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快快快!追上去, 把人抓起来。”
不喊还好,一喊那人跑得更快了。
一伙人手忙脚乱地追上去。
大队长不由对着徐小四夸到:“你小子机灵啊,知道跑到后头看。”
徐小四得意地说:“我也就一般吧, 我爹才厉害, 在屋外的时候就交代我了。”
大队长不由看向徐州桥, 去见对方脸色如常, 注意力完全放在怀里的小丫头身上。
他喃喃道:“你爹…是个人物啊。”
被人污蔑成这样,还是所有情况都不利于自己的时候, 还能淡定地作出判断,这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徐小四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就他爹那个样子, 能不是个人物吗?不然怎么会把他们几兄弟收拾得服服帖帖?
另一边, 追上前去的几人很快就把人抓住了,等他们把人带回来, 看清这人的长相后,都傻眼了——
“刘庄!怎么是你!?你不是死在外面了吗?”
王素芬更是晴天霹雳,她转头问张兰:“兰子,这是怎么回事?他、你……这不是你对象吗?你、你都有对象了……怎么还让我给你和徐家老大做媒?”
双胞胎听了倒吸一口气。
他爹这么受欢迎的吗?
都要成冤大头了!
队里的一些年轻人并不认得刘庄, 疑惑地看向大队长。
刘庄这个名字,老一辈就没有不知道的, 实在因为刘庄是在红旗生产队里鼎鼎有名的无赖汉。
早些年刘庄还是队里出了名的有前途的后生,后来和张兰定了亲,倒也过了一段老实日子。
只不过和张兰的亲事还没成,刘庄就迷上了赌博。三天两天找家里要钱不说,还找借口让张兰从娘家要钱。张兰的老娘觉得这是个祸害,早早就找了个理由断了这门亲, 还逼着张兰嫁给了其他人。
时间一久,刘庄赌博的事就瞒不住了, 在刘老头逼问之下,这才把他在外边还借了两百块钱的事说了。
这事差点没把刘老头给气死。
——两百块,他们这样的老实人开不吃不喝一辈子也攒不到。
但刘老头也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帮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拽着人一家一户地去借钱。
好不容易砸锅卖铁地把钱还上,结果没多久刘庄的赌瘾又犯了,短短几天时间就输了百来块,这次刘老头直接被活活气死,没多久,刘老太也跟着去了。
原本刘庄气死父母的事谁也不知道,当时队里人还害怕刘庄还不上钱。结果刘老头复夫妇下葬后没多久,刘庄就把钱还了回去,不仅如此,还跟众人说在县里找到一份老师的工作,众人见他确实改过自新,也就不再追究以前的事。
事情到了这,一切都没问题,但没过多久,刘庄就提出想在队里建所学校的想法,专门教队里的孩子念书,把小学到初中的知识全部涵盖了。
当时刘庄的意思是,若是队里人同意,师资方面他来想办法,队里只要出钱就行。
这是大好事,商量后队里人都同意把学校搞起来。
至于老师的工资,只要家家户户都出点钱,那都不是个事。
于是众人凑了几百块给刘庄作为启动资金,这钱交到刘庄手上后,一开始还像模像样地买了黑板和粉笔,之后刘庄说是要去县里的学校打报告申请买一些课本,也没留下什么话就这么离开了红旗生产队。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刘庄这是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
众人以为他发生了什么意外,还特地去县里找过他。
结果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
县里的学校说他们压根不知道刘庄这个人,更别说见过了。
到了这一步,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刘庄那就是卷款携逃了。
当队里众人知道这个消息,简直恨不得把刘庄生吞了。
虽然这些钱平摊到每家每户也没多少,但这事着实气人,简直就是把他们当猴子耍。
因此这么多年过去,当年队里出钱的人还耿耿于怀,只是这事说出去不好听,大家也就闭嘴不提了。
之后这么多年也没见刘庄再出现在生产队里,众人便当他死了。
这会重新见到刘庄,要不是当年他们气得很了,还不一定认得出刘庄现在的样子。
现在的刘庄比起之前来,变得不是一点半点,又瘦又憔悴,衣服看起来还算新,但人佝偻着背,眼神闪烁,说是逃犯一点也不为过。
这事可是大八卦啊!
消失了七八年的刘庄居然又回来了,还是以这种方式!
那些对以前的事有所了解的,立即让人去通知家里的其他人。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二嘎子几个娃被马蜂叮,也不仅仅是张兰和男人在小树林里做见不得人的事这么简单了。
刘庄的出现,还牵扯到了以前的事,这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张兰没回答王素芬的问题,眼看事情瞒不住了,她一个箭步挡在刘庄面前,“大队长,你们别怪他,是、是我让他这么干的!”
张兰娘恨铁不成钢,上前扯了她一把,“兰子,你疯了!?”
到这个地步,当然是让男的把责任撑起来,她一个女人,瞎背锅什么!
二嘎娘看到刘庄肿着的脸,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上前推了刘庄一把,“好啊,你个杀千刀的,就是你害了我家二嘎子是吧?快给老娘赔钱!”
刘庄低着头不说话。
刘庄的事当年并没传到二嘎娘这,她还不清楚刘庄的事牵涉有多大。此刻只觉得抓到人事情就解决了。
“孩他爹,你倒是说话啊!!”
二嘎爹也不废话,他转头对大队长说:“大队长,你看这事怎么解决吧?”
大队长有些发愁,最后只能说:“先把人绑到晒谷场,让大家都过去商量商量刘庄这事要怎么解决。”
张兰闻言紧紧抱着刘庄,拼命推开想要把刘庄带走的人,一边还哭喊道:“求你了,大队长!我们真不是有意的!我们赔钱!赔钱总可以了吧!”
张兰娘看她这样,忍不住拍腿哭起来,“兰子你个死丫头,你还以为他是好人?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啊!!?”
张兰娘一哭,大家又懵了。
前一刻张兰娘还一副偏袒对方的样子,怎么现在人抓住了,态度反而变了?
双胞胎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些人,就差没坐前排嗑瓜子了。
就连小丫头都眼睛也不眨地盯着前方张兰母女的哭喊。
徐州桥好笑地问:“冉冉,好看吗?”
徐冉冉没听到,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张兰母女身上了。徐州桥又问了一遍,小丫头嫌他烦,这才胡乱点点头。
“老徐,里别吵吖!”
这可是徐冉冉第一次见到这么激烈的争吵。
心脏兴奋得砰砰乱跳。看着他们一会大喊一会哭骂的样子,简直太精彩了。
以前在爸爸身边的时候,围在徐冉冉身边的人,哪个不是彬彬有礼,深怕觉得冒犯,这么粗俗毫无顾虑的哭闹对骂,对小丫头的冲击简直太大了。
一句话总结,就是——精彩!
比看3D电影还精彩呢。
徐州桥有些头疼。
这才多久,小丫头被几兄弟带坏了。性格肉眼可见地发生了转变。
徐州桥只要想到小丫头从软糯奶萌的小可爱变成和自家男娃差不多糙的野丫头,整个人就不好了。
这事从上次徐小五带徐冉冉上山采猪草时就有些苗头,现在双胞胎这么一带,这乱七八糟的事,这丫头就差没把头凑上去了。
徐州桥可以肯定,张兰这事和双胞胎百分百有关系。这么一想,越发看双胞胎不顺眼。他上前一人踹了一脚,“还看什么,回去了。”
双胞胎“啊”地发出不甘的声音,“爹,事情还没结束呢,我们可是被冤枉的,没弄清楚怎么能走!”
徐州桥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
双胞胎立即怂了。
徐冉冉热闹还没看够呢,哪里舍得走。
“老徐老徐!不走!”
双胞胎心下一喜。
徐州桥轻声哄她:“冉冉乖,姥姥姥爷给我们做了好吃的,再不回去菜就凉了。”
徐冉冉包子脸皱得紧紧的。
热闹她也喜欢看,东西也喜欢吃。
倒是双胞胎,听到吃的眼睛都在发光,连忙对徐冉冉说:“大丫,那些人没什么好看的,长得又没我们好看,我们回去吃东西吧!”
徐冉冉还在纠结,徐州桥不给小丫头再次拒绝的机会,转了个方向往回走了。
等回到苗家,双胞胎就发现他们上当受骗了。
五花肉还在锅里汩汩地炖着,离出锅的时间还远得很呢。
双胞胎懊恼——又被骗了!
徐州桥把小丫头放下后,对苗家两姐妹道:“夏花、秋花,你们不是上了小学吗?回屋里教妹妹念书吧。”
姐妹花听了吩咐,牵着徐冉冉的手就进了屋。
苗家姐妹还在念小学,苗谷军好歹是高中文化水平,两人的书念得还不错。
这也算是苗家两姐妹唯一的优势了。
苗夏花拿出课本,一字一句地念起来。
“春天来了,风轻轻地吹着……”
徐冉冉听着念书的声音,思绪却飘到了红旗生产队的晒谷场上了。
虽然徐冉冉年纪小,但是却知道坏蛋被抓住了是要被惩罚的。
哎,好想去看哦。
没过多久,徐小四鬼鬼祟祟地跑到门口,“嘘,嘘——”
徐冉冉看过去。
徐小四朝她勾了勾手指。
徐冉冉眼睛都亮了,跳下椅子哒哒哒地跑过去。
大队长也派人来通知苗家二老了,可惜的是之前掌钱的苗姥姥回娘家了,便没有把钱送出去,也就没被骗。
因此二老也没想着去凑这个热闹。
但双胞胎按耐不住啊,不去凑这个热闹,简直比揍他们还要难受。
“大丫,还想不想看热闹?”
第32章
徐冉冉点头如捣蒜。
徐小四的声音压得老低了, “走,四哥带你回去看!”
徐冉冉张手就要抱。
徐小四笑眯眯地抱起小丫头。
起身的时候,发现苗家两姐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徐小四轻咳一声, “夏花、秋花, 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
徐小三探出个头:“等下我们爹问起我们去哪了, 你就帮我们说一下, 说我们去帮姥爷搭棚子去了。”
徐小四点点头,还不忘她们洗脑:“记得啊, 这事很重要,只有靠你们了。”
“只有”两个字多特别啊。
苗家姐妹立即觉得身负重任, 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 腰背都板直不少,两人重重点头, “表哥,你们去吧,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
等出了门,徐冉冉才发现, 不止双胞胎徐小五,徐小二和徐一都跟着来了。
没办法, 双胞胎回来发现受骗后,就拉着苗姥爷让他说刘庄以前的事。
知道刘庄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赌徒后,心里更好奇了。
这刘庄之后是怎么和张兰勾搭在一起的,躲在山上有多久了,为什么张兰明明和刘庄好上了,还想嫁给他们爹。
林林种种, 每一个问题的答案几乎都是爆炸性的。几个小子恨不得立即回到现场观摩个够。
为了能再跑出去,双胞胎便拉着徐一和徐小二把刚才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
可谓是跌宕起伏、绘声绘色。
那故事走向, 让人抓心挠肺地想要知道。
双胞胎的描述成功引起了徐一和徐小二的好奇心。
一合计,便打算趁着徐州桥不注意,几兄弟去瞄上两眼。
成功忽悠了徐一和徐小二,双胞胎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徐一对徐小二说:“回来爹要是问到,怎么解释?”
徐小二随口说:“就说小三小四非要带着冉冉去,我们不放心,只能跟去好了。”
徐一点头:“好主意。”
双胞胎:……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明明是想拖两人下水,这回来后就算被爹打骂,人一多,每人分担一些,也算不上什么事。
要是让他们爹听到徐小二的说法,高低得打折他们的腿。
徐小三连忙舔着脸对二人说:“大哥、二哥,别这样,我们就是想让你们也去看看而已,可精彩了。”
徐一似笑非笑看着他。
“哦,我还以为你们是想让我们帮你们两背锅呢。”
徐小四立即举手发誓,“我和小三发誓,绝对没有的事!”
徐小三撇嘴嘀咕:“你发誓就你发誓,扯上我做什么。”
徐冉冉急死了,再不去,人都要散了。
她跑去扯扯徐小二的裤子,“小二,窝们快走。”
徐小二抱起徐冉冉,“行了,别说些有的没的了,赶紧走吧。”
双胞胎赶紧闭嘴,带着几人重新返回晒谷场。
到了现场,几人才发现,刘庄明显被打了一顿,口角还渗着血,低着头坐在中心的地方,被众人团团围住,看着已经被人批判了好久。
双胞胎一阵可惜。
看来他们已经错过一场好戏了。
此刻张兰跪拦在刘庄前面,双手把人反护得紧紧的,脸庞上的眼泪一直没停过。
大队长看不下去,劝道:“兰子,你快走开吧,这刘庄不是好人,你别死心眼,他当初做的事你也知道了,你还护着他做什么?”
张兰哭着摇头,“大队长,就算他不是好人我也认了,求你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大队长叹口气,转而问刘庄,“刘庄,你说说,你要怎么办?”
张兰大喜,连忙转身对刘庄说,“庄哥,你快说几句。”
刘庄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睛,一副委屈的样子,沉声道:“大队长,之前那事,我真不是故意的,中间发生了一些意外,导致我没办法回来,后来能回来了,我怕大家对我有误会,就一直没敢见大家。”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现场只有张兰呜呜的抽泣声。
其中有人看他一副毫无悔改的样子,指着他的鼻子痛骂道:“你放屁!明明就是拿了咱们的钱跑了,还想骗人!”
“就是!你这么说是不想还钱!?”
“不还钱可以!我们把他送局子去!”
张兰吓坏了,连忙频频给人磕头,“求求你们,放过庄哥吧,我们愿意还钱,愿意还钱的。”
张兰娘拉着她啪啪就给了两个耳光:“你脑子坏了!三四百块!你拿什么还,你给老娘起来!”
张兰说什么也要护着刘庄,“娘,求你了!你别拆散我和庄哥,我们是真心的!”
眼看情况越来越糟糕,冲突越来越激烈,徐一连忙捂住徐冉冉的眼睛。心里把双胞胎骂了个七八百遍。
这两个兔崽子,这情况是冉冉能看的吗?
“冉冉,咱们别看了,都是些坏蛋,没什么好看的。”
徐冉冉正看得入迷呢,陡然被人遮住眼睛,小人儿怒了。小爪子用力拉下徐一的手,“一一,坏蛋!窝要看!”
徐一又好气又好笑,“冉冉,你看得懂?”
这么个小娃娃还学人看八卦,那小模样认真得不行。
徐冉冉朝他翻了个小白眼,“窝又不笨笨,当然看得懂吖!”
恰好有人在前面挡住了小丫头的视线,徐冉冉不高兴了。都挡住她看戏辣。她蹬了蹬小短腿,双手抓着徐一的衣服想往上爬,“一一,要高高!”
徐一叹了口气,任命地把小丫头举到自己肩膀坐着。
徐冉冉兴奋得又蹬了几下腿。一眼看过去,小丫头最为显眼。那亮晶晶的眼神,说不是吃瓜都没人信。
徐小五见状,也巴巴地看向徐小二。
徐小二:“……小五你饶了我吧,你这身板上来,我直接趴下了。”
徐小五连忙说:“不会的二哥,我就上去一会,你累了我马上下来。”
徐小二转向徐一:“大哥,不然我和你换一下,让冉冉坐我这边来。”
徐一转了个方向,当没听到。
徐小二:……
徐小二别无选择,只能把徐小五驼上自己肩膀。
站在一旁的徐小四蹦起来看了前面几眼,前面的人太多,徐小四又不够高,整个人看得糊里糊涂的,他忍不住拉住身旁的一个婶子,开口就问:“婶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这婶子也正是看得激动的时候,徐小四这一问,可不就知道了宣泄口,她让了半步给他看向刘庄几人,一边叭叭地说:“还能是啥情况,兰子这肯定是被骗了,你看这把人护的,亲妈的话都不听了。”
另一个婶子接话:“可不是,我就是刘庄这人不行,之前花言巧语骗了大家的钱,现在又来骗兰子。真是造孽哟!”
“兰子也太惨了,早些年死了对象,现在又被这么个人渣骗!她要真帮刘庄还这笔钱,这辈子算是毁了,张兰娘不得哭死。”
双胞胎也觉得张兰笨,一看这男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还护命根子似的护着。
偏偏刘庄死性不改,到这个时候还想狡辩:“兰子,你别护着我了,我知道我罪大恶极,把大家的钱搞不见了,我是没本事,还不了这些钱,让他们把我送局子吧!这是我应得的!我没有怨言!我就是觉得愧对你,让你无名无份跟我这么久,现在还连累你,害你被人指指点点……”
张兰又一次哭成了泪人:“庄哥,不怪你,这事怎么能怪你!就算大家不相信你,我也会站在你这一边!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这笔钱还上的!”
说着张兰对众人又是一阵磕头。
“求求大家,给我们点时间,我们一定会把钱还上的,一年还不了,就还两年,两年不行就五年,我……我张兰发誓,一定会把钱还给你们的!”
众人似乎被张兰的决心给震住了。
大家一阵沉默。
而站在后边从人群缝隙里围观了全部的徐小三简直被两人的话给惊住了。
特别是刘庄的那些言论。
——原来不要脸的话还能这么说,实在是让人涨见识了!
连徐小二都不住喃喃:“果然,人不要脸能做很多事。”
徐小五听不清楚,低头问:“二哥你在说什么?”
徐小二回过神,笑着说:“我是说这些人身上还是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的。”
一个臭不要脸,一个心甘情愿倒贴。
果然是什么锅配什么盖,绝配啊!
徐小五疑惑:“二哥,你也觉得他们口才好?”
徐小二:……
这小子注意的点也够奇怪的。
那边张兰娘差点没被张兰给气死,“你个死丫头,你脸咋就这么大?几百块是还得起的?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了,我不同意你和他在一起!你给了死了这条心!”
张兰慌了,抓着张兰娘的手喊道,“娘,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过同意我和庄哥在一起的!”
张兰娘被气得不轻,嘴上也没了把门,“那也要等你嫁给徐家老大之后!!”
徐家兄弟:???
什么叫等张兰嫁给他们爹后??
这又是什么禁忌走向?!
不止徐一几人,在场的人都懵了。
原来张兰娘早就知道两人在一起了,这还不算,居然还算计着让张兰嫁给徐家老大?!
徐小四想起自己之前在山上偷听到的对话,不乐意了,推开前面的人站在张兰娘面前:“你们什么意思?!关我爹什么事?”
张兰娘自知失言,把头一撇,转移话题道:“总之,现在我不同意,你别想了!要是你继续不听话,咱们就断了母女关系!”
张兰激动得跪走到张兰娘面前,紧紧拽着她的手,“娘,你别这样,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徐小四恼火死了。
张兰娘明显就是见他是孩子,没把他当回事。
这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张兰母女算计他们爹,结果没一个帮忙说话的。
刚才的事也是,要不是他们运气好,还要被扣上作风不检点的帽子。
这时徐家几兄弟也挤了进来,徐小二拦着徐小四,怕他嘴巴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
他转头问了几句徐小三,徐小三指了指王素芬,徐小二了然点头后转头对王素芬说:“婶子,你不觉得她们有问题吗,明明有对象了,还找你说媒,好在现在大家都知道她们的情况了,要是事成了,你这名声……可就全没了。”
王素芬原本还在当吃瓜群众,听到徐小二的话,不由打了个冷战。
这还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徐小二再接再厉:“不止名声没了,到时刘庄这笔债说不定还要算在你头上……”
徐一也在一旁凉凉地补刀:“其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她们是一伙的,对吧,冉冉?”
徐冉冉揣着小手手点头,小表情很是兴奋,“对!坏蛋是要被打屎的!”
徐一:……
他家冉冉,越来越凶残了。
王素芬这下终于后怕了,怒火噌地直冒三尺高。
徐小三在后面不着痕迹地对徐小二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二哥,这挑事的功夫就是牛啊。
王素芬上前扯了一把张兰娘,“你们别在这演戏了,先给老娘说清楚,兰子早就和刘庄勾搭上了,为什么还让我说媒!?打量我好欺负是吧!?”
张兰娘对这事讳莫如深,拍开王素芬的手,“我现在没空跟你扯这些事!你少来烦我!”
王素芬被张兰娘的态度惹急了,破口大骂:“我烦你!?你们一个害人精,一个□□烂了Bi的婊子,骗我给你们做媒,还敢说是我烦你!!杜春华!老娘告诉你,你少给老娘来这套,不把事情说清楚,看我饶不饶了你。”
张兰娘原本就恼火,王素芬这一搅局,就更火大了,“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一个认钱不认事的臭婆娘,还以为自己多清高,你做的媒有多少是好的你心里没点数?呸!还在老娘这假清高!惯着你了!?”
“呀呀呀呀呀!”张兰娘的话句句戳了王素芬的心窝子,一时间王素芬失了理智,一把上去薅住张兰娘的头发,“你个狗娘养的,再说一次试试?!”
张兰娘不甘示弱,反手也抓住王素芬的头发,两人就这么你一巴掌我一拳,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打了起来。
张兰上前拉架:“别打了,娘,婶子,你们别打了——”
也不知道是谁伸手退攘了一把张兰,不多时,张兰整个人连退几步后“砰”地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就听到张兰抱着肚子,脸色惨白地卷缩在一起,过了好半会,才发出一阵虚弱地哀嚎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这下,所有人都惊住了。
孩子?
谁的孩子?
