑,以前他们兄弟也就画给自己看看,这还是第一次把手稿呈现给外人面前,还是牛大成这样的专业人士。
徐小四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声,“也不是,徐小三也画了。”
牛大成点点头,“你们两小子不错啊,还懂画画。”
牛大成毕竟是个木匠,平时丈量木头、做柜子前也会在本子上大致画上个草图,特别是结婚用的大物件,有时候还会按照对方的要求设计好柜子的形状,对方满意了,才动手。
而徐小四手上的这些图纸,已经无师自通地把柜子的长宽高都标注出来了。
虽然上面的款式有些奇奇怪怪,但花点功夫也能做出来。
徐小四:“叔,你看看,咱们这些柜子要多少木头?”
牛大成算了算,“碗柜书桌和这大件衣柜要三四十年份的木头,到时让我家老大带你们先砍个十来根吧。”
虽然木头是自己提供,但毕竟外行人,还需要牛家人带他们去挑选合适的木材才行。
他点了点给徐冉冉画的那柜子,“这个,你们真要做成这样?”
以牛大成的审美,柜子就是要方方正正才好看,这种没有棱角的圆滚滚的柜子,牛大成觉得不够方正,看着奇奇怪怪的。
徐小四点点头,“就做成这样,这是给我们大丫做的,能做吗?”
“能是能,但要费点功夫。”牛大成说,“你家大丫才三岁吧,咱就给她做柜子了?”
徐小四说,“咱家就她一个女娃,以后总要长大的,衣服放一起不好。”
牛大成一想,也是,便没再多说什么。
倒是牛大成媳妇犯了嘀咕,“这也太娇惯了,就算长大,随便做个木箱不就行了,咋还给做个衣柜呢。”
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有了别的心思。
等徐小四两人离开,牛大成媳妇立即凑过去对自家男人说:“大成,你说这徐老大人怎么样?”
牛大成不明所以,但还是回道:“他可是个能干的,一个人把这么多娃拉扯大,那王翠花可是没帮过他的,现在分家了,你看,才多久就能打这么多大物件了。”
牛大成媳妇一喜,“你说咱娘家的巧丽怎么样?”
牛大成媳妇有一侄女叫王巧丽,前两年刚离了婚,现在带着一女娃回到娘家过着。
每次牛大成媳妇回去,爹妈总跟她愁这侄女的事,这两年也相看了不少对象。
现在听牛大成这么一说,倒是觉得徐家是个好归宿。
其他不说,就对女娃这稀罕劲,证明不是重男轻女的,她侄女嫁过去,那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牛大成想了想,也觉得可行,现在讲究人多力量大,徐老大家这么多男娃,以后当了亲家,那可就不得了。
牛大成媳妇有些急,这门可是好亲事,得趁着大家对徐家发达的事没回过神的功夫,赶紧把亲事定下来,免得到时可就不止他们一家上门了:“我们找个媒人去说说?”
牛大成说:“成,这事你去办,记住,让你娘家出门,你可别出面。”
“知道啦!”
***
自从挖通了沟渠,地里活少了不少,省去了挑水的步骤,大家都轻松了许多。
大队长为了接下来的养猪计划,又规划了专门的养猪场。大家又为了建养猪场忙活着。每天不是挖泥,就是做泥砖。
其余多出的时间,大家要么进山打猎,要么耕耘自家自留地,饭后闲余,妇女们就聚在一起给家里的孩子男人纳鞋底。
只要女人一聚,能聊的可就多了。
特别是这段日子,大河生产队里,女人们私底下的闲话就没停下来过。
先是人贩子,再是得奖,现在又是一出偷梁换柱的戏码。
平时舍不得嗑的瓜子都忍不住嗑了好几斤。
陈金兰这阵子天天被王翠花搓磨,再加上队里的闲言闲语,很快就受不了回了娘家,现在都还没回来。
众人没了吃瓜的对象,便把注意力放在徐步升身上。
原本徐步升还扬言要教队里的孩子算术和语文。这会因为徐州厉夫妇做下的事,徐步升连门也不出了,天天把自己关在家里。
许是徐州厉一家倒霉衬托出了徐州桥一家走运,众人看到他们一家子就忍不住议论几句。
“你说这徐老大一家,咋就这么会过日子呢,这才多久,听说就找牛大成打了好几件柜子。”
“两百五十块啊,咱们拼死拼活一年能赚三十都不错了。”
“你们别说,有了这份钱,可不就有人起心思了……听说媒人都找好了。”
说到这些桃色消息,妇女们格外兴奋,“快说说是咋个回事,是哪家看上了徐家老大了?”
“好几家呢……”
这些八卦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以致后面愈演愈烈,甚至传出徐家门槛被每人踏烂的消息。
徐家几兄弟一开始还因为这些流言而有些惴惴,看到自家爹一如既往地干活,没有什么要相看人家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
日子仿佛再次回归平静。只是比起以前来,经历了表彰被冒领的事,徐家几兄弟却觉得日子过得更有盼头了,干起活来,心都是甜的。
但几兄弟这想法,在看到廖欣妍接近徐冉冉的时候,就消失殆尽了。
廖欣妍见徐冉冉乖巧蹲在大树下玩石头,趁着休息的时候来到小丫头跟前,她跟着蹲在一旁,看着徐冉冉低着头自己玩自己的,轻声问:“冉冉,你想不想吃冰淇淋?”
听到冰淇淋这几个字的徐冉冉忍不住抬起小脑袋,她歪了歪头,看了廖欣妍片刻,疑惑:“……里是谁哇?”
廖欣妍:……这丫头,自己好歹帮过她一次,居然不记得她,这礼貌吗?
廖欣妍强笑道:“冉冉,阿姨之前给过你糖糖的,忘记了?”
徐冉冉拧着精致的小眉毛想了想好半天,总算想起来了,“哦,窝记起来啦,里的糖不好吃的,窝给别人啦!”
廖欣妍:……
廖欣妍深吸一口气,逼自己柔声道:“那冉冉想不想吃巧克力奶油冰淇淋?”
那天回去后,廖欣妍好几天没睡好,深怕徐冉冉是个成年人的灵魂强塞在这三岁孩子身上,那这样她之前的一切打算都得作废。
这天见小丫头出来,实在没忍住,上来试探试探。
徐冉冉嘟着嘴,她是很想吃冰淇淋啦,但是她不喜欢眼前的阿姨,总觉得怪怪的。
她低下头继续摆弄着手上的玩具,不想理会廖欣妍。
廖欣妍却觉得自己试探对了,继续道:“如果你想吃,阿姨给你买好不好,阿姨还带你去迪斯尼玩旋转木马,去水上乐园玩滑滑梯好不好?”
廖欣妍专门挑了只有后世才有的东西说,眼睛死死地盯着徐冉冉的小脸蛋,就怕错过小丫头脸上一丝丝异常的表情。
不料徐冉冉翻了个小白眼,“那些才不好玩呢。”
廖欣妍心下一动,不着痕迹地引导道:“那冉冉喜欢玩什么?”
徐冉冉小眼神鄙视地看了她一眼,“说了里也不懂,里这么穷,肯定见都没见过。”
廖欣妍:??
她哪里穷了?!现在的她身上连块补丁都没有!
虽然心里不爽,但廖欣妍也从小丫头的话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眼前的徐冉冉,确实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而不是什么成年人重生。
意识到这一点,廖欣妍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如果只是一个孩子从后世回到七十年代,恐怕意识不到这是怎么回事,就连她重生回来,也是花了好些天才反应过来。
徐冉冉年纪这么小,未必能搞清楚自己的情况。
想到这,廖欣妍继续试探道:“冉冉,你不是去过华润大厦吗?阿姨也去过呢,我带你去玩?”
徐冉冉眼睛一亮,“那是窝爸爸的!”
廖欣妍一愣,“你爸爸的?”
徐冉冉下巴微微抬起,包子脸上满是骄傲的小表情,“楼楼是爸爸买下的,等窝回去,爸爸会带窝去玩,才不要里带。”
廖欣妍脑袋有一瞬的空白——
她记得,A市的华润大厦,在上辈子,是徐州桥的产业……
这丫头说是她爸爸的……难道,这丫头就是上辈子徐州桥领养的小姑娘?
想到这,廖欣妍呼吸都粗了几分。她隐约记得,当时这事还在各个社交头条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没办法,实在是徐州桥领养小丫头的时候,年纪太大,外头多少有些风言风语。
后来廖欣妍也没再和徐州桥有什么交集,因此直到死,廖欣妍都没见过他领养的小姑娘长什么样。现在这丫头这么说,证明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来到什么地方,更不知道七十年代的徐州桥和后世领养她的爸爸是同一个人,恐怕到现在都还指望着能回去找爸爸呢。
也不怪徐冉冉认不出徐州桥的样子。
现在的徐州桥模样和后世差了不少,不论是黝黑的皮肤,还是年轻了二十多岁的脸,除了眉眼间有些相似,其他多少随着年龄的沉淀有了些变化,更别说后世的徐州桥,气质更是大为不同,若不是廖欣妍真真切切都见识过,普通人想要将两人联系在一起,还真有些难。
廖欣妍想通这一切,看徐冉冉的眼神都变了,她压抑住心里的激动,小声问:“冉冉,你想不想回去找爸爸?”
第23章
徐冉冉眼睛都亮起来了, 但看到廖欣妍的神色后,包子脸皱了皱,有些不信任地问:“里认识窝爸爸?”
廖欣妍笑笑, “我不仅认识, 我还能带你找他。”
徐冉冉才不是好骗的小宝宝呢, 她可聪明啦。她防备地看向她, “那里说窝爸爸叫神马名字?”
廖欣妍自信一笑,“我不止知道你爸爸叫什么, 还知道你爸爸身边有一个叫徐大强的管家。”!!!
徐冉冉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气,这个女人说的是她的管家爷爷!她真的认识爸爸!
小丫头的防备心顿时有些松动, “里、里真的认识窝爸爸?”
廖欣妍说:“当然, 我不会骗你的。”
徐冉冉嫩白的小脸满是纠结——她好想相信这个女人说的话哦,但又觉得这个女人有些不怀好意,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廖欣妍见状便趁热打铁:“我知道你爸爸有钱,平时很疼你,你想想,要是你爸爸发现你不见了, 得多着急啊。”
廖欣妍话音刚落,徐冉冉立即苦巴巴的——对吖, 她不见了,爸爸一定很担心的。
“那、那肿么办?”
廖欣妍刚想回答,就见徐一从田里走了过来,“冉冉,你在干什么呢?”
廖欣妍只好止住了话头,她可不想被人知道她们的来历。小丫头胡言乱语, 还能被人当年纪小,她要是说些, 估计就要被人抓去批\\斗了。
她正想起身,谁知小丫头见她要走就急了,小肉爪紧紧抓着她的衣服,“里不要走,里带窝去找爸爸,窝让爸爸给里好多钱!”
这话说得大声,听得后头的徐一心里一紧。
小丫头不会犯病了吧?
廖欣妍不好当着徐一的面直接拂开小丫头的手,她灵机一动,以徐一没法听到的声音说:“冉冉,我帮你找爸爸的事要先保密哦,这个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就回不去了。”
徐冉冉一愣,她小脑袋没反应过来,但听到回不去这几个字,不由松开了手。
廖欣妍满意地摸了摸徐冉冉的脑袋,随即提高声音道:“冉冉,那咱们就约定好了,下次有空你记得来找我玩。”
说着暗示性地朝徐冉冉眨眨眼。
见徐冉冉怔怔地看着她,廖欣妍笑着站起身对徐一说:“徐一,你家冉冉真乖巧,我们两个聊得挺开心的,下次我再来找冉冉说说话。”
徐一皱了皱眉,没说话。
等人走后,徐一抱起小丫头,“冉冉,刚才你和廖知青说了什么?”
他知道廖欣妍对他爹有那么点意思,这会就怕她故意接近徐冉冉以博取小丫头的好感。
徐冉冉张了张小嘴,想说什么,又一把捂住,她大大的眼珠子狡黠地转了转,片刻才说,“这是窝和她的秘密,不能告诉一一!”
徐一又好气又好笑,这小白眼狼,怎么还跟外人瞒起自己了。但他也没逼小丫头,只是交代:“冉冉,要是廖知青想要带你去找爹,你可前往不能听她的。”
徐冉冉拧眉嘟着嘴,“为什么?”
徐一想了想,还是决定对小丫头说实话,“因为——她想当我们后妈。”
徐冉冉圆圆的眼睛立即瞪得老大,“后妈?”
看着小丫头懵懵懂懂的眼睛,徐一抿了抿嘴,还是没办法说出后妈的意思,“总之,冉冉不要相信她的话就行了。”
徐冉冉苦恼地低下头。
相比于那个怪怪让她不喜欢的女人,她当然相信一一哇。
但是……她真的真的,好想爸爸了……
徐一不知道小丫头在想什么,只以为徐冉冉只是因为自己不让她跟廖知青接触而不高兴,便柔声哄道:“冉冉乖,今晚回去大哥给你做凉粉吃好不好?”
徐冉冉扑在徐一颈窝里,许久后,才闷闷地发出一声:“好……”
***
傍晚时分,几兄弟带着小丫头下工准备回去,徐向前突然派人来把他们几兄弟叫过去:“徐一,你们快去帮忙,你爹领了两头猪仔回来了!”
几兄弟懵了懵。
猪仔?
他们家,要养猪仔了?!
几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住心里砰砰直跳的心,“走,咱们赶紧看看去!”
另一边,徐向前和徐州桥领了两头猪仔的事瞬间传遍了大河生产队。
“听说没?徐家老大找队长领了两头猪!”
“什么?他怎么还敢养?不是说了咱们这边的猪都养不大吗?”
“这有啥,之前不是选中他去隔壁生产队学习养猪技术嘛,人家就是看中他之前养过大肥猪!”
“那现在咱们队不是要去学习了吗?咋徐家老大现在领猪仔回来养?”
“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他领养的猪那可不归队里管,一头卖给公社,另一头还能自己留着,养成什么样都是他自己的。”
这话听得邻里邻舍的人蠢蠢欲动。
但一想之前养过的猪没一头超过百斤的,顿时只能干看着羡慕。
有些人酸道:“哎,有钱了就是不一样,连猪都敢养了,咱们这人都不够吃,他们就能养猪了。”
“这有啥,有本事你也去救人啊,当初让你去搜山你都不愿意去呢,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那人被怼得不敢再说什么。
几兄弟可顾不得这些人的话。
一路跑到徐向前家,就见门前围了不少人,拔开一看,真是两头黑白花纹的猪仔,此刻在原地害怕得瑟瑟发抖。
“爹,这、这是咱们家的猪?”
徐州桥把几只小鸡仔塞到鸡笼里,他刚和徐向前去石山生产队的猪户那把猪领回来,又到公社里登记了手续,也是刚回到队里,“对,你们把猪仔抱回去,给它们弄点吃的,别饿着了。”
徐小四又惊又喜,还有些埋怨:“爹,你应该早说是养猪的,这样我们可以先在家把棚子搭好。”
徐州桥无奈,他也没想故意瞒着,但去买猪仔的事,也不知道人家石山生产队的人愿不愿意卖给他们,这才没说出来。
但不管猪买没买成,养鸡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要不是前阵子被人贩子的事耽误了,这些鸡仔也不会拖到现在才领回来。
徐州桥吩咐:“你们先回去,我和你们向前叔算好账就回去。”
几兄弟闻言立即抱起小花猪,拎着一笼鸡仔兴冲冲地往家里跑。
众人心里一时难以言喻。
徐家老大这一家,分家后可是他们大河生产队里最穷的人家了,一家七口人,个个都是能干饭的小子,住得也只是漏风漏雨的茅草屋,结果摇身一变,都赶上他们了。
有婆子就道:“你们说这徐家老大是不是走大运了?咋就这么好的福气?分个家过得比老徐家的还好,也没见他们家有什么特别的啊…”
说到这里那婆子一顿,说闲话的几人默契地想到一块去了,要说特别,还真有一样特别的,那就是——
“宠闺女!”
几个婆子顿时琢磨起来,要不要也跟着学一学……
*
徐州桥这次买了两头幼猪,十只鸡仔,花了十来块,这还是徐向前的面子上有的价格。
徐州桥拿出准备好的酒,“大队长,这几日辛苦你了。”
徐向前平时就爱喝三花,这会看到通州老窖,眼睛顿时挪不动了。
但他不是眼皮子浅的,手一挥,“赶紧拿回去,咱们可不兴贿赂那一套!”
徐州桥笑了,“大队长,我这怎么就成贿赂了,撇开身份,难不成你还不是我叔了?”
徐州桥把酒塞到他手里,“这也不是我买的,是王公安他们送的,我也没花什么钱,要不是你的决策正确,沈修也救不回来,这酒本该有你的一份。”
徐州桥把话说得漂亮,徐向前笑着摇摇头,还是收了。
“虽然你们得了一笔钱,但可乱花,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徐州桥又怎么会不知道。但他心里有成算,对未来并不迷茫。“放心,我有数。”
*
徐一几人带回的两头小猪仔,路上就不停地在人怀里拱啊拱,等放到棚子里,那小短腿就撒欢似地绕着鸡棚跑了一圈,最后才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徐小五老早就等在家门口了,见到几个哥哥手里的猪崽子,腿都走不动了。
“大哥!我、我们家真要养猪啦!?”
徐小四得意地说:“不止养猪,还要养鸡呢!”
徐小二催他:“别废话了,快给猪煮点吃的。”
好在今天他们收割蔓藤的时候,没把叶子扔掉,这会正好掺和着米糠一起喂猪了。
屋内的徐冉冉听到外面的声音,正想跑出去看热闹,脑袋里的电子音再次响起:“成功与世界主角相识,奖励宿主未知能力一种,滋滋滋,未知明奖励发放完毕。”
徐冉冉愣了愣。
发在哪里了哇?
她犹豫了一瞬,小短腿啪嗒啪嗒跑出去,就见徐一怀里抱着一只小猪仔,等看清小猪仔的花纹后,小人儿整个惊呆了。
小人儿忍不住喊出声:“香香!”
徐冉冉啪嗒啪嗒地跑到鸡棚里,看着那只被压在下面的绿豆眼猪仔,更加肯定了。
——那只头上花白的小猪就是她的香香哇!
去年四岁生日的时候,管家爷爷送了她一头小香猪,又乖又聪明,还会给她叼鞋子,她可喜欢了。
徐冉冉决定再也不怪游戏机了。
香香一定就是游戏机给的奖励哇!
小丫头这会又惊又喜,不等几兄弟反应过来,哒哒哒跑过去要抓猪仔。
徐小四连忙把小不点拎起,“大丫,你想干嘛?”
徐冉冉指着其中一头小猪仔,“那是窝的香香!”
几兄弟都懵了。
什么香的臭的,这些小猪仔还能香喷喷的不成?
徐一把人接过去,“冉冉乖,这猪仔不能玩。”
徐冉冉头摇得像拨浪鼓,小脸急得通红,眼眶都红了,“不要不要,窝就要香香!”
好不容易在这里能见到和以前相关的事物,她要抓在手里才行。
徐小二连忙哄她:“冉冉,这猪仔刚从猪圈拿回来,身上还沾有屎,我们洗干净了再抱来给你?”
徐冉冉:……
听到有屎,小人儿停下挣扎,脸上露出十分纠结的嫌弃。
就突然觉得,这猪仔,好像……也没那么像她的香香了。
“行、行叭,那里们记得洗干净哦。”
几兄弟松了口气。
小丫头发起病来,他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因着棚子没完善好,一家子人怕今天才回来的几只鸡仔被大黑山上下来的黄鼠狼咬死了,最后决定晚上放在屋里。
这一晚,徐州桥和几兄弟忙了大半宿,才把这两头猪仔和几只小鸡安顿好。
*
几兄弟一晚上没睡好,时不时下床去探一探两只猪仔的鼻息,深怕一个不留神猪仔就噶了。
第二天一早,几兄弟还没起,就听到小丫头在敲门:“老徐,一一!开门!”
奶声奶气的声音让几兄弟一个激灵,醒了。
徐州桥早就起来了,正蹲在鸡笼旁给几只鸡仔喂菜叶。
难得小丫头起这么早,徐州桥走过去开门,徐冉冉招呼也不打,越过他哒哒哒地跑到角落里。
“香香!”
猪仔正睡得香甜,听到声响立即如惊弓之鸟般弹了起来,还发出剧烈的猪叫声。
徐冉冉一看,香香还是和昨天一样脏兮兮的,不由小嘴一瘪。
她扯扯徐州桥的衣摆,“老徐,洗香香。”
徐州桥一头雾水。
徐一赶紧穿了衣服下床,把昨天徐冉冉见了猪就抓的事情说了。
徐州桥一脸好笑。
他家丫头这是把猪当玩具了。
这嗜好,别说是在他们大河生长队了,就是整个石荷县都是独一份的。
“小二,去把冉冉要的猪仔给洗了。”
徐小二一脸无奈地应了,本来以为小丫头睡一觉会把猪仔的事忘了,谁知道还念着呢。徐小二洗漱都省了,直接拎着两只猪仔到前院水缸旁。
一瓢子水淋下去,顿时一阵杀猪般的猪叫声响彻天际。
几兄弟听了一点也不觉得吵,反而美滋滋的。
——从今天开始,他们也是有鸡有猪的大户人家了呢!
多了这些鸡仔和小猪,要干的活更多了。
割猪草,煮米糠,抓蚯蚓,还要铲猪粪,清理猪圈……
徐州桥以前养过猪,知道若想把猪养膘,就得时时刻刻观察好猪仔的情况,每隔两天就要称重,一旦发现猪仔不长身体,就要及时找原因。
可以说,养猪这事,并不比下田轻松,甚至压力更大。
事实上,徐州桥这次养猪,并不只是贪图养猪带来的这点利益,他的真正目的,是想找出他们大河生产队养不了猪的原因。
虽然石山生产队能养出够秤的猪,但比起其他县城提供的二三级猪来,他们的猪还不够看的。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到时他们大河生长队就可以通过赵狗亲戚的关系给焦煤厂提供猪肉。他看重的是这其中的利益。
若是他的计划能成功,那么最多两年,他就能从中分到一杯羹。当然,若是计划失败,最多也就是损失两头幼猪的钱。
这些想法徐州桥并没有告诉其他人,连几个儿子都没说。
他把养猪的注意事项都说了,又说:“你们商量一下,以后谁负责照看家里的猪和鸡。”
徐一说:“我负责喂吧。”
徐小三说:“大哥,你每天还要跟着钱阿婆学习呢,还是让我们来吧。”
最后商量之后,徐一负责给猪称重,徐小二负责记录猪仔的数据,双胞胎负责猪圈的情况,徐小五负责割猪草。
而徐州桥则负责每天观察幼猪的情况。
任务分配好,几兄弟顿时干劲十足。
虽然心里也担心这两头猪仔长大以后不够称,但有他们爹在,几兄弟十分有信心。
等猪长膘了,到时再把猪一卖,钱可不就哗啦啦地来。
*
徐小二认命地给小丫头把猪仔给洗了,还特地拿了丝瓜瓤在猪仔身上刷,力道不重,两只小猪仔瞪着绿豆眼“哼哼”。小小一只的徐冉冉就这么蹲在水缸旁的青石板上,认真地看着徐小二用皂角给猪仔洗澡。
看小丫头这认真的架势,徐小二估摸着这孩子真想把猪仔当玩具玩,只能认命地从头到尾把两头小猪仔清洗干净。
猪仔舒服得哼叫几声,又一瓢水倒下来,两头猪仔抖了抖身上的水就想往外跑,被徐小二一把按下了。
“这两只猪仔还挺聪明,还会找准机会跑。”
徐小二拍拍猪仔的屁股,“冉冉,等下你可要好好抓住它们,别让它们跑了。”
徐冉冉抿着小嘴犹豫了下:“要绳子抓。”
徐小二:……
徐小二有点怀疑:“冉冉,你告诉二哥,这是猪还是狗?”
徐冉冉瞪他一眼,这是看不起谁呢。
“当然是猪哇!”
徐小二点点头,很好,那就是把猪当狗养了。
徐小二在心里说服自己,他家小丫头也就这点爱好了,这猪当狗就当狗吧,也是它的运道,普通猪也没这运气,也省得他们担心小丫头被咬。
等洗刷完,徐小二用块布给包了一下,把水吸干,等再次出现在徐冉冉眼前时,两头小猪已经十分清爽。
徐小四路过看到,“嘿”了一声,“二哥,你还别说,这两只小猪仔洗完澡眉清目秀的。”
徐小二:“……不会用成语别乱用。”
徐小二给徐冉冉口中的“香香”绑上项圈后系了条长绳,最后交到小丫头手上。
徐冉冉抱着哼哼不停的猪,忍不住抿嘴笑。
这是她的香香呢。
徐小三看小奶娃欢喜的样子,忍不住提醒她:“大丫,你可注意了,别让这猪在你身上拉屎拉尿了。”
徐冉冉哼了一声:“香香才不会,它很乖哒。”
徐小二笑眯眯地,“那冉冉好好在家玩。二哥先去大树下了。”
之前赵大军他们为了孩子读书的事给徐小二送了不少菜,徐小二便打算趁着这段时间不忙,每隔两天到大树下给队里的萝卜头们多讲几天的算数。
今天正好到日子。
徐冉冉听到大树下,连忙抬头:“小二,窝也要去。”
徐小二乐了,“你也要去学习?”
小丫头重重点头。
她也要学习的,等回去爸爸身边,要让爸爸大吃一惊。
“那行,咱们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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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徐小二带着徐冉冉出门,小丫头怀里的猪仔又成为队里的新话题。
等徐小二给一群小豆丁上完课,一群娃娃再也忍不住,围着徐冉冉七嘴八舌地问起来,“冉冉妹妹,这就是你们家养的猪吗?”
徐小二讲故事的时候,几个萝卜头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自己注意力集中在知识上。
小娃娃哪有什么定力,哪里有新鲜玩意,注意力就在哪里。
徐小二也看出这群孩子心不在焉,只能提前结束这次的算数课。恰好王会计有事找徐小二,徐小二吩咐小五照看好徐冉冉,便先离开了。
这会一群孩子聚在一块,连学习最认真的狗蛋也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徐冉冉手里的小猪仔。
没办法,他们队里已经好几年没养猪了。
很多孩子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小的小花猪,别说女娃娃,就是男娃娃都稀罕得紧。
“冉冉妹妹,你抱得累不累,我帮你抱抱吧?”
小猪仔圆滚滚的,明显在上家被喂养得不错,看到这么多人,又开始在徐冉冉怀里挣扎了。
徐冉冉抱着猪仔躲了躲。这可是她的香香呢,刚洗干净的,她才不想被人摸脏了。
徐大头今天也跑出来了,挤在前面想摸摸猪仔的屁股,又怕堵冉冉生气,只能干看着问:“冉冉妹妹,我可以摸摸它吗?”
徐冉冉看了看徐大头的手,还算干净,勉强同意:“只能摸一下哦。”
徐大头高兴极了。
冉冉妹妹真好!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小花猪的身体一把。猪仔立即发出抗议地哼哼声,甚至剧烈挣扎着四条小短腿。
一群孩子惊呼。
陈招娣吸了吸口水,“它的腿好有力啊!吃起来一定很有嚼劲。”
狗蛋目不转睛地看着猪耳朵,说:“这点肉太少了,要养大肉才多,我爹说,猪耳朵最好吃了!”
徐大头:“胡说!我爹说猪蹄好吃!”
徐小五忍不住也跟着想象:“最好是做红烧的……”
一群小萝卜头叽叽喳喳讨论着小花猪哪里好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他们的话,小花猪抖得更厉害了。
徐冉冉嘴巴一撅,不高兴了:“这是窝的香香,谁也不准吃!”
小萝卜头顿时发出一阵可惜的声音,“可是,它是猪啊!”
猪可不就是拿来吃的嘛。
徐冉冉气死了,一群土包子!就知道吃,她瞪了他们一眼:“香香不一样,它是宠物,是不能吃的!”
宠物?
小萝卜头们第一次听说这个词,顿时好奇死了,“冉冉妹妹,你快跟我们说说,什么是宠物?”
徐冉冉微微昂起小脑瓜子,傲娇道:“宠物就是人类的好朋友,里门会吃自己的好朋友吗?”
小豆丁们顿时吓得直摇头,谁会吃自己好朋友啊,那是要蹲局子、被枪/毙的!
“所以哇,不能吃香香。”
一群孩子连连点头,陈招娣星星眼地看向徐冉冉:“冉冉,你懂得好多哦。”
虽然还是不知道猪为什么是人类的好朋友,但是冉冉妹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小萝卜头们崇拜地看向徐冉冉。
徐冉冉小胸膛更挺了:“都是窝爸爸教的。”
狗蛋洗了洗鼻涕,期待地看向徐冉冉:“既然猪仔是冉冉妹妹的好朋友,那也是我们的好朋友!冉冉妹妹,我们可以跟它玩吗?”