徐一和徐小二对视了一眼——
哦豁,瓜更大了。
*
一时间,救人的救人,骂人的骂人,吃瓜的吃瓜,晒谷场上乱作一团。
眼看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徐一便带着几兄弟回苗家。
徐冉冉被徐一抱在怀里,脑袋瓜子恨不得一百八十度角的扭着,就为了多看两眼热闹。
“一一,不要回去,窝要看!”
这丫头看得最为入迷,一说回去就要闹脾气,
徐一没法,只能威胁道:“冉冉,再看的话回去爹要打你屁股了!”
听到打屁股,小丫头吓得连忙捂住小屁屁。
她可是见过队里的大人打小孩子的,可恐怖了。
她忍不住说:“坏蛋才打人!”
徐小三说,“爹要打人,你骂坏蛋也没用。”
徐冉冉缩了缩脖子。
虽然老徐没打过她,但可是教训过几兄弟的。老徐沉下表情的样子和爸爸训属下的时候一样,凶巴巴的。
徐冉冉撅起嘴巴,包子脸上明晃晃地写满了不服气,但到底没敢再闹着回晒谷上去。
老徐好凶吖!
从小到大,唯一敢对她懂手的小胖子也被爸爸安排转学去了其他地方。
老徐要是敢打她,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徐小四也心心念念着张兰几人之后的发展呢,“大哥,咱们这就不管了?”
徐小二说:“你想想一下,今天的事传到爹耳朵里,然后还知道我们亲耳听到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任由徐小四想象去。
徐小四原本还想给他们爹找回公道呢,一听徐小二的话也不敢继续呆了。
——要是知道事情的真相被他们几兄弟看个正着,腿都要被打瘸。
他爹这次何止是大怨种,差点都头上长绿草了。
徐小四咋吧着嘴。心思忍不住飘忽回了晒谷场了,心不在焉的表情里,满足中带了点遗憾,遗憾中带了点回味。
虽然有点不厚道,但徐小四还是忍不住想,
这一次的事,实在是——太刺激了!
回姥爷家的这一趟,没白回啊!
这事情的刺激程度以及让人回味无穷的九曲十八弯的故事情节,都能赶上队里放的露天电影了。
走在路上。
徐一转眸看了一圈几人,说:“回去都知道该怎么说了吧。”
双胞胎和徐小五点头如捣蒜。
徐小三说:“放心吧大哥,我们一定把嘴巴闭紧了,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总之绝对不能让他们爹知道他们知道了。
徐一微微松了口气。
这事再怎么也也不光彩。
不管张兰几人后面怎么样,他们爹都是遭了无妄之灾。
结合双胞胎在后山听到的两人的对话,徐一和徐小二也把事情的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
张兰娘之所对刘庄前后态度不一致,估摸着也是因为张兰肚子里的孩子。
刘庄没被发现之前,母女两就是想给张兰肚子里的孩子找个便宜爹,等结了婚生了孩子,到时再找个理由离婚,即能赚彩礼钱,离婚时还能再分一笔。
这算计也够龌龊的。
不用想都能知道是谁的手笔,
张兰怀孕了,张兰娘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同意张兰两人的事。但事情败露了,张兰娘权衡利弊之下,当然不想再让自己女儿继续深陷泥潭。
这事发展到最后,最惨的也只有张兰。
若她为了刘庄执意要和张兰娘断绝关系,到时和刘庄成为合法夫妻后,指不定哪天刘庄就跑了,留下张兰一个人还债。
她一个人倒是没什么,但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呢。
最后的结局很可能就是张兰独自带着孩子一个人撑起一个家,年复一年地替刘庄这狗男人还债。
别说,这事还真有可能就这么发展。
这么一想,张兰这一摔,若是孩子没保住,说不定已经是上天在帮她了。
徐一淡淡地想。
脸色沉稳又淡漠。
虽然张兰可怜,但人要作死,谁也拦不住。
他自问不是什么心软的人,没有继续追究他们三人算计自己爹已经算得上宽容了。
徐小五年纪小,回想起张兰的样子,还有些不忍,“那个女的有点可怜啊,被骗得这么惨,都到这个地步了还维护那个男的。”
徐小三不以为然:“谁让她蠢呢,这样的男人也相信。”
徐小二却说:“也不一定是蠢,人总是爱听好听的,如果一个人总是给你说好话,时间长了你是不是觉得他人还不错?”
徐小五在脑子里想了想铁柱不停夸自己的样子,连连点头。
徐小二继续道:“那既然觉得他人不错,是不是也愿意相信他了?”
徐小五又点头。
徐小二笑着说:“你看,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好起来的,等你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你给对方的东西已经太多了,这个时候,就不是对方的问题,而是自己的问题了。”
徐小四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最后放弃了:“二哥,我没听懂。”
徐小二:“因为你给出的东西太多,所以宁愿相信那人不会骗自己,也不想相信自己是被骗了,因为一旦承认自己被骗,就等于以前你给出去的东西都白给了。”
徐小三:“要回来不就行了?”
徐小二笑笑,没继续说。
哪有这么容易?
有些东西要得回,有些却是要不回的。
看张兰就知道了。
徐小五小大人似的对徐小三说:“三哥你真笨,要是我给吃的出去,那人吃完了,那还能要回来?”
徐小三扬扬自己的拳头,“要不回来就揍他一顿!”
这时徐冉冉声音突然响起:“小二,神马是狗娘养的?”
……
………
…………
几兄弟以为自己听错了,人都要裂开了!
徐小二抖着唇问:“冉、冉冉,你、你刚才说什么?”
徐冉冉歪头,“狗娘养的是神马意思?”
完了!
全完了!
他们软软萌萌的妹妹啊!!
徐一第一反应就是去踹双胞胎,“你们两个又在冉冉面前骂粗口?”
两人连忙躲开,徐小四大喊:“冤枉啊!我最多就骂个他么的,哪里有说过这几个字!”
徐小三也举手发誓:“我也没有,要是我说过,天打雷劈!!”
徐小五哭丧着脸,“哥,怎么办?要是爹听到妹妹说这几个字,我们绝对要被吊起来打的。”
没错,不仅要被打,还要被吊起来打。
徐小二:“是刚才那些人吵架说的。”
徐小四懊恼,“我就不应该把冉冉带出来。”
他就是看小丫头也喜欢看热闹,这才带去的。
这下好了。
小丫头啥也没学会,先学会骂粗口了。
徐一把人放下,认真道:“冉冉,这不是好词,不能说。”
徐冉冉疑惑:“怎么不好呢?”
徐一想了个最恶毒的:“就相当于说你长得又丑又脏一样。”
徐冉冉瞪大了眼睛:“胡说,窝最好看辣!”
徐一点点头,“所以你说难不难听?”
徐冉冉认真点点头,“难听。”
“以后不能再说了,知道吗?”
徐冉冉声音拉长:“好~~~~”
应是应了,圆溜溜的眼珠子转啊转。
她决定辣,等回到幼儿园,她要这么骂李雨晴!
嘻嘻。
她终于知道要怎么骂李雨晴了。
一旁的双胞胎和徐小五顿时对徐一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哥不愧是大哥。
*
几人回到苗家,居然没见徐州桥的踪影。
双胞胎有些心虚。
鬼鬼祟祟地跑到苗姥爷那问:“姥爷,怎么不见我爹?”
苗姥爷说,“哦,你爹啊,说是去找人办事去了。”
徐小四忍不住嘀咕:“能有什么事啊,一天到晚尽瞎跑。”
苗姥爷好笑地说:“你这孩子,又瞎编排你爹,小心你爹揍你。”
苗姥姥正在盛菜,“你们回来得正好,饭菜做好了,就等你爹了。”
苗谷琴从屋里走出来,看到五花肉,脸上带了几分笑,“妈,今天做了五花肉啊?”
陈琦君欢呼一声,“好耶,吃五花肉!”
说着伸手就要夹一块。
一旁的徐小五见状拍掉她的手,“你没洗手!”
陈琦君怒了,“关你什么事?”
“你不洗手就碰肉,会把肉碰脏的!碰脏了,妹妹就不爱吃了。”
陈琦君涨红了脸,“我就脏!你管得着吗!?”
徐小五眉毛拧得紧紧的。
这时徐小二从厨房里拿出一个碗,挑了几块出来端在徐冉冉面前,“来,冉冉,这样吃就干净了。”
陈琦君见状,气得脸蛋通红,她狠狠瞪了兄妹几人一眼,生气地跑回屋里找苗谷琴去了。
“妈妈,那些人真讨厌,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走啊?”
苗谷琴皱眉:“你又干什么了?”
陈琦君立即不高兴地告状道:“妈妈,他们这么穷,还瞎讲究,居然嫌弃我偷吃菜,我不信他们没偷吃过。”
苗谷琴听了胸闷,陈琦君的话衬得她三姐的几个孩子更不一般了。
“那你不知道学一学?之前我是这么教你的?!尽给我丢脸!他们等下就走了,不准你再闹!”
陈琦君还是头一次被训,脚一跺,恼道:“妈妈,你变了,以前你都站在我这边的!”
苗谷琴心烦意乱,训斥道:“好了好了,到时再带你去供销社买衣服,不准再闹了。”
陈琦君这才开心了。
只是嘴上还有些不满意:“妈妈,你看徐冉冉,这么多哥哥护着,要是你也生这么多哥哥给我多好啊,要是我也有这么多哥哥,哥哥们一定也会保护我的。”
说到底,还是羡慕了。
陈琦君忍不住从门缝处看向屋外,徐家几兄弟乐此不疲地照顾着徐冉冉,仿佛小丫头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陈琦君羡慕死了。
她哪里知道,在徐家几兄弟眼里,陈琦君就是个外人,但凡外人用手碰过的菜,他们家小丫头是打死不吃的,这么好的菜,几兄弟能让她这么糟蹋吗?
苗谷琴哪会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想法,她不想让女儿也和自己一样时时刻刻都想和徐冉冉那丫头比,便站起身说:“你这丫头浑说什么,要是多几个哥哥,你看我还宠不宠你,行了,饭做好了,一起出去吃吧。”
*
菜上齐后,很快一大家子都上了坐,没过多久徐州桥也回来了。桌上的荤菜飘忽出来的香气,简直要把人香迷糊了。
苗姥姥一个劲地给几个孩子夹菜,“你们多吃点,都是你们爱吃的。”
一群孩子只管埋头苦干,光是红烧肉就让人满嘴流油,更别说其他烧鸡猪肘子了。
徐州桥没见苗谷军的身影,便问:“大哥去哪了?”
谷军媳妇回:“刚才还在,好像听到什么事,拿着铲子就出去了。”
正说着,就见苗谷军从门外走进来。
徐小四机灵得很,立即给苗谷军拿了张凳子,“老舅,你去哪里,我们都吃一半了!”
苗谷军脸上带了笑,坐下后才说,“我去把刘庄和张兰骂了一顿。”
不仅这对野鸳鸯,还有王素芬这个只看钱的老婆子,他也一样劈头盖脸地给骂了。
苗姥姥愣了愣,连忙问:“你没事去骂他们干什么?”
二老虽然知道他们两人的腌臜事,却不知道张兰想让徐州桥当冤大头接盘侠。
苗谷军在听说了以后,二话不说就去当着众人的面把两人教训了一顿。在他看来,张兰和张兰娘之所以敢把徐州桥当冤大头,无非就是看不起苗家,觉得苗家式微,出了问题队里也没人给他们撑腰。
苗谷军这次去,是真气着了。
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还敢算计他们家的人,若真算计成功了,那苗家不仅很难在队里抬起头,徐州桥那边也会对他们苗家心生怨念,以后两家的关系要像以前一样,那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这次苗谷军当着队里众人的面发飙,一来是给徐州桥出气,二来也是为了告诉队里的人,他们苗家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不仅如此,苗谷军还放下话:“就算我妹夫要再娶,那也永远是我苗家的女婿,谁要是敢再这么算计他,我第一个不答应!”
苗谷军这些年低调得很,这次在众人面前大发雷霆,确实把不少人都震住了。
只不过这些事,苗谷军不好在众人面前提。
然而不等苗谷军回答,徐小四霹雳吧啦就把张兰想赖上他们爹的想法给说了,惹得苗谷军一脸尴尬——原本他还想给妹夫面子,最起码别把这事摆在明面说,结果徐小四嘴巴没个把门,转头就把他爹给出卖了。
二老一听,那还了得,苗姥爷狠狠拍了一把桌子,“杜春华这老婆子,居然还算计我们!”
苗姥姥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最后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站起身道:“不行,我这就去找这几个老婆子算账去,这都安的什么心!就是见不得我苗家好是不是?”
苗谷琴拉着苗姥姥坐回去,“妈,你急什么,哥不是说他解决了吗?”
苗姥姥依旧气得不轻,“这是解决不解决的事吗?我那是咽不下这口气,都是些什么玩意,还敢来碰瓷州桥,是欺负我苗家没人?!”
苗谷琴:“妈,你别想太多了,我估摸着人家就是看姐夫是外乡人,又恰好姐夫想再娶,这才攀上姐夫的。我三姐比那什么张兰好多了,姐夫也不可能看上她,不然那多侮辱我姐啊!所以这事怎么都不可能成。”
说着,朝徐州桥看过去:“姐夫,我没说错吧?”
徐小四看着大人这幅反应,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过来,他只当张兰这事解决了,那对野鸳鸯也因此受了罪,他们看着都十分解气,哪会想想到二老还会气成这样?他有些忐忑地往自家爹的方向看过去,见对方看都没看自己一眼,顿时像屁股生了疮般,坐立不安起来——等回家,他不会被他爹拿棍子抽吧?
徐州桥没回苗谷琴的话,只是对二老说:“爹娘,你们别气,这事大哥不是说已经解决了?反正咱们也没吃什么亏,为他们生气不值当。”
徐小四也硬着头发说,“对啊姥爷,你不知道后面他们都惨……”
说着又把王素芬和张兰娘打起来的事出了一轮,二老这才勉强消气。
但气虽然消了,苗姥姥看着徐家这一排的孩子,怎么想都不放心,等吃过饭,就把徐州桥拉到一边,“州桥啊,你也别嫌弃我啰嗦,实在是我不放心几个孩子。”
徐州桥没介意:“娘,有什么事你直说。”
“你想再娶我没意见,但有一个要求,一定要好好把关,我……哎,我就是怕到时亏待了这些孩子。”苗姥姥叹了口气,也是豁出去脸面了,“虽然张兰这事做得不地道,但也难保之后你相看的人是图你其他的……”
图人也好,图财也罢,谁知道到时后妈怎么对待这些孩子?如果不是家里有放心不下的,苗姥姥都恨不得飞去给这些孩子身边照顾他们。若不是苗谷琴和苗谷军都反对她之前的想法,她早就对徐州桥开口了。就算苗谷琴有时候脑子拎不清,但怎么说都是姐妹一场,怎么也不会亏待了徐家几个孩子。现在出了张兰这事,她就更不好开口了。
苗姥姥的话有些僭越,徐州桥知道她也是拳拳之心,并没妨碍心上。想着几个儿子的性格,也生出了一丝犹豫,这些小子对后妈的排斥他也看在眼里,初时他只是想着能有个人在他不在的时候帮忙照看徐冉冉,顺道管教一下几个儿子,但现在看来,能让几个孩子心服口服的后妈,还真没几个能做到的。
但徐州桥没把心里的犹豫说出口,他点点头,“娘,你放心,他们也是我儿子,不会亏待了他们的。都是为了孩子,如果不合适,我也不会强求。”
有了徐州桥这话,苗姥姥大大地松了口气,虽然依旧放心不下,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毕竟也只是徐州桥的丈母娘,有些事,自己亲儿子都管不了,更别说还隔了层关系了。
*
因着徐州桥要带孩子回大河生产队,一家人也不再关注刘庄和张兰的事。苗姥姥和谷军媳妇接连做了好几道大菜,用瓷碗一一装好,又在上面扣了一个碗绑起来。
回去的时候,二老把几个孩子背上的篓框装得满满当当的——猪肘子、几斤肉排骨、布料、做好的扣肉,全是好东西。
苗姥姥把人送到大队门口,眼泪再也忍不住留下来,“你们有空就记得常回来,想吃什么,姥都给你们做。”
双胞胎和徐小五眼眶也红红的,徐小三说:“姥你放心,下次过节我们就回来了,到时我们还给你们带好东西!”
苗姥爷也十分不舍,“我们一把骨头了,哪还需要什么好东西,只要你们回来,我们就高兴了。”
徐冉冉被徐一抱在怀里,感受到离别的气氛,小丫头低着小脑瓜子,也有些闷闷不乐。
谷军媳妇心疼地摸摸她的脑袋,“冉冉,以后你回来,舅妈还给你编辫子好不好?”
徐冉冉抿着嘴,看着温柔的女人点点头。
苗秋花姐妹在一旁站着,最后鼓足了勇气和双胞胎道:“表哥,等下次,我们一定带你们去咱们队里最好玩的地方!”
徐小四点点头,“那好,我们说好了,要是二嘎子他们再欺负你们,等我们回来告诉我,看我不抽得他们满地找牙。”
原本一家人还有些伤感,听徐小四这么一说,顿时都笑起来,苗谷军用力揉揉他的脑袋,“你这小子,皮这么厚,小心回去屁股开花。”
徐小四挠着后脑勺嘿嘿笑。
苗姥姥见陈琦君躲在谷秀琴身后,便把人拉出来,“琦君,你姑父和表哥表妹要走了,还不来打声招呼?”
陈琦君不肯出来,“我不要!他们回去就回去,为什么要我打招呼啊!”
苗姥姥有些尴尬,被徐家几兄弟,
苗谷军从怀里拿出一张黑白照片,里面徐州桥抱着一个小奶娃,两边站着徐家无兄弟,“这是之前收拾谷秀的东西时不小心带回来的,这次你们回来,就带回去吧,难得一张全家福。”
不等徐州桥接过,几兄弟已经忍不住凑上去看了。
徐小五拼命踮起脚尖:“老舅,这是我们?什么时候照的,为什么我没印象?”
徐小四指着里面双胞胎中的其中一个:“啧,我也不记得了,这个到底是我还是小三啊?”
徐小三:“长得好看一点的那个肯定是我。”
徐一抱着徐冉冉也凑过脑袋去看,可刚隐约看清里面的人,就被徐州桥拿了回去。
“好了,回去再看,先赶路。”
徐冉冉大大的眼珠子忍不住随着照片移动,“一一,那是神马?”
徐一蹭了蹭她的小脑袋:“那是我们一家人的合照。”
徐冉冉眨了眨眼睛。
总觉得……那张照片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可是,到底是在哪里呢?
第33章
*
徐州桥带着几兄弟离开后的第二天, 红旗生产队就迎来了县里公安局的人。说是接到队里的举报,要抓诈\\骗犯回去立案。
这诈/骗犯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众人抓个正着的刘庄。
原来在刘庄消失的那几年, 凭着一张巧嘴, 一路走一路坑蒙拐骗, 骗的钱财金额都高达几千块了, 后来报案的人太多,城里的公安部门便把人悬赏起来。这次有人举报, 县里就派人下来把人带了回去,原本众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刘庄, 现在好了, 刘庄人被带走不说,他们队里还得了一块“为民除害”锦旗, 得来的悬赏金正好补偿给众人了。
只不过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这事,到底是谁派人去举报的?
队里人压根就不知道刘庄这小子在外面是被通/缉的,又怎么可能去举报?红旗生产队的大队长当了这么多年的干事,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这事情在队里问起来,还真是找到了那个去举报的人。
但那人也懵:“大队长, 不是你让我去县里举报的吗?那天我恰好要去县里办事,苗家那女婿过来跟我说是大队长你让我去县里举报的啊?”
大队长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哦对对,是我让他去喊你的。”
这话一出,大队长哪还不知道是徐州桥把功劳送到他手上了?想明白后, 大队长当即把苗姥爷叫去,“老苗啊, 我说你这把年纪,也是时候退了,得给年轻人一点机会啊。”
苗姥爷以为这是在威胁他退位呢,正想说些好话,就听他继续说,“我看你家谷军也不错,这位置传给他也不亏,你看怎么样?”
直到回家,苗姥爷都还是懵的。
大队长向来不看好他们苗家,现在怎么突然就转了性了?
苗谷军也有些想不通,之前苗姥爷说要把计分员的位置传给他的时候,大队长也是反对的,说什么他腿脚不利索,不方便为人民服务。话倒是说得冠冕堂皇,但拒绝的意思也是毋庸置疑的。
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出,任谁都想不通。
倒是苗谷琴说,“我刚在外面听说是队里把刘庄举报了,这事不像是大队长做的。”
苗谷军也不傻,很快想到了其中的关节,“你是说这事是妹夫干的,他故意把好处给了大队长?”
苗姥爷恍然,难怪女婿离开的时候,说了那些话。
苗谷军心里高兴,只要他顺利当上计分员,以后他们家不至于太差,“不愧是妹夫,还真厉害。”
能力强,会办事,还有孝心。这办法简直妙极,既不得罪人,以后有了大队长的支持,他们苗家也不怕被人欺负了。
*
等徐州桥带着一家人回到大河生产队,几兄弟都累惨了。
回到家,众人仿佛就像解放了般,就算身体再累,心情也是放松的。徐小五一回来就跑去猪圈看他的两头宝贝猪和鸡仔。
徐小四则毫无形象地往地板一坐:“哎,还是回家好。”
徐一笑他:“在姥家吃饭的时候咋不见你这么说?”