萝卜头们眼睛一亮,也期待地看着徐冉冉。
徐冉冉总觉得这话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最后只能不情不愿说:“行叭,但是你们只能看着哦。”
说着,徐冉冉把小花猪轻轻放下来。
小花猪得了自由,四条短腿立即撒欢似的从萝卜头脚下钻了出去。
小豆丁们一阵惊呼,“快快快,小花猪跑了!快抓住它。”
徐小五吓得连忙喊:“你们不准动!”
那可是五块多钱呢!要是被踩伤了,几个哥哥能把他屁股揍开花!
众人被吓了一跳,这时大家才发现徐冉冉手里攥着一条绳子呢。
陈招娣拍手:“冉冉可真聪明,知道猪仔不老实,还把它给拴着。”
小花猪被徐小五拎了回来,有了绳子的束缚,猪仔没跑几步又只能返回来。
反复几次下来,最后小花猪只能哼唧哼唧围着徐冉冉转圈,偶尔还会用猪鼻子闻闻其他人的裤脚。
一群萝卜头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猪仔可真好玩啊!
这时徐秀梅和几个大孩子路过,她们头上都带着大红色的头花,陈招娣一眼就认出那是徐秀梅的。
自从上次徐秀梅哭着跑开后,她就不愿意跟她们玩了。陈招娣后来去找过她几次,徐秀梅压根不愿意理她。现在和几个七八岁的大孩子组成了一个小团伙,这几日每天都故意在他们面前晃荡,显摆她的好东西。
自从陈金兰回了娘家,徐大头一家这几日过得格外舒心,王翠花也不知道是中了邪还是怎么样,居然不再打骂他们了。
“梅丫,”徐大头故意显摆,“你要不要来看看冉冉妹妹的猪仔?”
徐秀梅哼了一声,“又不是没见过,猪有什么好看的。”
陈招娣立即说:“那不一样,这是宠物,是我们的好朋友!”
徐冉冉:……香香什么时候成为其他人的好朋友了?
徐秀梅听了陈招娣的话,立即嘲笑道:“什么虫不虫物的,猪养大了之后就是要被吃掉的,你们居然还和猪当朋友。”
她十分得意地和身后新的小姐妹说:“和猪做朋友,那不就是猪嘛!”
徐秀梅的话一出,和她在一起的几人顿时笑得好大声。
吴婶子家的李艳丽笑得最大声:“哇,这有一群猪诶!”
这可不得了。
一群萝卜头瞬间炸了。
“我们才不是猪!你们乱说!”
“不是猪你们咋跟猪做朋友?”徐秀梅可得意了,好不容易抓到一次嘲笑对方的机会,她才不会放过。
自从上次的时候,家里的氛围都变了,她奶也不像以前一样宠着她了。
这一切都要怪大伯一家,都是是他们害的。
徐秀梅每次听到有人说大伯一家越过越好的话,心里就抓心挠肺的难受。
明明以前不这样的,同样是女娃,凭什么徐冉冉就过得比她还好?越想,就越见不得徐冉冉好过。
谁跟徐冉冉玩,那就不是她的朋友!
徐秀梅看着徐冉冉故意说:“谁跟猪玩得久,脑袋肯定也要变成猪脑袋。”
徐冉冉哪里不知道徐秀梅在说自己,一时间气得小脸通红。
徐冉冉是谁,她可是首富的千金,从来没有人敢嘲笑她!
小丫头正想开口反击,徐小五已经嗖地一声冲过去推了徐秀梅一把,“梅丫,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再乱说话,我就揍你!”
徐冉冉吓了一跳,涌上脑袋的火气就像气球被针扎了个孔一样,瞬间泄了个底。
在她印象里,小五可是很乖很听话的,没想到凶起来居然和狼崽子一样。
徐秀梅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推了一下,人没站稳,摔了一跤。
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顿时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找帮手:“艳丽姐,他们欺负人!!”
李艳丽得了徐秀梅的头花,肯定是要帮她的,便对徐小五说:“徐小五,你怎么能动手打人?”
徐小五才不管她,挺着胸脯挡在徐冉冉面前,对着几个大孩子说:“你们谁再乱讲话,小心我揍人!”
站在身后的徐大头有点怂,但咬咬牙也跟着站了出去,“就是,你们就是嫉妒我们可以和猪仔玩。”
李艳丽是这里年纪最大的孩子,有八岁,这会被徐小五几个小豆丁威胁,觉得没面子,便恶狠狠地说:“徐小五,你横什么横,不就是一个没妈的崽子,小心我叫我哥来打你!”
这话可就捅了马蜂窝了,徐小五被气得浑身发抖,他紧紧攥着拳头,眼睛通红,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把人揍趴似的。
“你再说一遍!!”
这会徐秀梅已经不敢哭了。
她对清楚,大伯一家平时看着脾气好,但谁要是敢说大伯娘的事,那这一家子是要发疯的!
李艳丽可不清楚这事,她被徐小五的表情吓得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但却不服输,“说又怎么了,不仅你,徐冉冉也是没妈的崽子!没妈的人就是没礼貌,这是事实,我说怎么了!?”
这次,不等徐小五有所行动,徐冉冉已经一马当先捡起脚边的泥块扔过去了:“不许里说小五没妈妈!!大坏蛋!!”
这一扔不得了,李艳丽恼了,冲过去就要拽起徐冉冉,也不知道是谁帮小丫头挡了一下,只听见狗蛋喊:“她们要打人!!!大家一起上!”
话音一落,现场顿时混乱起来。
“你们想干嘛!?”
站在徐冉冉这边的小萝卜头冲了过去,徐小五二话不说直接踹了两脚过去,一瞬间,一群娃娃混打在了一起。揪头发的揪头发,扯领子的扯领子。
徐冉冉被狗蛋拉到一旁,“冉冉妹妹,你躲在这里,等我们打完再叫你。”
走之前还顺势摸了一把依旧瑟瑟发抖的猪仔。
徐秀梅那一方有四个七八岁的女孩,而徐小五这一边大部分是四五岁的小萝卜头,只有三个六岁的男娃。
一群孩子你来我往,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
李艳丽几个女孩虽然年纪只大了那么一点,但女孩子发育总比男娃快,身高高得可不只一点点。很快就有力压几个小萝卜头的趋势,徐冉冉在一旁看得急了,站起身子喊:“谁揍到敌人,就给谁摸香香!!”
小萝卜们愣了愣,随后士气大涨,疯了似的跳起来:“冲啊!!打赢就能摸猪仔!!!”
这鸡血打得,简直跟吃了亢奋剂似的。
徐秀梅绑的小辫子都扯得乱七八糟,李艳丽作为头号敌人,更不用说了,不是这里挨一拳,就是那里挨一脚,手腕还被不知哪个小豆丁狠狠咬了一口。
徐冉冉在一旁蹲着观察,趁着李艳丽不注意,哒哒哒跑过去重重踩了对方一脚。
李艳丽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徐冉冉手里牵的猪仔被这叫声吓到,也跟着嚎起来——“嗷嗷嗷!!”
猪仔叫声一出,小萝卜头更勇猛了。
徐小五还分神喊着:“妹妹,你快抱着猪仔到一边去。”
徐冉冉可听话了,立即抱住香香跑了。
哼,她可是很小气哒。
居然说小五没妈妈。
她以后见到她一次踩一次!
那边徐小五已经杀红了眼,虽然李艳丽几人年龄和身高占了优势,但被打了鸡血的小萝卜头们战力直接提升了一个lever,很快几人难敌四手,被追着哭唧唧地跑了。
“你们等着!我要告诉我哥听!”
徐小五嚣张死了:“怕你啊!我还有四个哥哥呢!有本事你就说去!”
一群小萝卜也狼狈得很,衣服烂的烂,嘴角青的青。看到徐秀梅几人跑了,一起欢呼着:“坏人被打跑咯!”
徐小五和狗蛋这次出手最英勇,但两人脸都被抓出好几条血痕。
徐小五学着大人的样子,高举着右手:“同志们,我宣布,我们已经取得阶段性胜利!”
小萝卜头又一次欢呼。
太刺激了。
虽然身上的伤痛痛的,但每个小萝卜头眼睛都闪闪发亮。
那种齐心协力最后还打赢的感觉,好爽哇!
陈招娣头发都被抓掉了一大把,披头散发地像个小疯子,此刻她兴奋地蹦了蹦,“冉冉,我们是不是可以摸香香了?”
徐冉冉牵起小猪仔:“当然,从今天开始,里门就是小五的马仔啦!”
陈招娣:“啥事马仔?”
“就是跟班!”
狗蛋吸了吸鼻涕,傻呼呼地:“我比小五大,我不当跟班。”
徐冉冉大姐头的姿态可足了,“那只准里摸一次香香。”
狗蛋犹豫了下,“只要我当小五的跟班,是不是就可以经常和猪仔玩了?”
徐冉冉点头,“对哇!”
狗蛋纠结片刻,最后还是道:“那好吧,我也当小五的跟班。”
其他小萝卜头顿时争先恐后:“我们也要当小五哥的马仔!”
徐冉冉喜滋滋地摸摸猪仔的脑袋,“那香香以后也是你们的朋友啦。”
这些人成了小五的跟班,小五又是她的跟班,这样不仅跟班的跟班得听她的,以后见到李雨晴,也不会被嘲笑跟班上不了台面辣!
小豆丁们眼睛都亮了。这场架,打得可真值!
陈招娣问:“那冉冉,我们可以牵着它走一圈吗?”
其他小萝卜头眼睛噌地亮了。
能在队里溜猪一圈,别提多气派了!
到时指不定多少人羡慕呢!
徐冉冉犹豫,虽然有些不大乐意,但她可是跟班们老大的老大,不能小气,最后只能说:“那只能溜一圈哦!”
小萝卜头们高兴得跳起来!
“好诶!溜猪咯!!”
小花猪眨了眨它的绿豆眼,又开始抖了…
徐小五在一旁都懵了。
怎么才一会时间,他就成了这些人的老大了?
*
大河生产队里,这天下工的大人们就看到一群小萝卜头浩浩荡荡地牵着一头小花猪在队里溜达,嘴里还“香香、香香”地喊得起劲。
兴许是习惯了,小花猪也不怕生了,四条小短腿跑在前面,小小一只,跑几十步还不够小萝卜头们走几步的。
走到哪里都要用小猪鼻嗅一下,闻到路边的花花草草,直接张口就嚼。
路过的人就没有不回头看的。
小娃娃们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各个抬头挺胸,恨不得遛个十圈八圈的。
男人们看了直摇头,“这些败家犊子,这么精贵的猪仔,都拿来当玩具了。”
婶子们看到就开骂:“你们这群娃娃,不干活了?!尽想着玩,猪仔多精贵不懂?玩死了算谁的?!赶紧给我回家去!!”
这年代甭管是谁,看到糟蹋粮食,那是谁都要上去骂上两句的。
小娃娃们笑嘻嘻的抱着猪仔就跑,换个地方继续遛。
猪仔“嗷嗷”地叫,小娃娃们就“嗷嗷”地笑。
一群孩子遛着猪在队里跑了一个下午。
徐小五被李艳丽捅了痛处,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会一看更心痛。那可是他们家的猪仔,现在都成大家的了。
“妹妹,要不,我还是不当这个老大了。”
当老大得牺牲小猪仔,他心痛啊!
徐冉冉鄙视地瞥了他一眼。
“笨蛋小五,看窝哒!”
她啪嗒啪嗒地跑去把猪仔抱回来。
小萝卜头们一脸失望,“冉冉妹妹,我们啥时候再溜猪啊!”
徐冉冉小脸严肃,“香香饿了,没吃的,不能遛了。”
陈招娣说:“那我们去给猪找吃喂它行不行?”
徐大头说:“对,它喜欢吃什么,我们就找什么给它吃。”
徐冉冉脸上勉为其难,“行叭,那香香每天吃的,就靠里门啦!”
“好耶!!”
“里门不要让香香饿瘦了哦!”
小萝卜头们胸脯拍得啪啪响:“放心!包在我们身上。”
忽悠完跟班,徐冉冉带着小得意看向徐小五——看吧,有跟班的好处在这呢!
徐小五:……好像……这个老大……也还挺好??
第24章
*
徐小二不知道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 小娃娃们展开了一场惊天大战。
王会计这次叫他去,是想跟他商量生产队临时学堂的事。
这个主意还是知青所的知情提出来的。
自从徐小二教队里的奶娃娃算术后,跑到大树下听课的孩子越来越多, 徐小二也教得好, 娃娃们回去时不时蹦出几个数字, 就算有时牛头不对马嘴, 大人们心里都是高兴的——谁不乐意看到自家娃有出息呢?
这会知青们提出这个事,几个干事也觉得可行, 再穷不能穷教育,给娃娃们的教育还是很有必要的。
再加上队里的知青学识都不错, 既然他们主动提出, 干事们自然十分赞成。
王大刚:“现在队里商量出来了,教娃娃们认字算术, 队里愿意多给6工分每天。”
这是好事,徐小二当然不会拒绝。
王大刚话题一转:“原本其他干事的意思是这活让知青们去做,毕竟他们文化水平高。”
王大刚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徐小二哪还能不清楚:“谢谢大刚叔想着我。”
王大刚心里高兴, 他果然没看错小二这小子,够聪明, “我也是想着你在数学方面有天赋,讲课娃娃们也爱听,但你知道的,这是好差事,知青们提出这事,也是盼着能少干点活, 所以我能帮的也不多,到时你就和知青们轮流给娃娃上课。”
徐小二脸上佯作高兴, “太好了,我爹知道了一定高兴!”
虽然徐小二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防着呢。
这事若是真的,自然是由着大队长来宣布,但王大刚特地在事情公开前找到自己,还让自己承他的好,那铁定不是想让自己感谢他这么简单。
果然,王大刚说:“小二啊,我这次帮着你说话,可是得罪不少知青,虽然你只有一个人,但每个月占了不少天数,一天六工分,一个月四天那就是二十四工分,也是不少粮食啊!”
徐小二脸上感动之色更浓了。
“大刚叔,你对我真好,等我以后发达了,给你买几头猪!”
王大刚一噎,心里暗骂兔崽子,几头猪就想打发自己。
王大刚说:“臭小子,我是图你的猪吗?”
徐小二一脸无辜:“我就想报答大刚叔。”
王大刚懒得和徐小二打太极,“行了,我也不和你废话,我是看你小子有天赋,想着埋没了可惜,若是能继续去念书,以后有成就也能回来造福咱们大河生产队,我也知道你家现在困难,所以打算支助你。”
王大刚也是急了。
眼看着徐老大一家日子越过越好,他深怕再晚一些徐小二就拐不回来了。
思来想去,最后和媳妇一商量,最好就是让徐州桥欠下自家人情,这样以后提亲的时候,也能有主动权。
但徐州桥这人,软硬不吃,干啥都靠自己,给出的人情人家不接,王大刚也拿他没办法。
最后只能把主意打在徐小二身上。
一来这事是变相培养自己女婿,不算亏,二来还能让徐小二欠他们老王家的人情,怎么算都不是折本买卖。
徐小二原本脸上还带着笑,王大刚话音刚落,他便僵住了。
别看王大刚这话说得坦诚,还打着看好他为他好的名义,实际上全是陷阱。
——这明摆着就是把他当未来女婿了。
徐小二心重重跳了下。
虽然徐小二平时看着成熟稳重像大人一样,但实际上他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年轻。
他还从来没想过娶媳妇的事呢。
结果王大刚这么一说,徐小二立即有些不淡定了。
王红梅好像还比他大一岁呢,徐小二连她长什么样都只有一个模糊的记忆,更别说往那方面想了。
最让他不得劲的是——他看着就这么像入赘的?!
他虽然没有大哥身体壮,但好歹也是响当当的男子汉吧。
怎么就到了入赘这个地步??
徐小二好整以暇地说:“大刚叔,您太看得起我了,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种地,把弟弟妹妹供养大,继续上学的事我从来没想过。”
王大刚:“你个傻小子,养家供弟妹,那是你爹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操心了,再说了,你家现在得了那两百五十块,可比普通人家好得多,那还需要你去担着担子。”
徐小二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或许王大刚一开始就有了想法,但让他这么急着开口的原因,还是那两百五十块。
徐小二拒绝道:“谢谢大刚叔,我也就数学好一点,真要继续念书,恐怕也没什么出息,其他科目我跟不上,再去上学我怕丢了你的面子。”
王大刚眉毛一皱:“你不回去和你爹商量商量?”
徐小二:“不了,我爹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王大刚脸一沉,对徐小二顿时没了好脸色。“行吧,希望你以后别后悔。”
徐小二说:“大刚叔,你对我这么好,我以后一定会给你多买几头猪的。”
王大刚:……
*
徐小二面无表情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拒绝了王大刚的支助,其实就是变相拒绝和王大刚做亲家的要求。
在别人眼中,徐小二在队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青年,人机灵也有自己的主意,怎么看将来都不会差。
但不会差不代表能有多大出息。
徐小二目前就小学文化水平,如果没有意外,也许连大黑山都不会出,也就困在队里一辈子了。但如果当了王会计女婿,那又不一样了,王大刚家里只有一个女儿,也不差钱,徐小二若是肯低下头,以后才是真正的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还能在城里当工人谋一份不差的差事,那不比在乡下有前途?
明眼人都知道这对徐小二的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也正因为这样,徐小二的拒绝才让王大刚十分不快。
徐小二知道这事过后,以后再想从王大刚那拿点好处那是不可能的事了。若是以前,也许徐小二还会想办法哄着王大刚,但现在他手里有了《高等数学》这样的书,王大刚手里的数学笔记比起来根本不够看,徐小二才不会委屈自己。
当赘婿,呸,他徐小二身子是弱了点,但却一身傲骨,想让他当吃软饭的,门都没有。
徐小二缓缓吐了口气。
没人知道,他的志向是当一名航天工程师。
只不过这理想太过遥远,徐小二谁也没告诉。
走到一半,徐小二就看到徐小五和小丫头赶着猪仔往家的方向走。
徐小二缓了缓不快的神情,正想打招呼,结果看到小奶娃灰扑扑脏兮兮的脸蛋,人都懵了。
他们家小仙童,怎么表成乡村秃孩了??
再看徐小五,也是浑身伤痕的样子,徐小二心一沉,急忙跑过去。
“小五,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们了?”
徐小五缩了缩脖子,他二哥生气起来,可是比大哥恐怖的。
徐小二拉过徐冉冉,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才松了口气,转而去看徐小五。
好在徐小五脸上的伤很浅,过几天脱了痂也不会留印子。
徐小二沉着脸问:“是谁打的?”
徐小五不敢瞒,把下午的事说了,说到没妈这两个字时,徐小五没忍住,眼泪流了下来。
“二哥,她还说要找她哥告状!”
徐小二咬牙切齿:“李兵这孬货,看我怎么收拾他!”
徐小五抽噎着提醒:“二哥,骂我们的不是李兵哥。”
徐小二翻了个白眼,“爹没教过你,不能以大欺小嘛?打了小的,来大的,要打当然先把大的打趴了。”
徐小五不服气,“那我比她们小,她们还打我们呢!”
“那不一样,她们是女娃。”
徐小五边擦眼泪边嘟囔,“那我还不如也当女娃算了,非打得她满地找牙不可!”
徐小二又好气又好笑,“行了吧你,好好吃饭,早点长高,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冉冉都笑话你了。”
徐冉冉立即接话道:“小五羞羞脸,哭鼻子!”
徐小五:……
小丫头跟着打了群架,又和队里的孩子遛了小半天的猪仔,小脸蛋脏兮兮的,俨然变了个样。
徐小五有些哀怨:“妹妹,你都不伤心吗?”
徐冉冉还是第一次玩得这么疯,以前在爸爸身边的时候,也没人陪她这么玩。今天突然来这么一出,简直把小丫头骨子里的疯劲给激发了。
此刻还处于兴奋期。
徐冉冉心不在焉地回徐小五:“伤心神马哇?”
徐小五心里还是在意李艳丽说他没妈的话,伤心道:“她们说我们没妈妈。”
徐冉冉歪头,不解:“她们说的是实话吖。”
徐小五涨红了脸,“妹妹,你怎么还这么开心,我们都被别人笑了——”
徐冉冉眨了眨大眼睛,乌漆麻黑痕迹在白皙的小脸上十分明显:“可是,窝就是没妈妈哇!”
她奶声奶气的,好像一点也不难过。
徐小五被她的话噎住了,他看得出徐冉冉是真的不在意这件事,他结结巴巴道:“可、可是,没有妈妈,会、会伤心啊。”
徐冉冉理所当然的:“窝有爸爸就够啦!”
徐冉冉的话让徐小二都有些诧异,他抱起小奶娃,“告诉二哥,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徐冉冉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
去年刚去幼儿园的时候,每次回家都是管家爷爷去接。
也只有爸爸参加幼儿园举办的亲子活动,时间一久,幼儿园的小伙伴就会嘲笑她没有妈妈。
后来爸爸问她,想不想要妈妈,还说只要她想,爸爸能让她有很多妈妈呢!
但是管家爷爷也说了,有妈妈的话,爸爸陪她的时间会变少,而且还会管东管西的。
徐冉冉觉得妈妈好麻烦,便回绝了。没有妈妈比有妈妈好,那就没有妈妈叭。
虽然偶尔徐冉冉也会羡慕别人的妈妈这么温柔。但是爸爸和管家爷爷对她也很温柔哇!少一个妈妈,也没什么辣!
她看着徐小五低落的样子想了想,觉得他肯定是和她以前一样,被小伙伴嘲笑了心里难受。
哎,她还是安慰安慰小五吧。
徐冉冉挣扎着下地,哒哒哒跑到徐小五面前。
“小五,里不要难过哇,没有妈妈,里还有老徐和一一他们!”
就像她没有妈妈,也还有爸爸和管家爷爷。
徐小五想了想,觉得妹妹说的对。
妈不在了,虽然徐小五也很想对方,但分家后他过得也开心。妈要知道了,肯也会很开心的。
徐小二觉得小丫头对没有妈妈这件事不在意得有些过分了,他让徐小五把小花猪先抱回家,自己带徐冉冉来到大黑山前的小河边。
因为天气炎热的关系,两米宽的河流此刻变成了稀稀拉拉的小溪,露出的河床干燥杂乱。
徐冉冉第一次到河边,有些好奇,对面就是远近闻名的大黑山,郁郁葱葱的树木中,时不时从远处发出野鸡的咕咕声。
听得人馋虫都犯了。
徐小二带着小奶娃走到河沿边,蹲下身子捧了些水给她擦脸。
河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冰凉凉的,小丫头抖了抖,有点抗拒,“小二,冰。”
徐小二点点她的额头,“娇气包。”
徐冉冉哼了一声,“窝才不是!”
徐小二笑眯眯的。
给小丫头整理好脏兮兮的小脸蛋后,徐小二找了块大石头席地坐下,然后把小丫头抱在一旁:“冉冉,二哥问你,你还记得妈妈吗?”
徐冉冉歪头想了想,摇摇头。
她记事起,好像身边只有爸爸、管家爷爷以及姆妈一直呆在自己身边。
徐小二脸上有一丝得意,“我还记得咱妈长什么样呢。”
徐冉冉好奇地看向他。
“冉冉的眼睛和咱妈很像,睫毛一样长长的,很温柔,讲话很小声,有时候不注意,都听不到她说什么……”
“那时我们还在奶家,遇到有好吃的,咱妈会偷偷藏起来一些,等没人发现的时候,她会拿出来分给我们,她自己不舍得吃,全给我们了……”
“我上小学时候数学好,和她说以后想当航天工程师,咱妈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却跟我说,要和爹拼命挣钱送我去上学呢…”
徐小二絮絮叨叨地说着。
徐冉冉乖巧地趴在他的大腿上,听得有些入迷,“小二的妈妈,真好!”
徐小二笑着拍拍她的背,“那也是你妈!”
徐冉冉撅着嘴,心想,才不是呢。
小丫头小脑袋压得低低的。
她没有妈妈的。
徐小二轻轻拍着她的背,嘴角的笑却慢慢敛住了,眼神不知望向了哪边,只呆呆发着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徐冉冉开始不耐烦的时候,徐小二才缓缓开口:“冉冉,咱妈是生你的时候难产走的,死前还跟我们几兄弟说,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她……她说过,很想看着你长大,可是她没办法……冉冉,我们都是妈的孩子,心里一定要记得她。”
说到后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徐冉冉的错觉,总觉得眼前这个大男孩的眼里闪烁着泪光,可再一看,却什么也没有,只有微微发红的眼眶。
小二的话徐冉冉听得似懂非懂,她只觉得今天的小二怪怪的。不像平时,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这让她有些不舒服。
小丫头包子脸皱了皱。
她突然想起,以前爸爸哄她睡觉的时候,会时不时说起以前的事。
爸爸……是不是也在想妈妈吖?
徐冉冉低着小脑瓜子思索片刻,“小二,里是不是很想妈妈?”
“……偶尔吧。”
徐冉冉鼓起肉包子脸:“里撒谎。”
“好吧,也就每天一次吧。”
徐冉冉笑得十分狡黠,“小二羞羞脸,这么大还要想妈妈。”
她十分大气地拍拍徐小二的肩膀,“小二放心,窝帮里保密,不会告诉别人哒!”
徐小二看着她这幅无忧无虑的样子,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他捏了捏她的小肉脸,问出最想知道的话:“冉冉,告诉二哥,你想不想要新妈妈?”
徐冉冉摇摇头,“窝不要。”
她有爸爸和管家爷爷就可以了,嗯,还有姆妈。
徐小二换了一种问法:“那你想不想小五有新妈妈?”
徐冉冉抿嘴想了想,“小五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哇。”
“那如果咱爹,想要给你找个妈呢?”
徐冉冉小眉头拧得紧紧的。
她是不想要啦!可是,万一老徐喜欢呢?
“如、如果老徐喜欢,”徐冉冉纠结了好久,最后不甘不愿地道:“那、那窝也勉强喜欢好辣。”
想了想,又有些害怕,她现在还不能回到爸爸身边,万一被老徐的新老婆欺负怎么办,她扯扯徐小二的手:“小二,到时里要保护窝哦!”
明明怕得不行,小丫头还倔强地咬着唇,一副强忍着让自己不害怕的样子,看起来又奶又软又可怜。
徐小二心又酸又软。
这丫头平时又娇气又霸道,看着奶凶奶凶的,但遇到这样的事,却没什么安全感,宁愿勉强自己也不强硬拒绝。
徐小二摸摸她细软的头发:“笨冉冉,咱哥几个怎么会让你受欺负呢。”
“我们家冉冉,天生就是要享福的,我们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就算爹给咱们找了个妈,肯定也会喜欢咱冉冉的,要是她不喜欢,我们就不认她!”
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郑重。
徐冉冉眨巴着大眼睛,看了他片刻后低下头,攥着徐小二的手加大了几分力道,她垂着小脑袋,觉得胸口有点热热的。
那种感觉很奇特,就像被泡在暖洋洋满是泡泡的浴缸里一样呢。
全身热乎乎的,就像好久好久不见爸爸,突然知道爸爸要回来看她的心情一样。
有点开心,还有点满足。
真奇怪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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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徐州桥问起徐小五身上的伤,徐小五又把下午的事说了一遍,说到徐冉冉安慰他时,还一脸感动,“爹,妹妹真厉害,她还安慰我。”
徐州桥愣了愣,“冉冉问起你们娘的事情了?”
徐小五摇摇头,想起徐冉冉之前的话,又有些难过,“妹妹说她本来就没妈妈。”
徐州桥一时无言。
小丫头从出生起就没见过娘,虽然是事实,当从小娃娃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徐州桥心里有些复杂。
等徐小五出去,徐州桥从席子下拿出一张黑白照片,那是他和亡妻的结婚照。
上面的女人面容艳丽,笑容灿烂,即便绑着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鬓发边的碎发依旧有些飞扬。徐州桥摩挲着照片,无声地叹了口气。
徐州桥不知愣神了多久,最后珍重地收好照片准备出门。
徐小五见状,连忙问:“爹,你要去哪?”
徐州桥:“我去找你们向前叔请几天假。”
说着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正在院子里切猪草的双胞胎顿时面面相觑:“请假?请啥假啊?”
**
不一会徐小二背着徐冉冉回来了,见徐州桥没回到,就让徐冉冉和徐小五排排坐在吃饭桌上抄写认字。
两小只疯玩了一天,这会学习得格外认真。
徐小五头得低低的,眼睛都快贴到本子上了。
徐冉冉扯着他的耳朵让他把他抬起来,“小五笨!老师说过不能挨太近,眼睛会坏掉哒!”
徐小五“哎哎哎”地叫着:“妹妹,我是哥哥,不能捏我。”
他捂着被捏痛的耳朵嘀咕:“妹妹又没上过学,哪里来的老师。”
徐小五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徐老大!你在不在?”
徐小二正在坐在门前给徐小五缝书包,听到有人喊,起身出去开门。
让人没想到的是,站在门外的居然是他们生产队里的春婶。
春婶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媒人,队里大部分婚嫁都经过她的手,很受人敬重。她人长得十分喜庆,方圆的脸,嘴巴旁一颗黑不溜秋的媒婆痣,虽然上了年纪,但看着要比实际年龄小不少。
徐小二愣了愣,“春婶,你有什么事吗?”
春婶垫着脚往他身后瞅了瞅,一边问,“小二啊,你爹回来没啊?”
徐小二斟酌了一瞬,才说:“春婶,我爹要很晚才回来,有什么事跟我们说也一样的。”
春婶笑着挥了挥手,“哎哟,这事可不一样,你们小的哪能做什么主。”
徐小二也就说:“也不能这么说,也要看是什么事的。”
春婶原本这次来也有想试探几个孩子的意思,这么一想,便说:“行,我进去等你爹,顺便跟你们说说。”
徐小二把春婶带到徐冉冉房里。
进去前对在猪圈挑粪的双胞胎喊了一声,“小三小四,咱家来客人了。”
说罢还给了两人一个眼神。
双胞胎心神领会地应了声,清理清理也跟着徐一一起走了进去。
进了屋,春婶看到屋内收拾得十分干净,不由感叹一句:“你们徐家人就是会过日子,看看这物资收拾得怪干净整洁的,你们爹真不错,孩子教得好,屋内屋外都是一把好手,难怪这阵子找我说媒的人多了不少。”
坐在桌子前的徐小五一听,立即像狼崽子一样,紧紧看向春婶。
徐一压了压他的脑袋瓜子,“看什么呢,不认识春婶了,去给春婶搬张椅子。”
徐小五抿了抿嘴,转身抬了张椅子送到春婶身前,“春婶坐。”
春婶笑得眼睛眯成了条缝:“小五真乖。”
她也不墨迹,坐下后就说:“你们几兄妹都在,那我就直说了,前阵子有人让我来给你们爹说媒,你们几兄妹有什么想法?”
几兄弟虽然早有预想,但被春婶这么一说,还是心一沉。
屋内一片沉默。
片刻后徐一说:“春婶,爹养了我们兄妹六个也不容易,我们做子女的,这事确实做不了主,还是等爹回来再说。”
徐一话音刚落,双胞胎急得想上前说什么,被徐小二拦住了。
春婶把几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脸上依旧带着笑,“老大,你年龄最大,人也孝顺,我也不瞒你们,女方也是嫁过人的,也有孩子,年纪和你们相仿,如果当你们娘,肯定也能照顾好你们。”
春婶其实也不想和孩子说这些,但女方那边说了,想知道徐老大家的几个孩子对后娘是个什么反应。
春婶对这要求也能理解,后娘哪是这么好当的,徐州桥虽然条件不错,最致命的却是这几个孩子,最大的都十五六岁了,半大的小子,倔起来可是要人命的。若是几个孩子反对,那女方也是要考虑一下的。
徐小五板着小脸,“我们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
徐一皱着眉佯作呵斥了声:“小五!”
春婶依旧一脸笑容,“小五,你虽然可以照顾好你自己,但冉冉呢?她现在还小,你们几个男娃娃没觉得什么,但她总要长大的……不是我说,女孩子还是要一个女人来教才行。”
春婶的话一针见血。
双胞胎年纪不算大,还不能明白春婶这话的意思,徐一和徐小二确实知道的。
小丫头年纪小,但长大后身边总需要一个女性来教导才行。
徐冉冉听到对方提到自己,皱着包子脸看向春婶。
她听明白啦。
这个婶娘是来给一一他们介绍后娘的。
后娘诶,一一他们也太可怜了。
几兄弟的神情都不大好看,徐冉冉同情地看了他们一眼。
算辣,她帮帮他们吧!
徐冉冉在椅子上站了起来:“窝不用人教的,窝聪明得很,可以自己学的!”
春婶忍俊不禁,“哎哟喂,你家这些娃娃,怎么都这么可人啊。”
她弯下身子逗徐冉冉:“冉冉不想要个妈妈给你绑头发,陪你玩?”
徐冉冉丢给她一个“你真无知”的眼神,“一一和小二他们也能帮窝!”
小丫头奶白奶白的,眼睛又大又亮,看得人心生欢喜。
春婶问:“那冉冉想不想要妈妈?”
除了徐小二外,几兄弟都有些紧张地看向徐冉冉。
徐冉冉眨巴着眼睛,“窝可以挑吗?”
春婶一噎。
这又不是买东西,还能挑啊?
一时间,有着七窍玲珑心的春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勉强道:“你想妈妈是什么样的?”
徐冉冉伸出小肉爪,一个一个数起来,“长得和窝一样好看,和窝爸爸一样有钱,不能凶巴巴哒,也不能笨笨哒……”
说到最后,小丫头绞尽脑汁,眉毛就差没拧在一起了,最后实在想不出了,便说:“先这样吧,如果窝说的她都有,就可以当窝妈妈啦!”
春婶:……
这哪是选娘诶,这是给皇帝选老婆吧?
双胞胎恨不得举双手赞同小丫头的话:“对对对,咱妹妹的要求,就是我们的要求。”
春婶脸上的笑淡下来。
“你们这些小娃娃真会说笑,又不是天仙,有这么好的姑娘先介绍给我啊,我保证她能嫁给万元户享一辈子福。”
徐小二笑着说:“春婶别生气啊,冉冉年纪小哪里懂这些,就是咱们家孩子多,咱们几兄弟到现在也才勉强吃饱,我也不怕其他,就怕到时人一多,大家都吃不饱。”
这话倒也不错,但春婶说:“这你们就放一百个心,人家的嫁妆可不少,也是有正经活干的,嫁过来说不定你们家的日子能越过越好呢。”
徐一不想让弟弟们和春婶起冲突,就说:“春婶,这事我们也做不了主,不然你再等等?我爹很快就回来了。”
春婶试探也试探了,见几个小的不欢迎自己,也不讨人嫌,“算了算了,今天也晚了,等改天我再单独找你爹谈谈,不耽误你们做饭了。”
*
送走春婶,几兄弟的脸一个比一个沉。
徐一特地避开了徐冉冉把几兄弟召集在一块。
徐小五低着头伤心狠了:“爹真的要给我们娶后娘了…”
没想到得了这么大笔钱,也不全是好事。这不,他们爹一下就成了香饽饽。
徐小四十分不爽,“要介绍也要介绍个好点的啊,咱爹都有6个孩子了,再有几个,那我们家还能吃上饭吗?”
徐一拍了一把他的后脑勺,“什么介绍个好的,看来你挺想要后娘的。”
徐小四连连摇头,“没有的事,可别冤枉我!”
徐小三朝他翻了个白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谁想要个后娘来管着自己。
这事之前初见端倪了,现在不过是把事情摆在明面上而已,几兄弟难免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至今他们都搞不清楚他们爹是怎么想的。
只有徐小二没说话。
他们爹娶老婆这事,对他们几兄弟是没什么好处的,但不得不说,春婶说中了他们家的软肋——
他们一家子男人,就徐冉冉一个女娃娃,即便他们再怎么细心,也难免会忽略一些事情,单从这个方面来说,他们徐家确实需要一个女性的长辈。
徐小二早在前阵子就想过这个问题,所以这时并没有其他几人这么纠结。
“二哥,你说该怎么办?”徐小四急得抓耳挠腮的。
这段时间看他们爹没有要给他们找后娘的意思,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谁知道现在不是他爹要找,是后娘自己找上门了。今天听春婶的意思,那还不是一两家对他们爹有意思。
徐小三不满地小声嘀咕,“都怪爹长得太好了,手里有钱就容易招花引蝶。”
徐一横了他一眼,“哪有你这样编排爹的?”
徐小二正想开口,徐州桥恰好回到,看到几兄弟脸色不好,便问:“怎么回事?冉冉呢?”
几兄弟相互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徐一开口:“爹,今天春婶来找你。”
徐州桥身形一顿,“说了什么?”
徐小四忍不住了,抢着说道:“她说要给你说媒!”
徐小三在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多嘴。
徐小二回道:“爹,你今天不在,春婶说改天再来找你。”
徐州桥“唔”了一声,“把冉冉抱过来,先一起吃饭吧。”
几兄弟欲言又止,徐州桥只当没看到。
这事八字还没一撇,想说也没法说。
他目前的想法是遇到合适的可以试着相处,最重要的是对方能不能容得下小丫头。至于几个儿子的想法——不重要,等这几个臭小子娶了老婆就分家。
到了吃饭的时候,饭桌上难得安静,好一会没人开口说话,憋到后面,徐小四实在憋不住了,碗筷往桌面一放,不顾其他几人阻拦道:“爹,大丫说,喜欢温柔、漂亮、聪明、贤惠的阿姨!”
徐冉冉歪头疑惑地看他。
——她说过这样的话吗?
徐小五看着四哥作死,又是害怕又是紧张,眼睛死死看向徐州桥,深怕他们爹说出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话来。
徐州桥却没说什么,只是摸摸徐冉冉的小脑袋。
徐州桥哪里会不清楚徐小四这么说的用意?无非还是不想他结而已,但这事,就连他自己都还没考虑清楚。毕竟有些事,一旦作了决定就没办法回头了。
“冉冉,你想不想让阿姨给你梳头绑头发?”
小丫头平日最不喜欢他们几兄弟帮忙绑头发,就算动作再轻,也会有些痛,所以给小丫头绑头发这事平日里都是徐州桥做得比较多。
徐冉冉歪头,“老徐不帮窝梳头了吗?”
徐州桥:“冉冉不是想要温柔、漂亮、聪明、贤惠的阿姨?”
第25章
徐冉冉低下脑袋, 小爪爪纠结地搅在一起,她是很想有人给自己梳头绑辫子啦,但是, 好像一一他们不是很喜欢家里有阿姨的样子。
徐州桥见她这样, 也不勉强, 摸摸她的脑袋后对着几兄弟说, “行了,这事到时再说。”
几兄弟闻言, 顿时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的, 个个朝着徐小二看去。
徐小二叹了口气。
天要下雨, 爹要娶媳妇,就算是他主意再多, 也拦不住啊。
*
另一边,春婶探到些消息,就往牛大成家里走去。?
牛大成媳妇早在门口前盼着了,一见到人就赶紧迎了过去, “春姐,怎么样?徐老大家那几个孩子是啥态度?”
春婶叹口气, 跟着她边走边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徐老大家那几个娃性子烈得很,不是吃亏的主,我看你家巧丽,还是算了吧。”
牛大成媳妇哪里肯就这么算了,她可是和侄女说好了的, 就算不成也要相看相看,万一两人对眼了呢?“怎么, 他们还能做的了徐老大的主?”
春婶:“是做不了,我是怕你家巧丽到时嫁过去吃亏。”
牛大成媳妇心里不以为然,其他人她不清楚,但自家侄女的脾气,那是从没吃过亏的。
春婶见她这样,还是劝道:“再厉害的人,也架不住人家几兄弟脑子聪明,难道你还想让你家巧丽一辈子和他们斗智斗勇?”
牛大成媳妇不说话,过了一会,才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怕你说我算计,我是想着那几兄弟在徐家也呆不了多少年,等年纪一到,娶了媳妇就分家去,只要把那几个小的熬到娶媳妇的年纪就行。”
春婶知道她主意已定,不好再劝,毕竟对方也是给了好处的,便顺着牛大成媳妇的意道:“行吧,那我明天再和徐老大说一下。”
牛大成媳妇这才脸上带了笑,“那就谢谢老姐妹了。”
说着又从家里拿出几个粑粑,塞到对方怀里,“这是今天刚做饭,你别嫌弃,拿回去给家里的娃吃。”
春婶推了几下就收下了。
第二天趁着上工的时候,春婶把徐州桥拉到一旁:“徐家老大,昨天你家娃应该也跟你说我找你的事了吧?”
徐州桥点点头。
春婶见他承认,继续道:“你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这次也是想着你一个人带这么多孩子困难,这才找你的,怎么样?有没有考虑过再娶?”
徐州桥沉默片刻,问:“婶子,是谁请你做的媒?”
春婶喜笑颜开,徐州桥这么问,就代表他有再娶的想法。这么一想,春婶的声音顿时带了几分喜意,“是牛大成媳妇的侄女,这姑娘你可能没见过,长得不错,自己一个人离婚带着四五岁的女娃过着,人勤奋肯干,性格也大方,肯定能和你家的孩子处得好。”
徐州桥听到有孩子,眉心微微蹙起:“我家孩子多,怕是养不起。”
春婶说:“嗐,这还用你操心?人家可是大成媳妇的侄女,要是嫁到咱们生产队,那就是去牛大成那做活的,哪里用得着你担心。”
徐州桥脑子里一时闪过很多画面,有徐冉冉小时候闹着要妈妈的,有几兄弟自己学着缝制衣服纳鞋底的,还有徐向前劝他再婚的,最后还有亡妻生前温柔的笑容……
他的纠结向来不动声色,甚至连和他睡在一张床上的几个儿子都没有发现。
别的不说,单从春婶的介绍来说,这门亲算得上好亲事了。
春婶看出他的犹豫,继续道:“也不是让你们就这么定下来了,你们两先见见嘛,成不成,到时再说。”
话说到这个地步,徐州桥只能点头。
同意的同时,心里仿佛也松了口气。
春婶见事成,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好好好,那我就和那边说,让你们找个日子见一面。”
*
那边春婶和徐州桥在商量这事,这边徐家几兄弟躲在树后偷看着。
徐冉冉见他们鬼鬼祟祟的,也跟着探出一个小脑瓜子。
“小四,里门看神马?”
徐小二轻轻把她的脑袋按回去:“嘘——冉冉,咱们在做大事,小心被爹发现了。”
徐冉冉眨眨眼,连忙捂住嘴巴,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兴奋——
大事好啊,大事最刺激啦!
她小小声地:“小二,窝也想做大事。”
徐小二此时还在偷看呢,闻言转头看了她好一会,又看向徐州钱那一边。
最后一咬牙,“那冉冉……你帮哥哥们一个忙?”
徐冉冉用力点头。
“你去让爹抱你。”
徐冉冉:……?
小丫头歪头悄咪咪看过去,顿时明白辣!
“窝知道了,小二想让窝去打探敌情!”
徐小二又好气又好笑。
这丫头在这方面总是灵光得很,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对,二哥想让你去打探敌情,记得不要说漏嘴哦。”
徐小二话才说完,就见小丫头包子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仿佛在说——这就是你们说的大事?
徐小三挤过来,“大丫大丫,你就当帮帮三哥,今晚三哥给你做芋头绿豆糖水喝。”
徐冉冉有些纠结,她现在不累,还不想被抱呢,而且老徐那边太阳辣么大,去了会晒痛痛。
但看在今晚有糖水的份上,那就勉为其难总要牺牲一下叭。
徐冉冉嘟着嘴,“行叭,窝就牺牲寄己,帮帮里们叭。”
徐小四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大丫!哥几个的幸福就靠你了!到时回来告诉我们爹和婶子都说了什么。”
徐冉冉点点头,下了地哒哒哒地就跑过去。
徐小二和徐一立即拿起锄头回到田里,徐小五见状也跟着跑了,只有双胞胎还傻呼呼地躲在树后伸长脑袋。
“老徐,抱!”
徐州桥还在和春婶商量具体细节呢,就见小丫头跑过来要抱。
徐州桥把人抱起,“怎么不在树下呆着?”
说着往树底下看了一眼,那边的双胞胎猛地一缩脖子。
徐州桥心里哪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春婶夸了几句徐冉冉,又说了些见面时需要注意的事项,这才离开。
徐冉冉歪头:“老徐,家里要来客人了吗?”
徐州桥颠了颠怀里的小丫头,“是啊,到时会有不认识的人来咱们家,怕不怕?”
徐冉冉昂着脑袋,“不怕!”
徐州桥稀奇:“咋不怕?”
“客人都会说窝漂亮。”
对于夸她的人,徐冉冉向来来者不拒。
徐州桥被逗乐了。
“对,咱们冉冉,就是最漂亮的,谁也比不上!”
他把小丫头抱回到大树下,双胞胎在他捡了根细棍走过来的时候已经飞快跳回到田里。
开玩笑,再不跑等着被抽吗?
徐州桥见状,哼了一声,没继续往前走,他摸摸徐冉冉的头,“冉冉乖,在树下玩,要是无聊,就喊小五去把猪仔牵出来给你玩。”
见徐冉冉乖巧点头,徐州桥又看了看缩着脑袋老实干活的双胞胎一眼,这才丢了细棍重新下了地。
“一群臭小子。”
*
等徐州桥离开,埋头在田里干活的徐一朝徐小四努了努嘴,“小四,去问问。”
徐小四心有余悸,“我才不去,大哥二哥你们最奸诈,自己跑也不喊我们,到时爹又要揍我们了。”
徐小三:“就是,让小五去。”
徐小五狠狠摇头:“我不去,我怕痛。”
双胞胎恨铁不成钢,“男子汉怎么能怕痛呢?!”
徐小五埂着脖子红着脸,“不怕痛那三哥四哥你们去啊!”
几人见忽悠不了徐小五,十分有默契地看向徐小二。
徐小二很无辜地扬扬他的胳膊,“我身体不好,可捱不住爹的棍子。”
徐一:……
敢情就只能靠他呗。
算了,以他爹的脑子,也不会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徐一认命地上了地,手脚都沾了不少泥巴,没踩几步就干了。
小丫头有洁癖,徐一也没太靠近,隔了几步问:“冉冉,刚才爹和春婶说了什么?”
徐冉冉歪头想了想,“说窝好看!”
徐一:……
“还有吗?”
“哦,还有,爹说窝们家要来客人了。”
徐一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爹这是同意相看了?
“冉冉,那婶子还说了什么?”
徐冉冉伸出小肉爪挠挠小脑瓜子,“她说要老徐到时穿好看的,还有把家里收拾干净哇。”
如果说前一句话徐一还抱了一丝希望,小丫头最后这两句话已经证明他爹相看的这事板上钉钉了。
徐一头一次心里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真要面对时,却发现要接受这事,比想象中的还要难。
“一一,里肿么啦?”
徐一勉强一笑:“没事,冉冉乖,在这玩一会,等大哥下工带你去玩。”
徐冉冉嗯嗯地应了。
*
在田里没心思干活的徐家几兄弟一看到徐一微微发沉的脸,心都凉了半截。
徐小四哭丧着脸道:“完了,爹肯定是同意了,二哥,咋办啊?”
等徐一走进,徐小三迫不及待问:“大哥,爹真同意春婶说的那事了?”
徐小二沉吟半响,心里有了主意,“小四,你去跟着春婶,看看和爹相看的是哪一家,我们先提前了解。”
徐小四应了立即上去,和监督员说一声后,就往春婶离开的方向跑了。
徐小三连忙说:“二哥,那我呢?”
徐一说:“急什么?不了解清楚怎么知道要做什么?”
徐小三只能按耐住心里的着急继续干活。但人虽然还在地里,心却飘到其他地方去了。
好在没过多久,徐小四就回来了。
几人避开徐州桥,小心翼翼地嘀咕着。
“怎么样,春婶给爹说的是哪一家?”
徐小四一脸气愤,“你们肯定想不到是谁家!”
徐小三没什么耐心:“快说,别卖关子。”
“是大成叔!他们一定是见咱们家有钱了,就想着给爹说亲!”
徐小五瞪大了眼睛,“他们怎么能这样?”
徐小二叹一口气,“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监督员看他们嘀嘀咕咕的,手上的活都慢下来了,拿起喇叭就是一阵催促:“徐小四,你们干啥呢,赶紧干活,不然要扣工分了!”
徐小四:……几个兄弟,非逮着他说是吧?
他抬起身子喊:“光叔,你认错人了,我是小三!”
光叔:“说的就是你!赶紧麻溜地干活!”
徐小四:……
在他们隔壁田里的赵大军和徐州桥打趣:“你这几个儿子,鬼精鬼精的,我家狗蛋有他们一半聪明就好了。”
徐州桥笑了笑,没说话。
这几个臭小子,胆子大,又有主意,他倒是要看看能造什么反。
一旁大军媳妇不乐意了,“太聪明了难管教,你要有人家徐老大一半本事,我就给你多生几个崽子。”
惹得周围人哄笑,“大军啊,还不赶紧让你媳妇看看你的本事啊!”
赵大军:“你们懂个屁,这本事得在屋里露。”
众人又是一阵笑。
在这枯燥又劳累的农活里,也就说些糙话才能振奋一下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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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田地里,廖欣妍的注意力全放在徐州桥身上了,弯腰干活的同时,总时不时抬起头往那边的方向看在一眼。
在发现徐州桥始终没有往她这边看的意思后,心里不免又是失落又是焦灼。
原以为之前她对徐州桥说的话能感动对方,没想到这么段时间过去,也没见对方有什么反应。
廖欣妍自认为那段话说给其他任何一个男人听,对方都不会无动于衷才对,但徐州桥偏偏连个多余的眼色都没给她。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难道——还是要用前世的办法,才能嫁给他?
到了这个时候,连廖欣妍本人都不大清楚,到底是自己心里的执念在作怪,还是对徐州桥的爱意在促使她这种做。
她在这边怔怔出神,一旁给稻田除杂草的女知青宋智英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吴倩茹:“最近没见你和她同进同出了?怎么?吵架了?”
吴倩茹弯着腰劳作,也没往廖欣妍那边看,“也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理念不合而已。”
其实是吴倩茹发现廖欣妍为了让她撮合和徐州桥的事,故意不让她去当养猪技术员,因为这事,两人前阵子大吵了一架。
现在两人还处于冷战中。
宋智英好奇道:“不是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吗?怎么下乡了才发现理念不合?”
这阵子,两人不仅不再同进同出,连碰面的时候都没打招呼,说没吵架,谁相信啊。
吴倩茹撇撇嘴,不想多说。
宋智英又问:“我听说她想在这边嫁人,真的假的?”
吴倩茹不理她,宋智英却越问越好奇,“你知道她想嫁给谁吗?”
没办法,廖欣妍在他们十几个知青里,算得上顶顶出名的人物,文化水平高,长得又漂亮,家境也不错,知青所里男知青哪个不对她好奇,哪个不对她有点情愫啊?
这让宋智英很不服气,明明她也没差多少,她所在的城市还是所有知青里发展最好的,凭什么大家就只看好廖欣妍?
宋智英顺着廖欣妍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对方十分关注徐州桥一家,心一跳,顿时像发现什么一样,兴奋地和吴倩茹道:“她不会是真想嫁给徐家老大吧?我还以为之前说的是传言呢!”
吴倩茹看了她一眼,“你想干什么?没影的事你可别乱说,这是毁人名声的。”
宋智英讪讪地:“就是了解一下,我也没说什么——咦,那是队里的媒人春婶吧?怎么找上徐家老大了?”
她说后半句的时候声音不小,周围人闻言,顿时直起身子看过去。
——还真是!
有一名男知青玩笑道:“哟,看来队里准备要喝喜酒了?”
另一人道:“那敢情好,热闹热闹,还能休半天。”
廖欣妍闻言心一沉。
上一世她之所以会嫁给徐州桥,也是因为偶然一次溺水被徐州桥救下,两人才因此结婚。一直以来,廖欣妍都认为徐州桥是喜欢自己的。上辈子嫁给徐州桥后,即便她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对方也依旧对自己很好,导致廖欣妍以为他是喜欢自己才会救自己、娶自己。
但这一次,她突然意识到,也许徐州桥对她好只是因为当时的她是他的妻子。
前世的一幕幕又重新闪现在她面前。上辈子临死前,想要和徐州桥提出复合却始终没敢开口的那种求而不得的痛苦再一次席卷全身。
以她现在的条件,在这乡下地方,鲜少有比得上她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徐州桥不肯考虑自己。
难道非要让他再救自己一次,她才能再次嫁给徐州桥?
廖欣妍怔怔地看着对方,在看到徐州桥怀里的徐冉冉的时候,她的眼睛亮了亮。
看来,只能得靠这丫头了。
*
在田里翻了老半天的泥,廖欣妍找了个机会和监工打了报告后,走到纳凉的树下。
生产队的活都差不多,若是中途有不舒服,可以向干事们打报告休息个十来分钟。廖欣妍走过去坐了一会,几分钟后,廖欣妍四处瞧了瞧,发现没人注意到这边,就连最防着她的徐家兄弟都在嘀嘀咕咕着不知道在商量什么,顿时心一松,朝同样在树底下乘凉的小丫头招了招手。
“冉冉。”
徐冉冉撇了一眼,小脑袋一扭,当没看到。
一一说了,这个女人的话不能信哒!
虽然是这么想,但还是忍不住偷偷往廖欣妍的方向瞄。
虽然她也觉得这个女人是坏女人,但是,来到这里这么久,只有她知道爸爸的消息,徐冉冉纠结得眉头都拧在了一起了——她要不要过去吖?
廖欣妍有些急,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想让人发现是她主动找这小丫头的。
“冉冉,你忘记我们之间的秘密了?”
徐冉冉嘟着嘴,很想不理会,她憋了憋,最后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向她:“那里先说,要怎么带窝找爸爸?”
廖欣妍一噎,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居然还敢先跟她谈条件了。
“你先过来好不好,说太大声,会被别人听到的。”
徐冉冉小嘴撅得老高,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她小嘴警告道:“里要是骗窝,窝就告诉老徐听。”
廖欣妍恍然,原来这丫头叫现在的徐州桥为老徐。
看着天真无暇的小丫头,廖欣妍有些恶意地想,不知道小丫头知道她一心一意要找的爸爸就近在眼前,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她甚至想知道,若是让现在的徐州桥知道眼前的丫头早就换了芯,还会不会和以前一样宠着她。
廖欣妍很快回过神,故意道:“那好吧,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走了。”
徐冉冉一听急了,立即跑过去抓住她的衣角,“不行,里不能走,里说过要带窝去找爸爸的。”
廖欣妍有些得意,“带你找爸爸也是可以的,但是现在我们在的地方离你爸爸很远,我们没钱,想去也去不了,得先赚钱。”
徐冉冉立即从自己的小兜兜里拿出两块钱,“窝有钱,都给里!”
廖欣妍:……这两块钱能干得了什么?
她换了一个说法,“就算有钱,但我要带你去找爸爸,你几个哥哥肯定不会同意的。”
徐冉冉愣了愣。
对吖,一一他们要是知道她要走,肯定会舍不得她哒。
小丫头拧着眉想了想,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高兴地说:“让他们一起跟着窝们走吖!”
廖欣妍无语,这丫头反应也太快了些。
她有些没好气地说:“他们不会走的,就像让你离开你家,你愿意吗?”
徐冉冉一听,顿时沮丧极了,她也不愿意吖。
出来久了,她也想时时刻刻想回家呢。可是,如果一一老徐他们不跟她走,那她就要和他们分开了。
这个念头一出,小丫头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好像也不想和老徐一一他们分开呢。只要一想到要和他们分开,胸口的地方,就闷闷的,好像要呼吸不过来一样。
廖欣妍以为自己唬住了小丫头,便蹲下身子,对她小声道:“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们同意你跟我走。”
徐冉冉抿着嘴没吭声。她现在小脑袋乱乱的,既想找回爸爸,又不想跟老徐一一他们分开。她觉得自己是被人拐来这里被老徐捡到的,虽然他们很穷,但只要有好东西都愿意给她留着,他们对自己这么好,她、她也很喜欢他们哒。
廖欣妍见她不做声,继续道:“只要我们成为一家人,那他们肯定愿意让我带你出远门的。”
徐冉冉眨了眨眼,混乱的小脑瓜子逐渐清明起来,她歪着头,“里想和窝成为一家人?”
廖欣妍被小丫头圆溜溜的眼睛这么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是为了带你找到爸爸。”
徐冉冉大大的眼睛上上下下审视了她一圈,小脑袋重重一点,肯定道:“原来里喜欢老徐,想嫁给他。”
小丫头毋庸置疑的语气让廖欣妍脸一红,有种被揭穿的羞耻。她强装镇定道:“我是为了帮你。”
徐冉冉很不高兴,“里骗人,窝又不是小宝宝,才不会上当受骗!要是里不喜欢老徐,怎么想和他成为一家人。”
廖欣妍顿时恼羞成怒,瞬间没了耐心,“反正你想回到你爸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你看着办。”
小丫头嘟起嘴大大地哼了一声,水汪汪的眼睛死死瞪着她,义愤填膺道:“里想利用窝,坏女人!”