徐小三接话:“那叫吃人嘴软!”说着想到回来前吃的红烧肉,吸溜了下口水,“舅妈煮的菜可真好吃。”
徐一:“德行!”
他把小丫头从篓框里抱出来,“冉冉,累不累?”
徐冉冉坐了一下午的背筐,此刻回到熟悉的地方,顿时发现自己好像一点也不嫌弃这个破破烂烂却被打扫得十分整齐的家了。
徐冉冉挣扎着要下地,“一一,放窝下来。”
徐一只好把小人儿放下,等下了地,小丫头立即哒哒哒地跑回房间,两只小脚丫一蹬,脱了鞋就往床上翻滚几下,最后趴在小身板,小脸蛋贴着冰冰凉凉的席子,闻着床上淡淡的竹席清香,小人儿开心得捂着嘴“嘻嘻”笑起来,真舒服吖,今晚终于不用和老徐小五一起挤一张床了。
徐州桥看着小丫头傻乎乎的小模样,笑着摇摇头,转身和几兄弟一起收拾从苗家带回来的东西。
说起来,他们在牛大成那订的柜子也到去拿回来的日子了,这阵子家里得的好东西不少,堆在角落里,免不得被老鼠虫蚁咬,索性一商量,择日不如撞日,趁着天色没黑,去把大物件都搬回来得了。
徐冉冉侧着小脑袋看着在院子外忙忙碌碌的几道身影,心里满满的安全感,很快,小丫头眼皮越来越重,没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她站在一处四周都是黑乎乎的地方,周围空无一人,头顶有一束光照下,照得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小丫头有些慌,老徐呢,一一呢,其他几个哥哥没一个在的。
她上前走了几步,顶上的光线也跟着她挪动几步,她不敢走了,只能弱生生地喊着:“老徐。”
“一一……”
“小二……”
“小三小四……还有小五,里门在哪?”
到了后面,小丫头声音里都带了些哽咽。
徐冉冉害怕地蹲下身子,向周围看了又看,还是没人。小丫头瘪瘪嘴,有些想哭,她狠狠摇头,“不行吖,窝不能哭的,爸爸说了,害怕的时候更要安静下来。”
话是这么说,泪花还是泛满了眼眶,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的地方,突然响起几道声音。徐冉冉一喜,猛然抬头,远远看到徐州桥和徐一几人站在不远处。
她上前跑了几步,“老徐——”
只是徐冉冉喊到一半便止住了——她看到父子几人围着徐州桥手里的小娃娃,嘴里哄着,“冉冉不哭,咱们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冉冉?她就是冉冉啊,那老徐怀里的小朋友是谁吖?
徐冉冉忍不住又上前了几步,可等看清徐州桥手里的小娃娃后,徐冉冉脸色煞白——为什么,老徐怀里的小姑娘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吖?
这时画面一转,只见徐州桥冷冷地问她:“我只有冉冉一个女儿。你是谁?”
徐冉冉从未见过这样的老徐,害怕得紧紧攥着衣角,“窝、窝也是冉冉。”
接着徐小二也出现在一旁,“你不是我们的冉冉,你为什么要来我们家?”
小丫头被徐小二咄咄逼人的语气吓到了,咬着唇,眼泪就像汩汩溪水不停地往下流。
是吖,她为什么会来到老徐家吖?
现在老徐知道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了,要赶自己走了吗?
可、可是,她、她现在……也好喜欢老徐他们啊?
她不想被他们讨厌吖……
*
小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在牛大成那定做的大物件终于打好。虽然几兄弟对徐州桥准备和牛大成家的侄女相爱这事有些微词,但队里只有牛大成一家能打家具的,就算不想打交道也没办法。
整整五件,两套衣柜、套碗柜,还有一张书桌和徐一要的药匣子。
徐州桥带着几兄弟把这些大物件从牛大成家里搬运回去时,几百米远的路程,没多久周围的邻里邻舍就跑出来看热闹。
“这就是徐老大家打的大物件?哟,看起来咋这么别致啊?”
“那圆滚滚的柜子是啥?”
“什么?衣柜?怎么看着怪里怪气的?”
也有不少知青出来看热闹,闻言道:“不怪啊,我倒觉得这设计好看得很,比供销社卖的还好看。”
牛大成做的书桌也不同于普通人家那样四四方方的,整个人桌面呈现椭圆形的样式,这是双胞胎怕桌角碰到徐冉冉,特地改的。
其他人嘴里虽然嘴硬地嫌弃这些物件样式不好看,但心里没一个不羡慕的。
大物件啊,普通人家三五年能添一件就不错了。
谁能像这徐老大家,一次性就把家里的硬性家具给添齐了。
有人问牛大成:“牛叔,你换风格了?咋这次打的款式不一样?”
牛大成边走边扶着柜子回:“嗐,我哪有这本事,这些都是小三小四自己折腾的。”
几个婶子都惊奇了:“哟,看不出来咱小三小四还有这本事啊!”
双胞胎在前面帮搬运,脑袋扬得要多高有多高,心里别提多美了,这可是他们画出的图纸啊。
“那婶子你们可得多看看,这叫天生我材必有用!”
“啧啧,这话说得可真溜,啥意思啊?”
徐小四一副你们不懂的表情,“就是厉害的意思。”
“嗐,这孩子,就爱说大话。”
“那哪是大话呢!以后婶子要是想要我这款的,记得来问我啊!”
徐小四的话惹得一众人一阵乐。
几兄弟合伙着好不容易把这些大物件扛回了家,又费了不少功夫才把陡大的柜子一一摆好。
早在这些大物件做好前,双胞胎就给这些家具的位置做好了规划。
家里只有两间房,每间大约二十平方米,大的衣柜放在他们父子住的房间里,进门的左手边,书桌则放在徐冉冉房里,旁边再放上小丫头秀气的衣柜,有了这些大物件,简陋的茅草屋终于也生出了家的感觉。
随后双胞胎继续把沈立强夫妻送的吃食放到碗柜里,其他的生活用品分门别类放好。
其他几兄弟擦拭柜面和清理柜子里的木屑,
等全部收拾完毕,几兄弟看着整整齐齐的家发出满足的叹息。
“咱们家也有拿得出手的柜子了。”
徐小五忍不住摸摸这摸摸那的,一会打开柜子把东西放进去,一会又忍不住拉开抽屉从里边拿东西,来来回回地像个不停歇的陀螺,完全坐不住。
徐小三美滋滋地环视一圈后说,“突然觉得这房子配不上咱们的柜子了。”
徐小四看着这些大物件就像看着自己辛苦养大的猪一样,怎么看都看不腻:“爹说了,等过段时间,猪仔再大一点,咱们就可以考虑建房子的事了。”
事实上,他们的存款虽然多,但离建一套三房一厅的泥砖房,还有些距离。
泥砖2分钱一块,一整套房子下来,怎么说也要两三百块,这还不算人工费和包餐费。
只要猪仔能养大、够称,那建房子的事还是很有希望的。
现在只能把钱存着,这段时间他们家已经够出风头了,刚得奖励金那会,来借钱的就不止三五个。
现在这个年代,哪个人家里有些什么,一个生产队的不说一清二楚,心里都是有数的。老话说得好,财不露白,若是他们一下子拿出这么一笔巨款来建房子,铁定会惹人眼红。
听到徐小四的话,徐小二笑着说:“急什么,咱们脚踏实地一步步来,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
这种眼看着日子一点一点好起来的充实感简直让人心怀激荡。
就像是黑夜里的一束光,只要光不灭,再苦再累,生活都是充满希望的。而日子有盼头,就能有源源不断的动力。
徐小二从席子下拿出几本泛黄的笔记本,将之和小学课本一起整齐地摆放放书桌上。
几兄弟里,就是徐小二成绩最好,没分家的时候,每天一放学就趴在装猪粪的篓筐上一笔一划的写作业。那时徐小二就想着,什么时候能有一张属于自己的书桌。没想到这愿望这么快就能实现了。
徐小二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桌面,突然觉得,自己的职业梦想,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了。
徐小四凑过去打断他的遐思:“二哥,怎么样,咱这书桌整得不错吧?”
徐小二嘴角含笑:“是我见过最好的。”
双胞胎设计的桌子有一米八的长度,同时坐几个人都没问题,他们家人多,再合适不过。
徐小四得意极了,又觉得这回答少了点什么,转头跑过去问徐一:“大哥,我们整的这样式,成不?”
徐一正整理自己的药匣子,闻言有些诧异:“不都和别家一个样?”
徐小四顿时不乐意了,拽着他就要解释自己的独特想法。
“这哪里一样了,你看这柜子的形状,还有上面的花纹……”
徐一真心觉得自家的柜子和其他家的没啥两样,他还要整理自己的药匣子呢,直接打断他:“都是男子汉,又不是小姑娘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反正能用就行。”
徐小四“啧”了一声,觉得脑子坏了才会问大哥。
他转头想去问徐冉冉,掀开蚊帐,这才发现小丫头躺在床满脸是泪,徐小四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把小丫头摇醒,“大丫,醒醒,是不是魇着了?别怕,四哥在呢!”
徐州桥正在收拾小丫头的衣柜,闻言,立即大步走过去,“怎么回事?”
徐冉冉好不容易有从噩梦中挣扎出来,睁眼看到徐州桥担忧的样子,“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在梦里,她小小的脑瓜子清楚地意识到,她真的穿越成了老徐的女儿,在这里,她是没办法找到爸爸的。
可是,她并不是老徐的真正女儿吖!此时此刻,徐冉冉压根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回不到爸爸身边而伤心哭的,还是因为怕被老徐他们讨厌而哭的了。
徐州桥连忙问:“冉冉,爹在呢,怎么哭了?告诉爹,是不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焦急,脸上是实实在在的关切,想到梦里老徐冷冷的表情,徐冉冉再也忍不住,一把扑倒在他怀里:“呜呜,老徐,窝会很乖哒,里不要讨厌窝!”
小丫头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徐州桥心都碎了,他把人抱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哄道:“傻丫头,爹怎么会讨厌你呢?你梦到的都是假的。”
徐冉冉哭得一抽一抽的,闻言,边抽噎边眨巴着带泪的大眼睛问,“真哒?”
“当然是真的,冉冉是爹的宝贝,爹喜欢还来不及呢。”
小丫头眼泪流个不停,哭到直打嗝,“可、可素,窝不是老徐的女儿,窝、窝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来的……”
一旁的徐小四一怔,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小丫头这话了,回姥姥家之前小丫头也问过一次。徐小四立即说:“爹,上一次大丫也问过我们类似的话。”
其他几兄弟也围了过来,“爹,冉冉是不是被什么吓到了?”
徐州桥没回答,低着头继续问徐冉冉,“冉冉为什么这么觉得?”
小丫头不敢说,一头扎进徐州桥怀里拼命摇头,不管怎么样,就是不可能说。
徐州桥只好问几个儿子:“最近冉冉有没有接触什么人?”
小孩心思浅,一般也不会往这方面去想,除非是有什么人在她面前说过。
双胞胎一时记不起来了。倒是徐一记得很清楚,“爹,冉冉前阵子应该只和小五、铁柱他们一起玩过,除此之外,廖知青也找过她说话。”
徐州桥一怔——廖知青?
他一直就觉得这个女人有些怪,若是她对小丫头说了什么,也不出奇。
徐州桥心里有了想法,大掌一下一下摸着徐冉冉的小脑瓜子,“冉冉不哭。”
徐冉冉确实是被梦里的情形吓到了,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这么在意老徐和一一他们了。只要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被他们讨厌,徐冉冉的眼泪就像从没了开关的水龙头一样,疯狂涌出。她回不到爸爸身边了,但也因此成为老徐的女儿,小丫头压根没能力处理这种复杂的情绪,只觉得好难过,眼泪压根止不住。
小团子哭红的眼眶格外惹人怜爱。徐州桥轻轻拭去她脸上的眼泪,“爹知道你吃东西最后那一口喜欢含一会再吞下去,知道睡觉前你要把小被子叠好放在两边围着,手碰到脏东西后要洗两次,左手比右手更有力,硬的东西喜欢用右边的牙齿嚼,爹还知道你不喜欢别人抓你的小手指……”
说到最后,徐州桥脸上带了笑意,他手指轻点小丫头红红的鼻头,“这些爹都知道,所以乖宝,你说你怎么就不是爹的女儿了?”
这些小习惯估摸连这小丫头都不知道。他从小看着徐冉冉长大,再也没有比他更熟悉小团子这些习惯的人了。
小丫头眨巴眨巴这眼睛,晶莹剔透的泪珠在又长又翘的睫毛上滑落,她吸了吸鼻子,忍不住低头握了握小爪子——好像真的是哦,她左手比右手更有力吖。
可是……老徐肿么会知道这么清楚吖?
徐一忍俊不禁:“冉冉,大哥也知道你不高兴的时候耳朵会痒呢。”
小丫头遇到不喜欢的事物时,都要用小爪爪扫一扫耳垂,都成习惯了。
徐冉冉瞪大了眼睛——一一又是怎么知道哒?
“一一,里偷看窝?”
那圆溜溜的眼睛还闪烁着泪光,可表情却是呆呆萌萌的,一家人忍不住都笑了。
徐一耳尖微红。
这丫头,怎么能把实话说出来。
徐州桥见她不哭了,把小人儿放到自己腿上坐着,“冉冉就是我们老徐家的娃,可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
徐冉冉低着头,“可、可素……”
徐小三急道:“大丫,你别可是了,是不是有人说你不是咱们家的,你告诉我是谁,看我把她揍一顿!”
双胞胎笃定是某些不怀好意的人在小丫头面前说了什么风言风语,导致徐冉冉这阵子十分不安,恨不得把人揪出来教训。
他们的妹妹就应该被千娇万宠长大,谁要是伤害她,就是在和他们作对!
徐冉冉怔怔地看着围在她身边拼命安慰她的父子几人,小小的心脏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一股细细的暖流涌上心头,让人浑身暖洋洋的。
她忍不住仰着头看着他们,弱弱地问:“窝是老徐家的?”
那怯生生的样子,仿佛下一秒,他们就要抛下她似的,让父子几人的心又酸又涨。
——这丫头到底做了什么梦,被吓成了这样?
徐州桥神情认真地告诉她:“对,不管冉冉从哪里来,你都是我们老徐家的闺女,知道吗?”
徐冉冉惶然的心在徐州桥坚定的回答中得到了安抚。
小丫头动了动嘴,最后低着头,小小声重复:“窝是老徐家的。”
徐冉冉的小脑瓜子忍不住想起老徐亲生的女儿——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和动画片里演的一样,被交换到了她的首富爸爸身边。如果是的话,她的首富爸爸一定也会和老徐宠自己一样宠她的。
这么一想,小团子心里的愧疚感散了一些。
看着父子几人关切的眼神,小团子有些迷茫——现在,她成老徐家的宝宝了,他们是一家人了,那爸爸怎么办吖?
徐州桥把表情难过的小人儿紧紧抱在怀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
等把徐冉冉哄睡后,徐州桥把徐一叫出屋,“老大,你明天去钱阿婆那问一下,冉冉这种情况有没有可能是之前发高烧遗留下来的症状。”
事关徐冉冉的病,徐一也不敢掉以轻心,若不是天色晚了,他恨不得立即就去钱阿婆那问个清楚。
“知道了爹。”徐一应下后,有些欲言又止。
徐州桥:“想说什么就说。”
“爹,冉冉现在这个情况,春婶那……是不是缓一缓?”
只是一个梦就让小丫头没安全感得哭岔了气,他实在不敢想象家里再多几个陌生的成员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徐州桥沉默片刻,最后说:“我明天去和她说一声。”
徐一闻言松了口气。
这一夜,因为徐冉冉的事,徐州桥久久无法入睡。他在反省,徐冉冉这样没安全感是不是因为自己要再娶导致的。
原本再娶也是为了能给小丫头一个完整的家,让她能身心健康的长大。若是因此让她没了安全感,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徐州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就算平时再决绝果断,只要遇到小丫头的事就总是犹豫难以抉择,深怕给不了小团子最好的。
*
第二天一早,徐冉冉睡醒坐起身,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不在姥姥家了。
因为睡前哭得太厉害,眼皮子又肿又重,小丫头想起昨天自己哭的样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一定不能让她的死对头李雨晴知道,否则好丢脸吖!
小团子晃了晃小脑袋,爬起身下了床。
屋外已经是艳阳高照,厨房里飘起袅袅炊烟。徐家几兄弟照常在忙活着家务。
徐冉冉看着几个哥哥,就想到自己昨天毫无形象的大哭,顿时有些不敢靠近。
她是准备上大班的小朋友了,也是知道羞耻的,昨天她哭得这么厉害,羞羞脸的。
就在小丫头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的时候,徐小三恰好从厨房里捧着热过的扣肉出来,看到纠结的徐冉冉,顿时眼前一亮。
他把菜往饭桌一放,屁颠颠地跑过来给小丫头来了个举高高,嘴上兴奋道:“大丫醒了?来来来,跟三哥来看看我们给你做的衣柜。”
说着就把人重新带进了屋子里。
小团子原本还纠结着自己昨天丢了脸呢,被徐小三这么一打岔,注意力立即被转移了。
只见木床的旁边,放置着一件古朴不失雅致,圆滚滚的边角还略带一丝俏皮时髦的柜子。徐冉冉懵了懵,难怪刚才下床的时候,她就觉得怪怪的,原来是墙角处多了一件柜子。
柜面上还刻了不少雕花,接口都是榫卯结构,一看就十分别致。
徐小三洋洋得意,“大丫,你告诉三哥,给你整的衣柜你喜欢不喜欢,好不好看?”
徐冉冉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眼前的衣柜。小丫头心里冒出一股奇怪的感觉——这是她的衣柜子呢。
在这里,她也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啦!
徐冉冉没理会一旁一脸“求表扬、求夸奖”的徐小三,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床底下搬出自己装衣服的木箱,然后欢天喜地地抱着平时穿的衣服放进新衣柜里。又把平时用的头花一个个摆好塞到抽屉中,新得的水晶凉鞋也一起放着。
徐小三见小奶娃忽视了,十分不满:“诶诶诶,大丫,你还没回答三哥呢!”
徐冉冉包子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小爪子拍拍白色的衣柜,这才哒哒哒的跑回去把原来的木箱子推到徐小四面前,“小三,这个给里!”
徐小三:……
所以他只配用剩下的。
这时徐小四也跑了进来,看到小丫头在整理新衣柜,顿时心花怒放,跑过来抓着徐冉冉问:“大丫,你告诉四哥,我给你整的衣柜你喜欢不喜欢,好不好看?”
徐冉冉:?
这话怎么就这么耳熟?那不是小三刚才问过的吗?
徐小三见徐小四来搅局,立即急了:“大丫别听他的,那是我整给你的。”
徐小四揪着徐小三的领子:“你放屁,你不就画了个形状!”
徐小三回扯,“形状就是框架、地基,没有我你上面的抽屉算个屁,臭不要脸。”
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最后齐齐扭头朝徐冉冉异口同声地问:“大丫,快说,你帮谁?”
徐冉冉看着他们熟悉的吵架方式,忍不住捂着嘴嘻嘻笑起来。
好嘛,早上起床时还因为自己哭哭脸不好意思,现在那点点羞耻感全没了。
她一手拉着一人的袖子,垫着脚尖凑近两人的耳朵,“小三小四,窝最喜欢里们了!”
双胞胎原本还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一听小丫头的话,顿时傻傻地愣在了原地。
啥玩意?
他们家大丫,刚才是不是说最喜欢自己了?
徐小三忍不住蹲下身子对小团子说:“大丫,刚才我没听清楚,你是不是说最喜欢我了?”
徐小四把徐小三推到一边,自己则期待地看向徐冉冉:“大丫,我听到了,你说最喜欢我了,对不对?”
徐小三怒了,明明大丫说的是喜欢他!!!他站起身撞过去,“闪一边去,大丫明明说的事喜欢我。”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小丫头看了一会,有些无聊,最后噘着嘴巴转身和小花猪玩去了。
笨蛋小三小四。她这次说得这么认真诶!
哼。下次不说了!
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小团子身上的徐州桥和见状,悄然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小丫头因为梦里的事情一振不撅了。
好在,小娃娃就是小娃娃,情绪就像六月里的天气,变得快。
*
回苗姥姥家也才一两天的时间,小花猪香香被生生饿瘦了一圈,蔫儿吧唧的。徐小五看了后心疼得不得了,深怕妹妹看了不开心,一大早不是给猪剁猪草,就给猪煮猪食,现在蹲在两头小花猪面前,看着猪吃东西。
相比之下,另一头小花猪倒是精神头十足,一会嗅嗅这里,一会嗅嗅那里,闻到徐小五递过去的猪食,立即大口大口吃起来。
而香香则躺在枯稻秆上死活不愿意动,绿豆眼都半睁不睁地萎靡不振。
徐小五只能又跑到院子里摘了一些红薯藤,搅和着米糠一起煮了给香香喂食。
这样的猪食,在队里已经算得上精细了。放在以前,那都是用山上野菜叶混着的。现在徐小五用的院子里的红薯叶,可都是他们平日里吃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另一只猪仔已经吃得小肚子浑圆,它依旧只是昂着脑袋闻了闻放在眼前的猪食,很快又半死不活地垂下脑袋。
两头小花猪对比太明显,徐小五急了。
——莫不是这两天铁柱他们没用心,没伺候好香香,所以生病了?