廖欣妍顿时气了个倒仰。她忍不住没好气道:“那你还利用我找爸爸呢,相互利用有什么不对?!”
小娃娃小手往腰上一插,气势十足:“窝是小孩纸,肿么能一样,大人骗小孩纸,就是羞羞脸!”
廖欣妍气得胸膛不停起伏——敢情她说了这么多,连一个几岁的娃娃都没忽悠成功?
廖欣妍只好来个重磅的,“冉冉,你想不想知道你爸爸为什么会收养你?”
徐冉冉包子脸上奶凶奶凶的小表情立即缓下来,她迟疑了片刻,还是问道:“为、为神马?”
廖欣妍缓缓一下哦,“冉冉今晚让老徐来后山找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徐冉冉低头皱着包子脸思索片刻,眼睛悄咪咪看看眼前的廖欣妍,又迅速低下头。
她小小声开口,“里、里真的会告诉窝?”
廖欣妍:“当然。”
徐冉冉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最后佯做妥协:“好叭,那里到时记得告诉窝哦!”
廖知青心下一喜,“冉冉放心,到时肯定告诉你。”
一大一小在树下嘀嘀咕咕,不远处的赵婶子看到就调侃道:“哟,廖知青什么时候和徐家的女娃娃关系这么好了?”
廖欣妍连忙笑道:“我们两聊得来。”
说着也没多解释,站起身继续下地干活去了。
一旁的婶子见状,脸色暧昧捅了捅吴婶,小声道:“你还记得之前咱队里传的那些话吗?”
其他好事的婶子见状,也踩着泥地凑了上来:“啥话啊?”
那婶子眼神在廖欣妍和徐州桥两人之间来回瞄了几次,赵婶意会地“哦~~”了声。
赵婶:“难怪我说总感觉他们之间有些怪怪的。”
说着几人都露出了然的神色。
赵婶八婆地朝不远处的双胞胎问道:“小四,我们刚看到春婶找你爹了,是不是廖知青你和爹的事啊?”
徐小四甩掉手里的杂草,不爽道,“婶子,你家的赵大壮前阵子不是踩屎坑里去了。”
赵婶讪讪地,“你这孩子,我问的是你爹的事,你扯我家大壮做什么?我家大壮又没惹你。”
徐小四哼了一声,“我也没惹你,你扯我爹的事做什么?”
几个婶子一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问了。
相比之下,倒是隔壁田里的知青们要正经不少,一直暗恋廖欣妍的男知青看向廖欣妍的眼里尽是欣赏:“不愧是廖同志,心地善良得连小姑娘都喜欢她。”
隔壁的宋智英不服地嘀咕:“哼,深怕别人不知道她对徐家老大有想法不成,丢尽咱们女知青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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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兄弟原本就不喜欢廖欣妍,这会看她又接近自家崽崽,恨不得快点下工把小丫头带回去。
开玩笑,他们爹相看人家的事情还没解决呢,这会又来个廖知青凑热闹,还让不让人歇一歇了?
好不容易干活结束,双胞胎二话不说,跑过去抱着徐冉冉往家里走。
在地里忙活了一天,双胞胎一身的汗,徐冉冉捏着小鼻子,“小三小四臭臭,快放窝下来啦!”
徐小四颠了颠她的小身板,抱得更紧了:“大丫,你先告诉四哥,刚才那个女人和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说起廖欣妍,徐冉冉嘟着嘴,十分不高兴:“她是坏女人!”
双胞胎闻言,心都提起来了,“她跟你说了什么?”
徐冉冉觉得自己可聪明了,她才不是容易被骗的小宝宝。坏女人就是想利用她接近老徐。就像以前爸爸身边的那些女人一样,为了接近爸爸,总是买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来讨好她。
徐冉冉虽然很想知道爸爸为什么收养她,但她才不要听她说呢,她要亲自问爸爸!
徐冉冉毫不客气地把廖欣妍要求的事说了出来:“坏女人想让窝骗老徐去外面见她呢——”
双胞胎差点没跳起来,“——什么?!”
小丫头小脑袋昂得高高的,可骄傲了,“不过,窝也骗她啦。”
双胞胎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问道:“骗她什么啦?”
“嘻嘻。”徐冉冉小手手捂着嘴偷笑,“窝答应她啦,但窝才不要告诉老徐呢。”
徐冉冉忍不住为自己的聪明机智点赞。大黑山蚊子可多了,她坏,想骗寄己,让蚊子咬她!
双胞胎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徐小四“吧唧”一声大大地亲了小丫头一口,心里高兴死了,“我们家大丫真聪明!四哥真是疼死你了!”
徐冉冉嫌弃地抹掉脸上的口水,苦着脸道:“窝知道窝可爱,但里不要亲窝啦!!”
徐小三也跟着“吧唧”一声,嘿嘿笑:“大丫,三哥也疼你!”
徐冉冉捂着两边被□□过的小脸蛋,瘪瘪嘴。
哎,太聪明可爱,也是一种烦恼哇!
得到消息的双胞胎,回到家立即把廖知青的事和其他几兄弟说了,徐小五愤愤道:“坏女人,不要脸!”
徐小四跟着骂,“就是,居然还敢哄骗大丫,亏得我们大丫聪明。”
徐小二眯了眯眼睛,“她今晚在大黑山等爹?”
徐小三来了精神:“二哥,你有什么好主意?”
徐一提醒:“你们可别去太久,上次徐步升那事,爹肯定是知道了,只不过默许了而已,这次要是去太久,估计瞒不住。”
徐小二十分淡定,“问题不大,吓吓她就回来了。”
事实上,徐小二对廖知青对自己爹有点想法这事并没有其他兄弟那么在意,比起这个,他更不爽廖知青把主意打到小丫头身上。
徐小五眼睛都亮了,“二哥,咱们是不是要——”
“嘘!”徐小二示意他不要说出来,笑眯眯道:“晚上咱们去找大伟哥借白布。”
几兄弟听到这,都心有灵犀的笑起来。
*
入夜后,几兄弟吃过晚饭,徐小二就借口带着双胞胎和徐小五出门,前脚刚走出门口,后脚就有一只小爪子抓着他们的衣角。
徐小三转头一看,小丫头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小三,里门去哪里吖?”
徐小三回头哄道:“大丫乖,我们去办点事。”
徐冉冉才不相信他们去办什么正经事呢,一定是去搞事情啦。她紧紧攥着徐小三的衣角,“窝也要去。”
徐小四急了,蹲下来跟着哄:“大丫听话,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徐冉冉嘟起嘴,“窝不,窝也要去。”
徐小四还想劝,就见自家爹凉凉地扫过来一眼,“冉冉想去就带她去。”
徐小三连忙说:“爹,我们就想去趁夜抓点牛蛙,怕到时看不住大丫。”
盛夏的时候,乡下地方田里最不缺的就是牛蛙,几乎每晚都有人拿着手电筒到田里抓牛蛙。双胞胎觉得这理由无懈可击。
但徐州桥是谁?除了老大老二,其他几个崽子,屁股一撅都能知道他们想拉什么屎,让他们带着小丫头也是为了让几人不闯祸罢了。
“那就让小五守着她,小五看不住你们就分一个人照顾。”
徐小四见徐州桥看向他们双胞胎的眼神有些危险,顿时打了个寒战。他不敢再多说什么,苦着脸看了徐小二一眼,见徐小二脸上没什么异样,只能抱起小丫头往外走。
造孽哦,要是被他们爹知道干坏事还带着小丫头,回来腿非要被打断不可。
**
几人出了门,徐小四就咬牙切齿地捏了捏徐冉冉的小脸蛋,“大丫你这鬼丫头,差点害我被骂。”
虽然这么说,但力道一点也不重。
徐冉冉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窝想跟里门一起。”
妈呀,看看这小嘴甜的。
双胞胎顿时心花怒放。
徐小二见这两个家伙一下就被小丫头的糖衣炮弹给虏获了,不由叹口气,伸手从徐小四手里接过徐冉冉。
“冉冉,等下二哥带你去好玩好玩的,你记得不要出声。”
徐冉冉眼睛闪闪发亮,小脑袋用力点啊点,肉嘟嘟的包子脸上充满了兴奋,“嗯嗯!”
她就知道小二他们出来是要去捉弄坏女人哒!
几人偷偷找徐大伟借了白布,这才来到大黑山的入口处。
还没靠近,几兄弟就远远看到那站着一个人,尽管月色之下,人脸并不清晰,但看身形,不是廖欣妍又是谁?
一伙人躲在不远处的大树下,徐小四看着廖欣妍翘首以盼的样子,不由有些咬牙切齿,“这女人还真是不害臊,大晚上约爹出来,到时被人看到了,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徐小二小声问徐冉冉:“冉冉,她是不是骗你?”
徐冉冉嘟着嘴巴,很不高兴地点点头,“她坏,想骗窝害老徐!”
徐小二笑了,“好,那二哥等会给你报仇好不好?”
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在月色的照耀下,格外亮眼,她点头如捣蒜:“小二报仇!”
“好咧,那冉冉可要看好了!”
徐小二说着,就给双胞胎打了个眼色,两兄弟嘿嘿笑了一声,一人披上一抹白布,仅露出两只眼睛,轻手轻脚地分别从两边包抄似地往廖知青的地方挪去。
徐冉冉第一次见这阵势,小嘴张成了“O”字的形状,好半会小丫头才反应过来,大眼睛眨啊眨的,最后兴奋得压低了声音说:“小二,窝知道了,里们想扮鬼吓她!”
天啊噜,太刺激了啦!
徐小二弯唇一笑,等双胞胎准备就绪,“小五,准备好了没有?”
徐小五兴奋得手心出汗,他扯着树枝重重点头,“准备好了!”
“好,我数三二一,咱们就开始。”
*
廖欣妍忐忑地等在原地,时不时还探着脑袋往来的小路上瞧,抓着电筒的手心紧张得都泌了汗。
她很清楚,徐冉冉那丫头只是一个被领养的小姑娘,她白天那么说,小丫头一定会很好奇,她十分笃定为了问题的答案,徐冉冉会把话带给徐州桥。
她是存了点小心思的,只要徐州桥愿意来,说明他对自己还是有那份心的。实在不行,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就是一条小河,到时假装掉河里,相信对方怎么也不会见死不救。
这么想着,心里的焦急也缓解了几分。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廖欣妍一喜,以为是徐州桥来了,抬头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多理会。
谁知过了片刻,不知从什么地方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廖欣妍顿时有些慌了,先前心里装的都是和徐州桥相关的事,压根没注意周围的环境,现在回过神,这才惊觉自己身处的地方有些……偏僻。
过了一会,一阵阵诡异的声音频频从不远处传来,廖欣妍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她屏住呼吸:“谁、谁在那?!”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附近的蝉鸣音以及枝叶摇摆的声音。
廖欣妍声音都开始抖了,“别、别躲了,我、我看到你了!快出来!”
——周围依旧一片寂静。
突然,一个白色的影子从侧方一闪而过,廖欣妍吓得寒毛直起,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到底谁在那里!?”
但仔细看过去,那边除了黑漆漆的矮树,什么也没有。
廖欣妍忽然想起之前和队里老人聊天时说到大黑山的诡异事件,顿时脚都软了。
相传几十年前,大黑山里走失过一对被父母拆散了的鸳鸯,两人为了能在一起,私奔进了大黑山,多年来一直没回来过,直到十多年后,某天夜里队里人来河边抓鱼,却从水里捡到了两幅头骨,吓得那人差点没精神失常,匆匆报警后发现,那头骨正是几十年前走失的那对情侣的,连骸骨身上的衣服都和出走那天一样,更奇怪的是,经过法医鉴定,这两人的骨龄居然停留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正常人都知道,几十年过去,不可能有人依旧停留在二十多岁的年龄。然而遗骨的骨龄却和两人走进大黑山那年的年龄相吻合。
这事几乎队里的老人都知道,但因为实在无法用科学解释,时间一久,大家也就时不时提起。
想到这里,廖欣妍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拼命让自己别去想,可越想压住的念头,就越容易冒出来。
她忍不住退后几步,就在这时,另一边再次出现一个白影,依旧是一闪而过,快到她根本捕抓不到那东西的去向。
这时,由远及近地继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廖欣妍呼吸越来越重,心里的恐惧已然升到了最高点,最后再也忍不住,“啊”地一声尖叫着往回跑了。
“有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26章
**
等廖欣妍人跑远了, 双胞胎一把掀开白布从隐蔽的树丛里走出来,两人笑的贼兮兮地:“二哥,怎么样, 我们刚才学得像不像?”
不等徐小二回答, 徐小五就跳起来, “三哥四哥, 你们太厉害了,看把坏女人吓成什么样
了。”
徐冉冉开心地紧紧抱住徐小三的大长腿, 仰着小脑瓜子对他露出大大笑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月亮的银辉下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仿佛里面装了星星, “小三小四好棒棒!坏女人跑啦!”
被自家可可爱爱的小奶娃夸了,双胞胎的虚荣心顿时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徐小三把人抱起,正想显摆一番,却被徐小二打断了:“别得意了,我们赶紧先回去, 不然廖知青这事传到爹的耳朵里,肯定知道是你们干的。”
徐小二又点了点徐冉冉的小鼻子, “冉冉,这件事记得要保密,不然二哥下次不带你了。”
徐冉冉连忙用小肉爪捂住嘴巴,“窝不说!”
徐小二转向徐小五,徐小五立即举手发誓,“我不会背叛二哥的。”
徐小二挑眉, “这事是你三哥四哥做的,就算暴露, 也是你三哥四哥的事,可不关我我的事。”
徐小五:……
徐小三\\徐小四:?
所以他们就只是无情的装神弄鬼工具人?
*
第二天一早,队里就传闻大黑山那有鬼出没。因着这事,这天上工的时候,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的都是廖欣妍夜里撞鬼这类的刺激言论。
“哎哟,你们是没见到啊,昨天那廖知青从大黑山跑出来的时候,吓得脸都白了,啧啧,今天也没来,也不知道被鬼上身没有。”
“呸,瞎说什么。”也有人不信,“我都在大黑山底下活了几十年了,夜路也走了不少,怎么就没遇到,我看啊,肯定有人装神弄鬼。”
“我看可不像,人廖知青样貌好,人也不孬,虽然有点不好接近,但嘴巴也甜,这样的人,谁会故意吓她?”
双胞胎闻言,心虚地连连低头,手上的活干得越发卖力起来。
有人插嘴问,“诶,说来也奇怪,廖知青一个女人大晚上的跑到大黑山那干什么?”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沉默了片刻。
是啊,就算是他们本村的人,也很少会有人大晚上的跑到大黑山那边。那廖知青又是为什么会在晚上跑到山底下去?
众人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往某方面靠拢起来。
眼看这些人越说越离谱,身为大队长的徐向前眉毛一皱,呵斥道:“现在是新时代,你们别胡说八道,要真有那些什么鬼玩意,咱们自己队里人会不知道?我看你们就是太闲了!赶紧给我好好干活!”
大队长一发话,众人便不敢明面讨论了,但私底下还是有不少人相信大黑山那边真闹鬼了,毕竟廖知青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这可做不了假。信的人免不了偷偷在家里求神拜佛,恰好临近端午,又纷纷借着过节的名头采了不少菖蒲和艾叶。
反正再怎么说,每年过端午,这些东西总是少不了。
至于能不能防住那些脏东西——老祖宗传下的东西,还能有错?
*
这天下来,众人嘴里关于昨晚的八卦就没断过,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还传出廖知青是被脏东西盯上了,若不是现在已经是破四旧时代,恐怕还有人想给她请神婆来做法呢。
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下工后徐州桥单独把徐小二叫住了。
“小二,廖知青这事,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徐小二面不改色地否认:“不是。”
昨晚把人吓跑后,他们还找在田里抓牛蛙的徐大伟交换了一些牛蛙,这才回的家。抓牛蛙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按照结果来看,他们是没有去干大黑山山底下的时间的。
徐州桥眯了眯眼,看着神色如常的徐小二,没再多说什么。
回到家,徐州桥对几兄弟说:“再过两天就是端午,咱们回去你们姥家一趟。”
几兄弟这才想起,确实到端午节了,难怪白天的时候看到队里的婶子们到河边摘箬叶。
徐小三猛地一拍脑袋,“完了,咱们家忘记准备粽子叶了。”
这东西以前一直是他准备的。
这段时间大家的心思都放在猪仔身上,这两天又做了亏心事,心思都放在怎么不被人发现上面,一个不留神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们这乡下地方,也是很重视端午的,每年过节,都要准备菖蒲、艾叶、苍术……还有人家会在这天喝些雄黄酒。他们家背靠大黑山,这时候是各类蛇出没最多的时候,必然也要准备些雄黄洒在篱笆附近。
徐小五一听,什么廖知青吴知青的,通通抛到了脑后,他忍不住雀跃地问,“爹,这次我们谁回去?”
徐州桥说:“全都回,现在手头得了些钱,总要孝敬一下老人。”
徐一也忍不住眼睛一亮。
这还是他们分家后第一次回姥姥姥爷家。以前回去,一是怕给姥爷家造成负担,二是家里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好东西,因为每次过节徐州桥只能带两三个孩子回去。
这次全家过去,还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
徐小三目光灼灼:“爹,那我们这次去住几天?”
徐州桥好笑:“还能住几天,我们去了,你们姥家的几个姐姐妹妹就只能和爹妈一起睡了,哪能住久?”
徐小三嘿嘿笑了下,“那我现在就收拾过去用的东西。”
徐州桥也没拦着他,“拿两瓶麦乳精和两斤糖回去,剩下的布也拿过去吧。”
沈立强给的两匹布料,藏蓝色那匹徐小二给几兄弟和徐州桥都做了新衣服,还剩下几尺,给他们姥爷再做一件上衣再合适不过。
徐小四说:“那咱姥爷不得高兴坏了。”
徐小二问:“爹,咱们给姥带什么?”
若是给花布料,他们姥也不会愿意给自己整新衣服,只会留给几个媳妇、孙女。不是他们说,虽然他们妈千好万好,但他们姥家的几个姨妈他们还真看不上。因此有了好东西,他们也不想分给她们。
徐州桥回:“就带两只鸡回去。”
一个多月下来,之前徐州桥带回来的鸡仔也长大不少,带过去再养两三个月也能下蛋了。
这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两只啊……”徐小五有些舍不得,这可是他一手带大的。
徐一仿佛不经意说:“妈以前就念叨着有钱后给姥家养几只鸡。”
徐小五立即道:“我挑两只最大的给姥!”
徐小五也不是不舍得给两位老人,就是觉得这鸡给了他们姥,最后也到不了他们嘴里,想想就觉得亏。
徐冉冉小小一只,听他们讨论回去的事,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有些好奇:“老徐,窝们要去哪里哇?”
徐州桥看着小丫头几乎和亡妻一模一样的小脸,胸口又胀又酸,他一把抱起小人儿,“我们回姥姥家。”
自从苗谷秀去世,小丫头再也没回过苗家。这么多年,二老都没机会见徐冉冉一面。
徐冉冉更好奇了:“神马是姥姥?”
徐州桥没有立即回答,仿佛在回忆什么,过了片刻才说:“姥姥啊,就是妈妈的妈妈。”
徐冉冉想了想,最后小脸蛋恍然大悟:“哦,是小五的妈妈哇。”
徐州桥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这丫头,也是你的妈妈。”
徐冉冉眨眨眼,不感兴趣地低下头继续吃土豆泥了。
徐州桥心中犯过一丝异样——这丫头,似乎没有“妈妈”的概念。甚至淡漠得有些过分。
他头一次意识到,小丫头在某些方面似乎有些缺陷,特别是对亲人关系上。
*
既然一家子决定好回苗家过节,那需要准备的东西可就多了。
首先出门后小花猪的猪食和鸡饲料要准备。其次,端午节,粽子必不可少。
虽然这个时候大家都穷,但家家户户都会存些糯米,在他们这,糯米和糖果一样,都是精贵东西,是他们这过年过节必备的单品。
饭后,双胞胎连夜去队里的鱼塘边采箬叶去了。
徐一和徐小二在准备粽子馅,这次走亲戚,两兄弟特地准备了蜜枣、板栗,还有绿豆。
甜口和咸口的馅料各占一半。
往年这个时候,他们最多只准备二三十只凉粽,吃的时候沾上煮化的糖浆水,味道不比一般的粽子差。
徐小五最喜欢吃凉粽,垫着脚尖巴巴地看两兄弟在糯米里放半勺减水,忍不住说:“大哥,今年咱们家能多做点凉粽吗?”
徐一看他一脸馋样,便笑着说:“行,那咱们把剩下的糯米也用了,过年前咱去供销社买上一些。”
现在家里条件好一些,又遇到过节要回苗家,徐一自然也不吝啬。
他们爹说了,有钱了就过好日子,没钱也能过穷日子。
徐小五眼睛看得口水直咽,“要是有猪肉就好了,在粽子里放一块肥肉,吸溜……”
徐小二好笑,“前几天不是才吃肉吗?怎么又馋了?”
徐小五每隔几天就会带着香香到大黑山西边找好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前两天徐小五在外围发现了个野鸡窝,运气好逮到了两只野鸡。
徐小五撇嘴,“野鸡肉哪里有肥猪肉好吃。”
徐小二敲他脑袋:“咱们家还没富起来呢,就开始挑三拣四了?”
徐小五咧嘴笑。“肥猪肉就是好吃嘛。”
这也不能怪徐小五,他们队里一直没人养猪,想吃猪肉还得过年的时候,大队长都会去隔壁生产队买。
分到每家每户,也就不到十斤。他们家人多,都还没尝到味,肉就没了,更别提肥猪肉了。
徐一想着今年自家养的猪仔能杀上一头,心里顿时火热起来,连媒人要给徐州桥做媒这事也觉得没这么让人郁闷了。
徐小二伸头朝门外看了看,没见着徐州桥的身影,便对徐小五说:“小五,你出去玩去。”
徐小五不乐意:“不,你们铁定是想趁我不在偷偷商量爹的事。”
这人小鬼大的小子。
徐一:“去望风。”
徐小五撇撇嘴,不情不愿的走到门口外,只不过伸长的耳朵出卖了他。
等人出去了,徐小二就说:“大哥,我猜咱们爹还是想娶个媳妇的,只不过还没遇到合适的人选。”
徐一点点头,这次回苗家,估计也是想和二老说这事。
“我……还能接受,就是小三小四…我怕他们闹出什么事来。”
徐小二也是担心双胞胎闹事,别看平时两人还算听他们的,真要犯轴,那是谁也拦不住的。
徐一看向门外一直想偷听的徐小五,压低了声音说:“先看看爹的意思吧,还真遇上合适的,也不会拖到这个时候。”
毕竟之前廖知青对他爹有意思,队里不少人都知道,到现在廖知青还时不时来和他们凑近乎,但也没见他们爹有什么行动,这次回来,他们爹肯定会相看人家,徐一不期盼别的,若是他们爹真要再娶,他只希望女方是一个能好好相处的人。
徐小二点点头。
两兄弟年纪最大,心理上更成熟,对徐州桥再娶的事,接受度更高。
就是不知道他们爹会找个什么样的。
徐一沉默片刻,“你说爹还记得咱妈吗?”
徐小二愣了愣,也默然半响,最后说,“我们都没忘记,爹和妈相处时间这么久,肯定也没忘吧。”
*
睡前,徐州桥在小丫头的要求下,躺在床上给小丫头念书。
“乌鸦喝水…”
徐州桥捧着本书,在昏暗的光线下,手里捧着小学课本,一字一句念着。那是徐小二的课本,里边大量的黑白图案,就像在看连环画一样。
念完书,徐冉冉口渴了,便说:“老徐,窝想喝水水。”
徐州桥从暖水壶里给她倒了口盅水,看她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盅,才开口:“,乖宝,你喜不喜欢招娣娘吗?”
招娣娘?
徐冉冉回忆了一下。
小丫头的印象里,招娣娘每次都是一副凶巴巴地拿着鞭子追着陈招娣,嘴巴还骂骂咧咧的。
徐冉冉皱着眉头摇头,“不!”
“那你喜欢大头的娘吗?”
这阵子徐大头喜欢偷偷跑来他们家玩,大头娘也来找过几次。
徐冉冉见过她,有些畏缩,讲话的时候也不敢和人对视。
徐冉冉继续摇头:“不!”
“那你喜欢廖知青吗?”
徐冉冉嘴巴立即撅起来,“她是坏女人,窝不喜欢!”
徐州桥愣了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又觉得有些好笑——那廖知青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这丫头了。
“你不是想要温柔、漂亮、聪明、贤惠的阿姨来家里吗?”
徐冉冉小脑袋一撇,嘴巴都能挂酱油瓶了:“她才不温柔、漂亮、聪明、贤惠。老徐,里不可以喜欢她哦。”
徐州桥以为徐冉冉是孩子心性,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冉冉,爹没跟你说这个。”
徐冉冉给了他一个“你好奇怪”眼神给他。“那里这是鸡同鸭讲哇!”
徐州桥:……
这是骂他呢还是骂她自己?
徐州桥觉得自己真是败给这小丫头了。
“冉冉,爹其实想问你想不想要妈妈?”
徐冉冉有点烦这个话题。
小二之前才问过,现在老徐又问,她不想回答啦。
小丫头一脸不耐烦:“要了会怎么样嘛?”
她没有过妈妈,首富爸爸也没想过给她找妈妈,除了被幼儿园里的死对头李雨晴笑话的时候,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妈妈有这么重要吗?
她有爸爸,有管家爷爷,有姆妈就够了吖!
徐州桥看着徐冉冉的表情,这一刻他确定了——小丫头没有“妈妈”这个概念。
她压根就不知道“妈妈”这个角色代表着什么。
徐州桥心里难受。
亡妻苗谷秀是难产去世的,死前甚至只来得及看小丫头一眼。
徐冉冉从小就没有见过亲妈,家里连个女性长辈都没有,现在这丫头三岁,每□□夕相处的也只有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徐州桥还真怕软软糯糯的丫头被自己养歪了。
徐州桥原本还在犹豫,在认清小丫头不够健全的认知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这婚,还是得结。
*
第二天双胞胎起了大早,徐小三把昨晚提前泡了箬叶拿出来包粽子,徐小四和徐小五在一旁帮忙。
青绿的箬叶韧性好,还带了竹子的清香,取一两片细长的箬叶在掌心叠加在一块,在折成漏斗状,放上糯米和馅,再放一层糯米,压实后反转叶子包裹好,再用绳子一圈一圈缠绕起来,三角粽就包好了。
双胞胎做惯了这事,包的粽子不比队里的婶子差。
徐小五年级小,手还没长开呢,双胞胎连包几个,他才完成一个,顿时急得满头是汗。
徐小二在一旁烧火煮。
这次大概能做出三锅粽子,拿一些给钱阿婆,再拿三分之一回苗家,剩下的自己也能吃上七八天。
徐一则在门前挂上晒干的艾叶、菖蒲,还在屋里点了苍术,一股植物清香瞬时弥漫开来。
徐州桥带着徐冉冉到院子的篱笆前一点一点地撒研磨过的雄黄粉。
小花猪一刻也不停地跟着徐冉冉身后,嘴里哼次哼次的。
比起前一阵子,香香肥了不少,但丝毫没有变大的趋势。
反倒是另一只小花猪,徐小五每天割了西面的猪草回来,和着少量的米糠一起,才十来天,就大了一圈,体重也蹭蹭蹭地跟着涨了上来。
第一锅粽子很快出锅,热气腾腾的,粽子的清香飘满了整个厨房,徐州桥给徐冉冉剥了个凉粽。
徐冉冉第一次吃这东西,晶体剔透的长粽,入口冰冰凉凉的,吃到嘴里弹牙有嚼劲,沾上糖浆后清甜可口。
小丫头没一会就吃完了一个,“老徐,窝还想吃。”
徐州桥拒绝,“不行。”
若说这个家谁忍心拒绝徐冉冉,那非徐州桥莫属。
徐冉冉嘴巴一撅,不高兴了。
徐州桥只好哄道:“你还小,这东西吃多不好好克化,乖,爹给你泡点山楂水。”
小丫头还是不高兴,撇过脸去不理他。
徐州桥投降了,“那就再吃半个,不能再多了。”
“老徐最好了。”徐冉冉顿时喜笑颜开,这一招她以前经常用来对付她的首富爸爸吖,没想到对付老徐也有效。
不多时,门外忽然传来铁柱的声音,“老大,你在不在?”
徐小五高兴得跳起来,“铁柱来啦!”
开门一看,果然是狗蛋带着铁柱和招娣过来了,铁柱手上还捧了一小框的粽子。
这段日子,几家的娃娃时常玩在一块,今天你家拿来一把青菜,明天我家给一筐地瓜,几家人也渐渐熟悉起来。
铁柱说:“家里做了些咸蛋黄馅的粽子,爹让我给桥叔和哥哥们拿来一些。”
徐小五美滋滋地接过,蛋黄馅的粽子呢,可好吃了。
狗蛋吸了吸鼻涕,“我爹说灰水粽好吃。”
灰水粽就是凉粽。
徐州桥吩咐徐小五:“小五,给铁柱和狗蛋拿些咱们家的粽子。”
可不是谁家都舍得把咸蛋黄馅的粽子送人的。礼尚往来交情才能长久。铁柱和狗蛋的爹在队里都是踏实勤奋的,几个孩子能玩到一块也是好事。
说起来,徐一几兄弟在队里几乎没一个有合得来的朋友,在外面几乎都是独来独往,偏偏他们分家后住的地方又偏僻,几兄弟和队里人的往来更少了。其他同龄人每天都恨不得出去上山下河疯玩,几兄弟每天下工后就回家,回家还要继续干家务,压根没有时间玩,更别说交朋友了。
现在家里宽松了,徐小五也有了小伙伴,徐州桥倒是乐见其成。
徐小五乐颠颠地跑到厨房拿出板栗和蜜枣馅的粽子分给两人:“这是我家的,给你们也试试。”
铁柱开心地接过。
陈招娣眼巴巴地看着,她这次来没有拿粽子,她能在端午那天吃上一个都不错了,更别说和徐小五交换了。
徐小五也递给她一个蛋黄粽子,“诺,这个给你。”
陈招娣顿时喜笑颜开,接过后饿狼扑食般咬了一口,那咸软的味道让她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好好吃!!!”
徐小五也咬了一口,“那当然,这是我三哥做的。”
等狗蛋几人吃完了粽子,徐小五清咳一声,特地拿出当老大的派头,直接对三人吩咐道:“我们家过两天要回姥姥家,这几天你们帮我喂香香和鸡仔,等我回来了,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陈招娣吸溜了一嘴口水:“有大白兔奶糖吗?”
徐小五有些肉疼,那可是大白兔奶糖啊,他都没能吃上几颗呢,铁柱见状,就说:“老大,我们不要大白兔奶糖,老大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一旁的徐小二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铁柱。
——啧啧,这娃,未来可期啊。小小年纪,这马屁拍得。
有了铁柱的台阶,徐小五立即松了口气,“等我从我姥那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陈招娣立即拍拍胸膛,“老大,你放心,包在我们身上。”
徐小五十分满意。
*
等粽子全部煮熟,再拾掇一两天的衣服,等中午下工后,徐家人便准备启程。
苗家所在的红旗生产队在大河生产队的下游,走路过去需要三四个小时。
收拾好东西后,几兄弟换上新衣服,难得捯饬了一番,终于兴高采烈地出发了。
徐冉冉这次说什么也不肯让徐州桥用背带绑在胸前,徐州桥只能把小丫头放进背后的篓筐里。
这是徐冉冉第二次出远门,小人儿欢喜地蹲坐在篓筐里,时不时扒拉在篓筐边缘看外面的风景。
与之前的山路不同,这次几兄弟穿过一片片稻田,走在田埂上。
田里蛙声一片。
天气干旱,不少田地表面都干裂开了,水稻干了吧唧的。
田林旁边是一条深沟,对面以后是大黑山。
双胞胎跑在最前面,只要想到能在姥姥姥爷面前显摆自己的新衣服,两兄弟心里就高兴得不得了。
徐小五跟在后头,忍不住唱起歌来:“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
徐小四接着唱:“播种一个,一个就够了,会结出许多的许多的太阳~”
“一个送给,送给南极,一个送给、送给北冰洋~”
徐小三搞怪,对着大黑山的方向嘶吼地唱起来“啦啦啦种太阳~~”
歌声嘹亮,山野田林间荡起一阵阵音波。
几人愉快的歌声传出,让人忍不住兴奋起来,即使走再多路也不嫌累。
在这个年代,“出行”本身就已经够让人开心了。
*
一路走下来,总算在天黑之前来到红旗生产队,期间徐小五走不动了,还是靠徐一几兄弟轮流背着才没累趴下。
苗谷秀娘家在红旗生产队也是体面人,苗姥爷是队里正儿八经的记分员,苗姥姥也是根正苗红的农民,两人兢兢业业也攒了不少家底,生了四个孩子,三女一男,唯一的儿子苗谷军却在三十岁那年做工的时候摔断了腿,到现在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还干不得什么重活。
苗谷秀是苗家老三,虽然二老明面上没有太多重男轻女的想法,但五指还有长短之分,二老从小偏爱幺女和家里唯一的儿子,再加上苗谷秀性格温柔,在娘家也是不争不抢,二老的宠爱都给了苗谷琴和苗谷军。
直到苗谷秀嫁给徐州桥,一口气生了好几个男娃,二老才重视起这个三女儿,无他,其他两个女儿和苗谷军陆陆续续生的都是女儿。
娘家只有一个断了腿只生了女儿的苗谷军,没有强有力的后盾撑腰,嫁出去的几个女儿在婆家也不好过,眼看苗家就要凋零,苗谷秀的几个孩子让二老看到了希望。
每次苗谷秀带着儿子回去,听着几个孩子姥爷长姥爷短的,二老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只要几兄弟回来,二老都会挑着家里的好东西塞到几个外孙手里,私底下苗姥爷没少吩咐苗谷秀,让几个孩子经常回来,也好让人知道,他们谷家也是有男娃的,想要欺负他们,还得点掂量着。
可以说,徐一几兄弟从小就因为二老的这举动,对姥爷家特别有好感,只要有机会,都抢着回来,这也是二老乐见其成的。
在乡下村子里,被“欺负”可不是拳打脚踢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它可以是有事不通知你,也可以是有什么好处没你家的份,尤其苗姥爷是队里的干事,这种被“欺负”的感觉就更强烈了,这种钝刀割肉的难受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但凡有几个男娃娃,他们苗家的姑娘嫁人后也不会被欺负。
也不知道是哪不对,苗姥爷几个孩子,就没一个过得顺利的。
苗家老大,嫁到隔壁生产队,在夫家做牛做马,时常被公婆搓磨,就连他们最疼爱的老四苗谷琴,也没嫁对人,如今离了婚带着女儿回到娘家,队里风言风语,把二老愁得老了好几岁。
可以说,苗谷秀是四姐妹中过得比较幸福的了,只可惜还是没熬到分家,就丢下几个孩子撒手人寰。
不管怎么说,虽然二老对徐家几兄弟好是已因为一些私心,但却也是真心疼爱他们的。
自从苗谷秀去世,徐州桥已经有一年没带人回来过了。
这次家里好过些了,徐州桥也没想断了这门亲戚。
一行人走进红旗生产队,在村口处碰到在大树下乘凉的几个婶子,看到徐州桥拖家带口的仗势,顿时都伸长了脖子看:“哟,徐老大回来了?这次六个孩子都带回来了?”
徐州桥笑着点头,“几个小子闹着要回来。”
“你家老大都这么大了?长得可真高!像他爹!”
“啧啧,你这几个男娃真俊啊,像谷秀那丫头,好看!”
徐冉冉在篓筐上露出半个脑袋,好奇地看着乌泱泱一群人。
嗯,又是一个穷地方。
靠得最近的婶子瞧见篓筐里半个奶白奶白的小脸蛋,顿时惊了:“哎哟喂,徐老大,这就是你家那个小闺女?这也长得太水灵了,比画报的女娃娃还好看呢!”
说着就想上手摸一把,徐冉冉小脑瓜子一缩,蹲回去了。
其他人来了兴趣,个个嚷道:“哪呢哪呢?我也看看!”
奈何徐州桥长得高大,垫着脚尖伸长脖子也只能看到乌黑发亮的发顶。
徐冉冉捂着小脸蛋,在篓筐里紧紧缩成一团,深怕被人看到了。
徐州桥笑着说:“这丫头怕生,等晚点再带她出来见见婶子们。”
这些婶子也是好奇,也并不是非看不可。像徐州桥这样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的,连她们红旗生产队里都少见,这次徐家一家子回来,也算得上是生产队里的大新闻了。
双胞胎故意在众多婶子面前把身后装满好东西的篓筐放在地上,徐小四佯装甩甩发胀的双腿,一边做作地对几个婶子说:“哎哟,走这么久的路,可累死我们了,婶子们,有没有水啊?”
那几个婶子眼尖,看到篓筐里的布料和几罐麦乳精,顿时一阵惊呼:“小三,你们发达了?拿这么多好东西回来?”
徐小四:“……婶子,我是小四。”
“哦,小三,还没回答婶子呢,啥情况啊这是?这么多好东西。”
徐小四:……
另一个婶子这时才发现几人身上的新衣服,顿时惊了:“咋?徐老大,你还真发达了?这次回来还穿上新衣服了!得花不少钱吧?”
徐州桥让徐小四赶紧拎好箩筐,“没有的事,久不回来,总要带着孩子孝敬孝敬老人。”
这时还有人问:“徐家老大,我怎么听人说,你要娶新媳妇了?”
这话一出,周围人都兴致勃勃地看向徐州桥。
徐一倒是认出这人了。
这人是红旗生长队的媒人,地位和春婶差不多,他们附近几个生长队,是经常有人往来的,相互透露点什么消息一点也不出奇。
徐州桥只是笑笑,不顾几人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打了招呼便带着几兄弟离开了。
*
路上几兄弟有些忐忑,有人给他爹做媒这事,怎么就传出去了呢。
这事既然别人问起,那他们姥姥姥爷肯定也听到风声了,到时见面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子呢。
好在没让几兄弟想太多,他们就来到一所房子前面。
正是苗家的房子。
苗家家底不算薄,在生长队里算得上是好人家了。
徐州桥带着几兄弟进了门,苗家的几个女娃娃就围了上来。
小娃娃最喜欢家里来客人,每次有客人来,总能蹭上些吃的,家里还能加餐。
年纪最大的苗春花朝屋里喊:“奶!是姑父回来了!!”
片刻后,就见两老急匆匆地从主屋走出来,因为激动,苗姥姥还差点被脚下的门槛绊倒。
待看到徐州桥姿势挺拔地站在门前,激动得嘴巴都抖起来了:“州桥,你回来——”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徐州桥身后一溜秋的几兄弟,顿时眼眶都红了,“你们、你们……”
徐一几兄弟齐声喊:“姥姥、姥爷!”
苗姥姥连声应道:“诶!诶!都是姥的好孩子。”
她上前揉着几个孩子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嘴里不住念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擦擦眼角,转头朝一旁的女人道:“谷军媳妇,快去把家里养的鸡给杀了,这些孩子都回来了,走这么远的路,得好好补一下才行。”
谷军媳妇腼腆地点点头。
徐小四欢呼:“太好了,舅妈做的菜最好吃了。”
谷军媳妇高兴得抿嘴笑,“那我今晚做你爱吃的蘑菇炖鸡。”
徐小三嚷嚷:“舅妈偏心,我想吃酱油鸡!”
苗姥姥笑得眼睛都眯了,“都做都做。”
“那我把鸡分两半做。”
徐小三开心了,“好耶!舅妈真好!”
谷军媳妇笑眯了眼,身上的阴郁一扫而空。
自从嫁进苗家,谷军媳妇原本就害羞的性子在连生了三个女娃后,更腼腆了,平时好几天才开口说上一句话。??
可见这会谷军媳妇有多高兴。
红旗生产队要比大河生产队还要来得偏僻。
这边重男轻女思想尤为严重。
每家每户都以家里有男娃为荣。若是没有,就会被全队人明里暗里地瞧不起。
虽然苗家二老不像其他人那样生不出男娃就虐待自己媳妇,但也时时刻刻念着想让她继续生。
长期的压力导致她性子越来越沉默。
徐小二笑着说:“你们年纪比小五大,还没小五懂事呢,一回来就要吃姥姥的鸡。”
苗姥爷笑着说:“这有什么,小三想吃多少,我们都给做!”
徐小四:“……姥爷,我是小四。”
苗姥爷哈哈大笑,“好好好,小三小四都一样,都给做!”
两小子嘴巴想什么说什么,这么久没见,丝毫不生分,二老最喜欢这样的外孙。
苗姥姥和谷军媳妇忙着接过几兄弟身上的背筐。
苗姥姥嘴上埋冤道:“你们也真是,回来就回来,还拿什么东西,你们这么多人,哪里够吃……”
“老太婆,这都是孩子们的心意,你可别啰嗦。”苗姥爷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他吩咐苗春花去把苗谷军喊回来,这才去接徐州桥手上的篓筐。
手还没碰到背筐,赫然撞上一双乌溜溜又大又圆的眼睛,苗姥爷顿时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白嫩嫩的肉团子。
“这、这是……”苗姥爷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今天的徐冉冉绑了两根冲天辫,穿着红艳艳的碎花套服,小脸蛋被热得又粉又圆,乍然一看,就像一只大苹果。
徐州桥笑着回答:“爹,忘了跟你们说了,这次我们带了冉冉过来。”
苗姥姥一听,再也顾不得手上的东西,放下东西疾走过来看。
小丫头蹲坐在篓筐里,仰着和小脑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只一眼,苗姥姥就看出了,这孩子长得和自己死去的三女儿一模一样。
猝不及防之下,苗姥姥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这是二老第一次见到徐冉冉,苗谷秀的死,始终是二老心中的痛,想到女儿走时他们都没能看上一眼,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徐冉冉眨眨眼,有些无辜地看向徐州桥。
眼前两个老人好奇怪吖,眼泪说掉就掉,她也没做什么吖?
徐州桥把小人儿抱起来,“冉冉,叫姥姥姥爷。”
徐冉冉有些害怕,她紧紧缩在徐州桥怀里,小嘴抿着嘴,没开口。
苗姥爷有些失落,但没强求,他扯了一把失态的老伴,又怕吓到孩子,连忙说:“乖孩子,是不是姥爷姥姥吓到你了?不叫也没事,自己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苗姥姥回过神了,也附和道:“对对,看我,年纪大了越发经不住事,冉冉乖,姥姥就是太高兴了,别怕。”
徐冉冉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二老。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两位老人,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看着他们伤心的样子,胸口处也闷闷的。
她小小声开口:“姥爷、姥姥……”
第27章
苗姥爷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 激动得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只能连连点头,“诶!好孩子!真好, 真好啊!”
苗姥姥喜出望外, 要不是见徐冉冉有些抵触, 恨不得抱过来稀罕个够。
身后的几兄弟见徐冉冉肯开口, 也松了口气,就怕小丫头不高兴不肯配合, 到时全家都尴尬。
这时突然有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姥姥,他们是谁呀?”
众人望过去, 就见一个和徐小五年级差不多大的女娃娃站在门槛处好奇地看着他们, 身后还跟着一个长相白皙的女人。
苗姥姥朝女娃娃招手道:“琦君,这是你姑父和表哥们, 快来叫人。”
陈琦君和谷秀琴走向众人,路过几兄弟放下的篓筐时,陈琦君欣喜地拿起一罐麦乳精:“妈妈,是麦乳精!我要喝!”
陈琦君的语气太理所当然, 苗姥姥顿时有些尴尬,“你这孩子, 怎么就这么贪嘴,这些都是你表哥们的。”
谷秀琴一把抢过,“又不是没吃过,怎么一副没见识的样子?丢不丢人。”
这话一出,二老更尴尬了。
好在徐州桥适时开口:“这些都是给孩子们的,琦君想喝就喝。”
陈琦君原本还不高兴, 闻言顿时笑得甜滋滋的,“谢谢姑父!”
说着抱着一罐麦乳精就不撒手了。
苗谷琴瞪了她一眼, 却没说什么。
一旁谷军媳妇那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眼巴巴地看着,只是看着怯生生的,不怎么敢开口。
徐一把剩下那罐麦乳精递给她们:“夏花、秋花,这个给你们!”
苗夏花两人眼睛都亮了,兴奋得黑红的小脸越发显黑了,她们没敢接,忍不住看向谷军媳妇,谷军媳妇也没主意,转头看向苗姥姥。
苗姥姥笑着说:“你们大哥给的,就拿着吧。”
女娃高兴得欢呼起来。“谢谢大哥!”
陈琦君看着两人的笑脸,小脸微沉,手里的麦乳精顿时也没这么喜欢了。
*
苗谷军接到他们回来的消息,很快就赶回来了。虽然走路有些瘸,但一点也不影响苗谷军急切的心情。
自从腿受了伤,苗谷军的性子变得内敛许多,苗谷秀还在的时候,每次徐州桥回来,两人都会喝点酒,一聊就聊上小半天。这么久没见,苗谷军人黑瘦不少,同样的年纪,苗谷军脸上的沟壑却比徐州桥多。
等回到家见到一屋子孩子,苗谷军忍不住露出笑容。
“妹夫。”
徐一几兄弟见了人站起身齐声喊:“舅舅!”
苗谷军激动地“诶”了应一声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看了一圈,就见坐在徐小五身旁的小丫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苗谷军忍不住屏住呼吸:“这是……冉冉?”
徐冉冉见对方那复杂的眼神,胸口又开始闷闷的,她讨厌这样的感觉。
下一秒,小丫头不顾众人期待的眼光,转身扑到徐州桥身上,小脑瓜子埋着,就是不抬头。
一旁的陈琦君笑着拍手道:“妹妹不敢叫人,害羞咯!”
徐小五原本就不喜欢陈琦君,又十分护犊子,闻言立即道:“我妹妹害羞的样子也好看!”
陈琦君:……
苗谷琴笑了笑,说:“冉冉这么害羞,应该是像了三姐的性格,姐夫,女娃娃太害羞可不行,容易被欺负,你也该锻炼锻炼她的胆量才是。”
徐小二笑眯眯地说:“咱们冉冉有五个哥哥,谁敢欺负她,我们就打回去,咱们家别的不多,就能打的多。”
苗谷琴被徐小二不软不硬地刺了一下,心下不快,面上却只是笑笑。
苗姥爷连忙打圆场:“女娃娃就是要被宠的,冉冉这性子好,要个个像琦君这么调皮,那当家的不得头大?”
陈琦君不高兴:“姥爷,我这不叫调皮,我这是活泼。”
苗谷琴的前夫是县里出了名的万元户,没离婚前在县城里过得也是让人羡慕的日子。
好日子过多了,心里多少有些瞧不上乡下过的日子。这份骨子里的自视甚高连带陈琦君也学了个十成十。
她觉得自己就应该被家里所有人围着转,好东西就该紧着她。
现在徐冉冉一到,家里人的视线都绕着她转了,连苗姥爷都不帮自己说话不疼她了,这让陈琦君心里难受极了,觉得是徐冉冉抢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苗谷军不擅长这些,只感受到众人氛围怪,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苗春花看出自家爹的尴尬,便提醒道:“爹,你不是给表弟们留了很多弹珠吗?”
苗谷军连连点头,“对对,我去拿。”
说着一瘸一拐地走进屋里。
苗姥爷便在后边笑着说:“你们老舅每次看到弹珠,特地给你们收着,就等着你们来呢。”
很快苗谷军又拿着一个木盒的弹珠出来,满满一盒,五颜六色的很是好看。
少年人,就没有不喜欢这玩意的。连年纪最大的徐一也不会例外。
苗谷军把弹珠递给徐小五,“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拿去玩。”
徐小五眼睛都挪不开了,开心道:“谢谢老舅!”
苗谷军摸摸他的脑袋,又从身后拿出一个用碎布棉花作出的布娃娃,小心翼翼地伸到徐冉冉面前。
“冉冉,你看看,喜不喜欢这个?”
徐冉冉悄咪咪扭头看了看,是一个穿着大红色衣服的小婴儿模样的布娃娃。
连面部也是一针一线绣上去的,看起来一点也不比供销社里绒布胶皮娃娃差。
徐冉冉忍不住抬头看向苗谷军。
就见眼前皮肤又黑又糙的男人此刻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徐冉冉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接受的话,对方绝对会露出难过的表情。
徐冉冉抿了抿嘴,伸出小肉爪接过布娃娃。
苗谷军顿时露出开心的表情,“这是老舅给你做的,手艺不好,冉冉别嫌弃。”
苗谷军没说的是,这娃娃他缝了整整一年,从苗谷秀因为难产去世,他一直没见过三妹最后一个孩子,苗谷秀生前跟他说过,若是能生女儿,一定要给她买一个绒布胶皮娃娃。
他没什么本事,买不起洋娃娃,只能自己缝,现在能见到三妹的女儿,把娃娃送出去,相信三妹不会有遗憾了。
徐冉冉紧紧抱着布娃娃,上面弥散着淡淡的衣橱味。
看着苗谷军满足的表情,徐冉冉抿着嘴,低着头奶声奶气地说:“窝不嫌弃的。”
苗谷军更开心了,想摸摸徐冉冉的小脑瓜子,伸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又糙又黑,和小丫头奶白嫩滑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心里顿时产生一股自卑,只能讪讪收回手。
徐冉冉觉察到他的意图,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总觉得这个便宜老舅好可怜哦。
算啦!谁让她是爸爸善良的小可爱呢?
徐冉冉把小脑袋伸过去,奶声奶气道:“喏,给里摸一下,记住不要弄乱窝的发型哦!”
苗谷军笑得眼角的沟壑都深了几分,手上前轻轻摸了摸她细软的发丝,“咱们冉冉真可人疼!”
陈琦君看着两人相处,越看越不高兴。嘴巴撅得老高了。
苗谷军手上的布娃娃她早就见过了,还曾央求着要。
但一想好说话的舅舅居然怎么都不同意,现在却把布娃娃给了徐冉冉。
她忍不住说,“舅舅偏心,我也想要布娃娃。”
苗谷军说:“等秋天,舅舅也给你做一个。”
秋天家里种的棉花也成熟了,到时多做几个,给自己的姑娘也都做一个。
陈琦君不清楚他的想法,只觉得苗谷军不重视自己,她恨恨的瞪了一眼徐冉冉,脚一跺跑回房里去了。
苗夏花和苗秋花见状,都紧张地起来。
在他们家,陈琦君要生气,那可是要闹得天崩地裂的,每次都以她们投降道歉做结局。
结果看了一圈,发现徐家几兄弟,该吃吃,该喝喝,徐小五还和徐冉冉玩起手里的弹珠,压根没把陈琦君生气当回事,紧绷的心渐渐放松下来。
——好像,陈琦君生气,也没这么可怕了。
苗姥爷到底心疼这个外孙女,便吩咐苗谷琴:“琦君这孩子,真是被惯坏了,谷琴,你去看看她吧。”
苗谷琴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也没说什么,直接进了屋。
苗谷军倒是没想太多,反正陈琦君这个外甥女总是时不时使小性子,他都习惯了。
他抬头看了一圈,发现少了个人,“怎么不见小四?”
徐小四一脸麻木:“……老舅,我在这呢。”
苗谷军恍然:“哦,你是小四啊,那怎么不见小三?”
徐小五说:“三哥去帮舅妈姥姥做饭去了。”
家里来客人,苗春花在帮忙洗菜,谷军媳妇一个人忙不过来,恰好徐小三也想学习酱油鸭的做法,就跑去厨房里呆着去了。
苗谷军看了一眼屋里的苗谷琴,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聊了一会天,徐一和徐小二也跟着去厨房帮忙了。
没有了讨厌的人,徐小五转头就拉着徐小四一起玩弹珠,还顺道邀请了苗夏花和苗秋花一起。
两个女娃娃七八岁的年纪,看着却只有五六岁,听见能和大家一起玩,怯生生地看向苗谷军。
苗谷军说:“玩吧,难得表哥表弟来一趟。”
两人又是欣喜又是拘束。这么长时间不见,两家人虽然算不得生疏,但小孩不记事,一两年不见,以前的事哪还记得?现在见了人,甚至不敢凑上去。
徐小五很自然地拍了拍地板:“表姐,快来啊,我们组队玩!”
*
晚上苗家摆台,桌上八九个菜,人太多,还特地分了一张小桌子给年纪小的孩子。
除了酱油鸡,蘑菇炖鸡之外,还有炸豆腐泡、炒花生米、油糕…全是过年才能见到的大菜。
酱油鸡是谷军媳妇的拿手好菜,端上桌面,那霸道的香气直把人香迷糊了。
别看简单,做起来却十分费事。
得先用盐在鸡表面抹一层盐,腌制一段时间后再放到冷水中泡着,最后用八角、桂皮、草果、花椒、陈皮、小茴香、香叶、甘草等众多配料煮成的卤水来煮。整个过程下来,这道菜花的时间最长,味道也最让人垂涎。
一窝少年郎和孩子盯着桌上的菜不肯挪位了,恨不得马上开饭。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肉啊,一整只鸡,就算二老有点家底,苗家平时也是吃不上的,只有大节日的时候才能这么奢侈地吃上一餐。
小孩们盯着鸡,大人们却盯着徐州桥手里的酒。
苗谷琴有些惊讶:“姐夫,这是通州老窖酒?”
苗谷琴也是有些见识的,知道这酒有过贵,普通人家就算有钱有票也买不到。
徐州桥点点头,“这是别人送的,特地拿来给爹娘大舅哥尝尝味道。”
红旗生产队的人都好酒,这边连女人偶尔也会喝上两口。
徐州桥给几人倒上一小杯,酒一出,浓郁的酒香味扑鼻而出。
苗姥爷有些激动,“州桥,这是好酒啊!”
苗姥姥不知为什么,见到这酒,神情有些不自在。
徐州桥便问:“娘,你怎么了?”
苗姥爷撞了她一把,苗姥姥这才继续扬起笑脸。
“没、没什么,就觉得这酒太好了。”
苗谷军给了她台阶:“能喝上好酒是好事,娘你是担心明天我们起不来上不了工?”
苗姥姥:“对对,你们少喝点,省得你爹晚上发酒疯!”
苗姥爷不乐意了,“你这老婆子,瞎说什么?”
在场的人顿时笑了,苗谷军端着酒杯问谷军媳妇:“喝点?”
众人看向谷军媳妇,谷军媳妇有些害羞,连忙拒绝:“不了,等下还要洗碗。”
徐州桥笑着说:“嫂子,尝一尝,这酒不辣,度数不高。”
说这也给谷军媳妇满上了。
苗姥爷高兴得不得了,“好!今天咱们比过年还高兴,都喝点!”
等菜上齐,苗姥姥给每个人分了碗,然后把嚼头好肉多的地方分给了徐一几兄弟,也给苗家几个姑娘分了两三块肉,最后把酱油鸡的大鸡腿放在徐冉冉碗里,又把炖鸡的鸡腿放到徐小五面前。
准备完毕后,苗姥姥说:“今天饭管够,你们只管放开肚子吃!吃不饱还有粽子呢!”
徐冉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吃饭方式,有些好奇。一只鸡分到每个人碗里,也就三两块,她和徐小五碗里的鸡腿已经是全场最佳。
苗姥姥又给徐冉冉夹了些豆腐泡,“冉冉,快吃,喜欢吃什么就跟姥姥说,姥姥给你夹。”
徐家几兄弟都知道徐冉冉的吃饭习惯,但凡会弄脏手的,小丫头绝对不沾。
徐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草纸,把鸡腿骨头包住,这才递给徐冉冉。
“姥,冉冉这丫头就爱讲究,脏手的都不碰。”
苗姥姥一愣,下一秒笑眯了眼:“这丫头,怎么和她娘一模一样,都爱瞎讲究!”
苗姥爷也笑着说:“难怪这次你们几兄弟看着干净不少,吃饭还懂主动洗手了,看来是受了冉冉的影响。”
苗谷军说:“我看冉冉也不像乡下孩子,长得比省城的还漂亮。”
苗谷军二十出头的时候跟着苗姥爷外出呆过一段时间省城,也没见过省城哪家孩子过得比徐冉冉还气派的。
只不过他这话不经意刺了一下苗谷琴的心。
陈琦君虽然没在省城长大,但也是养在在县城里的。苗谷军这么一说,可不就是连陈琦君一起比下去了?
苗姥爷没想这么多:“州桥把这几个孩子养得很好。”
苗谷琴若有所思地看向徐州桥,似不经意问:“姐夫,你是不是找到什么赚钱的门路了?”
孩子的神态不会骗人,苗谷琴以前也是见过徐一几个孩子的,那时候这些孩子可没有现在自信。
苗谷琴见过很多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年过几年书,最后也还是回到田地里,见生人的时候总是畏畏缩缩,更别说面对是家境好的同龄人了。
且不说徐一几个年纪大的,就徐小五和徐冉冉,尤其是这个小的,就不像是小地方养出的。
虽然徐州桥说她怕生害羞,但苗谷琴看着可不像,和人对视的时候,这丫头的眼睛从没有因为害怕而移开过,亮堂堂的,反而让和她对视的人生出几分不自在来。
就这一点,琦君确实比不上。
苗谷琴有些难受,难道她的女儿也要在比较之下过一辈子?