正这么想着,徐小五就见香香突然屁颠颠起身,往门前跑去。
小花猪一个健步跑到小丫头身边,脑袋在脚脖子上蹭啊蹭,嘴里还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
徐冉冉蹲下身子摸了一把小花猪脑袋。
小花猪乖得像条狗。
徐小五很委屈,“妹妹,香香好像不肯吃东西。”
徐冉冉一看,确实瘦了一圈,看着可怜兮兮的。她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大白兔奶糖,喂到小花猪嘴边,猪仔哼唧一声,飞快吞了进去。
徐冉冉满意点点头:“它吃的。”
徐小五:……什么猪这么精贵?不养也罢!
恰好这时,狗蛋几个抱着猪草来了。
陈招娣一进门就喊:“冉冉,你们终于回来啦!”
徐小五看着他们手里的猪食,不大高兴,刚想问小花猪这两天的情况,铁柱就开口了,“老大,还好你们回来了,这两天我们怎么喂香香,它都不愿意吃,是不是,狗蛋哥?”
狗蛋把野菜堆在香香前面,点点头,“对,它挑食。”
小花猪闻到味道,抬起猪脑袋嗅了嗅,别过脑袋。
陈招娣:“狗蛋哥,看来香香也不喜欢你的灰灰菜。”
狗蛋吸了吸鼻涕,一脸失望。
陈招娣兴致勃勃地拿起荠菜送到小花猪嘴边。香香嗅了嗅,依旧不吃。
铁柱见状,立即兴高采烈地将小鸡草堆在小花猪旁。
“香香,吃吃我的。”
小花猪犹豫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愿意吃一口,没一会就呸呸呸地吐出来。
狗蛋傻愣愣的说:“啊,香香吐了,它不吃。”
陈招娣瞪他一眼,“我们都看到了。”
她拿起荠菜,“小五,你也喂香香试试。”
铁柱提醒她:“你要叫老大。”
陈招娣没理他,直接把荠菜塞到徐小五手上,徐小五只好蹲下身子把荠菜送到小花猪嘴边,结果香香猪脑袋一别,拒绝了。
陈招娣一拍手,“哈哈,小五喂的香香也不吃。”
徐小五瞪她一眼,眉毛紧紧拧着,想不通是为什么,难道真的只能喂大白兔奶糖?就算他们家几个都卖了都养不起啊。
几个小娃娃就这么蹲在小花猪旁边,脸色一个比一个苦。
铁柱:“香香是不是病了?为什么不吃我们的野菜?”
在猪圈外完善棚顶的徐小二就提议,“不行的话拿去给钱阿婆瞧瞧?”
钱阿婆虽然是赤脚大夫,但偶尔也会给一些家畜治病。
徐小五也怕小花猪不吃东西到时一命呜呼了,便听话地一手牵着徐冉冉,一手抱着小花猪去了钱阿婆家。
离开前徐小五很有大哥风范地吩咐几个小萝卜头:“你们再去找找其他的,看看香香喜欢吃什么。”
铁柱第一个点头:“老大放心,我们现在就去找!”
等徐小五离开,招娣娘拿着鞭子过来找人,陈招娣吓得撒腿就跑。
狗蛋看着陈招娣的背影,吸了吸鼻涕,慢吞吞地说:“要是香香饿死了,不知道我们有没有份吃……”
铁柱大惊失色:“狗蛋哥,香香是我们的朋友!!怎么能吃它呢!!”
狗蛋挠挠头:“可是,它也是猪啊。”
铁柱:……好像有点道理。
他想起过年时家里吃的肥猪肉,咽了咽口水。
“不、不行的,老大和冉冉妹妹会生气的。”
狗蛋想了想,“那算了,我去找猪草了。”
铁柱连忙说:“狗蛋哥,等等我们,我们也一起去。”
徐小二看着一群离开的小屁孩,默默无言地继续加固猪圈。
徐小三大战胜利后得意地看着几个娃娃的背影:“啧啧,咱们大丫和小五有点本事啊。”
想不通这兄妹俩怎么忽悠这几个娃娃当的小老弟,一个个还抢着和猪当朋友。
要是他,别说和猪当朋友了,第二天就能让这小猪仔和他的胃来个亲密接触。
*
两小只抱着小花猪走在往钱阿婆家走去。
这会队里没事,不少婶子都拿着板凳在家门口边乘凉边补衣服,看到徐小五抱着的小花猪,便说:“小五,你咋把猪抱出来了?这么小的猪仔,就要让它在家里窝着睡觉才对,吃不饱睡不够,猪仔可是会长不膘的,你这小娃娃不懂,你家大人还不懂?”
徐小五才不想被人看了笑话,就说:“我家猪仔就得我抱它才睡。”
那人:……
有婶子边择菜边笑骂:“这也养得太金贵了。”
“是我我也这么养,咱们生产队都多久没自己养出过一头猪了?要是徐老大家这次养得好,说不定过年的时候咱们就能吃上猪肉呢!”
“急什么?大队长不是派人去学习了嘛?我听说过两天队里就能抱些猪仔回来,最迟明年咱们这也能吃上猪肉了。”
徐小五没理她们,趁人不注意,抱着猪仔进了钱阿婆家。
“大哥,阿婆在不在?”
徐一正在厅堂里碾磨药粉,见到两小只有些差异:“阿婆在屋里,你们怎么抱着猪仔来了,生病了?”
徐小五支把小花猪的情况说了,看着小花猪要死不活哼唧的样子,徐小五心里十分忐忑:“大哥,爹会不会怪我们?”
徐一没回答,只说:“先让阿婆看看。”
结果钱阿婆只看了两眼,就说:“这猪没什么问题,就是挑食。”
徐小五:??
还真是挑食?
钱阿婆:“前几天它吃了什么?”
徐小五:“也没——”
说到一半徐小五顿住了。
他好像记得去姥姥家前,徐大头把手里的拐枣给妹妹吃,妹妹嫌弃太涩,随手喂给了小花猪。
小花猪似乎还吃了不少。
钱阿婆说:“找到这猪仔爱吃的就行。”
说着转身对徐一说:“老大,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上山去摘点白花蛇舌草,明天再带过来。”
徐一应了一声后,收拾好东西才带徐小五离开。
天色还没暗,徐一便说:“走,大哥带你们去摘点拐枣。”
第34章
这小花猪一副宁死也不吃其他东西的样子, 他们还真不敢就这么饿着它。
现在这两头小花猪就是他们家里仅次于徐冉冉的宝贝疙瘩。
生气了还得哄两句呢。
两人抱着猪仔往大黑山的方向去。
拐枣不好摘,靠近队里的拐枣树早就被队里的人摘光了。
想要找就只能进大黑山。
徐小五有些愁眉苦脸——要是以后摘不到拐枣,小花猪要怎么办。现在拐枣还没成熟, 好歹还能摘上一些, 等过了季节, 想摘也没有了。难不成要看着小花猪饿死不成?
结果一进大黑山, 小花猪一改先前死气沉沉的样子,四条小短腿又开始挣扎起来。
“哼哼——”
徐小五放它下地, 小花猪哼唧哼唧往山上跑,幸好猪脖子上面还有绳子, 否则就这猪仔的激动劲, 说不定连徐一都抓不住。
小花猪没跑多远,没一会就停在一颗桃金娘那拱着头吃捻子。
徐小五摸了摸脑袋, “怎么就吃上捻子了?”
徐一:“只要肯吃就行,我们摘些回去。”
小半天下来,两兄弟发现这猪仔是真挑食。
大黑山南面的野果嫩叶一概不吃,只肯吃西面深山里的。
两人在山上摘了些野草和野果。徐冉冉抱着小花猪, 等着两人的投喂。
回家的路上,徐小五远远看到廖欣妍捧着一盆衣服和其他知青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想到之前装鬼把对方吓得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不由有些心虚,悄咪咪拉着徐冉冉往徐一身后躲。
徐冉冉不明所以,大热天被牵着小爪子黏糊糊的,她正想挣脱,就听廖欣妍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不是冉冉吗?”
小丫头看过去, 廖欣妍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了。
廖欣妍脸上带笑,十分热情:“冉冉, 你回来怎么不找我。”说着从口袋里带出一颗糖,“诺,这是你上次说想吃的糖,这次我带身上了。”
徐一眉头微皱,上前挡在徐冉冉面前,避开两人的接触。“廖知青,这糖怪珍贵的,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我家冉冉也不爱吃这个。”
廖欣妍面上顿时有些尴尬,原本她会这么说也是为了让周围人知道她和徐冉冉的关系,没料到徐一这么不给面子。
和她走在一起的男知青见状就说:“徐一,你还是收下吧,上次你妹妹还说想吃呢,小孩子咋会不喜欢吃糖,廖知青好心给孩子,还推迟什么呀。”
廖欣妍见有人帮自己讲话,心里舒畅不少,“徐一,你别介意,我给糖是因为喜欢冉冉,上次也答应过冉冉要给她带糖的,说话总不能不算话。”
这话说得,活像他们家丫头多好吃似的。
徐小五闻言立即不高兴地探出个头:“廖知青,你肯定记错了,这个糖没我家的大白兔奶糖好吃,我妹妹从来不吃的。”
徐冉冉乖乖巧巧地看着几人说话,也不开口,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奶糖,默默地剥开塞到嘴巴里。
她怀里的小花猪哼唧几声,小丫头又剥了一颗塞到它嘴里。
廖欣妍:……
能用奶糖喂猪的人家,还会稀罕她手里的糖精糖?
廖欣妍面上挂不住了,她在这兄妹几人面前,仿佛就没得过什么好,她压住心里的火气,嘴角扯了起一抹笑说:“可能是我记错了。”
徐一对廖欣妍没什么好脸色,总觉得昨晚自家丫头哭得死去活来的就是因为眼前的女人说了什么导致的,看着廖欣妍吃瘪,又问:“廖知青,听说之前你病了,现在好了没有?”
廖欣妍脸上一僵,她是病了好几天,也就今天身体才好利索了。
躺在床上的这几天,翻来想去,想到当时的种种细节,最后认定当时看到的影子是有人故意为之。
除了徐家这几个小子,廖欣妍压根不做他想。铁定是那天徐冉冉这丫头把她要约徐州桥出来的话告诉徐家几个小子才会这样。
廖欣妍看着护犊子的徐一,不再多做纠缠,她深深看了徐冉冉一眼,说道:“小问题而已,已经好了。”
等徐一几人离开后,廖欣妍冷笑一声。
徐冉冉这丫头害自己出这么大的丑,以后总要找机会收拾她的。
*
徐一觉得廖欣妍这女人就像苍蝇一样,见天盯着他爹不放,实在厌烦。最重要的是还想利用他们家丫头,他抱起徐冉冉,问:“冉冉,以后见到廖知青,记得跑远一点。”
徐冉冉点头,“她是坏女人。”
徐一见她乖巧,不由松了口气,“廖知青之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徐冉冉想了想,坏女人说要带她找爸爸的话,应该不算奇怪吧?
小丫头摇摇头:“没有吖。”
徐一摸摸她的小脑袋,“如果有,记得告诉大哥。”
*
回到家,徐小五就着先前煮的猪食和着新鲜采摘回来的野菜一起,香香终于肯开动了。只不过比起在大黑山上那大快朵颐的样子,这会小花猪吃两口就回到角落休息了。
相比之下,另一只小花猪就显得可爱多了,给什么吃什么,一点也不挑食。
最后徐小五没办法,只能舂碎了野草和野果,放在食槽里。
小花猪二话不说冲过去哼哧哼哧吃起来,没一会,食槽便空空如也。
这可把徐小五愁得,像极了老父亲,“爹,香香这么挑食,以后能长得好吗?”
徐州桥对比了下两只小花猪的情况,倒并没有十分在意:“能吃就是好事,既然它喜欢山里的野菜,我们每天上山就是了。”
“但香香也不是山上的野菜都愿意吃,上次狗蛋他们去割的,香香就没吃。”
徐州桥想了想,问徐小五,“狗蛋那些野菜在哪摘的?”
徐小五:“好像在大黑山的左边。”
那就是西面,小孩子分不清东南西北,徐小五会分左右已经很厉害了。
徐州桥闻言,捡起两边的猪草,若有所思捻了捻。
*
隔了没两天,先前队里派去隔壁大队的养猪技术员就带了不少猪仔回来,队里开始了大猪大计。为此,家家户户又开始忙碌起来,几兄弟回来的时间也跟着晚了许多。
自从引进了小猪仔,队里也跟着出了新的农活,割一竹筐猪草可以得2个工分。猪草上交不仅仅是为了以后养猪,猪吃了食物,拉出来的猪屙还当肥料,等数量一多,队里也不用费力派人去县里带粪便回来。
砍木头、扯藤条,建猪圈……养猪这事成了大河生长队目前头等大事。
为了家里挑食的小花猪,父子几人便打算让徐小五专门负责割猪草的事,没办法,谁让家里有只挑食的小花猪,比起给它喂大白兔奶糖,多花点时间割的猪草要划算多了,而且还能得两个工分。
徐冉冉知道可以去大黑山那边,也闹着要跟着徐小五去,父子几人没办法,最后也只能妥协。
虽然小丫头跟去多数是因为贪玩,但徐小二还是特地给徐冉冉编了一个小小的竹篮,让她背着放猪草用。除此之外,徐一也用沈立强送给他们的藏蓝色布料给她做了一双袖套和手套。
出发前,徐一仔仔细细给小丫头穿戴上,脚上再用胶圈捆住裤脚,免得被山上的草割伤。
徐冉冉这幅全副武装的模样可可爱爱的。就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一样,一本正经地卖萌。
徐冉冉先前跟着队里的孩子出过几次门,第一次踏上大黑山的时候还有些害怕,一路上牵着徐小五的手不肯撒开。时间一久,熟悉了外面的情况,小丫头小短腿一迈,哒哒哒地跑得比谁都欢。
大黑山外围在大河生产队里算得上是十分安全的地方,队里的孩子都爱到那边玩。徐家父子几人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但若是有谁不拿大黑山那延绵不绝的深山当回事,必定是要吃苦头的。
早年队里怕孩子们没分寸偷跑上去,也是怕山上的大型动物跑下来伤到孩子,于是便在生产队范围内围了一圈渔网。普通人想深入进到大黑山,除非从其其他方向,否则也要到大队长那打报告。
徐冉冉年纪小,虽然徐家父子不想让小丫头在外头受累,但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贪玩的时候,总不能因为丫头身体不好就把人关在屋里。
就算徐冉冉愿意,他们也不舍得。他们更希望小丫头能像正常人一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长大。
徐一整理好徐冉冉身上的袖套,又给她戴上一顶草帽:“冉冉,要是不想去就呆在家里,大哥给你做玩具。”
徐冉冉坚决摇头,外面多好玩啊,她才不要呆在家里呢。
徐小四看着小丫头手上的抱着的小花猪,就说:“那就把香香留在家里,要是出去跑了怎么办?”
徐小四话音刚落,就见小花猪朝他所在的方向喷了一把口水,随即扭着头哼唧哼唧埋在徐冉冉怀里。
徐小四气乐了,“啪\\啪”地拍了拍猪屁股,“这猪仔这是听懂我的话,想跟大丫出去是不是?”
香香哼哼扭了扭屁股。
说来也奇怪,家里的两只小花猪,明明香香吃得更多也更好,但一段时间下来,反而没长什么肉,看着和刚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只不过香香虽然身子长得没有另一只好,但那股机灵劲却比另一只多了不少。
徐小三一手搭在徐小四的肩膀上,仔细端详了一番,最后下了结论:“估计吃的都长在脑子上了,不然咋看起来比小五还聪明?”
徐小五很不满,“三哥,我聪明着呢!”
徐小三嘿嘿一笑。
另一边,徐州桥给徐冉冉背上小竹篮,对徐小五说:“正好,今天你们带香香去西面看看,如果猪仔有什么特殊的记下来。”
徐小五有些疑惑:“爹,西面那边的猪草是不是不适合猪吃啊?”
毕竟香香猪只肯吃那边长出的野菜,而另一只小猪仔不挑食,吃的大部分是家里种的,或者大黑山南面随处可摘的猪草,两相比较,就有了明显的对比。
徐州桥没多说什么,只吩咐道:“应该是,记得别太深入,照顾好妹妹和香香。”
两只小花猪一对比,确实能看出点门道,再加上以前养猪的经验,徐州桥心里有了猜测,只是还需要验证而已。
西面虽然是通往深山的入口,但外围却没什么危险,甚至因为杂草稀疏反而要比南面安全。
徐小五板着小脸认真点点头,“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第35章
今天狗蛋他们没跟过来, 两小只牵着小花猪就出了门。
路上遇到了同样准备去割猪草的徐大头,在听到徐小五要到大黑山西面后,也决定跟着一起去。南面被李艳丽她哥霸占了, 徐大头可不想过去被揍。
“大头, 你不用下地干活了?”下地得的工分更多, 徐小五不相信王翠花会有这么好, 把轻松的活派给徐大头。
这一次老徐家抽签抽中了,家里也领了两头猪仔来养。徐大头现在负责家里的猪食, 每天还要给猪称重,还要铲猪屎, 每天忙得不得了。
徐大头:“奶说让我这两天多割草。”
徐小五有些好奇:“奶不是把猪仔给三叔养了吗?”
徐大头理所当然地说:“对啊, 所以三叔负责喂啊!”
徐小五:……
还以为发生了那事改过自新愿意对二叔一家好了呢,结果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徐大头不用下田干活, 心情好,再加上最近王翠花不再动不动就打骂他们,人都开朗不少,“上次我们和梅丫打架, 奶知道了居然也没打我,只是骂我几声而已!以后我再也不用怕梅丫了!”
“那奶对大伟哥好点没有?”
徐大头有点失落, “大伟说想到县里找份临时工,步升哥说那工作不好,大伟哥就揍了步升哥,昨天奶还不让大伟哥吃饭。”
徐小五翻了个白眼,“奶还是这么偏心。”
徐大头都习惯了,“三叔说了, 只要我能考上初中,就继续送我去上学, 我觉得三叔也挺好的。”
徐小五无语,觉得大头笨死了,“那你能考上吗?”
徐大头挠挠头,“不知道啊,我还没开始念书呢。”
等到了九月,徐小五和徐大头都要开始上学了。
王翠花虽然偏心,但不分家也不是没好处的,老徐家有规定,不管哪家孩子,都要送到学校念两年书,之后再看家里的情况决定是否让孩子继续念下去。
老徐一家在大河生产队里已经算事殷实家庭,所以当初徐州桥说什么都要分家的时候,徐向前还劝过他,让他等徐小五念两年书再说。
但事实证明,就算他们分家了,徐小五也一样能去念书,而且至少能念完小学。
两人巴拉巴拉说着话,徐冉冉牵着小花猪走在前面。
小花猪长大了些,脑瓜子仿佛也更聪明了,一路上哒哒哒的,发现自己跑得快了,还会转头等徐冉冉。
兄妹三人来到大黑山前的河流前。
一时间,小花猪仿佛耗子进了油缸,撒欢子地往里跑,碰到合适的地方,还会时不时在树根摩擦猪背。
徐大头看到小花猪这幅样子,有些羡慕,“小五,你家猪仔真有精神,我家的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
徐小五可得意了:“那是爹挑得好。”
三小只踩着河床上的石头过河。
不同于南面郁葱的外围,西面显得光秃秃的,只有深入进去能采摘的猪草才多,徐大头顿时有些犹豫,“不然我们还是去南面吧。这里没多少猪草。”
徐大头出来不止是为了给家里的猪仔打猪草,还要攒工分,南面的猪草根本不够打的。
徐小五看得出小花猪很喜欢这里,就说,“割完这里咱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要是有余力,徐小五打算准备好香香的伙食后,再去其他地方打一些猪草上交到队里。
徐大头说:“好吧,那我等会再去那边看看。”
西面的猪草更多,蒲公英、灰灰菜、马齿苋、黄花草……能割的种类很多。
找到合适的猪草,徐小五和徐大头开始行动起来。
徐小五左手整把抓住叶子,右手持着镰刀在根部轻轻一划,一把猪草就到手了,徐小五甩干净底部的泥土,随手放进身后的箩筐里。
徐冉冉背着小箩筐跟着小花猪跑到几颗半人高的杂草堆前。
小花猪猪鼻子嗅了老半天。
很快小花猪就钻了进去,徐大头连忙拨开杂草,正想吩咐香香别乱跑,结果定眼一看,顿时惊喜地喊道:“是蛇蛋果!!!”
说着就忍不住动手摘起来。
这果子难得,被人看到通常都会被摘个精光,酸酸甜甜,大人小孩都爱吃。
徐大头在南面割了这么多天草,也没发现过,没想到今天才刚开始,就碰到能吃的,怎么会不高兴?
蛇蛋果红澄澄的,在阳光底下格外娇艳。
徐冉冉欢喜得不得了,有了上次的经验,小嘴一张,一口下去,红色汁水溢满口腔,别提多爽了。
徐大头吃得圂囵吞枣,一手一个直往嘴里塞:“真好吃!”