徐州桥笑了笑,“我就一种地的,能找到什么门路?这些东西都是别人送的。”
说着就把前阵子救人的事说了,当然老徐家的事徐州桥隐了没说。
二老和苗谷军夫妇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喝上口小酒插上几句话,大人聊着闲话,小孩忙着干饭,这感觉仿佛就像过年一般。
只有苗谷琴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分了家,有了钱,徐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苗谷琴没有小看得了横财的徐州桥,她是知道的,有些人只要给他机会,就能走上一条康庄大道。
而她,却把日子过得一塌糊涂,离了婚带着孩子回到娘家。
她心里有股难以言喻的庆幸,庆幸三姐苗谷秀走得早…否则她一定没办法在此刻呆在这。
坐在苗谷秀旁边陈琦君看着徐冉冉碗里的鸡腿,嘴巴撅得都快要翘上天了,她不服气地扯着苗谷琴的手,眼睛示意她看对面两人碗里的鸡腿。
也不知道刚才是不是苗谷琴跟她说了什么,没有当着大家的面闹,只小声喊:“妈,我也要吃鸡腿!”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一看就知道平时二老没少宠着。
谷秀琴哄她,“下次再吃,以前我们在县里不是经常吃吗,弟弟妹妹平时吃的少,我们让着她们,好不好?”
谷秀琴的声音也不大,只有坐在一旁的徐小五和徐冉冉听得到。
徐小五一听,有些不高兴,这个姑姑说话轻声细语的,但说的内容总是让人不高兴,他也是有气性的。
他重重叹了口气,众人不由看向他。
苗姥姥:“小五,咋啦?鸡腿不好吃啊?”
徐小五举着手上的鸡腿:“好吃,但我是男娃,要照顾姐姐妹妹,这腿应该给表姐吃才对。”
陈琦君一听,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好啊,你不吃就给我。”
说着伸手就要去拿,徐小五偏了偏,一脸不解,“可是琦君表姐,姑姑说了,你们以前经常吃鸡腿,让给夏花表姐她们比较好吧。”
这话一出,谷秀琴脸上一僵。
陈琦君不懂徐小五的意思,还在嚷嚷:“我年纪小,就该给我!夏花她们年纪比我大!”
徐小五:“年纪比你大那你还不叫姐。”
陈琦君恨恨瞪着他,见徐小五说不通,转头就对苗秋花说:“秋花姐,你们吃不吃鸡腿?”
苗秋花眼神渴望地看了看徐小五手中的鸡腿,很快低下头扒拉了一口饭,头都没敢抬,“我不吃……”
陈琦君又转头去看苗夏花,“夏花姐……”
苗夏花不等她说完,也说:“我、我也不吃……”
陈琦君高兴了,得意洋洋地看向徐小五,“你看,他们都不吃。”
徐小五抿着嘴,小脸板着,明显被气着了。
徐冉冉人小鬼大,看到陈琦君欺负徐小五,顿时不高兴了。这陈琦君就像她幼儿园里的死对头李雨晴一样让人讨厌。
徐冉冉小肉爪扯了扯徐小五,:“小五,他们不吃,那里吃哇!”
一语惊醒梦中人!
徐小五嘿嘿一笑,“妹妹说的对,既然夏花秋花不吃,那我还是自己吃吧。”
陈琦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说要让出来的吗?”
徐小五无辜地看着她,“可是表姐她们不吃啊,表姐不吃,那我就吃了。”
陈琦君生气地说:“我也是你表姐!”
徐小五:“姑姑说了,你们在县城吃过很多次了,我们吃的少,这次要先让给我的。”
说着徐小五狠狠咬了一口鸡腿,动作又夸张又虚浮,嚼巴嚼巴的声音大得让大家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徐小五这话一出,众人目光投向苗谷琴,苗谷琴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陈琦君还想说什么,被苗谷琴用力扯了一下。
“妈…”
苗谷琴冷冷看了她一眼,“给我好好吃饭!”
陈琦君怂了,只能不甘不愿地吃起碗里的饭菜。
二老见徐州桥没说什么,顿时松了口气。
为了缓解气氛,苗姥姥给徐州桥夹了块鸡肉,“州桥,多吃点。”
只有苗谷军眉头紧紧盯着苗谷琴,对她这次的表现颇有些不满。
*
饭后,苗春花和谷军媳妇去洗碗,徐一几兄弟被徐州桥派去跟苗谷军干活去了。
苗家男丁少,家里的重活都只能靠苗谷军和苗姥爷干。
再加上苗谷军腿又不利索,家里积攒不少平时搞不定的活,这次徐家大部队过来,苗谷军也不客气,直接让几兄弟帮忙了。
苗姥爷在厅堂里点了两盏煤油灯,二十多平大的地方亮堂堂的。
徐冉冉抱着苗谷军给的洋娃娃,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看徐小五和陈琦君一起玩弹珠。
虽然徐小五不喜欢陈琦君,但遭不住她死活要玩。
总归是一家人,徐小五看在姥姥面子上只能狠狠虐她了。
苗秋花姐妹两一开始还跟着玩,没一会就有些兴趣缺缺,反而总是频频看向徐冉冉的位置。
徐冉冉顺着她们的方向一看,原来是看自己怀里的布娃娃。
两人见徐冉冉看向她们,顿时十分紧张,连忙扭过头去。
徐冉冉眨眨眼。
继续无聊地抠手指。
过了一会,两姐妹又悄咪咪地看过去。
徐冉冉抬头撞个正着。
两人立即低下头假装玩弹珠。
几次过后,徐冉冉不耐烦了。
她哒哒哒跑过去。
把怀里的布娃娃奶凶奶凶地递过去,“诺,里门想玩吧?”
两姐妹的脸嗖地一下变得通红。
两人连头都不敢抬:“我、我们不玩的。”
徐冉冉狐疑:“那为神马里门总看过来。”
两人头压得更低了,“就、就是想看、看看。”
小丫头不解地看了她们一眼,“想玩就要说哇,不说别人怎么知道里想玩。”
她把布娃娃塞到秋花手里,“借给里门一天,明天要还给窝哦!”
徐冉冉小模样十分傲娇,两姐妹却感动得不得了。
秋花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布娃娃的衣服,她忍住心里的开心,小声说:“冉冉妹妹,谢谢你……我、我们会小心不会弄坏的。”
徐冉冉矜持地点点头。
秋花心情雀跃地和夏花对视了一眼,彼此露出开心的笑容——冉冉妹妹她,好像并不讨厌她们呢。
真好。
*
徐州桥这次回来,是带着目的的。二老是长辈,他既然有了再娶的心思,总要和二老提前说清楚。
孩子们在里边玩,二老和徐州桥拿了张凳子坐在门前。
苗姥爷给徐州桥递了根卷烟,徐州桥推了:“爹你忘了,我早就戒了。”
苗姥爷笑道:“看我,年纪大了这记性不行了。”
徐州桥从口袋里拿出几张大团结。“爹,这是孝敬你们的。”
二老吃了一惊,苗姥爷直接推回去,“州桥,你干什么呢!赶紧收回去!”
苗姥姥也说:“你一个人拉扯这么多孩子,处处都要用钱,我们两个老的,哪里需要你的钱?别犯傻,我们不要!”
徐州桥没收,直接塞到苗姥爷手里,“爹娘,谷秀在的时候一直想好好孝敬你们,现在手里有些钱了,就当是帮她完成心愿了。”
事实上,二老对苗谷秀也不差,每次回来,都会私底下补贴自己的女儿。
每次给个三块五块的,这些徐州桥都知道。也是这些钱帮助他们度过最难的那一两年。现在既然手上有钱了,徐州桥也希望能补贴一些二老。等苗姥爷到了年纪,这计分员的工作一丢,哪苗家只会更困难。
苗谷军腿又受伤,光是想想苗家以后得日子,就觉得艰难。
听着他这么说,二老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苗姥姥缓缓接过钱,心情复杂:“如果谷秀还在的话,也能享福了……”
三人一时无言。
苗姥姥沉默片刻,突然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州桥……我、我们听说你想要再娶?”
这事其实早在几天前就有人在他们面前说了。
徐州桥一年没带孩子回来,他们队里早有风言风语了。
恰好他们队里的媒人王素芬前两天也提起这事,说女婿徐州桥发达了,要娶新媳妇。
二老还为着这事失眠了一宿。
今天徐州桥回来,果然和王素芬说的一样,带回了不少好东西。二老心里熨贴的同时,也难免忐忑。
——若是女婿真的娶新媳妇,那他们这门亲,就等于断了半截。
他们已经有一个离婚的女儿了,现在女婿再娶,他们苗家得被人议论成什么样?
真要有了新媳妇,以后他们老苗家有什么事想要找对方帮忙,都会有所顾忌。
徐州桥沉默了一会,没否认,只是说:“爹、娘,冉冉现在才三岁,身体又不好……我一个人带着孩子,怕看顾不好。”
徐州桥私心里并不想再婚,但现实却不得不让他往这方面考虑。
这年代,结婚有时候也是为了生存。
即便他们现在手头有了些钱,但远远不够,他们一家人始终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着。
徐一年纪也大了,几兄弟结婚的钱,小五读书的钱……以及徐冉冉未来的嫁妆……
这些全是压在徐州桥肩上的担子。
想去干些正事,心里总也记挂着家里的孩子,没办法安心地去做。
二老沉默下来。
他们何尝不懂,他们两人生了四个孩子,光是这几个孩子就操碎了心,更何况徐州桥有六个。
苗姥爷一个劲地抽烟。
在朦胧的烟雾中,他的神情有些落寞。
“有相中什么人家吗?”
徐州桥实话说了:“还没有,但有相看的对象了。”
苗姥姥微微松了口气。只是相看而已,不一定能成。“几个孩子是怎么想的?”
徐州桥有些无奈,“孩子大了,总是有自己的想法。”
苗姥姥心一动,“不、不然,把冉冉送来我们这,我们帮你照看,等冉冉年纪大了,再送过去给你们?”
这其实也算是个好办法,但不说徐州桥,光是徐一几兄弟就不会乐意。
徐州桥当然知道二老担心什么,他说:“爹娘,我你们放心,以后过节,我都带孩子过来看你们的。”
徐州桥这话相当于承诺了。
不管以后怎么样,徐一几兄弟都会是二老的外孙,也会给苗家撑腰。这个年代的人,对亲戚是非常看重的,过年过节都要走亲戚,就是因为光靠自己并不能抵御生活中带来的风险。疾病、意外……种种让人无法估料的事情,随便一件事都能压垮一个家庭,因此走亲戚的作用虽然也是维系血缘关系,但更是为了让将来遇到风险的时候,能有个帮忙的人。
苗姥爷沉默片刻,说:“州桥,你是好孩子,我只恨谷秀这孩子没福气,徐一这几个孩子这么懂事贴心,若是她还在……”
后面的话苗姥爷没再说下去,月光隐没在二老忧愁的神情里。
徐州桥脑海里闪现出一张温柔的脸。
他低着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
晚上,苗谷琴收拾东西把房间让出来。
苗姥姥在自己房间里给她铺床。
“妈,琦君不愿意和她们一起睡,今晚我们挤一挤。”
苗姥姥叹了口气,“小琴,你太宠着琦君了,要是以后我们不在——”
苗谷琴接上她的话:“要是你们不在我们以后怎么办?妈,你怎么又说这个话,都说多少次了,烦不烦。”
自从刚才和徐州桥聊了之后,苗姥姥兴致一直不高,她再次叹气道:“你们几个都是没福气的,老大那边……不说也罢,谷军现在又这个样,谷秀她也……现在眼看着州桥把日子越过越好,她却年纪轻轻就没了,你也是,好好的一段婚姻就这么没了……我有时候真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害得你们这么惨……”
苗谷琴有点不耐烦她说这些,“妈,都成事实上了,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苗姥姥想到徐州桥有要再娶的意思,又说:“本来你们个,谷秀是最幸福的,州桥踏实肯干,几个儿子也能干,还生了个冉冉,儿女双全了,结果现在全便宜外人了…”
苗谷琴一听到苗姥姥拿她和三姐做比较,心里的怒火陡然升了起来,“徐州桥再好又怎么样?三姐还不是没享到福?”
苗姥姥被她吓一跳,看她的神情,顿时愣住了,“小琴,你、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苗谷琴沉着脸不说话。
苗姥姥倏然严肃地看向苗谷琴,“小琴,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建业离婚,是不是因为你姐夫?”
吴建业是苗谷琴前夫的名字。
苗谷琴依旧不说话。
苗姥姥气得跑去打她,“你这造孽的丫头!有你这么干事的??你对得起建业、对得起琦君吗?”
苗谷琴挡了两下,最后索性也不挡了,板直身子崩溃道:“你打!你打死我算了!你问我对不对得起建业,对不对得起琦君,你怎么不问你对不对得起我?!”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愤恨的眼神让苗姥姥彻底愣住了,她心里难受得厉害,到底是害怕被人听到,苗姥姥压低了声音:“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那是州桥自己选的?”
当年苗谷秀和徐州桥是媒人搭的桥才结的婚。
实际上,媒人一开始说媒,说的是苗谷琴,也是苗谷琴先看中的徐州桥。
只是当年因缘巧合之下,媒人却把结婚对象说成了苗谷秀,那时两人已经见面,徐家把定亲的东西送到苗家,苗谷琴那时在县里念书,等回来后才发现媒人搞错了。
但这时候已经覆水难收,徐州桥和苗谷秀两人见面后就是看对了眼的,就算和徐州桥说清楚又怎么样,对方最后肯定还是会选择苗谷秀。
苗姥姥不想把事情搞大,说什么也不肯再去把这亲换回来,这才导致苗谷琴心中有怨。
其实苗谷琴自己也知道,就算没有这一出,徐州桥也不一定会喜欢自己,但这事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就算苗姥姥再怎么说,她都没办法当这事不存在。
苗谷琴从小就爱和苗谷秀比,样样掐尖要强,不管是吃喝穿住,还是学习打扮,总是想着法子抢苗谷秀的,样样都比过苗谷秀心里才好过。
苗谷秀性子温柔,对苗谷琴这个妹妹从小就十分疼爱,也从没有想要和谁比较,两姐妹处着也没发生过什么争锋相对的事。
苗谷琴唯一一次不是因为苗谷秀的原因而对别人有好感,却阴差阳错地成全了对方,一气之下,转头就找了一直追求她的吴建业结了婚。
实际上,后来的苗谷琴也不见得多喜欢徐州桥,但徐州桥选择了苗谷秀,对于她来说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抢了般,让她恼怒、愤恨得寝食难安。
以往没离婚的时候,苗谷琴每次过节都要特地回娘家一趟,就为了在同样回娘家的苗谷秀面前炫耀自己过得有多好有多幸福。私心里,她就是见不得苗谷秀过得比她好。
只不过次次回来,看到的都是苗谷秀眼中的幸福。苗谷秀对自己的炫耀也经常视而不见,她是一个只关注自己过得好不好的女人,这份与世无争越发让苗谷琴心里如焚。
如今苗谷秀走了,苗谷琴却觉得日子索然无味起来,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感觉每天都在折磨她,索性把婚一离,回娘家了。
“妈,反正现在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你就别扯着以前的事了。”
苗姥姥忍不住抹眼泪,“那是我扯吗?你这死丫头,从小就爱和你姐比,但凡有一样比不过,你就作妖,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现在你姐走了,你还不放过自己,你到底想干什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我真是要被你气死!”
“反正我不会复婚,妈你别想了。”
苗姥姥坐在床上,眼泪越抹越多,心里也不知道是惆怅自己短命的女儿,还是难过不懂事的幺女。
沉默了一会后,她抬头对苗谷琴说:“既然你还念着你姐夫,你又离婚了,现在你姐也不在了,你要是愿意,妈就豁出去——”
苗谷琴皱眉打断:“妈,你胡说些什么?”
她一开始确实是对徐州桥有好感,但后面完全变成了不甘心。
苗谷琴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她是不可能再嫁给徐州桥的,嫁过去,就意味着时时刻刻都活在她三姐的阴影之下,这一辈子都要和对方做比较,最可怕的是,这个做比较的对象已经走了,就算她做得再好也不可能胜出。
她是有病,又不是傻。
她就是有见不得她三姐过得比她好的病。但不会傻到做别人的替身。
现在她妈让她嫁给徐州桥,那不是在她伤口撒盐吗?
苗姥姥看她不耐烦,便不再劝了,但心里却越想越觉得这个是好主意。
第28章
*
这一夜, 小丫头被安排和父子几人一起住。
苗姥姥家的床不大,只有一米五宽,睡不了这么多人, 只能在地上铺席子睡地上。
但席子不够大, 得有人和小丫头一起睡床上。
几兄弟蠢蠢欲动。
奶香奶香的妹妹啊!
要不是之前小丫头每次要陪她睡就哭得天崩地裂, 在家的时候他们也不会让奶娃娃一个人睡一间, 就怕晚上有什么照顾不到。
现在小丫头习惯一个人睡了,他们就更没机会了。
徐小四对徐冉冉死缠烂打:“大丫, 地板凉,四哥跟你睡行不行?”
徐冉冉严肃地拒绝:“不!里打呼呼。”
徐小四义正严辞:“冤枉啊!明明是小三打的, 我徐小四, 从没打过呼噜!!”
徐冉冉鼓着包子脸:“那小三也不准!”
徐小三气死了,走过去勒他的脖子, “徐小四,你再他妈乱说话,老子摁死你!”
徐小四自食其果,哎哟哎哟惨叫, “谋杀啦!要死啊,徐小三, 就算我不说,大丫也不会让你睡床上的,你看你的脚丫子!刚洗完就不穿鞋子乱跑,脏死了!”
徐小三气笑了,他一个上茅厕不洗手的家伙,也好意思说他?
徐小三果断扭头告状:“大丫!小四今天上完茅厕没洗手!”
徐冉冉小肉脸上果然充满嫌弃, 徐小四立即脸红脖子粗地:“好啊,比脏是吧!大丫, 小三今天抠鼻屎丢地上了!”
徐小三:!!!
“你腋窝搓泥还喜欢闻!”
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徐冉冉小身板打了个滚,翻过身去,两个幼稚鬼,一个也不准靠过来!
这时徐小二笑眯眯地走过去,“冉冉,二哥陪你吧,你晚上怕热,二哥给你打扇子。”
徐冉冉有些犹豫。
几个兄弟里,徐小二是最爱干净的。
现在她不像刚开始的时候这么排斥徐家人了,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习惯了这些便宜哥哥的陪伴。
徐冉冉刚想答应,在一旁的徐一就说:“冉冉,大哥给你准备了山楂水,晚上你想喝,大哥给你拿。”
徐冉冉最喜欢喝酸酸甜甜的山楂水,闻言抬起小脑瓜子,闪闪发亮的眼睛有些期待,像只毛茸茸的小猫。
——晚上睡醒还能喝一口酸酸甜甜的山楂水,好像也很不错的样子?
徐小二心里啧了一声。
大哥这家伙就是心机。
徐小二脸上依旧带笑:“冉冉,没关系的,你让大哥陪你也没关系,我就是怕你晚上喝多山楂水有虫牙。”
听到虫牙,徐冉冉两只小肉爪立即紧紧捂住嘴巴。
她狠狠摇头,“窝不要虫牙!”
徐一:……
徐小二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那晚上我给你打扇子,早点休息第二天咱们再喝好不好?”
徐冉冉点点头,“好叭。”
徐小五在后边看得目瞪口呆。
——不愧是二哥啊!这心机,连大哥都挡不住!!
这时徐州桥洗漱完走进来:“你们几兄弟晚上睡地上吧,小五,你跟我一起和冉冉睡床上。”
徐一/徐小二/双胞胎:!!??
徐小二:不是,他这才刚成为胜利者,结果就有人来摘果实了?还有没有天理?!
徐一看着徐小二的表情顿时心里爽了,他露出一抹淡淡的憨笑,拍了拍徐小二的肩膀:“小二,别难过,大哥今晚也需要你打扇子。”
徐小二:……
双胞胎十分不服气,“爹,为什么小五可以睡床上!?”
徐州桥一个眼神看过去:“你们几个的睡姿自己心里没数?”
双胞胎怂了: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不雅观?
徐小五抱着自己的枕头,像猴子一样一溜烟跑上床,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哥,我也想和你们睡地上,没办法,地方不够啊,我还是和妹妹睡床上吧。”
四兄弟咬牙切齿。
这小子也学坏了,看他们明天怎么收拾他!
徐冉冉嘟着嘴,她才不想和臭烘烘的男娃睡呢,立慢吞吞的地用小被子在床上摆出条三八线。
“小五,里不准超过这条线!”
徐小五人都要裂开了。
救命啊!!他妹妹有洁癖!!
*
徐家一屋子人吵吵闹闹的,听着就让人觉得可乐。
苗谷军一家在隔壁房听着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一丝笑容。
谷军媳妇羡慕道:“他们家男孩多,感情也好。”
苗谷军说:“我们家三个孩子也好。”
原本还不觉得,今天自己几个孩子和妹夫家的一对比,顿时觉得自己疏忽了孩子。
他朝年纪最小的夏花招了招手,“夏花,来爹这。”
苗夏花讷讷地走过去,“爹……”
“琦君平时是不是经常欺负你们?”
苗夏花比陈琦君还要大上四五岁,若是不看见谁也不会觉得他们家的孩子会被欺负。
苗夏花低着脑袋,不说话。
苗春花年纪最大,就说:“爹,也不算得欺负吧,就是琦君什么都抢着要,原本爷奶要给秋花夏花的,她一喜欢,就都抢过去了,她们两个胆子小,哪敢要回来啊?”
再者,真要说出来,保不准还要被说不会让着年纪小的。
苗谷军叹口气,他摸摸夏花的脑袋,“过两天我带你们上县城,给你们买点头花。”
三姐妹眼睛一亮,“爹,你说的是真的?”
苗谷军:“爹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以后要是受委屈了,就和爹说。”
苗夏花和苗秋花重重点头。
其实她们也没觉得受欺负,就是小姑苗谷琴回来后,她们总觉得不自在。
见到小姑,她们总是有些害怕,虽然对方也没做什么。
苗秋花小声说:“爹,要是表哥表弟们经常回来就好了。”
苗谷军笑了:“喜欢跟他们玩?”
苗秋花点点头:“表哥表弟对我们好,还能帮爹干活,要是他们在,以后也没人笑我们。”
大人不会明面讲,小孩的嘴巴确实没把门的,平时家里大人说了什么,转头就说出去了。
苗秋花几个,经常被队里的小孩嘲笑家里没男孩,也没少被欺负。
苗夏花却问:“爹,小姑什么时候走啊?她和琦君妹妹是不是要呆在我们家一辈子。”
谷军媳妇连忙训斥:“夏花,别乱说,这里也是你小姑家,什么走不走的,在外面不准乱说话。”
苗夏花这次难得有些固执,被亲妈说了也还是想要个说法。
苗谷军却没说话。
晚上等孩子睡着后,苗谷军翻身叹了口气,许久没见妹夫,这次见了总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徐州桥分了家,日子眼看越过越好,有了钱,连孩子们都有说不出的底气。
而他,脚断了,始终只能在泥潭里挣扎。
苗家条件好,苗谷军念到了高中,但他现在这副样子,连份正经工作都没办法找到。
谷军媳妇拍了拍他的手,“怎么了?”
苗谷军反手抓住她的手:“燕子,跟着我,让你们娘几个受苦了。”
谷军媳妇眼眶红了红,“是我没用,没能给苗家生个男娃。”
“是我们家没这个命,怪不了你。”
两人沉默了会,苗谷军又说:“小妹回来,你是不是也不自在?”
谷军媳妇抽回了手,“也没有……”
苗谷军不再问了。
他心里烦闷,翻来覆去依旧睡不着,最后只能跑到屋外坐着,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二老坐在院子里,像在商量什么事。
苗姥爷:“这事你不准再提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再说小琴那脾气,嫁过去了,你是想谷秀死了都不安心是吧?”
苗姥姥气急,“那你就看着小琴一辈子呆在家里啊?以后琦君怎么见人?”
“那让小琴嫁过去,琦君就能好过了?你看看她今天的样子,都被你们惯成什么样了,还不如冉冉乖巧!”
两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也就是苗谷军凑近了才听得到。
“爹娘,你们在说什么?”
二老吓了一跳,看到是苗谷军才松口气,“你出来干什么?”
苗谷军问:“娘,你想让小妹嫁人?”
苗姥姥有些支吾:“没…”
苗姥爷却不想瞒着苗谷军:“你娘想让你小妹嫁给州桥!”
苗谷军顿时有些瞠目结舌:“娘,你疯了?”
苗姥姥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你小妹……跟州桥也是有缘分的,再说了现在男未婚女未嫁,怎么就不能凑一起了?”
苗姥爷气得够呛:“你这老太婆,跟你说不通,你问问谷军,这事是能这么干的吗?”
苗谷军脸色严肃,“娘,这事不能做,做了咱们和徐家以后连亲戚都没得做。”
他娘也是真的糊涂了,这事要真的成了,一家和睦还好,不和睦,徐一那几个崽子不得恨死他们?
再看苗谷琴母女,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相宇的性子,苗谷军只要一想,都觉得这事离谱。
苗姥姥见儿子也不站在自己这边,不由又抹起了眼泪,“你们以为我想啊?现在州桥要再娶,以后有了新的对象了,这份亲迟早要断了。”
苗姥爷坐在一旁不耐:“州桥不是说过以后过节都会回来的吗?”
苗姥姥激动道:“他是这么说,但要真娶了老婆,你觉得女方会同意?!”
苗姥爷:“你嚷嚷什么,深怕里面的人听不到是吧?”
苗姥姥哽咽着说:“小琴这个样,以后我们不在了,总不能让她拖累谷军,谷军这样又做不了什么重活,找又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养一家子已经够难了,难不成以后还要让他养小琴母女不成……”
苗姥姥说:“我看你就是想太多,小琴在队里当老师,有一份工资,哪里需要靠谷军?”
苗姥姥怼他:“你就是个憨憨!光靠她们母女怎么活?谁去挑水?谁去劈柴?都靠你儿子,你想累死他!?”
“不管怎么说,你给我死了这条心,不然要你好看!”
苗谷军看着爹娘又吵起来,心里更茫然了。
明明他们家没做过什么坏事,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了呢?
*
第二天一早,二老和谷军媳妇就开始准备要给徐州桥一家子拿回去的东西。
五斤猪肉,十斤百面,还有不少自家种的菜,
徐一几兄弟也没闲着,几人给二老劈好柴,挑好水,把能做的都做了。
苗家邻里邻居看到,就笑着说:“苗计分员,你家这些外孙可真懂事!”
苗姥爷笑得脸上都是皱纹:“女婿教的好。”
上工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往田地里走,只有媒人王素芬反方向走到苗家门前,外人好奇得频频往回看。
“哟!苗计分员,今天不上工啊?刚走过去那边没见到你人,只能来家里找你了。”
苗姥爷愣了愣,“素芬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
王素芬年纪和苗姥爷差不多,头上包着碎花布料,脸上抹了些□□,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苗计分员,是好事啊!我这有门亲,我看着合适,还想问问当事人有没有意向呢!”
苗姥爷心中一喜,“是哪家的后生?”
王素芬脸上笑眯眯的说:“哎哟,看我,没和你说清楚,这次不是给你家小琴说的,这次是给张家那姑娘说的亲。”
苗姥爷心里咯噔一声,心里有一丝不详的预感:“我们家没有要合适的说亲对象啊!”
王素芬“哎哟”了一声,笑声十分脆耳:“怎么没有,徐老大不也是你家的?”
苗姥爷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是说,你要给我的女婿说亲?”
这话倒是让王素芬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捂着嘴笑:“苗计分员,你放心吧,这次的姑娘很合适的,她家就一个老婆子,人口简单,又是咱们队里的,就算以后和徐老大成婚了,张家的丫头回娘家也不耽误你们一家子相聚。”
苗姥爷放下手里的东西,心里十分不快:“我家州桥也才回来一天,你怎么这么快就找上门了?王素芬,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素芬表情夸张:“哎哟,苗计分员,你可别乱猜测,我这是上次听人说徐老大在找对象,手里正好有合适的姑娘,你可别觉得我不怀好意!我王素芬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靠谱,以后也还想在这媒婆圈里混,我是傻了才会做那些遭骂的事!”
苗姥爷闻言,脸色微缓,“那你在我家给我女婿说亲,说出去也是你家没理!你回去吧,要真想说,就自己去大河生长队说去!”
王素芬也不想啊,但一想到说门亲事还得跑这么远,就舔着脸皮上门了。
最主要还是这次看到徐州桥带回来的好东西太让人心动了,再加上张家给的好处也多,那怎么也要试一下的。
一个男人带着这么群孩子,还愿意给死去媳妇的娘家这么大的脸面,不是人品极好就是家里条件不错。
不过是哪方面,都是不错的选择。
一打听更不得了,徐州桥除了孩子多,就没有其他缺点了。
队里张家的姑娘嫁过一次,是个没有孩子的寡妇,家里人员简单,对徐州桥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张家老婆子还许了重诺的,若是成了,五张大团结也是有的。
五张大团结啊!王素芬哪还管什么,第二天就巴巴上门了。
“苗计分员,你别这么不近人情嘛,你要是觉得尴尬,让他出来谈一谈也好,反正也不是就一定能成,让他们见一面也好,张家那姑娘你也是知道的,很本分的一姑娘,老婆子也讲事理,这样的对象你去哪里找?”
苗姥爷可丢不起那人。
若真这么干了,可就成了队里的笑话了。
“你赶紧走,这事没得谈!”
王素芬不死心,“哎哟,你先问一下徐老大,万一人家乐意呢?”
苗姥爷摆手,不耐烦道:“走走走,干你的活去。”
说着门一关,把人挡在外面了。
王素芬看着紧闭的大门啐了一口,“不知变通的死老头!”
转身的时候又哼了一声,“以为不给我上门就没办法了?等着瞧!”
*
别看苗姥姥年纪大了,做事干脆利索,风风火火很是麻利。
一大早见在厨房里忙活,等做好早餐,就把众人喊醒。
“起床吃早饭咯!有你们爱吃的馄炖!快起床啦!”
几兄弟昨晚睡地板,一晚上下来腰酸背疼的,今早起来没什么精神,听到有馄炖,立即爬起来。
徐冉冉整晚侧着睡,起来的时候小脸上满是席子印。
几兄弟忍俊不禁,“咱们冉冉今天又变漂亮了!”
徐冉冉十分得意地昂起小脑袋。
论好看,她可没输过!
收拾好席被,几个小的蹲在厅堂边缘刷牙。
“冉冉妹妹,我带你们去洗脸漱口。”
苗夏花和苗秋花很喜欢徐小五和徐冉冉,不仅给两人在洗脸盆里放好水,还拿出珍藏的肥皂给两人洗手洗脸。
苗春花拿出自己做的野菊花牙粉,“冉冉,你用这个。”
这年代,说漱口就是真的漱口,牙刷是城里人才能用的,他们乡下地方的想刷牙,只能柳树枝的枝条。
徐冉冉家里的牙刷还是之前徐州桥咬牙买下来的。
徐小五在嘴里灌了一口水,仰头咕噜咕噜了一会,这才吐出来。
徐冉冉小小一只,蹲在旁边,手上的口盅都拿不稳,两只小爪子捧着大大的口盅,小嘴抿一口水又吐出来。
明明很平常的动作,苗春花姐妹却看不腻似的。
那种心理就好似给喜欢的洋娃娃打扮一样。
从刷牙到洗脸,苗秋花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最后忍不住说:“冉冉妹妹,你真好看!”
徐冉冉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喜欢,有点像她幼儿园里的头号跟班秦梦瑶,每次看她的时候眼睛都闪闪发光,自己走到哪,对方跟到哪。管家爷爷说,像秦梦瑶那样的,就是她的小迷妹。
徐冉冉歪头看向她,想了想,说:“里也好看哒!”
迷妹嘛,要宠着的!
苗秋花脸砰地红了,黝黑的皮肤显得更脏了。
此刻她脑海里只有好看两个字,哪里还会思考“迷妹”是什么意思。苗秋花羞得低下头,结结巴巴地:“我、我不好看。”
徐冉冉眨了眨眼,有些不解:“里为什么不承认自己好看吖?”
秋花更慌了,“我、我就是不好看…”
“可素,里的眼睛好看哇!”
徐冉冉确实觉得苗秋花好看,苗家三姐妹都遗传了苗姥姥的外貌,虽然只有八岁,但眉黛春山,秋水剪瞳,从长相来看,已经隐隐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了。
就是装扮有些土,皮肤有些黑。
苗秋花被徐冉冉直球似地夸奖震住了,又羞又臊,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只不过羞耻的深处却隐隐有一股压不住的欣喜。
——从来没有人说她好看呢,她这么黑…和陈琦君还有小姑比起来,她就像一块碳一样,看着脏兮兮的,一点也不好看。
“冉冉妹妹,我、我真的好看吗?”
徐冉冉点点头,“好看哇。”
苗秋花脸上立即迸发出摄人的光彩。惹得站在一旁的苗春花和苗夏花也目光灼灼地看向徐冉冉。看起来就像小狗狗巴巴地求表扬的样子。
徐冉冉:……好累哦,夸一个还要夸两个三个。
“嗯,你们都好看哒。”
苗春花和苗夏花不由一阵惊喜,又忍不住怀疑徐冉冉说的是不是真的。
徐小五略带得意地插话:“表姐,我妹妹比大城市女孩子好漂亮,你们长得像妹妹,肯定好看。”
三姐妹这才意识到旁边有个徐小五,顿时更害羞了。
苗春花有些不好意思,她都到出嫁的年龄了,还在乎奶娃娃的夸奖。
苗夏花很在意徐小五的话,她忍住害羞,问:“小五,我真的和冉冉妹妹长得像?”
徐小五仔细打量她一番,看得夏花面红耳赤的,徐小五才重重点头:“夏花表姐,你的眼睛和妹妹像,好看的!”
苗夏花高兴得抿着嘴,努力地压抑着想要上扬的嘴角。
倒是在隔壁洗菜的谷军媳妇被几个娃娃的话逗得噗嗤一笑。
苗家三姐妹更不好意思了。“妈——”
谷军媳妇笑着说:“我什么都没听到。”
三姐妹的性子都随了她,胆小怕事还没有自信。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夏花秋花脸上洋溢这么开心的笑容。谷军媳妇有些心酸,要是她肚皮争气点,能生个弟弟给三姐妹做后盾就好了,也不至于性子这么软弱。
此刻谷军媳妇看到几姐妹受到肯定后展露出的笑容,让她心里又酸又涩。
看徐冉冉的眼神也柔和起来。
她湿漉漉的手擦了擦腰上的围兜,然后朝她伸出手:“冉冉,舅妈给你绑个辫子吧。”
徐冉冉刚起床,昨天绑的冲天辫早就散了。
徐冉冉揪了揪散乱的头发。
“好叭,那里要好好绑哦!”
谷军媳妇忍俊不禁。
“冉冉放心,舅妈保证让你漂漂亮亮的。”
谷军媳妇抱着她坐在梳妆台前,小心翼翼给她绑头发。
这还是徐冉冉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照镜子。
剥脱不均的镜面上,一个白嫩嫩的小娃娃被女人抱坐在腿上。
小娃娃眼睛又大又圆,睫毛浓密黑瞧,脸蛋被热的红扑扑的,再加上肉嘟嘟的红唇,看着十分可爱。
小丫头愣住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
谷军媳妇用梳子给她轻轻把头发梳开。
她很喜欢徐冉冉,小奶娃软软糯糯的,一双大眼睛看着人的时候,让人心都要化了。
可以说,自家女儿都没让她产生过这样的感觉。
谷军媳妇忍不住柔声道:“冉冉,舅妈给你梳辫子好不好?”
徐冉冉怔怔点头。
小丫头还没缓过神呢。
谷军媳妇以为她没睡醒,笑着打趣,“冉冉看什么呢?”
“看窝自己。”
谷军媳妇好奇:“看你自己做什么?”
徐冉冉沉思片刻,“好看。”
谷军媳妇愣了两秒,而后忍不住笑起来,这丫头怎么就这么逗呢!
谷军媳妇很久没这么笑过了,她边给徐冉冉梳头边柔声说:“咱们冉冉今年都三岁了呢,三岁就这么漂亮,以后长大肯定会更好看。”
徐冉冉一听,懵了——她知道是哪里不对啦!
她不是三岁。
她明明是五岁才对吖!为什么舅妈说她是三岁哇?
徐冉冉低下头,数了数手指头,最后抬头对谷军媳妇说:“窝五岁啦!”
她还记得她的五岁生日PARTY是在游轮里举行的呢。
谷军媳妇一愣,看小丫头这认真的样子,她不由回想了一番,离小姑子苗谷秀去世确实只有三年,知道自己没说错,谷军媳妇松了口气,看着和小丫头那张和小姑子相似的脸,谷军媳妇忍不住心生怜惜,这丫头估计是因为从出生就没见过自己亲娘,现在连自己多少岁都不清楚。
她笑着摸摸徐冉冉的小脑袋,示意她看向镜子:“傻丫头,你今年三岁了呀,小娃娃一个,再过两年你才五岁呢。”
小丫头看向镜子,顿时知道为什么奇怪了——她好像真的缩水了……她现在的样子,无论是身高还是大小,都和她三岁的时候一模一样吖,那……是她变小了?
徐冉冉一时间有些懵。
如果她变小了……那爸爸是不是也变年轻了?
难道她也像动画片里的主人翁一样,嗖地一声回到以前了?小丫头越想越觉得是这样,难怪这个地方又穷又破。
可是管家爷爷说过,她是2岁的时候被爸爸找到的,可是就算现在她真的回到三岁,她也没在爸爸身边吖……
谷军媳妇看小丫头拧着小眉毛,十分纠结的样子,连忙问:“冉冉怎么了?是不是舅妈扯到你头发了?”
徐冉冉闷闷不乐地摇摇头。
她的小脑瓜子有点想不通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她变小了,还来到了老徐家里,他们都还说她是他们亲生的。
难道……她不是回到三岁的时候,而是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穿越了?
想到这,徐冉冉有些慌。同时心底深处,又有一点异样的感觉——她真的变成了老徐的孩子?
她忍不住确认,“窝真的是老徐亲生的孩子吗?”
谷军媳妇愣了愣,对小丫头的这问题有些奇怪,但还是回道:“冉冉当然是你爹的亲生孩子。你从出生到现在都是你爹一手带的呢。”
得到确切的答复,徐冉冉更纠结了。
——她真的成了老徐的孩子!可这就意味着——她有可能在这个地方都找不到爸爸了!
谷军媳妇见她纠结地连敲几下自己的小脑袋,连忙抓住她的小肉爪:“冉冉,怎么打自己呢?告诉舅妈啊,是不是脑瓜子不舒服?”
徐冉冉此刻小脑瓜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她一点也不想说话,转身埋头到谷军媳妇怀里。
谷军媳妇顿时受宠若惊。
徐州桥这几个孩子,就徐冉冉看起来像以前大户人家养出孩子,看人的时候没有一点拘束感,比大人还要自若。甚至隐隐还能从中觉察出一丝疏离感。
此刻小丫头主动亲近,谷军媳妇心里欢喜,一股柔意弥漫在心头。
她轻轻拍着徐冉冉的背,柔声细语地哄着:“囡囡乖,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跟舅妈说……”
徐冉冉闻着鼻尖淡淡的女性馨香,耳边是温柔似水的呢喃。
小丫头莫名放松下来。
虽然同为女性,但眼前的“舅妈”却是和姆妈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姆妈从小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但更像是奶奶一样的人物。不管天气如何,总是喜欢给她穿厚厚的衣服,吃饭的时候永远给她乘满满的饭菜。
可以说,徐冉冉从小感受到女性对她的爱,是那种——“有一种冷,叫奶奶觉得你冷”的爱。
像谷军媳妇这样心轻声细语的关怀,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小丫头不知所措的同时,又分外眷恋。
徐冉冉从没有感受到类似妈妈的感觉。她第一次认识到妈妈这个角色,似乎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或许小丫头自己心里都没意识到,短短的相处时间里,小丫头心里已经把谷军媳妇当成身边亲近的人了。
至少对于她来说,她很喜欢对自己温声细语的人。
想起徐小二问她想不想要妈妈的那些话,徐冉冉抬头,“妈妈也是像里一样吗?”
谷军媳妇想到怀里的小人儿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亲身母亲,心不由更软了。她想了想,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张黑白照片:“冉冉,你看看,里面的人是谁?”
徐冉冉一看,里面一个带着军帽,留着两条辫子的卷发女人对着镜头灿烂的笑。
徐冉冉看呆了。
这个女人,她好漂亮吖。
小丫头看得目不转睛,总觉得相片里的女人很眼熟。
谷军媳妇又翻了几下柜子,没找到其他的相片:“我记得还有一张你爹娘的合照,应该在你舅舅那,等他回来,我问问。”
徐冉冉歪头看她:“她是谁吖?”
谷军媳妇心一酸,“乖孩子,她是你妈妈呢。”
徐冉冉拧起眉毛,她怎么就突然多了一个妈妈吖。
谷军媳妇重新抱住她,指着相片道:“你看,冉冉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和妈妈一模一样呢。”
这么一说,徐冉冉顿时瞪大了眼睛,原来眼熟的原因是因为相片里的漂亮女人长得和她很像吖!
她就是妈妈?
小丫头忍不住屏住呼吸。从会说话开始,大家都说她没有妈妈,院长妈妈也说她没有妈妈,管家爷爷也说她没有妈妈……
但是,穿越到了这里,成为了老徐的女儿,所以,她也有妈妈了?
一时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在小娃娃心里迸发着。
徐冉冉怔怔地看了相片许久,仰头问:“她去哪里了哇?”
谷军媳妇一愣,没想到徐家人没把她亲娘去世的事告诉小娃娃,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说。
谷军媳妇意识到自己可能给妹夫添麻烦了,但话说出口,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你娘她啊,去天上了,她在上面时时刻刻看着你呢。”
天上?徐冉冉可是经过后世电视剧荼毒的小朋友,她知道去天上的意思。
徐冉冉想起小二跟她说的,他妈妈是生了她难产走的,所以,相片里的女人,已经不在了吗?
徐冉冉心里闷闷痛痛的。
她好不容易有妈妈了,却只能在相片里看到。
小脑袋顿时像泄气一般耸拉了下来,像一只无精打采的小猫。
谷军媳妇以为她想妈妈了,声音更温柔了:“傻姑娘,我和你妈妈年纪差不多,以后你想妈妈了,就回来舅妈这,舅妈给你做好吃的。”
谷军媳妇虽然心里万分想生个男孩,但并不算重男轻女。
说白了,只是不想以后几个女儿都嫁出去后被人欺负、不想活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下而已。
徐冉冉看向她,觉察到对方的温柔,心里闷闷的感觉顿时被抚平,她低下头片刻,最后才微不可闻地点点头。
“那…窝们说好了哦。”
谷军媳妇展颜一笑,“好,我们说好了,到时你回来,让表姐们和你一起玩。”
徐冉冉皱皱鼻头。
那几个黑黑的表姐,她不讨厌。
她勉为其难道:“行叭,窝只跟她们玩一下哦,辣个长得不好看的,窝不跟她玩的。”
谷军媳妇愣了愣。
不好看的?
徐冉冉拧着眉毛:“就是辣个和窝们长得不像的。”
谷军媳妇恍然。
和徐冉冉长得不像的孩子,除了小姑子的那一位,还能有谁?
陈琦君虽然皮肤白,但长得是真不像苗家人,和她在县城里当工人的爸倒是一模一样。
说不上难看,但那样的五官长在一个小姑娘脸上,确实有些不和谐。
谷军媳妇忍不住笑了。
有些暗搓搓地解气。
倒不是她这么大年纪要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实在公婆平时宠着小姑子母女,导致陈琦君总是欺负她家几个姑娘。
这会听徐冉冉这么一说,谷军媳妇压抑在心里的苦闷消了大半。
是啊,她也没必要自卑。
最起码她家几个孩子,长得不差啊!
谷军媳妇越想越觉得对,眉间都松了不少,她重新拿起梳子,“来,冉冉,舅妈给你梳辫子。”
谷军媳妇给徐冉冉在圆滚滚的后脑勺上编了一跳辫子,上面还别了一只红色蝴蝶结,看起来就像个小大人,十分时髦。
苗家三姐妹看了恨不得能上手抱着。
苗姥姥看着也觉得欢喜,给徐州桥一家子准备的路上的吃食还没做好,她大手一挥,“去去去,小娃娃们先去玩去,等中午饭好了,就叫你们回来吃饭。”
双胞胎和徐小五欢呼一声。
难得不用做家务,双胞胎乐疯了。
“走,三哥带你们耍去!”
他们很久没回来了,对陌生的地方好奇得不得了,抱起徐冉冉就往外走。
这边的地势偏高,泥房高低不平地错落着,十几条小路蜿蜒穿插在红旗生产队里,外人走在里头,很容易就迷了路。
徐冉冉因为之前谷军媳妇和她说的话,有些提不起精神。
她忍不住看向和她长相相似的双胞胎。
原来,他们是亲哥哥,而不是什么便宜哥哥呢。
从被徐州桥收养后,小丫头就一直在众心捧月的氛围下长大,小丫头一直觉得,别人对她好是理所当然的。
因此,在刚来到这个地方,老徐和一一他们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好,也被小丫头认为是正常现象。
但现在,知道自己变成了老徐的女儿,她突然有些不自信起来。
她好像,享受了原本不属于她的关爱。
要是一一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妹妹,只是长得像他们的妹妹而已,几个哥哥会不会把她赶走吖?
只要想一想这个可能性,小丫头便忍不住眼眶发红。
徐小三敏锐地发现小丫头情绪不对,紧张地凑过来问,“大丫,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徐冉冉不自在地低着头,不说话。
徐小四见状也急了,把徐冉冉颠高和自己平视,“大丫,你不想和我们出去玩?”
徐冉冉闷闷不乐地摇头,看着他们关切的眼神,抿着嘴小小声开口,“小四……窝、窝可能不是里门妹妹……”
双胞胎一呆,这是什么话?
小丫头可是从出生到现在,整整三年都没离开过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怎么会不是他们妹妹?
两人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现在一听,只当是小丫头发病了,便安慰道:“大丫你这是什么话,看看咱们的长相,是不是一模一样?走出去谁不知道咱们是兄妹!乖,咱别乱想。”
徐冉冉迟疑了一下,她人小,不知道要怎么把自己的情况说出来,这事她自己都没想明白呢,更别说要说出来了。最后小丫头只能问出自己最介意的:“那、那如果窝不是亲生的,里们会讨厌窝吗?”
第29章
看着小心翼翼的徐冉冉, 双胞胎的心都化了。
就算不是亲生的,那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啊,怎么会讨厌呢。
徐小四捏捏她的小脸蛋:“笨大丫, 就算不是亲生的, 咱们也是兄妹, 可别胡思乱想了。”
徐小三:“就是, 大丫要怀疑也应该怀疑爹才对,奶这么对他, 看着就不像亲生的。”
徐小五在一旁连连点头,“我最喜欢妹妹了, 一辈子都不会讨厌妹妹。”
徐冉冉原本耸拉的小脑瓜子, 闻言,忍不住抬起来, 满眼亮晶晶地看向几兄弟,小小的胸膛里好像有一团火球在烧,暖暖的。
“真哒?”
徐小四:“那还能有假?”
徐冉冉握了握小拳头,她决定了, 从今天开始,她要加倍, 加很多倍,喜欢他们!
虽然她还是要努力回到爸爸身边,但是她也会替一一的亲妹妹对他们好哒!
双胞胎见小丫头高兴了,心情都舒爽了不少,重新牵起徐冉冉欢喜地往前走,没走几步, 徐小五看到身后巴巴看着他们的苗家两姐妹,想也没想就喊道:“夏花表姐, 快跟上啊,我们一起啊!”
两姐妹有些不敢,谷军媳妇在身后拍了拍两人:“去吧,你们表哥表弟搞不懂来玩一趟。”
等两姐妹跟着走出来,双胞胎就问:“夏花、秋花,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啊?”
两姐妹几乎很少能出来玩,每天放学就回来帮他们爹妈干活了,哪知道有什么好玩的?更何况她们觉得好玩的,双胞胎这样年纪男娃未必喜欢。
苗夏花有些羞愧,小声回道:“我、我们也不知道……”
双胞胎有些失落。
苗秋花怕双胞胎不愿带她们玩了,想破了脑袋终于想到一个:“我、我见我们队里的都爱拿弹弓去晒谷场打麻雀……”
双胞胎皱眉,打麻雀有啥好玩的,以前他们每天下工都去大黑山上打猎物,那些猎物哪个个头不比麻雀大。
“就没别的了?”
苗家两姐妹有些低着头,有她们也想不出了…
徐小四低头问徐冉冉:“大丫,你想去吗?”
两姐妹紧张地看向她。
徐冉冉揪揪自己的小辫子,见他们对自己依旧如常,顿时点点头。
徐小四一咧嘴,露出满口大白牙,向几人大手一挥,“走,大丫发话了,咱们准备出发!”
苗秋花急忙说:“表哥,我们没有弹弓。”
她们家都是女孩,压根就没这个玩意。
徐小四说:“这有什么,我们现在做一个就行。”
徐小三:“夏花、秋花,你们回去拿刀子和皮筋,然后我们去山上砍几根能用的树枝,哥要给大丫做一个最好看的!”
说干就干,几兄妹浩浩荡荡拿着工具出发,惹得红旗生产队里的人频频回头。
“这是苗计分员家的外孙?还真回来了?这么久没见我还以为这门亲断了呢!”
“你瞎说什么,徐老大这次带着全家人都回来了,还带了不少好东西,我听说光麦乳精就有两罐!”
听到的人倒吸一口气:“——两罐?他们家发财了??”
“那可不,你们看看他们身上的衣服,啧啧,连块补丁都没有!”
“那苗家沾光了,这么多外孙,以后还有享福的时候呢!”
有人不屑,“嗤,享什么福,又不是孙子,到时徐老大再娶,你看他们还回不回门。”
“真要再娶了?是不是张家那个小媳妇啊?”
“这我哪知道,我就听说张家的老太婆想要这门亲,你还别说,真要这样,还挺配的,以后陪女方回来也是回咱们生产队。”
“张家倒是会打主意……”
苗家两姐妹听到这,顿时有些茫然——姑夫,要娶新媳妇了?
她们偷偷瞄了徐小三几人一眼,发现他们也只是皱着眉头而已,一时有些忐忑。
这也不是队里人第一次对他们家的事议论纷纷了。
苗姥爷是队里的计分员,上了年纪,按理说早该退了把这位置留给年轻人,但苗姥爷很清楚,一旦退了,他们苗家就难了,因此扛着队里给的压力坚决不退。
但也因为这样,不少盯着计分员位置的人家,都会明里暗里说些闲话。
这时有人像发现什么稀奇的事一样,“咦?双胞胎抱的那个奶娃娃是哪家的?哎哟喂,这也太好看了点。”
“应该就是徐老大家的幺女,哎哟,长得可真好啊!比谷秀以前小时候还要好看。”
“可惜了,是个女娃,迟早要嫁出去的。”
双胞胎原本听着还没什么,但听到最后这话,顿时心里不爽起来。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一人一边牵起徐冉冉,嘴里还特意大声地道:“大丫,你以后可千万别学那些长舌妇,闲话说多了以后嘴巴越来越大!”
徐冉冉歪头:“神马是长舌妇?”
徐小三说:“就是一天到晚瞎逼逼的,正事不喊干,乱七八糟的事说一堆。”
徐冉冉“哦”了一声,“嘴巴大不好看。”
徐小四笑眯眯的,“那可不,大嘴巴丑死了,生的孩子也跟着丑!”
这些话让身后原本还围着看妇女们尴尬得对视一眼。
心里暗骂这双胞胎讲话难听。
走到岔路的时候,有几个年纪和苗家姐妹差不多大的男孩从前面的小路里拐出,看到苗家两姐妹,顿时喊起来:“胆小鬼又出来咯!”
还有几个手里拿着哔叭筒,对准两姐妹就一顿乱开炮。
嘴里还齐声喊:“胆小鬼,爱哭包!见人就会躲猫猫!”
哔叭子打到两姐妹身上,发出闷闷地“啵”的声音。
这玩意靠近了打,还是很痛的,苗家两姐妹瞬间红了眼眶,脸涨得通红,在徐家兄妹面前被人欺负,让两姐妹又是委屈又是难堪。
苗夏花忍不住喊道:“别打了!”
带头的那男娃嘿了一声:“哟,今天胆子大了,居然敢吼我们了。”
说着又往哔叭筒里塞了颗种子,“啪啪啪”地一通乱打。
双胞胎看着乱飞的哔叭子,深怕徐冉冉被打到,连忙挡在徐冉冉,徐小四刚移了位置,腿上就被打了一炮,若不是他挡住了,这哔叭子就要打到徐冉冉身上了,两兄弟顿时怒了:“你们他妈找死啊?没看到我妹在这呢?”
那几人这才看到苗家姐妹身边还站着几个人。
双胞胎年纪比他们大上四五岁,再加上随了徐州桥高大的基因,虽然瘦却长得高,几个男娃顿时有些怂,但是八九岁的男孩本来就是狗都嫌的年纪,面子大过一切,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后,带头那男孩嚷嚷道:“你是谁?我们玩我们的,关你什么事?不想被打到就闪一边去啊!”
双胞胎气笑了,撸起袖子正准备干些什么时,苗夏花抖着身子扯住他的手。
“表哥,别……”
她的视线不自主地看向身后那些看热闹的婶子们。
徐小三了然,苗夏花是怕到时闹起来了,这些人不帮自己,还有可能会反咬一口。
毕竟刚才他们两人才刚得罪人。
但双胞胎是谁,他们的匪气在大河生长队那可是出了名的。
管你事后怎么样,先打了再说。
徐小三直接把带头那男娃手上的哔叭筒抽走了,“老子是谁用不着你管,你再敢往我妹这边打,你看我抽不抽死你!”
这话立即把那几个男娃的气性激了起来。
后头那孩子突然说:“二嘎哥!我知道他们,他们是爱哭包的表哥,听说家里有五个男娃。”
二嘎脸僵了僵。
家里五个男孩!!居然比他家还多,二嘎顿时有些怂了。
为了不丢面子,二嘎狐假虎威道:“别以为我们怕你,你不是我们队里的,我们不跟你计较。”
“就是!”
二嘎不敢把气撒在双胞胎头上,只能狠狠看向苗家姐妹:“你们等着!”
苗秋花和苗夏花身体一抖,脸上闪过恐惧。
要不是这里是红旗生产队,徐小三肯定好好教训这几个娃娃,他上前一步作势要打人,“找死啊!还敢在我们面前威胁?”
二嘎几人吓得退了一步,“你敢?”
“你看我们敢不敢?有种就把你老子叫出来!”
二嘎子可不敢闹大,他们虽然混,却不傻,在红旗生长队里,就是谁家男孩多,谁家声音就大。
二嘎子强装镇定地哼了一声,就带着几人走了。
徐小三盯着他们的背影“呸”了一声,转头对着徐冉冉笑得满脸灿烂:“大丫,三哥厉不厉害?”
徐冉冉眉头拧得紧紧的:“小三里脏!乱吐口水!”
徐小三连忙说:“冤枉啊大丫,我没吐!”
“里吐啦!”
“那是小四吐的!”
“你放屁!”
双胞胎又闹开了,苗家两姐妹羡慕地看着他们。
——冉冉妹妹真幸福,有这么多哥哥护着。
徐冉冉不耐烦和双胞胎扯有的没的,哒哒哒跑过来对苗秋花说:“里门刚才被人打了,为神马不打回去哇?”
苗秋花一愣。
打回去?
一想到这三个字苗家两姐妹脸色已经煞白,“我、我们打不过的。”
徐小五好奇:“表姐,那你们怎么不告诉老舅姥爷他们?”
两人沉默。
她们虽然没成年,却也知道自己家在队里已经没什么说话的余地了。
说了也只会让大人为难而已。
徐冉冉撅起嘴,抬起下巴有些不满意的样子:“里门好弱哦!”
苗家两姐妹羞愧得无地自容。
还没等她们说什么,又听徐冉冉说:“小三小四,去打他们哇!”
苗夏花、苗秋花:???
双胞胎变脸简直不要变得太快,上一秒还在吵着呢,下一刻就笑眯眯的齐声应道:“好咧,都听咱们大丫的!”
徐小四对她们说:“表妹!走!哥给你们报仇去!”
把苗家姐妹看得目瞪口呆。
徐小五想了想,小脸认真地点点头:“嗯,那要想个不被人看出的办法才行。”
徐小三□□他的脑袋:“小五,你这样越来越像二哥了,蔫坏蔫坏的。”
徐小五排掉他的手,不服气道:“三哥,你再弄乱我的头发,我就要告诉二哥说你说他的坏话!”
苗夏花见他们果真要去找那些人的麻烦,急忙说:“表、表哥,真的要去啊?”