三小只遇到吃的,哪里还想着割猪草,吃得满嘴红彤彤的。
小花猪虽然挑食,但猪鼻子可不是盖的,小半天跑了好几处,绕着西面走一圈,找到的全是带有果实的野树。
最多的要数龙葵果和桃金娘。
徐大头把赚工分的事完全抛到脑后了。从来没有哪天能像今天这样敞开肚皮吃果子。
徐大头忍不住边摘边吃,“小五,你家猪仔真行,我们在南面都没有这么多果子。”
徐小五心头火热。
今天摘的果子,能让一家人吃好几天了。
上一次带香香出来的时候,他们也摘到不少野果,徐小五还以为只是碰巧遇上。这次小花猪每一次都直奔有野果的地方,若不是亲眼看到,徐小五都以为是骗人的。
这哪里是什么挑食猪,这是寻宝猪啊!!
一路下来,三人箩筐里啥也没装,尽装野果了。
徐大头:“小五,下次割猪草记得叫我,以后我就跟着香香。”
徐小五抿抿嘴,“哪能每天都有,咱们今天都摘完了。”
徐大头打了个饱嗝,说:“也是哦。”
徐小五:“你不割猪草了?小心奶骂你。”
徐大头连忙站起来,“我现在就割!”
徐冉冉蹲在小花猪旁,喂它吃蛇蛋果,猪鼻子吃得一颤一颤的。
等小花猪吃完手里的,徐冉冉摸摸它的猪脑袋,“香香,窝们继续找好吃哒!”
小花猪拱了拱她的手,又开始撒欢子往前跑起来,精力比人还旺盛。
三小只跟着小花猪一路走走停停,最后来到深山入口处,用猪脑袋拱着一人高的绿色渔网。
这里光秃秃的全是杂草,有一人高的渔网拦着徐冉冉也进不去大黑山,两兄弟正商量着在这附近寻些猪草割回去交差,就见徐冉冉跟着小花猪从某个破口处一溜烟地爬了进去。
徐小五、徐大头:!!!!
这一幕吓得两小只魂都飞了,两人飞快跑过去。
那渔网破口不大,只够四五岁孩子进出。
从外往里看,几束光线照在里边,勉强能看清杂乱的环境。
徐冉冉没走远,远远还能看到一人一猪的影子。
徐小五急得直叫:“妹妹,你快出来,里面危险!”
这里平时没人爱来,破了个洞也没人注意。
徐大头害怕得脑门都是汗,“小五,咋办,回去我们肯定会被打死的!”
徐小五小脸苍白,但徐州桥教过他,事情越是急,越要冷静,他深吸口气,缓缓压下心里的急躁,最后眼神坚定地说,“大头,你回去找大人来,我进去找妹妹!”
徐大头吓得摇头,“我不敢,我和你一起进去找冉冉妹妹!”
徐小五其实心里也害怕,只是没表现出来,听徐大头这么一说,也不想耽误时间,只能说:“好,那我们一起进去。”
两个小萝卜头跟着爬了进去。
渔网的另一头,绿树丛荫,野花野草遍地都是,木枝婆娑,层层叠叠的树干挡住了两小只的视野,虫鸣鸟叫在寂静的树林里显得尤为突兀。
环顾周围,压根看不到徐冉冉和小花猪的身影。
徐大头抖了抖,大人可没少说大黑山里的怪事,这会看到大黑山里看不到尽头的灰暗的环境,吓得紧紧抓着徐小五的胳膊,“小、小五,冉冉妹妹在哪里啊?”
徐小五此刻只想快点找到徐冉冉。
他朝着树林里嚷了声:“妹妹,你在哪?”
这一喊,声音在林子里激荡,栖息在树枝上的鸟群立即被惊得扑棱起来。
翅膀拍打声和枝叶摇曳声此起彼伏。两个小鬼顿时被吓得紧紧挨着。
徐大头声音带了点哭腔:“小五……我们是不是要被狼吃了?”
徐小五强作镇定:“别胡说,这里还是外围,不会有狼的。”
好在徐冉冉没乱跑,这丫头胆子大得很,听到声音后就从前方跑出来,还朝两人欢快地招了招手,“小五!窝在这里,里过来哇!!”
徐小五顿时松了口气,心里的压力卸了一半,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他拉上徐大头跑过去,忍不住嘟囔道:“妹妹,你怎么能乱跑呢,吓死我们了!”
徐冉冉嘿嘿一笑。
她没觉得有什么,小花猪钻进来,她也就跟着跑进来了。
在她的脑瓜子里,这大黑山和管家爷爷带她去过的国家森林公园是一样的,安全的很。
她指了指地上比她们脸还大的东西,“小五,里看!”
徐小五顺着她的小肉爪看过去,顿时大吃一惊。
不等他出声,徐大头已经叫出来:“是灵芝!!”
确实是灵芝,比脸盆还要大的灵芝,只不过边缘被小花猪啃掉了一小块,显得坑坑洼洼的。
徐小五连忙把猪仔抱到一旁:“香香,这是好东西,不能吃!”
小花猪哼次哼次发出几道鼻吸,绿豆眼看了看他,继续啃了一口。
徐冉冉从徐小五手上抱回小花猪,让它继续啃灵芝:“这是香香发现的,他想吃就吃。”
徐大头心疼得倒吸气,“冉冉妹妹,灵芝能卖好多钱!!给猪吃浪费了!”
徐冉冉一听能卖好多钱,立即把小花猪抱起来,“里说得对,给猪吃浪费!”
徐小五:……
他家冉冉,什么时候掉进钱眼里去了。
小花猪眨巴着绿豆眼,有点委屈。
徐冉冉从背后的篓筐里拿出刚才采摘的蛇蛋果喂给它。“香香,再多找找好东西,回去给里吃大白兔奶糖!”
徐大头听得目瞪口呆。
——给猪吃大白兔奶糖,这是认真的吗?
简直豪无人性啊!!
小花猪哼次哼次用猪鼻子蹭蹭徐冉冉的小肉爪后,扭头打了鸡血似的迈着小短腿往大黑山深处跑起来。
徐大头连忙说:“冉冉妹妹,不能进去了,里面有大虫!”
徐冉冉嘟着嘴,“可素香香会找好东西给窝们。”
徐大头有些心动,但还是害怕,他看向徐小五,指望着徐小五拿主意。
徐小五看着比自己还大的灵芝,咬咬牙,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寻宝猪在手,这么大好的机会怎么能浪费?
干了!
第36章
“我们再去一个地方就回去!”他板着小脸警告徐大头, “今天的事不许告诉别人,大人也不行!听到了没有?”
徐大头点头如捣蒜。
两小只把树根下的灵芝小心翼翼地刨出来,等放进篓筐后才松口气。
徐大头第一次碰到说这种好事, 兴奋得心怦怦跳。心里对大黑山的害怕早就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大黑山里曲径通幽, 长林丰草, 即便是炎热的夏季, 身处树大根深的林木之间时,就像走进了冰凉凉的空调房里一样。
时不时传来的鸟叫声让林间显得幽静空灵。
徐小五在树上刻了个记号, 心里有了丝底气,这才准备出发。
徐冉冉拍拍小花猪, 小花猪带着三小只左拐右转, 顺着崎岖山间小路,避开树根下茂密杂草, 再次来到一处娇艳欲滴的黄色花朵前。
这地方有一处平坦的巨石,嵌在深深的泥土里,凭空兀自伸向山涧。
小花猪给他们找的植被就在离巨石不远的地方。
花朵下方是圆柱形,基底部下方是抱茎的鞘, 叶鞘上隐隐可见紫斑。黄色的花心里是艳红色的花斑,花的下面还长了好几颗青色貌似青椒的东西。
徐小五和徐大头都没见过这样的花。
两小只面面相觑, 徐小五:“这是不是好东西?”
徐大头巴巴地看着他,“我、我懂的没你多,你决定。”
说话间,小花猪已经上嘴去啃了。
徐冉冉连忙抱起它,“香香,里别吃这个。”
这些花说不定还能赚钱呢。
徐小五秉着自己猪仔找到的都是好东西的原则,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招呼徐大头就开始开挖。
好在这花根茎浅, 没用多久就把这几株花卉给连根拔起。
好不容易把花放进篓筐里,累得两小只一屁股坐在地上。
徐大头直接大字型躺在石头上了:“上山和下田一样累。”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上到了半山腰。身后背着重重的箩筐也不觉得累,此刻把花摘下,心放了一半,身体的疲惫感瞬间来袭。
跑了这么远,小丫头也累得够呛,巨石平坦还算得干净,徐徐冉冉拧着眉头犹豫了一会,看到徐大头这样,最后一丝纠结也没了,也跟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一路爬上来,可把小丫头累坏了。
这会徐冉冉已经没有了初时的好奇,寻宝游戏虽然好玩,但对三岁娃娃来说,消耗太大了。更别说徐小五兄弟两还背着比他们人还大的箩筐了。
三小只坐在地上,阳光隔着树桠斑驳地照射进来,风一吹,光影摇曳生姿。
小花猪哼次哼次吃着徐冉冉给它喂的野果,进食完毕后,也懒洋洋的趴在小丫头腿边。
徐大头躺在地上不想动了,眼皮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用残存的一丝清醒问:“小五,不然我们睡一下再回去吧……”
徐小五有些犹豫,他也累坏了,腿像灌了铅似的。
这里树多杂草少,巨石就像是天然的床板,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他看向徐冉冉,谁想到小丫头已经闭上眼睛睡得迷迷糊糊了。
凉风习习,吹得人昏昏欲睡。
徐小五心里的天秤已经歪斜,忍不住也躺了下来。
徐小五心想,反正现在离太阳下山还久着呢,就……浅浅眯一下?
他眼皮子缓缓耷拉下来。
嗯,就眯一下……
就……一……下……
……
*
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还没有两兄妹的身影,徐州桥沉着脸,二话不说拿起手电筒准备出门。
双胞胎刚下工还了工具,还搞不清楚情况,看到徐州桥往外走,便问:“爹,你又要出门了?大丫他们呢?回来了吗?”
徐州桥撂下“没回来”几个字就匆匆离开。
等人走远了,双胞胎后知后觉地跳起来:“大丫和小五还没回来!?”
徐小三抖着身子,“快快,你去通知大哥二哥,我现在就跟爹过去看看!”
说着也飞快出了门。
边跑心里边骂娘。
要死!!
都六点了,还不回来。
徐小五这小子带着妹妹还敢到处浪,等人回来,非打烂他屁股不可!!!
*
太阳落山后,天边仅剩一丝余晖。
徐小五是被小花猪哼次哼次的叫声吵醒的。
一张眼,昏暗的天空还飘浮着几朵白云。
徐小五愣神了片刻,猛然坐起来!
意识到自己睡过头了,徐小五心脏都要跳到喉咙上了。
他一脚踹到徐大头身上,“赶紧起来,要死了!!”
一边又匆匆把徐冉冉摇醒,“妹妹,快醒醒,天黑了要回家了。”
徐冉冉被吵醒有点不高兴,风一吹,小身板抖了抖,一下全醒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跑到两兄弟的篓筐前看之前摘的好东西还在不在。
等看到灵芝完好无损后,脸上露出满足的笑。
徐大头醒了还有些懵,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到徐冉冉的小篓筐被小花猪扑倒,里面的果子被啃得一干二净,连忙惊呼:“冉冉妹妹,你的野果被香香吃完了。”
徐冉冉一看,还真是。
还没来得及生气,小花猪哼次哼次跑到徐冉冉跟前,讨好地用猪脑袋拱着小丫头的小腿肚。
徐小五在一旁看得干着急。
“妹妹,别管这些了,我们要赶紧下山了,再不下去晚上狼要出来了!”
这是吓唬人的,实际上比起狼,徐小五更怕他爹。
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去晚了非得脱一层皮不可。
徐大头傻乎乎的,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对,要赶紧下山,我猪草还没割够呢,回去要被奶骂了。”
徐小五气死了,“还割什么猪草,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回去小心你的屁股!”
徐大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脸都白了。
他小腿抖了抖,“太阳下山了!完了完了,全完了!”
徐冉冉见状也有些不安,“小五,里门怎么了?”
徐大头灵光一闪,便说:“冉冉妹妹,等下我们回去你就说你累了,想在这边休息一会再回家好不好?”
徐小五瞪他,“大头你找死啊,拿我妹妹当挡箭牌!”
徐大头都快哭了,“那咋办,现在回去肯定被奶打死的,我猪草都没割呢,今天一个工分没拿到……”
徐小五:“别说了,赶紧趁着天没黑下山,还有点机会……”
两兄弟达成一致,慌忙背好篓筐,再把小花猪丢进徐冉冉空荡荡的小竹篓里,然后一边一个架着小丫头,急匆匆地沿着回去的路径飞速下山。
徐冉冉人被驾着,不用自己走,再加上两兄弟速递极快,小短腿悬空虚蹬几下,又缩回来,余光两边的树木不断后退,小丫头仿佛在坐云霄车一般,快活极了,不由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小五,快点,再快点!”
出力的两兄弟则急的额头都是汗,小人儿发丝飞扬,在中间笑得开怀。
三人的心情简直就是水火两重天,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好在他们所在的地方还不算深入,下山的路也不算难走,很快就回到山脚下。
但因为上山时方向偏移了不少,三小只一时没了方向。
恰好这时,渔网外传来徐一几兄弟的叫声:“冉冉!小五!!”
声音听着离他们所在的地方老远,两兄弟慌了。
“这下真完蛋了!”
徐冉冉伸出小爪子想回应外面的喊声,被徐小五一把捂住了嘴巴。
“嘘!”
家里人都出动了,要真被他们看到自己几个从大黑山里出来,可就不止是屁股的问题了,腿都要被打折。
徐大头已经预见自己连续几天撅着屁股去割猪草的样子了。
徐大头退缩了,“不然,我们偷偷跑回家里?”
徐小五眼睛一亮,到时就说早就回到家了,打死不承认他们进过大黑山就行。
徐小五转头对徐冉冉说,“妹妹,要是被爹发现我们偷偷进山,以后肯定不让我们出来了。”
徐冉冉眨巴眨巴眼睛,乖巧地等徐小五继续说。
“所以,等下回到家,不能跟大人说我们进山了。”
徐冉冉连连点头,“窝不说。”
她还要让香香给她找好多好东西呢,不能被发现。
三个娃娃对好口径,就在渔网底割了个小洞,未免被发现,徐大头还先探出个脑袋打探情况。
“他们不在外面,我们赶紧出去。”
只不过人是爬出去了,篓筐却卡住了。
怎么办?只能继续把洞口割大点了。
徐小五抱怨到:“大头你快点,他们要过来了。”
徐大头急得快哭了,“你别催我!我已经很快了!”
徐冉冉抱着小花猪站在一旁看两兄弟搞这搞那的,眼睛亮晶晶的,觉得又刺激又新鲜。
小丫头心里激荡不已,她好久没这么痛快地玩耍了,比和幼儿园的小伙伴们玩得还要开心,她家虽然很大,但每天都只能和一群下人玩躲猫猫的游戏,哪里有现在的刺激好玩。
好不容易终于把镂空拖出来,还不等两兄弟松口气,一转身就看到站在远处定定看着他们的徐州桥。
一时间,两兄弟仿佛听到自己屁股开花的声音。
*
徐冉冉看到徐州桥,十分开心,哒哒哒跑过去,“老徐!”
徐州桥一把抱起小丫头,手臂微微发颤。
天知道在看到几个孩子从大黑山里面出来时,徐州桥的心情起伏有多大。
刚才发现的渔网洞,徐州桥就猜测两个孩子是不是偷跑进去了。
到了这把年纪大,这还是徐州桥第二次感受到恐惧的感觉。
第一次是听到孩子妈生产大出血的那一瞬间。
这是第二次。
徐州桥紧紧抱着小丫头,一股失而复返的惊喜包裹着他。
“老徐,痛痛,里抱得太紧啦!”
听到小人儿的声音,徐州桥理智回归,他连忙给徐冉冉检查了一遍。好在小丫头除了浑身脏兮兮外,没受什么伤。
“是爹的错!乖宝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徐冉冉摇摇头。
心放下后,即便是徐州桥平时再怎么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忍不住怒火中烧。
他脸沉得要滴出水来。
“徐小五,徐大头,你们给我过来!”
第37章
两兄弟吓得瑟瑟发抖, 一步一步地艰难挪过去。
这时徐家几兄弟也跑了过来,个个脸色难看。
徐一把这两小子拎过来,“都说说到底是什么回事?从小跟你们说不能进山, 现在是胆子肥了还是嫌自己身上肉多想给狼送几斤肉?”
徐小五脸色惨白, 低着头抿嘴不说话,
徐大头哭丧着脸:“大哥, 是香香带我们进去的。”
徐小四:“你放屁!一头猪仔怎么带你们进去?”
徐大头连忙解释:“真的真的!我说的是真的!”
他把背后的篓筐放下,露出里面的鲜花, 一边指着徐小五背筐上的灵芝,“这些都是香香带我们找到的!不信你们问冉冉妹妹!”
几人半信半疑地看过去, 不看不知道, 一看都惊住了。
还真是灵芝,和脸盘差不多大的灵芝。
双胞胎转怒为喜, “这玩意能卖很多钱啊!”
徐冉冉一听,高兴得直拍手,“是窝让香香找的呢!”
徐一却是更看重徐大头篓筐中的几朵花。
“大哥,那是啥玩意。”
徐一深吸口气, 难得有些激动,“这是铁皮石斛, 药用价值不比灵芝差。”
双胞胎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傻愣愣地看向徐冉冉背筐里的小花猪。
“大头要我说的是真的,那咱家这猪是要成精了吧?”
徐州桥面无表情把徐冉冉交给徐小二抱着,弯腰捡了一根树枝,“这些回去再说,老大, 你带大头回去,就跟你奶说, 这小子今天进山了。”
徐大头立即发出一声惨叫:“大伯不要啊!!!我知道错了!!”
徐一把他背筐里的铁皮石斛没收了,拉着他回去,“行了,别嚎了,想让全队都知道你进山了?”
徐大头立即噤了声。
最后回头看一眼徐州桥手上拇指粗的树枝,心里舒服了点,临走前只能含泪同情徐小五。
——起码他奶打人用的只有小指粗的枝条。
另一边,徐小二默契地抱着徐冉冉往家里走。
“小二,小五和老徐怎么不走吖?”
徐小二哄她:“冉冉乖,他们在种花呢。”
“种什么花哇?”
徐小二心里默默道:还能是什么花,当然是屁股开花啊。
*
徐一带徐大头回去。
路上,徐大头还在不停求情:“大哥,求求你别跟奶说我上山了行不?奶会打死我的,不止奶,我爹妈也会打我的!”
在大河生产队,私自上山可是很严重的事,但凡被家里大人知道,屁股开花都是轻的。
不吊起来打都怕这些娃娃不长记性。
徐一淡淡地说,“也不是不行,今天进山的事是可以不说,但这么一来,灵芝的事不好解释啊。”
徐大头一听,哪还管什么灵不灵芝的,连忙说,“我什么也不知道,灵芝我不要的,本来也不是我找到的!”
只要家里人不知道他上山的事,那顶多只是被骂一晚上,再加上他还有一箩筐的野果,怎么说也能减轻点惩罚。
“行,那这事就算了,至于香香带你们找药材这事——”
徐小五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聪明过,他立即举手表态,“大哥你放心,这事保管谁也不知道!”
说完又忍不住嘀咕:“就算我说,也得有人信才行啊。”
徐一满意地点点头。
徐大头见达成协议,大大松了口气。只要不被打,一切都好说。“那大哥,我们约定好了,咱们谁也不能说上山的事了。”
徐一:“嗯,不说。”
等两人回到老徐家,还没进门王翠花已经开始骂咧咧了,“徐大头你个兔崽子,是不是几天不被打皮厚了!?”
见到徐一,王翠花脸色更不好了,“来我这里干什么?给老娘滚滚滚!”
自从发生了徐老三的事,王翠花更不待见徐州桥一家了,每次见到都要破口大骂。
也许是徐老三的事让徐老爷子丢了面子,徐老爷子私底下勒令王翠花以后不许再找徐州桥一家的麻烦。
徐老爷子的原话是:“但凡你平时对老大家的好一点,遇上这样的事,难道他们还会不听你的!?”
也许是这句话对王翠花起了作用,自此以后,王翠花一直没再找过徐州桥一家的麻烦。
徐一没把他奶的话当回事,他推了一把徐大头说:“奶,大头把护山网割了几个口子,我怕他搞出什么事,就把人送回来了。”
话音刚落,徐大头倒吸一口气,看向徐一得眼睛瞪得和牛眼一样大———
卧槽!
王翠花扭头拿起地上的辫子,就要开打:“我打死你个兔崽子!!”
徐大头见状不妙,连忙撒开腿就跑,“大哥,说好不跟奶说的!”
徐一十分无辜地在身后说,“我没说啊。”
——他只说不告诉王翠花这崽子上山的事。
至于护山网,和他们刚才的约定有什么关系?
徐大头哇地一声哭了,说他割护山网跟说他上山有什么区别!?
原来大哥和二哥一样,都是一肚子坏水!!!
*
徐小五是个倔小子。
屁股都被打出血痕了,也只是泪眼汪汪咬牙忍着,喊都没喊一声。
回去后边默默流泪边趴着睡着了。
小丫头在山上睡了一觉,晚上精神头正好。蹲在门前和小花猪玩耍。
压根不知道徐小五被辣手摧花了一轮。
徐州桥把小丫头拉到一旁轻声细语地问今天上山的事。
徐冉冉捂着嘴摇头。“窝神马都不知道。”
她可是和小五说好了,一个字都不能说哒。
徐州桥就说:“你小五哥已经告诉我了,你再跟我说说,不信你去问小五。”
徐冉冉半信半疑:“真哒?”