双胞胎没回答她,而是看向怀里的徐冉冉,只见小丫头包子脸上满是认真:“当然辣!窝从来不让窝的迷妹被欺负的!”
*
一路上,走在后面的苗家姐妹心里有些忐忑,更多的却是期待。
原来……有人撑腰的感觉是这样的……
她们欢喜地看向徐冉冉。
他们也知道,如果没有徐冉冉,几个表哥一定不会帮她们找场子的。
小丫头此刻正玩着手里的哔叭筒玩得不亦乐乎。
她的想法很简单,管家爷爷说过,要对自己的亲人好,她们现在也是她的亲人了呢,当然也要对她们好吖。
几人很快来到山下。
徐小五垫着脚尖往上面看,“三哥,他们肯定去山上找哔叭子了!”
徐小四嘿嘿一笑,“这几个小鬼,看我不教训他们一顿!”
几人顺着二嘎的方向走了没多久,还没上山呢,就听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随即两道细微的谈话声响起:“庄哥,娘已经和素芬婶子说好了,先和那人见上一面,如果合适就结婚…”
另一道男声说:“兰子别怕,到时你就按照我们计划好的,多要点彩礼钱,等嫁过去,找个合适的日子再说出你肚子里孩子的事。”
听到这,徐小三和徐小四面面相觑。
敢情是碰到野鸳鸯了。
还是要给人戴绿帽子那种。
那女人说:“庄哥,呜呜,我害怕,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怎么会发现呢,要是被发现,有了钱,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
“那到时我拿到钱,不管有没有被发现,你都带我走行吗?”
男人说:“傻姑娘,我不舍得让你和我一起流浪,太苦了……”
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远远看过去,只能看到两人抱在一起。
这年代,就没有人不爱听八卦的,还是这种香辣刺激的,双胞胎一人一手各捂住徐冉冉和徐小五的耳朵,自己却踮着脚尖多看声音的来源的方向两眼。
两人恨不得再靠近一些。
徐小五拉住他们,小声道:“三哥四哥,咱们不去打人了?”
徐小四灵光一闪,就说:“我想到个好主意。”
他让徐冉冉把哔叭筒给他,“小五,你带大丫和秋花她们先回去,等下我和小三在下面和你们汇合。”
徐小五怀疑地看着他。
“四哥,你们不会是想偷听他们的话吧?”
两人怎么会承认呢,“去去去,赶紧下去,大丫,三哥四哥保证完成任务,等下他们下来,保管变成猪头给你出气。”
徐冉冉也不喜欢在这里。
她今天身上没熏驱蚊草,刚才手上差点被蚊子咬了个大包。
小丫头乖巧点点头。“那好吧。”
*
徐小五几人下了山,就在入口处等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山上突然发出几道惨叫声。
苗家姐妹听出了是二嘎子他们的声音。
两人忍不住露出紧张的表情。
徐小五小大人似的说:“表姐,我三哥四哥肯定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到时你们可别说出去。”
徐小五也是为她们好,要是知道是他们搞的鬼,到时等他们几兄弟一走,倒霉的还是苗家两姐妹。
苗夏花和苗秋花互看了一眼,抿着嘴重重点了点头。
“好!”
过了好一会,双胞胎从山上冲了下来,鞋子都快跑掉了,两人脸上满是性兴奋,边跑边喊:“快快快,咱们快躲起来。”
说着徐小四右手抱起徐冉冉,左手拉着徐小五就跑到泥房的拐角处躲起来。
“秋花、夏花,你们傻愣着干啥,赶紧一起躲啊!”
苗家两姐妹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跟着躲起来。
眼见二嘎几人的哀嚎声越来越近,徐小五狐疑地看着他们:“三哥四哥,你们做了什么?”
双胞胎的嘴只差没咧到耳根了,“别问,看就是了。”
徐小五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山上由远及近一阵“啊啊啊啊啊”的声音传来。
很快视野里就见到几个胡乱挥舞着手的男娃从山上飞也似的跑下来。边跑边还边哭嚎:“娘啊!娘啊!救命啊!!”
哎哟喂。
个个鬼哭狼嚎,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不是眼睛肿了一边就是嘴巴肿了一圈,后边那个跑着跑着□□都要掉了,只能边死死拽着裤子边哭边往队里的方向跑,看着好不狼狈。
苗家两姐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长期被人欺负的害怕,隐忍,愤懑都在这刻泄了大半。
——太解气了。
徐小四低头问:“怎么样大丫,四哥做的不错吧?”
徐冉冉包子脸皱成一团,有些嫌弃地转过头不看那几人,“他们好脏。”
徐小四立即说:“那可不,都怪小三,是他让这么做的。”
徐小五受不了地瞥了一眼徐小四:“四哥,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徐小四说得十分坚决:“就是小三让我这么做的。”
徐小三扯着他的耳朵:“你要点脸行吗?”
吵吵闹闹间,二嘎几人很快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苗家姐妹恋恋不舍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等听不到这些哀嚎声才说:“他们叫得真好听。”
双胞胎震惊地看着她们——没想到这两姐妹小小年纪就好这一口!
苗夏花反应过来,立即呸呸呸了几声,“不是,表哥,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啊?”
这几人一看就知道是被山上的蜜蜂叮了。
徐小四咧嘴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徐小五抓心挠肺地想知道,拽着说他的衣服一蹦一蹦的:“四哥,你快说,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别嚷嚷!想被人发现啊?”
徐小五压低了声音:“你们是不是把蜜蜂丢到他们身上了?”
徐小四鄙夷地看他一眼:“我怎么会做这么没脑子的事。”
说到这,不等他继续解释,通往山上路口处就走出一个女人,双胞胎忍不住多看几眼。
女人小巧玲珑,大约二十七八的年纪,长了一双桃花眼,肤色偏白,齐肩的中短发,看起来有几分姿色,只不过慌乱的眼神让她此刻看起来有些狼狈。
女人四下看了一圈,见周围没人,顿时松了口气,随即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面色如常地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没过一会,野鸳鸯中的那个男人也跟着走了回来。
只见那人头发许久没剪过的样子,又乱又脏,头压得老低,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看到被蜂蜜叮肿的半边脸,
这人步伐匆匆地随着刚才女人的方向离开了。这会正是上工的时候,路上人少,男人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等人都离开了,双胞胎就催道:“走走走,咱们赶紧走,再不走就要被发现了。”
徐小五几人一头雾水,也没敢多问,跟着双胞胎的脚步离开了。
没一会,他们就听到一群人带着哭唧唧的二嘎来到这。
原来是二嘎爹带了一众人过来找人算账呢。
“你这娃,快说在哪里看到那人的?你是不是撒谎,怕被打才胡乱说的?”
二嘎子嘴巴被叮成了腊肠嘴,边抽噎边说:“我、我么有!!真的有一兰一吕在上面亲嘴,被我们看到了就朝我们砸蜂哦!”
腊肠嘴讲话不清不楚的,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二嘎爹不大相信:“长什么样你看到没有?”
“么、么有……不信你们问耗子他们,他们也看到了,那过吕的头发只有借么长…”
说着还比划了一番。
二嘎爹朝山上看了一下,哪有什么人,想来二嘎要是说的是真的,那两人肯定也跑了。
一男一女偷偷摸摸在山上亲嘴,估摸着也不是好人家的人。
这种野鸳鸯抓着了可是要被唾沫淹死的。再加上自己儿子被伤了,二嘎爹说什么也要把人给找到。
二嘎爹后面的人说:“大壮叔,要不咱们请大队长帮找出这两个人?”
队里留齐刘海的女人就那么几个,只要把人叫出来问一问,说不定就能把人找到了。
二嘎爹觉得是个好主意,转头吩咐身后的几人说:“你们上山找人,我带着兔崽子去找大队长。”
说完后,二嘎爹一巴掌拍到二嘎的背上,骂道:“个瓜娃子,尽给老子惹事,等抓到人回去飞把屁股打烂不可!”
二嘎冤枉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就是上山掏个鸟蛋而已,咋就这么倒霉?
*
双胞胎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还转头向身后的徐小五炫耀:“看到没,哥两的本事大不大?不用咱们出手,照样有人收拾他们!”
苗家姐妹崇拜地看着他们。
徐小五毫不留情地揭穿道:“我知道了,四哥用的是二哥之前用过的方法,叫借刀杀人。”
徐小四被下了面子,有些不爽,“什么是二哥的,这是我自己想的。”
徐小三:“你拉倒吧!明明是我想出来的,不然你还傻不拉几的想自己把马蜂窝给掏下去呢。”
双胞胎也没做什么,就是故意拿着吡叭筒往那对野鸳鸯的方向打,让二嘎他们发现他们而已。
被发现的两人当然怕事情败露,原本双胞胎还以为两人会抓着二嘎几人打一顿,再威胁他们不准说出去。
没想到那两人比想象中的还怕被暴露。
那男人想也没想,拿了树枝就把身后的马蜂窝给捅了。宁愿拼个两败俱伤也不愿意被二嘎他们看到自己的脸——二嘎几人一看掉下来的马蜂窝,哪里敢停留,吓得飞快跑下山。
想到这,徐小四得意地吹了个口哨。不费吹灰之力让两边人脸上都挂了彩,他真牛逼。
见事情发展得差不多了,双胞胎便带着春花她们走到二嘎子几人身边,“哟,咋都在这呢——哎哟,你们被马蜂给叮了?啧啧啧,痛得不得了吧?”
一众人顿时看了过去。
两小子压根不怕,徐小三和他一唱一和:“要不要找我大哥给你们看一下啊,我大哥会医呢!放心,钱肯定不会多收,毕竟你们和夏花她们玩得这么好,肯定要便宜一点的。”
二嘎爹认了出苗家两姐妹,一下便猜到双胞胎的身份。
虽然这两小子说的话听着是好心,但怎么就让人这么别扭呢?
二嘎爹心里不爽,拒绝道:“不用了,我们找队里的赤脚医生就行。”
徐小五立即一副头疼的表情:“啊,那不是很贵?”
这年头看病就没有不贵的。
二嘎爹心里更不爽了,看病不得花个五毛钱?他忍不住瞪了二嘎一眼,“败家玩意,回去再收拾你!”
二嘎吓得抖了抖。
他爹打起人来,棍子都能打断。
二嘎又哭起来了,那副怂样,让苗家两姐妹不敢置信。
——在苗家两姐妹眼里,从来都只有二嘎欺负人的时候,每次都是趾高气昂的,她们哪里有见过对方这怂样。
一时间,对方在她们心里坚不可摧的形象碎了一地。
原来经常欺负她们的这些人,也不过如此啊。
这些人,也不过是正常人而已,也没有比她们厉害多少。
也一样会被大人打骂,也一样会哭的稀里哗啦,哭的样子甚至还很比不上她们呢。
短短几分钟,束缚在两人身上的恐惧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嘎爹没和双胞胎计较,转而问道:“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一男一女从山上走回来?”
徐小四说:“见是见了,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两个人。”
“往哪走了?”
徐小四指了一个方向。
二嘎爹没说躲什么,带着人往那个方向离开了。
等一行人再次离开后,徐小四问苗夏花:“夏花,你们认识那女人是谁吗?”
苗夏花点点头。
“那好,你们带我们去。”
苗夏花愣了愣:“表哥,我们也要去?”
徐小五立即说道:“当然了!这种狗咬狗的戏最好看了!”
说着还转头问徐冉冉:“对吧,妹妹。”
徐冉冉点点头,包子脸很是认真:“狗咬狗,好看的。”
苗家两姐妹:……
总觉得,姑父这一家子,有点怪怪的……?
*
刘庄一路遮遮掩掩、避人耳目地回到张兰家,这才松了口气。
“兰子,你快去给我找点药抹一下,我脸越来越肿了,等下外面要是没动静就不怕了,晚上我再回去。”
张兰心疼地看着他,“庄哥,你别急,那几个娃娃估计不会闹出什么事的,你今晚就在家里住下吧?”
刘庄拒绝:“不行,要是被人发现你以后怎么做人?”
张兰一脸感动,“庄哥……”
就在两人情浓之际,屋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兰子,在不在家?”
张兰一惊,连忙推了刘庄一把。
“快,庄哥,有人!”
张兰手忙脚乱地把刘庄藏到床底下,平复了一下砰砰乱跳的心脏,这才出屋应道:“来啦。”
在门外等着的正是王素芬,“兰子,你在啊,咋这么久不开门,我还以为没人呢——咦,你脸怎么这么红?”
张兰连忙说:“刚在整理东西,素芬婶,你找我有什么事?”
王素芬忍不住脸上带笑:“对你来说是好消息,等下婶子带你去找徐老大,你两见一面,记得打扮一下。”
张兰有点慌:“怎、怎么今天就见啊?”
王素芬:“你娘恨不得马上定下呢,你还嫌快?”
张兰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咬咬牙,“好,婶子,你等我一下,我拾掇一下马上出来。”
王素芬仿佛看到五块钱再向她招手,不由笑容更盛:“好咧!”
她做了大半辈子的媒,就没有收过这么多的礼金。这五块,够她做大半年的活计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王素芬怎么会和钱过不去呢?
*
王素芬在这边通知了张兰后,就找了个借口,让队里的小娃娃趁着苗家二老不注意的时候把徐州桥叫出来。
她算计得好,只要人一出来,她只要带着张兰佯作偶遇,那就是天注定的缘分,谁也说不出闲话。
王素芬早早带着张兰到巷子里带着,远远看到徐州桥的身影,立即迎了上去:“哎哟,这不是徐老大吗?好巧啊。”
徐州桥颔首应了,正想继续往前走,却发现带路的小娃娃一溜球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徐州桥原本以为是自家那几个小子在外面闯祸了,看到王素芬和她身后的张兰,心里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二话不说转身就想走。
王素芬连忙拦住他:“哎哟喂,徐老大,你可别急着走。”
徐州桥躲了躲身子:“婶子,你有什么事?”
“没啥事,就是觉得巧啊。”王素芬笑眯眯地推了一把身后的张兰:“你们两个,一个亡夫未嫁,一个丧妻未娶,又在这时候碰到,你说巧不巧?”
张兰被她这么一推,人就来到徐州桥跟前。
张兰原本就有些心神不宁,抬眼间陡然撞进徐州桥深邃的眼睛里,脸立即红了。
“徐、徐大哥……”
徐州桥眉头微皱,“我还有事,你们要是没什么要说的我就先回去了。”
王素芬没想到徐州桥见到张兰这么娇滴滴的样子还不为所动,不由急了,错过这个村可没这店了。
她连忙给张兰使了个眼色。
张兰看着眼前高大的的男人有些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徐大哥,你能不能帮我提一下。”
她手里带了一个篮子,里面装了不少吃食。
王素芬恨铁不成钢,她走上前直接抢过篮子,“哎哟,你这孩子,害羞成这样。”
她把篮子推到徐州桥跟前,“徐老大啊,这是咱们兰子做的,老香了,她的手艺在咱们队里,可是出了名的好,快拿回去尝尝。”
王素芬对张兰有信心。不说张兰的脸蛋是他们队里出了名的好看,就这小寡妇的身份,是个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她就不信这徐家老大会不心动。
徐州桥不着痕迹地退了几步,正想拒绝,就听到路口处有人喊:“兰子,原来你在这里,大队长喊你过去一趟!”
张兰抖了抖,脑子一片空白,许久后才抖着唇问:“什、什么事?”
“嗐,我哪知道,我就是个传话的,你别墨迹哈,他们都在那边等着了。”那人见张兰旁边还站徐州桥,想到大队长说的话,又说:“对了,徐老大你也要去。”
王素芬连忙问:“发生什么事了?我要不要去?”
“想去就去呗!好像就是认个人。”
张兰脸色更白了。
她低着头,脑袋里拼命想着等下要怎么回话,就听王素芬说:“哎哟,那咱们赶紧去吧,别让大队长等久了。”
徐州桥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
三人一起来到大队长家,还没进门,就见到好几个剪着齐肩短发的女人,年龄有大有小。
张兰庆幸自己回家后马上换了衣服,想来二嘎那几个瓜娃子不会认出自己。
谁知张兰三人刚走进,二嘎子就跳起来,指着她哇哇喊:“爹!就是她!就是她们!!”
张兰傻眼了。
王素芬也懵了。
二嘎子娘立即冲过来扯着张兰的手臂往众人面前拽:“好啊!居然是你这个不要脸的!”
王素芬可不想看着五块钱就这么飞走走了,赶紧拦着,“二嘎娘,你先别冲动啊,我们刚过来你就喊打喊杀的,大家都懵着呢,你先说说是咋回事,可别冤枉了好人。”
二嘎子冲出来肿着嘴巴恶狠狠地说:“我才不会硬错!就是搭!我们都去看到那个人脸删有一颗痣!!”
说着还指着自己脸蛋上的某个地方,“就在这个地方!”
众人闻言,目光顿时聚焦在张兰的脸上。
在她右脸靠耳朵的地方,确实有一颗比较明显的痣。
二嘎娘看着自家儿子越来越肿的嘴巴,和肿成猪头一样的脸,心疼得不行,二话不说就想打人:“张兰是吧!就是你害得我家二嘎子成这样的!看我不打死你!你个臭不要脸的!什么寡妇!就是个立牌坊的婊子!”
这时张兰娘也赶来了,看到二嘎娘要打人,连忙冲过去挡下,“怎么回事?你们一群人想欺负我们张家孤儿寡母的是吧?看我们母女两没人撑腰好欺负是吧!我的老天爷哟!!我的命好苦啊!”
说着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家快来看啊!有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苍天啊,我家兰子怎么命怎么苦啊,家里没了能给撑腰的汉子,个个看着都想来踩一脚,没天理啊!!”
二嘎子爹沉着脸,上前一步把人拉起来,“婶子,你别胡闹!你家张兰把我家二嘎害这么惨,我们还没说呢!你看看他脸上肿的,看药匣子都得不少钱!”
张兰娘一抹眼泪,叉腰道:“我们兰子这么小一个,怎么就能欺负人了?”
二嘎爹嘲讽地说:“那就要问你家兰子的姘头了。”
说着,把视线朝徐州桥看去。
徐州桥:……
他就出来一趟,怎么无端端就变成了别人的姘头了。
二嘎娘上前激动道:“好哇!原来你就是张兰的姘头!你们两个合伙害得我家二嘎好惨啊!!女干夫Y in妇!臭不要脸的!大白天的就钻小树林!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王素芬赶紧开口:“等等、等等,到底咋回事啊,我们啥也不知道呢,一来你们就叭叭的说,好歹给我们说清楚是什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你难道不知道?这两人暗地里偷情!还害人!”
王素芬懵了,偷情?这跨度也太大了,她连忙说:“你们误会了吧,人家徐老大昨天才来,怎么是兰子的姘头呢。”
二嘎娘:“那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这、这……”王素芬词穷,只能说:“我这不是看他们合适,想做个好事,凑一凑。”
二嘎娘:“我呸!什么合适,难怪我说怎么你怎么突然要给她们做媒了!铁定是这两人暗地里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这才让你来说媒了。”
王素芬:……这么一说,好像也说得过去。
不然张兰娘平时这么小气的人,会舍得出五块钱找她说这门亲?
这么一想,王素芬看徐州桥的眼神都变了。
亏她刚才还觉得徐老大是个老实的,原来也是个内里藏奸的。
徐州桥:……
张兰原本还躲在张兰娘身后瑟瑟发抖,见众人误会了徐州桥,咬着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开口道:“我、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是二嘎子他们先招惹我们的!”
张兰娘倒吸一口气,“死丫头,你——”
张兰暗示性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张兰娘瞬间会意过来!
第30章
张兰娘:“他们男未婚女未嫁, 见一面怎么了,能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做见不得人的事,怎么会害我家二嘎子?我看你们就是怕被人知道这丑事!连几个孩子都不放过, 简直就是畜生!”
其他人还在懵呢, 两家人已经哔哩吧啦地吵了起来。
那带话的人忍不住打断:“大队长,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其他人也好奇。
听着像是二嘎子撞到徐家老大和张兰的好事了, 但看徐州桥的表情,却不是这么回事。
红旗生产队的大队长便把二嘎子的事简略说了:“二嘎子说他们撞见一男一女在山上……那个, 然后那两人怕被人认出就把马蜂窝给捅了下来。”
众人倒吸一口气。
这心得多狠啊!
被马蜂叮一口都得痛个好几天,更别说被追着跑了。
众人看徐州桥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等转到张兰身上时又变成了暧昧的眼神。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 队里有关张兰的香艳事件就没停过。
徐州桥眼看着不解释不行了, 只说:“我在今天之前压根不认识张兰同志。”
二嘎娘怒道:“张兰都承认了,你居然还推卸责任, 还是不是男人!?”
张兰娘怕徐州桥否认后她们娘两被揭穿,连忙道:“徐家老大,虽然现在说这个事不好听,但事情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 你就承认吧,不然兰子太可怜了。”
说到最后, 张兰娘还抹了抹眼角。
徐州桥没理会她,转头问二嘎:“你们还记得那个男的长什么样嘛?”
二嘎子犹豫了一会,他们确实没怎么看清男人的长相,但身型大约还是能认出的。徐州桥的身高要比他们在山上见到的男人高大不少。
光这一点,就能知道和张兰在山上幽会的人绝对不是徐州桥。
二嘎子几人对视了一眼,想到之前被双胞胎耀武扬威了一顿, 二嘎子指着徐州桥说:“我们么见到具体的长相,但那过银身高和他差不多。”
说着还对身后几个一起的男娃说:“你们说素不素。”
那几个孩子看看二嘎子又看看徐州桥, 最后点头:“对。”
徐州桥挑眉。
那几个孩子明显犹豫了。
二嘎娘挽起袖子,叉腰指着徐州桥的鼻子道:“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老娘告诉你,今天你不给个说法,我们就把你们在山上亲嘴这事传回你们大河生产队!我看到时你那几个娃还怎么做人。”
张兰脸色煞白,她扯着徐州桥的衣服急道:“徐大哥,现在怎么办?”
王素芬看得头大,这时张兰娘给她使了个眼色,王素芬顿时会意。
为了张兰娘的那五块钱,王素芬硬着头皮说:“徐家老大,你看这事闹到现在大家脸上都没光,既然大家都知道你和兰子的事了,干脆就找个日子成婚行了。”
二嘎娘又“呸”了一声,“谁管你们结不结婚的,先说我家二嘎怎么办!”
其他几个被马蜂叮咬的人家也纷纷附和道:“还有我家的娃。”
大队长眼看众人群愤激昂,便对徐州桥说:“徐家老大,既然这事是你做下的,你看看怎么解决,总要拿出点章程来。”
“就是,我倒要问问苗计分员,他女婿来咱们队里的寡妇做些不清不楚的事不说,还害得几个娃娃受了伤,这么亲还是别要了好。”
众人的话越说越难听,俨然认定这事就是徐州桥做的。
徐州桥正想开口,双胞胎洪亮的声音正好从人群外传来。
——“你们一个两个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众人脸色一变。
“兔崽子,你说什么呢?”
徐小四抱着徐冉冉带着苗家姐妹两人走过来,“你耳聋啊?那我再说一遍,我说你们是不是脑子不清楚?”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徐小三接着道:“你们怎么不想想,如果刚才在山上的人真是我爹,那他怎么没被马蜂叮?”
众人愣住了。
是啊,要真像二嘎子说的,是男人故意把马蜂窝挑下来的,那徐州桥不可能逃过一劫。
“那你们说,不是徐家老大,那个男人又是谁?”
他们也没听说还有谁家人被马蜂叮了。
徐小四正想说他们看到人了,却被徐州桥暗地里制止了。
只听徐州桥淡淡说:“真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去找一下就知道了。”
众人见徐州桥不像是说谎,也犹豫了。
“去哪找?”
徐冉冉觉得这些人笨死了,拧着眉奶声奶气说:“当然是去家里找哇!笨蛋!”
这声笨蛋脆生生的。
众人的目光一下投在了小丫头身上。大家这才发现,徐小四怀里还抱了个白里透红的福娃娃。
徐州桥笑着抱过徐冉冉:“没错,去家里找。”
徐州桥这话一出,张兰和张兰娘的脸瞬间白了。
张兰娘首先反应过来,她再次一屁股坐地上了:“徐老大你个没良心的!你现在是不想认账是吧?我家兰子都被你吃干抹净了,你居然转头就想不负责!哪有这么好的事!苍天啊!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这话信息劲爆,这些香艳的事可不就是众人最爱听的。
不少人恨不得张兰娘再多说一些:“张兰娘,他们两是啥时候的事啊?怎么不听你透露过?”
张兰娘噎了噎,埂着脖子说:“还不是徐家老大不让说,说要正式提亲再说,现在一出事,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哪有这么好的事!大队长啊!你可要为我们娘两做主啊!外乡人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你们就这么看着?!”
不得不说,张兰娘的话说到红旗生生产队众人的心坎里去了。
也有人不相信张兰娘的。笑着说:“兰子娘,徐家老大也是厉害,昨晚才刚来,一个晚上就把你家兰子给搞定了,亏了啊!”
张兰娘恨恨瞪了那人一眼,即便女儿名声臭了,也死不改口。
这模样倒让围观的人相信了八九分。
徐冉冉听着众人乱七八糟的话,歪头,“老徐,神马是吃干抹净啊?”
徐小四立即说:“大丫,这个我知道,就是——!”
徐州桥一脚踹过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徐小四连忙往后躲了躲,讨饶道:“爹,大家都看着呢,给点面子。”
徐州桥冷哼一声。
小丫头在这,他也不想教坏孩子,冷冷道:“你们再不去,等下人跑了,可就抓不到人了。”
现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众人只能看向大队长。
一边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张兰娘,一边是明显不好惹的徐州桥。
按理说,这种事肯定是帮自己人的,但偏偏这事太香艳太让人好奇了,众人哪个不想知道张兰背后的男人真正面目?
大队长心里做了决断:“行,咱们给你一次机会,去兰子家看看,要是没找到人,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张兰慌了,要是真去了,那她的庄哥可不就暴露了?
“等——”
她话没说完,就被徐小三大声打断:“哎哟,兰子姐,你可别阻止我们,否则我们会认为你再加藏了人不想被我们找到,还顺便赖上我爹。”
张兰这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张兰娘看她这样,那还不知道自家女儿的情况,她也不赖在地上了,一把跳起来想把人拦住。
大队长就说:“兰子娘,你也别拦着我们了,如果你们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大家去看一看却没什么,不然你这么拦着,徐家老大也不会乐意的。”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张兰娘只能作罢。
一路上,徐小五忍不住问徐州桥:“爹,你怎么知道那个人还藏在那个坏女人家里?”
之前看到自家爹被众人围攻,徐小五害怕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上了。
他爹倒是镇定,丝毫不慌。
徐州桥笑了笑,“二嘎子跑回去喊人,二嘎爹肯定会让人上山找人的,既然没找到,肯定是藏起来了。”
“那怎么就确定是藏在坏女人家里啊?”
“小四不是说了吗,他去捅马蜂窝,自己不可能一点伤都不受的,要是往山上跑,到时伤势严重,那是会要命的。”
徐小五似懂非懂。
苗家姐妹听了,顿时崇拜地看向徐州桥。
——难怪表哥们这么厉害,原来是姑父教的。
徐州桥继续道:“既然那人躲起来,就很可能不是队里的人,否则这事根本躲不了。”
徐小四惊讶道:“爹,你的意思是那人不是红旗生产队的?”
徐州桥点点头:“就算是,也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不能光明正大地回来。”
徐小三“哦~”了一声,“就是说,爹被人当成大怨种了!”
徐州桥横了一眼过去。“皮痒了?”
徐小三缩了缩脖子。
徐州桥看了看精神尚可的徐冉冉。“冉冉,以后少和你三哥四哥出去玩。”
双胞胎顿时哀嚎:“爹,别这样,我们下次不敢了。”
徐冉冉揪揪自己的小耳朵,眼睛亮亮地看着双胞胎:“大怨种!”
徐州桥:……
看看这丫头现学现卖的能力。
他真怕哪天从小丫头嘴里吐出什么惊天语句出来。那他一定会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警告似的看向双胞胎,“以后不准再在冉冉面前说乱七八糟的话!听到了没有。”
双胞胎蔫蔫地应了一声。
张兰母女走在后边,听到徐州桥和几个孩子的对话,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懊恼。
——这男人太可怕了,这才多久,就把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害怕的是徐州桥这幅缜密的心思,懊恼地是当初怎么就选了这样的人做相亲对象。
这么要嫁过去,以这人的才智,到时还不知道怎么死呢。
此刻张兰只能在心里祈祷着刘庄能听到外边的动静,早点离开,张兰娘却在想万一真被发现了,她要怎么应对。
等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张兰家,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后,却没发现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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