徐小二作证:“真的。”
徐冉冉低着脑袋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把小花猪怎么带他们找野果、药材的事说了。
几人看小花猪的眼神顿时都不一样了。
难道这猪真的是成精了的?
香香立即人性化地抖了抖身子,猪脑袋直接埋进徐冉冉怀里。
徐州桥想了想,这猪仔还真就是有灵性,从抓回来到,跟着小丫头出去玩耍,再到被训练得懂得定点拉屎……
林林总总都说明这猪仔确实不一般。
徐小三恍然大悟:“原来这猪仔不是不长肉,而是吃的都用来长脑子了!”
徐小四顿时来了兴趣,他蹲下身子挠了挠下花猪的下巴,“香香,你也给我找颗大人参呗!”
小花猪喷了他一手的口水,转头不理他。
徐小四气乐了:“嘿哟,这猪仔气性还挺大。”
徐冉冉昂了昂脑袋,奶声奶气道:“香香只听窝的。”
这话一出,徐州桥脸色有些严肃。
他皱着眉拎着小花猪的后颈肉,提捏起来看了看,小花猪不舒地挣扎了会,嘴里还发出“嗷嗷嗷”的叫声。
他放下小花猪,转头对徐冉冉说:“冉冉,你让它找一找咱们家的好东西看看。”
徐冉冉歪了歪头,“好叭。”
徐冉冉吩咐了句,小花猪立即哼次哼次跑到角落边拱起几罐麦乳精来。
一家子震惊得久久无法言语。
——他们这是,捡到宝了?
几兄弟心里又惊又喜,觉得他们家简直是祖上冒青烟了,遇到这么一个寻宝猪。
徐小二思忖片刻,又问:“冉冉,你让香香再去找些值钱的。”
徐冉冉眨眨眼,照做了。
结果小花猪只哼次哼次在原地转了一圈,没什么动作。
徐州桥松了口气。
好在这小花猪没有这么逆天,否则他都怕给家里引来什么灾祸。
徐小二:“看来香香只能找吃的。”
双胞胎嘀咕:能找吃的也很可怕了好不好!
要是传出去,估摸着也没人相信,只会被人当成封建迷信被□□。但好在小花猪只听冉冉的,否则他们家恐怕就没什么安宁日了。
几兄弟虽然文化不多,但也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
这时徐一恰好回到,徐州桥问:“叮嘱好大头了?”
徐一点头:“问题不大。”
徐州桥让几兄弟聚在一块,“香香的事你们也知道了,这事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
起先他们还担心香香长不大的问题,现在倒是反过来担心小花猪本事太大了。
兄弟几个郑重点点头。这事事关小丫头,他们也不敢大意。
之前还觉得小丫头做梦得捡到麦乳精和钱的事是凑巧,这会全家都没这个想法了。
——他们家丫头,就是下凡的小仙童!
谁要敢打徐冉冉的主意,他们就敢操家伙!
徐州桥想了想,继续道:“今天几个娃摘回来的灵芝和铁皮石斛……到时我去卖掉,这段时间别让香香出门了。”
徐小三说:“爹,是不是香香变异了?所以长不大?按理说香香找到的都是好东西,吃的方面应该没问题,没道理长不大啊。”
徐州桥笑了笑,“我正想要说这事,香香很有可能就是变异了,长不大也不是一件坏事,以后让另一头猪仔也吃西面的猪草吧。”
徐小四挠挠头,“爹,我看另一头猪也长肉了,这和西面的猪草有什么关系?”
徐小二倒是一点就通:“虽然长肉了,但是我看了一下数据,还是达不到理想目标,体重比正常生长的猪仔还是差了一些。”
徐州桥点点头。“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恐怕一年后还是不够称。”
徐小四恍然,“也就是说,咱们这里的猪长不大,确实和猪食有关?”
徐州桥:“八九不离十吧。这事你们先别往外说,我有打算。”
几兄弟隐隐兴奋起来。
总感觉他们爹要搞大事了。
“老大,这几天你去摘几株西面的猪草和几株南面的猪草给阿婆对比一下,看看两边有什么不一样。”
徐一压下心里的激动,应了。
他爹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们大河生产队的猪养不大,或许就出在这些植物身上。
徐州桥不再多说,他摸摸徐冉冉的脑袋,温声道:“冉冉,从今天开始,不能在别人面前让香香带你去找好东西,知道吗?”
徐冉冉点头,昂着头奶声奶气地说:“窝知道,爸爸说过做人要低调,否则会被坏蛋眼红哒!”
徐州桥:……
想了半天也没记起自己什么时候跟小丫头说过这样的话。
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表扬道:“乖宝。”
但看到小人儿脸上恢复以前的神采,徐州桥的心又放了下。自从小丫头前阵子大哭了一场后,人也变得更依赖更亲近他们,这是好事。
徐冉冉没忘记游戏机给的支线任务:“老徐,卖得钱钱了,给小三小四建房子哇!”
双胞胎一听,顿时感动得都快哭了。
谁家女娃娃有他们大丫好啊!!
他们的妹妹,就是世界第一好!!
徐州桥又好气又好笑,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行,卖钱了,咱们建新房子。”
双胞胎再也没忍住,跳起来欢呼起来。
“好耶!咱们家要换新房子了!”
全家一派喜气洋洋,只有徐小五趴在床上默默流泪。
呜。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第38章
徐州桥找了赵狗的关系把灵芝和一半的铁皮石斛给卖了。
赵狗看到脸盆大的灵芝, 着实吓了一跳,但他虽然混不吝,却也还算靠谱, 没多问就把东西卖到县城去了。
赵狗把厚厚二十几张大团结交到徐州桥手上。
“桥哥, 你这阵子赚得盆满钵满啊!”
连赵狗都忍不住嫉妒起徐州桥的好运气。
先是救人得了这么一大笔奖励金, 这会又摘到这么之前的药材, 这两笔钱能做的事可不少。
徐州桥从中抽了五张大团结给过去,“辛苦费。”
赵狗没客气。
这是行规。
徐州桥要不给也没关系, 只是没下次了。
但不管怎么说,赵狗还真就喜欢和徐州桥合作, 其他暂且不说, 光这回扣费,哪个舍得给这么多?
“对了, 之前让你帮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之前徐州桥让打听焦煤厂食材供应的事,赵狗也没耽误,说:“这事我问了,咱舅的意思是, 猪肉的供应量够是够,但要想再多, 那边也有心无力。”
徐州桥点点头。
赵狗:“怎么?桥哥想分杯羹?”
徐州桥没瞒着他,毕竟以后也是需要赵狗帮忙的,“有这个意思。”
“桥哥你是找到咱们队里养猪养不好的原因了?”
徐州桥笑笑,没吭声。
赵狗当他默认了,忍不住惊了惊,他一改之前的吊儿郎当, 脸色严肃起来:“桥哥,真找到了?”
虽然徐州桥接连发了两次横财, 但在赵狗眼里,这都是运气好。
运气这事普通人是羡慕不来的。
但徐州桥若真的找到养猪的法子,那就不一样了,这是实实在在的技术活。是真正能源源不断生钱的。
“也是运气好,而且也没完全确定。”
能让徐州桥这么说,证明这事稳了,赵狗激动地说:“桥哥,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能干的我绝对不推迟!”
赵狗不傻,相反很聪明,他当然知道光只是会养猪当然不行。
猪是队里的,养猪的法子迟早要交出去的,但若是搭上焦煤厂的路子,那就不一样了。
若是先一步做这个中间人,那油水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稳定不说,重点是能源源不断啊!
徐州桥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那到时就靠你了!”
“没问题!”
*
自从大河生产队引进了猪仔,日子仿佛都不一样了。
日常交流都变成了“你家猪仔今天长肉没”,或者是“今天咱家猪仔拉的猪屙可肥了,浇地上菜都变绿了”。
林林种种,把之前队里发生的八卦都冲淡不少。
那些没被抽中的人家,看着猪仔们眼馋得不行,聊天的时候总忍不住上去说两嘴。
只不过比起乡亲们的乐观,王大刚作为队里的会计,统计的数据却让人愁容满面。
队里几个干事看着数据心直下沉。
连续几天,干事们观察到猪仔都不长称后,便着急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顺便还把两名还在石山生产队学习的技术员召了回来。
徐向前把数据拿出来:“建军啊,你们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队里采用的是边学理论边实践的学识方式,这时队里商量后定下的。
因此胡建军和另一名知青每隔三天都要在两个生产队之间来回一趟。
这也有利于他们大河生产队遇到问题时能及时反馈和求助。
胡建军和周知青越看,脸色越沉重。
“怎么会这样?”
徐向前说:“你们在那边有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吗?”
胡建军犹豫了会,还是说,“其实石山生产队养的猪也不是每一头都够称的,前期也有一些猪仔数据和这边差不多。”
李军计分员连忙问:“那那边是怎么解决的?”
他们队里为了这二十头猪,也是花了不少钱的。
胡建军有点难以启齿,旁边的周知青替他回答了:“那边也没什么好办法,若是三个月内涨称没达到目标,他们就会提前杀了把肉卖给供销社。”
几个干事倒吸一口气。
这简直就是浪费啊!
胡建军说:“石山成长队已经做过实验了,与其继续养着浪费更多的粮食,三个月是最省粮食的时候了。”
徐向前心疼得一言不发,同时又有些不满,“这个老钱!绝对是故意瞒着我的,否则我这次绝对不会买下这么多头猪仔。”
徐向前嘴中的老钱是石山生产队的大队长。
李军叹了口气,“他故意瞒着,咱们也没办法,养猪再怎么样也得一年,他也知道我们等不了。”
虽然今年干旱,队里也有些担忧,但背靠大黑山,他们也从没担心过会饿死人,只是担心上缴的公粮数目不好看而已。现在多了二十头小猪,这养猪的粮食还是个问题,现在知道这事,一时间,几个干事也不知道该庆幸不用操心猪粮问题还是该难过白白浪费掉的钱。
决策没做好,到时底下人怨声载道,他们做干事的威信也会下降。
徐向前心里浓浓的无力感。
他只是想带领大家生活更好一点,怎么就这么难呢?
两个生产队本来就是竞争关系,现在又被对方摆了一道,这还不算,他们还不能找对方麻烦,毕竟现在还有求于对方,简直就是憋屈。
哎,看来还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徐向前没法,只能跟王会计说,“大刚,你算一下,如果养三个月把猪卖给供销社咱们得亏多少钱。”
王会计用算盘噼里啪啦算了一会,“每头得亏两块出头吧。”
徐向前松了口气,还算可承受范围。
“到时得的钱补偿给替队里养了猪的人家吧。”
这时李军问:“那养猪比赛还举行吗?”
徐向前咬咬牙,“说出的话肯定要执行的,就算最后只有一头猪养起来,这事也要做。”
有些事,本来就是不进则退。
很快徐向前就在队里宣布一个月后举办养猪大赛,第一名可以得到三十块钱的奖励,年底还能多得半头猪。
这可让大家都炸开了锅。一时间,那些领了猪仔回去养的人家,个个卯足了劲给自家猪仔弄吃的,恨不得能让手里的猪一夜之间增重个十来斤。
徐小五得知这个消息,立即看了看自家最近疯也似的长膘的两头猪仔,有种被钱砸中的感觉,怔怔地说:“我们家的猪肯定能拿第一。”
徐小二拍拍他的脑袋,“最近可不能再去溜猪了。”
“为啥?”
自从发现香香能帮他们找到好东西,这段时间几兄弟带着小花猪来来回回去了不少趟大黑山,少部分让徐一送给了钱阿婆,大部分都让徐州桥拿去“处理”了。
算下来,香香给他们赚的钱可不少,俨然成为他们家第二个宝贝了。
徐小三正在剁猪草,闻言就道:“要让别人知道了,来偷咱们的猪怎么办?”
徐小五抿嘴,这事还真有人能干得出来。
但不带香香出去也没什么,反正他们这阵子偷偷赚下来的钱没有大几百,也有小几百了。就算这次得不了第一,也不妨碍他们翻修建新房子。
几兄弟还在商量到时得了钱要多建一间屋子,徐州桥恰好担着水桶从外边回来,见到几人在闲聊,放下担子说:“你们今天收拾一下屋子。”
几兄弟一愣,啥日子啊,要收拾屋子。
徐一第一个反应过来:“爹,是不是春婶他们要来了?”
徐州桥“嗯”了一声。
这事原本在他们从苗姥爷家回来就该解决的,但那时小丫头状态不好,便推迟了这场相看,这两天春婶那边催了好几次。毕竟是先前答应过的,对方也把人接来了,徐州桥不好反悔,只能应了。
几兄弟一听,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徐州桥没解释什么,只吩咐几人把家里收拾整齐,猪圈里的猪粪清理掉,家里的泥地扫干净,桌子不能有灰尘,灰扑扑的蚊帐重新洗了拿去晾。最后还从自留地里挖了一些甜薯出来做腌酸。
一套流程下来,就算徐州桥不说,几兄弟也知道他们爹的重视。
事已至此,几兄弟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按吩咐把家里打扫干净。只是心里放了事,个个情绪都不高。
徐冉冉看着一边收拾一边叹气的五兄弟,觉得有趣,小小一只蹲在屋前的青石板上,两只小肉爪撑着下巴,歪着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徐小四无精打采地扫了会地,最后怏怏地坐在小丫头旁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徐冉冉眨眨眼,跟着深吸口气后,也重重发出一声叹息:“哎~”
徐小四挑眉:“大丫,你学我干什么?”
这时徐小三也跟着一屁股坐在青山板上,不由自主地叹气:“哎。”
徐冉冉眨巴眨巴眼睛,对徐小四说:“窝学小三,没学里。”
徐小四:……
徐小五也没精神,牵着小花猪一起跟他们排排坐。
“哎~~”
几人对视一眼,又齐声叹了一口气:“哎~~”
徐冉冉捂着小嘴咯咯笑。
徐小三捏捏她的脸颊:“坏大丫,没心没肺,你都要有后娘了,还笑得出来。”
小丫头眨眨眼,她现在是老徐家的宝宝了,小三小四的后娘,也是她的后娘哇,她拧着眉头想了想,“小三不想要后娘吖?”
徐小四也捏起小丫头另一边脸颊,恐吓道:“难道你想要不成?到时后娘骂你打你,还让她的孩子欺负你!看你怕不怕!”
小丫头撅着嘴想了想,有些不高兴,又说:“她、她要是敢欺负窝,窝就告诉老徐!”
徐小四嗤地一声笑了,“老徐是站在后娘那边的,才不听你的话。”
徐小三又深深叹了口气,“算了,要是爹不娶后娘就好了。”
徐小四和徐小五跟着齐声叹气。
徐冉冉低着小脑袋,觉得胸口的地方闷闷的。
——他们好像,真的很苦恼哇。
徐小二看这几人垂头丧气的,也忍不住心里叹口气,他走过去说:“你看看你们,爹只是相看而已,就一副吃不上肉的样子。”
按理说,这也只是一场相看而已,事情成没成还不好说,用不着这么紧张,但耐不住双胞胎焦虑啊。
几兄弟里,最皮、最冲动的就是双胞胎,真要有后妈,第一个不自在地绝对是他们。
徐小三忍不住道:“要是这王巧丽是个凶的,那爹还不如娶那个廖知青呢!”
王巧丽就是要和他们爹相看的女人,先前春婶定下要相看后,几兄弟还特地去打听了一番。
“别乱说话,这话是你该说的吗?”徐一拿着抹布走过来,“别磨蹭了,爹很快就回来了,赶紧收拾,别让人看了笑话。”
几人又哎了一声,这才慢吞吞地继续收拾。
没多久,徐州桥就回来了,跟着几兄弟一起把屋子收拾了一轮后,这才换上一身新衣服。
“你们也把新做的衣服穿上。”
徐小四嘀咕:“又不是过年,哪用得着这么正式。”
但他不敢太大声,生怕被收拾。
连徐冉冉都换上一身漂亮的新裙子,徐州桥还用新的头花给她绑了小辫子。
徐小五紧张得在一旁问:“爹,等下我们怎么叫人?”
徐州桥:“喊姨就行。”
第39章
话音刚落, 门外就响起春婶的声音:“徐家老大!我们到了!”
徐州桥闻言带着几兄弟走出去。
“春婶,你们来了。”
只见春婶身后站着几个人,牛大成夫妇以及一名年纪约三十出头的女人, 旁边还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
那女人约莫就是王巧丽了, 皮肤黝黑, 看起来却很健康, 身型有些走样,却不算胖, 单眼皮,嘴巴不大不小, 就是鼻子有些塌?, 两颧骨略微高耸,但脸上有肉, 倒也不显刻薄。
牛大成媳妇一进院子就笑着说:“哎哟,徐家老大,你还真是个会过日子的,以前这里都和黄地差不多, 被你这么一收拾,可真不错!”
徐州桥脸上带笑:“婶子说笑了, 快进屋喝茶。”
说着又对几兄弟交代:“还不快叫人?”
“大成叔,婶子好。”
春婶笑着说:“都别客气了,先进去吧。”
一众人进了屋,王巧丽忍不住朝着徐冉冉的专有衣柜多看了几眼。
那衣柜和书桌摆放在屋子里,显得格外显眼。
春婶说:“哟,这就是大成给打的柜子吧, 真好看。”
王巧丽的女儿吴大妞忍不住想摸一摸,被王巧丽制止住了。
屋里摆了几张矮木凳, 徐州桥招呼几人坐下。
刚落座,牛大成就佯装不经意地说,“徐家老大啊,你家这么多孩子住一起,这才两间屋子,看着不够住啊,什么时候建新的,叔到时喊人帮你。”
何止不够住,几人进屋就发现,这间屋子估计是专门给小丫头徐冉冉住的,那床上就没有男娃的东西在上面。
还不等徐州桥说话,徐小四就开口,“大成叔,你说得轻巧,咱们家哪有这么多钱建房子。”
徐小四的话刚出口,就见王巧丽的脸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复了。
若不是徐小三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上,也不会发现。
徐州桥呵斥了一声,“小四,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牛大成笑呵呵的,“没事没事,年轻人嘛,说话都是直来直去的。”
徐州桥说:“房子的事暂时没这么快,最早估计也要到年底了。”
牛大成媳妇就说:“你家不是刚得了一笔奖励金吗?咋不拿出来建房子?”
徐州桥:“打柜子去了一部分,还债也用去一部分,小五准备上学了,也要给他预留着。”
牛大成媳妇虽然有些不满意,但徐州桥十分坦诚,倒也还能接受。
牛大成说:“过日子就是要精打细算,不然钱糊里糊涂用完了,那日子也不用过了。”
徐州桥:“叔说的是。”
春婶见气氛还算不错,就给王巧丽介绍道:“徐家老大,还没给你介绍这丫头呢,王巧丽,年纪比你小三岁,是大成媳妇家的侄女,这是她家女娃,年纪和小五差不多大,应该能玩的到一块。”
说着对王巧丽说:“巧丽,来打声招呼。”
王巧丽看似有些不好意思:“徐大哥……”
徐一这时给几人倒了几碗水,看到那暖水壶,王巧丽的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就低下头了。
春婶笑着打趣:“你说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害羞。”
吴大妞在凳子上扭来扭去,一下子用手在徐冉冉的衣柜上面滑来滑去,一下子又想开衣柜里的抽屉,若不是被王巧丽抓着,说不定还想直接爬上屋里的床。
徐冉冉看吴大妞身上脏兮兮的,在她的东西上摸来摸去,一张小脸板得死死的,十分不高兴的样子。
管家爷爷说过,家里来客人,再不喜欢对方,也不能不礼貌,否则就是没教养的表现。
徐冉冉虽然娇纵,但却从没有人说过她没教养。
要不是这些人是老徐的客人,她一定要把她们赶走!
徐州桥觉察到她的情绪,有些诧异这丫头居然没有使小性子,只是抿着小嘴不说话,不由有些心疼的揉揉她的脑袋。
吴大妞看这屋里什么东西都觉得稀奇,等看到书桌上放着的大白兔奶糖时,兴奋得直接抓了一把塞到口袋里。
王巧丽有些恼,“大妞,忘记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场的人还是听到了。
牛大成很是尴尬,抓着徐大妞的胳膊就把人扯到一边去,“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你全拿完哥哥妹妹不吃了?”
王巧丽连忙说:“姑爹,你别怪大妞,她可能是想拿给来福他们吃。”
来福是牛大成的孙子。
王巧丽这么一说,牛大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好在徐州桥及时给了台阶:“没事的叔,家里还有,平时他们也时不时能吃上一块,大妞要就给她吧。”
这话可把双胞胎气得够呛。
就算家里还有,但那可是大白兔奶糖啊,多拿一块都让人心疼的。
但此刻看着徐大妞动手,他们却什么都不能说。
可不就憋坏了?
偏偏吴大妞得寸进尺,也不知道从哪个柜子上抽出一张黑白照片,黑漆漆的小手指着上面全家福问徐州桥,“叔,里面照的是不是你们?”
那是徐家唯一一张全家福,徐州桥抱着徐冉冉,五兄弟站在他身旁,看得出是几年前的照片了,徐一几人这几年长高抽条,仅能从眉眼能看出来谁是谁。
徐州桥点点头。
也许是牛大成媳妇怕徐大妞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便对徐小五说,“小五,你们几个孩子出去玩一玩吧,别在屋里和我们这些老东西呆一块,小孩子家家就要多出去玩才是。”
徐小五看了一眼徐州桥。
徐州桥:“去吧。”
徐小五得了准信,牵起徐冉冉的手就出去。
牛大成媳妇催促徐大妞,“大妞,你也去跟哥哥妹妹出去玩。”
王巧丽不放心,还特地嘱咐吴大妞道:“不准乱跑,也不要乱说话,知道吗?”
吴大妞把手里的糖藏好,也不说话,拿着手里的相片一溜烟跟着跑出去。
牛大成媳妇急坏了,“大妞,把照片放下!”
吴大妞当没听到,人早跑到外面去了。
徐州桥只能说,“小孩子贪玩,让她去吧。”
徐小三很不满,那可是他们家唯一的全家福呢!怎么随便让个小娃娃拿走了。“大成叔,你可让大妞保护好咱们家的照片,我们家也就这么一张了。”
牛大成苦笑,“让你看笑话了,这孩子从小和男娃娃长大,性子有些……你们放心,她也就是好奇而已,等下肯定还给你们。”
双胞胎听得直撇嘴,但徐州桥没开口,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屋外,徐小五闷闷不乐地牵着徐冉冉出来,丝毫没理会身后的吴大妞。
徐冉冉觉察到徐小五的情绪,便问:“小五,里不高兴啊?”
徐小五小声说:“我不喜欢这个姨,妹妹你呢?”
徐冉冉刚才压根没注意看王巧丽长什么样,她只顾着盯着吴大妞了。
不过这不影响她讨厌这些人,“窝也不喜欢。”
一想到以后要和那个吴大妞一起生活,小丫头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徐小五难过极了,他低着头,情绪低落:“要是爹也不喜欢就好了。”
“你们在说什么?”吴大妞突然靠过来。
徐冉冉看她脏兮兮的手,连忙躲在徐小五身后。
她刚才还看到她吃了大白兔奶糖后舔手指的。
徐小五不想理她,就说:“我们没说什么。”
吴大妞拿出照片,“徐小五,你能告诉我这里都有谁吗?”
徐小五:“那都是我家的人,为什么要告诉你听?”
吴大妞理所当然道:“春婶说了,我娘今天是来相看你爹的,我是我娘的女儿,当然要知道你家都有谁。”
徐小五不耐烦道:“你刚在没在屋里看到吗?干嘛拿我们的照片。”
徐冉冉看着吴大妞手上晃来晃去的照片,有些好奇,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张照片。她踮起脚尖想看,吴大妞却手一缩,收起来了。
徐冉冉不高兴,“那是窝家的,里还给窝。”
吴大妞又吮了吮手指,没回话。她目不转睛徐冉冉头上的头花,过了片刻,徐小五绷不住了,板着脸问她,“你看什么?”
吴大妞指着徐冉冉头上的头花耿直地说:“我的头花。”
徐小五大怒,“那是我妹妹的!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吴大妞一点也不怕,她“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吴大妞又拨开一颗大白兔奶糖塞到嘴巴里。
她姑说了,要是娘嫁过来,以后这个家的东西都是她的。
虽然这里只有两间茅草屋,但是家里好东西可不少,比她爹家多多了。
吴大妞对这个家很满意。
吴大妞的态度就像这里已经是她的地盘了一样。
徐小五十分不爽:“你看什么?”
吴大妞说:“没看什么,你们家吃的东西多,以后我也能吃。”
徐小五震惊了。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
吴大妞就差没明着说这里是她家了。
徐小五:“你、你能吃什么?!”
吴大妞砸吧砸吧嘴,说:“你们吃什么,我就能吃什么。”
徐小五气坏了,“我们家吃的,关你什么事?”
吴大妞理所当然道:“反正我就能吃,你也管不着。”
吴大妞的意思就是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但没直白说出来。
徐小五想抓住她话里的把柄也没办法。只能憋屈地生闷气。
徐冉冉不高兴了:“不准里欺负小五。”
吴大妞:“我又没打他,怎么是欺负?”
徐小五恶狠狠地回:“你打不过我!”
吴大妞不理他,转头对徐冉冉说:“你的头花好看,给我吧。”
徐冉冉包子脸皱了皱。
这是她的东西,她才不要给别人呢!
徐冉冉:“窝不给!”
吴大妞哼了一声,小声嘀咕:“不给就不给,等以后我住这里,你的东西就全是我的。”
这话被徐冉冉听了个正着。
她忍不住瞪大眼睛看向吴大妞———
这家伙太让人讨厌了,比李雨晴还讨人厌!
这里明明、明明是她的家才对,怎么能让这个讨厌的人住进来呢?
这个念头一升起,小丫头呆了呆,随即恍然大悟起来。
对!这里就是她的家!才不是什么乱七八糟李大妞吴大妞的家!
爸爸的家是她的家,老徐家也是她家吖!
徐冉冉越想眼睛越亮。
既然是她的家,她才不想让这个讨厌的人加入进来呢。
一旁的徐小五被吴大妞的话气到了,撸起袖子就冲过去,吴大妞也不是吃素的,两人你来我往的推了几下,徐小五趁着吴大妞不注意,一把抢过她口袋里的照片,吴大妞眼疾手快,两只手一抓,想抢回来,只听见“撕拉”一声。
照片顿时被撕成了好几份。
徐小五的眼眶瞬间红了——那可是他们家唯一的全家福。
吴大妞没想到会这样,吓了一跳,手一松,手里被撕毁的照片顿时轻飘飘地掉在了地上。
徐小五握紧拳头,极力在克制着怒气,他恶狠狠地瞪了吴大妞一眼,愤愤地蹲下身把照片捡起来,“你给我滚!”
徐小五虽然人小,却也知道家里有客人,不能闹事,因此就算此刻愤怒到了极点,他也没再上去揍人 。
吴大妞被他一吼,心里不舒服,也跟着狠狠地“哼”了一声,“我就不滚,这又不是我的错,你是跑过来跟我抢,你要是不抢,就什么事也没有!”
说完,她又看向徐冉冉,“你要是把你的头花给我,我以后可以带你玩!”
徐小五正想骂人,就见徐冉冉把头花拿下来,递给吴大妞:“给里!”
吴大妞面上一喜,伸手准备接过,就见徐冉冉一把丢在地上,还踩了一脚。
“略略略,就不给你!”
吴大妞气急败坏,“你干什么?!头花被你踩脏了!”
徐冉冉做了一个鬼脸,“踩脏了也不给里!!”
吴大妞气坏了,脱口而出道:“等我娘成为你们后娘,就让她打你!!”
徐冉冉才不怕她,小丫头双手叉腰,奶凶奶凶的:“才不会让里娘成为窝们后妈。”
说着一脚踢开地上的头花。
吴大妞气得想动手,徐小五哪里会让着她,正想打过去,就见一旁徐冉冉两只小肉爪团成小拳头擦眼睛,低着头呜呜呜哭起来,“呜呜,我要告诉老徐,你抢我头花!”
说着边呜呜呜,边哒哒哒地跑进屋子里。
正想开打的两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小奶娃跑进去。
吴大妞:???
徐小五:???
这是什么发展?
不是要打架吗?
不是,妹妹那假哭有点假啊!
*
屋里,几人还在和乐融融地聊着。
王巧丽话不多,但看着也还算得体,也没看出脾气坏。
双胞胎正着急着要怎么办,徐冉冉突然从门外哭着冲进来。
“呜呜呜,老徐,有人抢窝头花。”
小丫头揉着眼睛,嘴里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咽声,一进门就直接扑到徐州桥怀里,小脑袋说什么都不肯抬起来。
一伙人顿时愣住了。
春婶:“这、这咋回事?”
双胞胎两人本来就焦灼,一见徐冉冉哭着跑进来,顿时怒了,“大丫,谁欺负你了?”
正好徐小五跟着进了门,徐小四怒气冲冲地问:“小五,谁欺负大丫了!是不是那个大妞?!”
徐小五还懵着呢,又被徐小四劈头盖脸地问下来,只能怔怔地说:“是……”
牛大成媳妇脸色一变,“大妞欺负人了?”
徐小五看了一眼还在徐州桥怀里哭的徐冉冉,结结巴巴地:“她、她刚才抢了妹妹、妹妹的头花,还、还说头花是她的,说我们家的东西,都、都是她的……”
众人震惊。
王巧丽和牛大成夫妇脸色大变,王巧丽立即把人从外面拎了回来。
吴大妞挣扎了一番,“娘,放我下来!”
徐冉冉听到她的声音,哇哇哭得更大声了。
王巧丽又气又恼,一巴掌拍到她的屁股上,“在家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好好和哥哥妹妹相处,怎么转头就欺负人?”
吴大妞不服气,喊道:“我没有欺负他们!”
“那妹妹怎么哭了?”
吴大妞狠狠瞪了徐冉冉的后脑勺一眼,“她使坏!我根本没欺负她!”
徐小五大声说:“我妹妹才没使坏,你就是要抢她的头花!”他利索地拿出被撕烂的相片,“他还把我们的相片给撕坏了!”
吴大妞梗着脖子道:“我才没有!我只是让她给我头花而已!她自己丢在地上就哭了!那照片也是你来抢才会变成这样的!”
徐小五:“那就是抢!我妹妹的东西凭什么给你!?照片是我家的,我让你给回我,你凭什么不给?!”
吴大妞还想再说,王巧丽气红了眼,一巴掌打到她屁股上。
“你个死丫头!丢脸丢到别人家里了!看我不打死你。”
春婶尴尬得不行,连忙阻止,“巧丽,你别急,就是孩子之间玩闹而已,犯不着。”
徐小五悄咪咪看向徐冉冉,见小丫头微微露出右眼向他眨了眨,下一秒又埋入徐州桥怀中,
徐小五心里欢喜。
妹妹果然是故意的。
徐小五清咳一声,故作天真地问:“爹,她刚才为什么说等她娘成为我们后娘就可以打妹妹?”
徐小五的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了,纷纷看向王巧丽母女。
徐小三气得跳起来:“谁敢打大丫,我就跟她拼了!!”
徐一把人拉回去,“爹还在呢,有你什么事?快坐下!”
对面的吴大妞见众人看向她,便破罐子破摔地大喊:“后娘就是可以打人!我没有说错!”
这一刻,牛大成夫妇脸色已然十分难堪,就连春婶都有些挂不住脸。
王巧丽脸色难看,“谁叫你说这些话的?!”
吴大妞又不说话了。
牛大成媳妇打圆场,“一定是一些黑心肝的乱教孩子说话,小孩哪懂什么后不后娘啊。”
但几人心里也明白,被吴大妞这么一搅和,这门亲也很难再成了。
不说其他,光是吴大妞欺负徐冉冉这事,在徐家就过不去。
王巧丽却不死心,她气得又拍了吴大妞一下。
“徐大哥,这孩子从小缺乏管教,让你看笑话了,也不瞒你说,这次我之所以想再嫁,也和大妞有关,想着她有个爹,以后也能听管教一些。”
徐州桥心里叹了口气,这想法倒和他先前想的不谋而合了。
春婶看出他的变化,觉得还有戏,连忙说:“孩子是要多管教一些,免得走了歪路。”
说着还像牛大成媳妇使了个眼色。
牛大成媳妇反应过来,也知道徐州桥最重视几个孩子,连忙捡着相关的话说:“对对,徐家老大啊,我这侄女性格直,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也容易得罪人,但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坏心,你也看到了,这大妞性格像个男娃,以前在那边总是和人打架,一开始巧丽还能管管,慢慢越来越管不动,她爹没用,护不住他们娘两,这才离的婚。”
徐州桥点头,却没说什么。
牛大成接着说:“哎,巧丽也是个能干的,我们一直想让她过来我这边帮忙,就是巧丽不舍得大妞,否则来我们这,肯定不会亏待她。”
牛大成也是在变相地给王巧丽增加筹码。
牛大成家里都是做木活的,王巧丽还真能去那边干活,确实能给家里带来不少收入。
这么一看,王巧丽的条件也不算差了。
但徐州桥只是说:“我也没别的想法,家里孩子多,我别的不求,只要他们不被人欺负,老实点就行,其他钱啊房子这些,只要我没死,一点点攒,总能攒到的。”
对面几人一脸尴尬。
这话很直白了。
虽然没明着不合适,但那句“他们不被人欺负”已经说明一切了。
王巧丽还想再说,被春婶私下拦了拦。
几人又说了片刻的场面话,发生了这样的事,牛大成夫妇也不好多呆,几人便一起离开了。
春婶没跟着离开,等牛大成几人不见影了,春婶忍不住对徐州桥说:“哎呀,徐老大,你说说你,巧丽这孩子还不错的,刚才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你怎么就当回事了?”
徐州桥没说话。
春婶见王巧丽这事实在不成,叹了口气,继续道:“算了,这事也勉强不来,下次我再给你介绍吧。”
站在一旁的几兄弟刚想松口气,闻言又把心提了上来。
徐州桥却直接拒绝道:“春婶,不费那个事了。”
春婶有点诧异:“怎么?你不打算继续相看了?”
徐州桥:“家里孩子太多,相处起来也困难,还是不费那个事了。”
这事徐州桥也不是没挣扎过,只不过权衡了利弊后,最后还是决定咬咬牙决定把这个家扛起来。最重要的是,虽然家里确实需要一个女性,但这段日子观察下来,比起后妈这个角色,几个孩子更希望过目前这样的日子。
他又不是真的后爹,哪会真的不顾几个孩子的意愿?
更别说今天小丫头还给他来了这一出戏。
春婶有些不甘心,但到底顾忌着一旁的几个年轻人,她压低了声音道:“你这么年轻,怎么就不打算找了?孩子大了以后也是要分家的,到时家分了,你家丫头大了也嫁出去了,你一个人老死在家也没人知道的。”
几兄弟离的远,没听清楚春婶的话,倒是一直在徐州桥怀里的徐冉冉听清楚了,她佯着小脑袋,十分不高兴春婶说死这个字:“才不会不知道,窝会一直一直陪着老徐哒!”
她的眼睛微红,眼神却十分倔强。
徐州桥心里一暖,莫不是说女儿就是小棉袄,光是这句话就让人恨不得把能给的所有好东西都给眼前的小团子了。
他大掌揉揉小丫头的脑袋,“真是爹的乖宝。”
徐冉冉想起自己还在假哭呢,立即缩回徐州桥怀里,又“呜呜”了几声。
徐州桥:……
春婶讪讪地,“孩子的话哪能当真。”
徐州桥也没反驳,摸出一块钱塞过去,说:“春婶,这次的事谢谢你,我以后也不打算再相看了,只要能把这些孩子拉扯大,一个人也没什么。”
这是徐州桥的心里话,现在家里有了些积蓄,几兄弟心里对后妈的事也抵触,小丫头心里又没安全感,若他再一意孤行,以后这个家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春婶见他定了主意,不好再劝,也没再推迟,收了钱后叹了口气:“行,要是以后改变主意了,你再来找我。”
送走春婶,徐州桥一回头就看到几兄弟欣喜的神情。
徐小四连连发问:“爹,你说的是真的?咱们家不会有后娘了?”
徐州桥没好气地:“滚一边去。”
他低头摸摸徐冉冉的脑袋,“好了冉冉,人走了,别哭了。”
听到徐州桥这话,徐小三立即跑到徐冉冉身旁蹲下,“大丫,别哭了,爹说了,以后咱们家再也没后娘了,咱们要高兴才对。”
刚才几个大人在说话的时候,小丫头一直埋在徐州桥怀里呜呜呜个不停。
听得几兄弟心都要碎了。
他们家小丫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啊,这还只是见面呢,若是他们爹真要把人娶回来,小丫头不得被欺负死!
徐冉冉一边抽泣一边站直身体,两只小肉爪紧紧地捂着眼睛,包子脸太小,众人只看到小丫那肉嘟嘟的白嫩脸颊,徐小三一拉就把人抱在怀里。
他拍拍小丫头的背:“大丫不哭了,坏人已经走了,乖哦。”
徐小四看徐冉冉这样,心疼死了,他十分不满地说:“爹,大成叔都介绍的什么人啊,一来就把大丫欺负成这样,还好你迷途知返,没打算给我们娶后妈,不然大丫多可怜。”
徐州桥扫了他一眼,徐小四吓得缩了缩脖子。但他可不觉得自己说错什么。虽然他们爹说以后都不会给他们娶后妈了,但保不齐以后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还想给他们娶后妈,不趁着现在多说几句,又怎么能让他们爹知道娶了后妈回来他们大丫有多可怜。
徐州桥淡淡看他一眼,视线转向徐小五,“小五,你来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徐小五心虚地瞟了瞟还在呜呜哭的徐冉冉,两只小黑手搅啊搅,“爹、爹,坏蛋真、真的说让后娘打、打我们了。”
徐州桥:“嗯,大妞是怎么欺负妹妹的?”
“就、就是……就是抢妹妹的头、头花……”
徐小二眉头皱了皱:“你没护着冉冉?”
徐小五连忙否认:“我护着了!”
“那怎么还能让大妞欺负冉冉?”
别看徐小五瘦瘦小小像个猴子,但打起架来,那也是得了他们几兄弟的真传的。
这下就连徐小四都狐疑地看向他,“你不会是故意让大妞欺负大丫,让大丫哭的吧?”
徐小五脸涨得通红,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十分气愤地反驳道:“我才不会让人欺负大丫!!”
徐小三:“那怎么大丫哭得这么厉害?”说着又低下头哄徐冉冉:“大丫,咱别哭了,三哥带你抓豆娘。”
徐冉冉抽噎了几声,就是不肯把揉眼睛的小爪子放下。
徐州桥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把小丫头两只小肉爪拉下来,“好了好了,丫头,再装嗓子就要坏掉了。”
徐冉冉肉乎乎的手被拉下,露出一双清爽亮晶晶的大眼睛。
嗯?
嗯!!!!
装的?!
双胞胎瞪大了双眼,“大丫!你骗人/你没哭?!”
徐冉冉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钻回徐州桥回怀里。
徐一:“小五,到底怎么回事?”
徐小五觑了一眼徐州桥,发现对方脸色还好,这才把刚才外面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短短几句话听得几兄弟瞠目结舌。
——这、这丫头、也太鬼精鬼精了!
徐小四忍不住说:“爹,我看大丫的病早好了,这丫头的脑瓜子比小五还厉害!”
徐小三:“去去去,瞎说什么!什么病啊病的,咱大丫好得很。”
徐州桥见几兄弟丝毫没觉得小丫头这么做有什么不对,顿时眉头轻皱,淡声道:“你们觉得这是好事?”
几兄弟立即噤声了。
徐州桥把小丫头抱到跟前,让她跟自己对视,“冉冉,刚才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冉冉撅起嘴,“她欺负小五。”
徐州桥:“那是小五说不过她。”
徐冉冉觉得自己就像回到了爸爸身边,自己做坏事后被爸爸抓包的时候。
她低垂着小脑袋,绞尽脑汁想着,“她、她要窝的头花。”
徐州桥:“你不给她就是了,为什么要假哭告状?”
徐州桥的声音很平和,甚至说得上温柔,但不知道为什么,徐冉冉就是觉得好委屈。
小小的脑袋压得更低了。
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几兄弟想开口帮忙说话,却在看到徐州桥警告的眼神后,讪讪地避闭了嘴。
徐小五自责得不行——都怪他,要是他再厉害一点,就不会让妹妹被爹训话了。
“爹,你不别怪妹妹,都、都是我的错。”
徐州桥:“你的账等下再算。”
徐小五抖了抖。
徐州桥重新看向徐冉冉:“嗯?冉冉,爹问你话呢?”
徐冉冉抿着嘴,不说话,但大大的眼睛却慢慢蓄上了泪花。
小丫头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一滴一滴掉落在干巴巴的泥地上。
徐州桥心一紧,立即把人抱起。
“冉冉?”
果然,小丫头鼻头眼睛红红的,小嘴抿着,一抬头,眼泪就顺着脸蛋滑了下来,好不可怜。
这丫头要么不哭,哭起来向来撕心裂肺的,这样没有声音地默默流泪还是第一次。
徐州桥心都软了,哄着她,“乖宝,怎么还哭了?”
徐冉冉肩膀一抽一抽的,小爪爪不停地抹眼泪,就是不说话。
徐州桥继续哄:“乖宝,是爹的错,别哭了。”
徐冉冉委屈得不行,眼泪像不要钱一样往下掉,“里说窝!”
徐州桥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娇气得说一下也不行。
“好好,是爹的错,爹不说你了。”
徐冉冉趁机谈条件:“以后都不准说窝!”
“好好,爹不说你。”
徐冉冉心里好受了些,吸了吸鼻子,徐州桥拿出给她随身带的小手帕给她擤鼻涕,“来,用力。”
徐冉冉擤完鼻涕,还不忘说:“要洗。”
徐州桥:“好,等下爹就拿去洗干净。”
他又用手背给她擦了擦眼泪,“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徐冉冉瞪了他一眼,最后才撅着嘴说,“她坏,一一他们不想要后妈,窝也不想让她妈做后娘!”
她不想看到几个哥哥不高兴,不然她胸口也会闷闷的。
徐一几人一听,心里熨帖极了,原来小丫头是想帮他们。
徐州桥知道她小丫头在解释为什么装哭,就说:“那也不能装哭告状啊,这样做不对。”
徐州桥虽然心软,但也不是没有原则。
他最害怕小丫头在他们父子几人的纵容下被养歪。
徐冉冉十分纠结,她也觉得那样不是很对,但是不用和吴大妞成为家人,她又觉得这样做心里才舒服,小丫头皱了皱包子脸,最后道:“行叭,那窝以后直接打她。”
徐州桥:“……冉冉,你是女孩子,也不能打人。”
徐冉冉歪头想了想,“让一一他们去打?”
徐州桥:……
徐州桥头疼地看着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谁打都不行,打人是不对的,你喊你几个哥哥打,万一对方喊十个八个大人过来呢?”
徐冉冉恍然。
对哦。
小小的包子脸顿时认真起来。
她以前也没想过一一他们会打不过其他人呢。
她想了想以前管家爷爷的做法。
思索了片刻,最后奶声奶气地说:“老徐,窝们多挣点钱吧。”
徐州桥:?
“以后打不过,就用钱砸他们!”??????
徐州桥被噎住了。
长到他这把年纪,还是头一次不知道怎么回话。
一旁双胞胎听到小丫头的话,眼睛都亮了。连徐小二都觉得这方法不错。
徐小四兴奋地说:“大丫!好主意啊——呃,我是说,这个建议可以考虑考虑。”
徐小四被徐州桥冷眼一扫,立即怂了。
徐冉冉小小声问:“这样不行吗?”
徐州桥突然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是不行,但钱没那么好赚——”
徐小五跳起来,“爹,我一定好好念书,到时全给妹妹!”
徐小三:“我也能赚钱。实在不行,咱们还有小花猪寻宝呢!”
徐小二:“爹,你放心,我们哥几个一定会好好赚钱的。”
徐一没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嗯,等从钱阿婆那出师后,一定要多赚钱才行。
徐州桥:……
突然觉得,小丫头被宠坏,也不止是他的错而已。
徐州桥:“这事以后再说,今天这次就算了,小五,下次看着妹妹一些,不要让她被人欺负了。”
徐小五认真点点头。“爹,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妹妹被欺负的!”
*
另一边,王巧丽几人回到家后,牛大成便沉下脸,“大妞,之前你娘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少说话,你怎么去欺负人?让我们丢了好大的脸!你看看,现在你娘的婚事被你搅没了!”
吴大妞撇撇嘴,没说话。
牛大成媳妇也觉得丢了面子。“巧丽,你看看你把孩子管成什么样了,尽会坏事!这事要是传出去,我看你还能嫁给谁!”
王巧丽心里也觉得可惜。
徐家的好东西可多着呢。别看房子还破旧,看看人家新换的东西,哪一样比干事家里的差?
虽然这徐家家里孩子多,但只要嫁过去,时间一久,他们父子父女的关系再怎么也比不过他们的夫妻关系。
“姑,他们不会真传出去吧?我还想嫁人呢!”
牛大成媳妇瞪她一眼,“既然还想嫁人,回去就让大妞好好改改性子!否则你就别想我再给你介绍!”
王巧丽忍不住捏起吴大妞的耳朵,“臭丫头,你听到了没?”
牛大成媳妇看她这样,恨铁不成钢,“算了算了!你别教了,你们母女两在我这住上一段时间,我来教!”
王巧丽大喜,“那敢情好!”
牛大成媳妇从小就把王巧丽当女儿养,这关系自然不一样。
吴大妞揉揉被捏痛的耳朵,哼了一声。“你就是嫌我碍着你嫁人。”
王巧丽气得想打人,“我那是为了谁?你没个爹,你以为你以后能嫁得好?我那还不是为了你!?”
吴大妞跳到一边躲开,梗着脖子道:“我以后不嫁人,用不着你操心!”
王巧丽气得胸口发闷,她算看出来了,这丫头根本就不想她嫁人,故意在折腾呢!
牛大成虽然也被吴大妞气得够呛,但也觉得徐州桥不给他面子。
就算事不成,好歹事后再说也行,这下当着他的面就给拒绝了,到时这事在队里一传,他老脸都不知道往哪搁。
“成了成了,”他呵斥了几人一声,“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在外面吵吵闹闹还要不要脸了?”
牛大成媳妇扯了扯王巧丽的手,示意她回去再说。
*
这天徐小五屁股又开了一朵小花,小丫头心里内疚,对他好得不得了,小短腿哒哒哒地跑上跑下。一会“小五,里渴不渴”,一会“小五,里痛不痛,窝给你呼呼。”
看得其他几兄弟馋坏了。
徐小五虽然高兴,但心里还念着被吴大妞撕烂的相片。
他听别人说,能拍全家福是很难得的,这个年代,舍得拍照的人家不多,这还是他们分家那天,徐州桥特地带他们去县里拍的,还花了一块多钱呢。这会被撕得四分五裂的,徐小五心里难受,趴在床上怏怏的。
徐冉冉:“小五,里不高兴吖?”
徐小五摆弄了一下照片,闷闷不乐地说:“相片被撕烂了。”
徐冉冉看徐小五把照片拼好试图让它们恢复原状,立即道:“那窝帮里!”
照片被撕成了七八分,徐州桥的抱着徐冉冉的那部分,更是被分成了四份。
第40章
徐小五心痛, 现在的照片多精贵啊,干事家都不一定舍得带家人去照一张呢,他们家也就这么一张全家福, 还被外人撕成了碎片, 以后再想照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徐小二见徐小五这样, 晚上烧了一两糯米, 捏了一小块给他,“好了, 别难受了,粘回去就成, 以后再让爹带我们去县城照一张。”
徐小五立即来了精神, “那我这次要和妹妹站在一起。”
徐小二笑着说,“这可不是我们做主, 要看拍照师傅的安排。”
虽然没能得到自己家想要的,但徐小五心情好了不少,忍着屁股痛爬起来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起。
徐冉冉也跟着凑过去。她对相片有些好奇,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两小只就这么齐齐趴在床上, 脑袋紧紧挨着,小心翼翼地把四分五裂的照片按照原来的样子拼在一起。随后徐小五把糯米捏扁粘在相片的缺口处, 再拼接起来。
两娃娃干得认真,没多久,巴掌大的黑白照片上,除了细微的缝隙外,已经看不出明显的裂痕了,只不过等糯米冷却定型后, 粘好的照片有些凹凸不平的。
徐冉冉盯着徐小五手里完整的照片,小脸怔怔的。
徐小五以为她好奇, 就指着照片上的人一个一个地跟她说:“妹妹,这个是大哥,你看他那时还没有现在的四哥高呢,人也好瘦,看着就剩皮包骨了……还有二哥也是,那时比三哥四哥还矮……”
后面徐小五说了什么,徐冉冉听不进去了,小脑瓜子一片空白——她好、好像真的见过这张照片。
她怔怔地指着相片里抱着小奶娃的男人问:“小五,他、他是谁哇?”
徐小五愣了愣,“妹妹,他是咱们爹呀。”
徐冉冉怔住了。
照片的男人,是小五的爹,是老徐?
可是,那明明是她的爸爸呀——
她死死地看向照片里的人。
年轻的面庞,皮肤比现在的老徐白皙不少,又多又密的头发和现在的老徐的发型一点也不一样,但仔细观察,还是能从眉眼中看到老徐的影子。
徐冉冉忍不住回忆爸爸的样子——年过五旬的身材依旧挺拔,虽然两鬓微白,夹杂银丝的头发却被整理得一丝不苟,爸爸工作的时候,神色严肃、眼神锐利,看起来十分威严,她实在没办法将老徐和爸爸联系在一起。
但爸爸和她说过的吖,这是他和几个哥哥小时候的合照。
徐冉冉愣神了许久,小脑瓜子乱糟糟的,她看向徐小五,“小五,也在里面吗?”
徐小五开心地点点头,指着靠着徐州桥站的小不点道:“这是我。”
徐冉冉脑海里顿时闪过电视机里年轻男人俊逸的面孔以及爸爸在她耳边的呢喃——“他是你五哥啊……”
小丫头的脑袋就像被雷电劈过一样,眼前、耳朵旁,全是嗡嗡的。
小五……就是自己的五哥?
老徐……是爸爸?
原来老徐就是她心心念念要找的爸爸吗?她这是穿越回到了爸爸年轻的时候?
徐冉冉有些恍然——难怪这里这么穷,原来她是穿越回到爸爸年轻的时候了……
小丫头目光移向徐州桥怀里的小不点,爸爸说,这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奶娃娃是自己姐姐,可是,如果这是小五的一家人,那姐姐呢?
徐小五觉察到徐冉冉的目光,便主动道:“妹妹,这是你小时候,嘿嘿,是不是和我长得很像?”
徐冉冉小嘴张成了O型,她、她变成了姐姐?
“妹妹,你怎么了?”徐小五看一旁的徐冉冉呆呆的,忍不住问。
小丫头像被惊醒一般,她玉白的小手指着相片里的人,小小声地一个一个指道:“这是爸爸,这是大哥,二哥……”最后指了徐小五,“这是五哥……”
这是爸爸跟她说的呢……她忍不住再一次看向徐州桥怀里的奶娃娃。
姐姐长得,真的和她好像吖……难道她现在是变成了姐姐?
小丫头这一声五哥让徐小五懵了懵,自从妹妹生病后,一直就没喊过他五哥呢。
徐小五有些不敢置信:“妹妹,你、你再喊我一声五哥?”
徐冉冉抿了抿小嘴,大大的眼睛看向他,仿佛想通过他看向其他人。
在爸爸身边的时候,她从来没见过几个哥哥,唯一见过的五哥也是在电视机里的新闻通告里。一时间,徐冉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忍不住伸手捏住徐小五的脸蛋。
徐小五痛得大喊:“嘶——痛痛痛,妹妹,你捏我做什么?”
徐冉冉:哦,会痛,那她没有做梦吖?
徐冉冉后知后觉地发现——没有做梦就意味着,眼前的小五再过很多很多年,会发生电视机里报道的事——自\\杀?
虽然她年纪小,但也知道这不是好事情,徐冉冉还记得爸爸因为这件事伤心了很久很久,甚至好长时间把自己锁在屋里。为此她问过管家爷爷,管家爷爷说,她的五哥是因为要报复爸爸才会做下这样的傻事。
想到这,她狠狠瞪向徐小五。
徐小五捂着脸蛋退了退,弱弱道:“妹妹,你的表情好凶啊……”
徐冉冉噘着嘴,“小五不乖!”
小五让爸爸伤心了。
还有一一小二他们,也做了让爸爸伤心的事,长大后的他们好像不喜欢爸爸。
只要一想到爸爸痛苦自责的表情,徐冉冉胸口就闷痛得不行。可是,这是为什么呀?明明哥哥们很听爸爸的话……
徐小五瘪瘪嘴,没发现小丫头复杂的心理,“妹妹,你要叫我五哥……”
徐冉冉没理会他的碎碎念,她噔噔噔地爬了起来,爬下床就要往外走。
徐小五:“妹妹,你去哪?”
徐冉冉头也不回地道:“窝要找爸爸。”
徐小五想起身跟去,却扯到身上的伤口。“嘶——”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小丫头的背影,他只想再听妹妹甜甜软软地喊他五哥,怎么这么难……
呜。
*
徐冉冉迫不及待地跑到徐州桥身边,只是快靠近的时候,又有些害怕地缓下了脚步。
不远处的徐州桥正在煤油灯下给徐小五缝裤子后面的屁股洞,氤氲朦胧的光线下,男人的侧脸更为立体,这一刻,深邃的五官仿佛与徐冉冉印象里的爸爸相重合起来。
小丫头顿时胆怯了,小小声地叫道:“老徐……”
徐州桥听到她的声音,转头看过去,就见糯糯白白的小娃娃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站在前方,不由有些诧异,“冉冉,怎么没和哥哥玩?”
徐冉冉低着小脑袋不敢和他对视,手心都冒了汗。
眼前的老徐,就是年轻时候的爸爸,就算是穿越了,她也还是成为了爸爸的女儿。
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有想过的,想过要是能成为爸爸的亲生女儿就好了。现在她穿成了爸爸的亲生女儿,反而觉得像做梦一样。
徐州桥放下手里的活,一把抱起小人儿,“怎么了?”
徐冉冉怯怯喊:“爸爸……”
徐州桥一怔,他好久没听到小丫头这么叫他了。这丫头刚学会说话的时候,还总是“爹爹”的叫,生病后,反而再没正经叫过他了,但他没觉得什么,小丫头喜欢,他纵着就是了。
徐州桥感受到她的不安,不由安抚一笑,“乖宝。”
徐冉冉傻乎乎地看着他。
是了,爸爸以前也会这么叫她呢……
她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吖,老徐和爸爸,有那么多相同之处呢。他们都会叫自己乖宝,也总会很温柔地摸自己的脑袋,就算她犯错,也只会和她好好说道理,从来不会凶她……
徐冉冉埋头到徐州桥的颈窝里,心里的高兴的小苗苗终于茁壮起来,强烈的兴奋感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老徐真的就是爸爸!
她紧紧抱着徐州桥的脖子,忍着激动小声地喊:“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小丫头大气不喘地连喊了十声,就算不看她的表情,都能感受到这丫头压抑的开心。
徐州桥笑了,应道:“诶。”
徐冉冉开心地抬头看向徐州桥,只见对方嘴角微弯,正神情温柔地看着她。小丫头顿时觉得胸口有什么在发酵,让她全身涨涨暖暖的。
她真的找到爸爸啦!!
*
这一夜,徐冉冉睡着的时候嘴角都是带着笑。
一直以来悬着的小心脏也在这一天安稳下来。她知道,只要爸爸在,就算发生再大的事,爸爸也会保护她的。
徐冉冉还做着美梦呢,冒着粉色泡泡的梦里却开始天降黑雾,徐冉冉一下被吸了进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徐州桥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和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交谈着,年轻男人穿得邋里邋遢的,徐冉冉看了好一会,才隐约从他眉眼间看出一丝徐一的影子。
只见年约二十来岁的徐一气势汹汹地上前抓着徐州桥的领子,脸上充满了绝望,“为什么?为什么你没赶回来?!那个女人就这么重要?重要到让你耽误冉冉的病情?!”
徐冉冉看不清徐州桥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对方同样绝望的情绪。
小丫头见年轻男人要对爸爸动手,急得满头是汗,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没一会,徐州桥身边又出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他们冷冷地对着颓然坐在地上的徐州桥道:“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们的爹。”
徐冉冉看到这,恍然发现,眼前的双胞胎就是长大后的徐小三、徐小四。
小丫头脑袋懵懵的,为什么他们会痛恨爸爸?
紧接着长相酷似徐小二的男人也跟着出现在徐州桥面前,他嘴角现出一丝冷笑,“你不是觉得那个女人更重要吗?那我就让你看看,你能帮她到什么程度。”
从始至终,徐州桥都只是失神地呆在原地,仿佛失了魂般,任由几兄弟发泄心中的怒火。
徐冉冉看着胸口闷闷地疼,她心疼这样的爸爸。
看到最后,小丫头撅起嘴,不高兴了。
一一他们坏,怎么能欺负爸爸。
徐冉冉费尽全力,终于挣脱无形的束缚跑过去,小小的身子挡在徐州桥面前,仰着小脑袋奶凶奶凶地对几兄弟说:“里门不要欺负爸爸!”
但是父子几人仿佛看不到她一般,对小丫头凶巴巴的话视若无睹。
随即,徐冉冉就像走马观灯似的,眼睁睁看着几个哥哥和爸爸渐行渐远,又看着他们变成坏蛋,渐渐走上不归路。
被人唾弃徐一,被人憎恨的徐小二,被人嫌恶的双胞胎……徐冉冉紧紧捂着胸口,难过地看着他们痛苦却没办法阻止,小爪子拼了命地想拉起他们的手,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从他们的身体穿过。
她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之外,什么也不能做。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像胸口被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着,让人喘不过气。
她不要爸爸伤心,也不要哥哥们浑浑噩噩地犯错。但徐冉冉不知道怎么做,也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最后,在看到徐小二郁郁寡欢,直至将死,小丫头终于哭着大喊出声——“哥哥!”
这一声喊出,整个画面就像镜花水月般,涟漪一波波地荡开,消失了。她的身体也“嗖”地一声好似从云端跌回到了地上。
“大丫!快起床咯!太阳晒到屁股啦!”
徐冉冉半梦半醒之间,梦里的一幕幕似乎还在眼前,她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子,意识到刚才的梦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事,小丫头猛地坐起,只不过动作太迅猛,额头“砰”地一声撞到徐小四的下巴。
“娘诶!”徐小四都被撞懵了,但也顾不上下巴的痛,立即伸手去查探小丫头的小脑袋,“大丫你干啥?痛不痛?”
小丫头捂着脑瓜子,眼睛红红地看着放大了好多倍的徐小四的脸,他脸上焦急的神情和梦里那冷冰冰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四为什么会对爸爸露出那样的表情吖……
她突然想起,爸爸似乎对她说过“他们不想见我”的话。
想到这,徐冉冉顿时急了,那怎么可以吖,她可是知道爸爸对几个哥哥有多想念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让他们恨上了爸爸,才会导致发生梦里的情况。
徐冉冉小脸蛋皱成了一团——不行吖,不能让梦里的事发生。
小丫头绞尽了脑汁,小脑瓜子一团乱。
就在这时,脑袋里的系统突然发出“嗡”的声音——“改邪归正系统为您服务。”
徐冉冉眼前一亮,对吖,她还有游戏机呢!
徐小四见小丫头迟迟不开口,有些急了,“大丫,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很痛,来来来,四哥给你呼呼。”
徐冉冉一把推开凑过来的大脑袋,“窝不痛!小四不要吵窝啦。”
她忙着呢。
小丫头脸上满是认真。她在脑袋里呼出“改邪归正”系统,看着上面的任务指示,小眉毛纠结得都拧了起来——是不是只要按照游戏机的指示,就能让几个哥哥不做坏事了?
只要不做坏事,哥哥们就不会像梦里一样这么凄惨,爸爸也就不会因此难过自责了……
系统内,除了主线任务变得灰蒙蒙的外,显示着支线任务还有一条未完成。
“检测到穷凶极恶对象:徐小三、徐小四。改邪归正方向:建筑工程师【辛勤的蜂蜜永远没有时间悲哀】。”
“派发支线任务:促使徐小三、徐小四修建漏洞百出的院子。成功后可获得相应奖励。”
徐冉冉眼睛亮了亮。跟着游戏机的任务指示走,说不定爸爸和哥哥们的结局就能改变了。
小丫头哒哒哒地跑到衣柜前,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自己的零花钱。
一张、两张……加上这阵子几兄弟时不时给她的,一共五张小钱钱。
就算徐冉冉年纪小,也知道这点钱不够干什么的。
小丫头四处看了看,看到一旁徐小四一副伤心自己不理会他的幽怨样子,徐冉冉跑过去伸出手,“小四,给窝钱钱!”
徐小四:???
他身上就那么几块钱,他还想攒着去供销社给小丫头买今年的生辰礼物呢。
徐小四扭扭捏捏不舍得:“大丫,我身上没多少……”
徐冉冉不高兴地嘟着嘴,“小四小气鬼!”
哼了一声后,小丫头直接扭头去找徐小二了。
徐小四立即投降了:“等等大丫,我给你,我给你还不成吗!?”
他怎么能把讨好大丫的机会让给二哥呢!
徐小四跑到角落里,从墙角那挖了挖,终于挖出几张皱巴巴的一块钱。“诺,大丫,四哥的钱都在这里了。”
徐冉冉数了数,也才四张,还没她的零花钱多呢,她瘪瘪嘴:“小四,里真穷哇!”
她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又道:“算啦,窝再去找小二要!”
说着转身就往门外走。
徐小四巴巴地跟上去:“……大丫,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小丫头神色严肃,像要干什么大事一般:“窝要攒钱给里们建院子!”
徐小四:!!!
这是大事啊,那必须得支持啊!徐小四扭头就跑到小丫头床板下掏了掏,又从下面掏出两张一块钱,“大丫,四哥这还有,都给你!”
能建新房子一直是双胞胎的梦想,实在是屋子太小,他们父子几人睡一屋里,翻个身都要压着另一个,私房钱算什么,比起新房子,他可以贡献出自己的所有!
徐冉冉默默接过徐小四手里的钱:……小四到处藏私发钱的样子好逊哦。
*
徐冉冉在家把几个兄弟的钱都搜刮了一轮,放在一起数了一遍,也才二十多块。离能建院子还差好多呢,徐冉冉那个愁啊。
徐小二看着小丫头发愁的样子,一阵好笑。
其实算起来,这阵子家里已经攒了不少钱,要建房子也是没问题的,只不过建房子的钱来源要师出有名才行。不然有心人一查,他们家小花猪的秘密就瞒不住了。若只是涉及小花猪,那倒无所谓,他们谨慎是因为怕牵扯到徐冉冉。
他走过去坐在徐冉冉身旁,“冉冉,怎么突然想建房子了?”
徐冉冉理所当然道:“建了院子,小三小四就不会做坏事啦!”
徐小二疑惑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双胞胎,双胞胎吓得直摇头:“我们啥也没干!”
徐小二收回视线,倒也没继续问下去,只是从书桌上抽出一本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数字,仔细一看,家里的支出收入都记录在里面了。
“冉冉知道建房子要多少钱吗?”
徐冉冉拧着眉头掰着手指数了数,丧气地摇摇头,“不知道……”
徐小二笑笑,“那咱们来算一算。”
徐一和徐小二年纪大些,也给队里其他建房的人家帮过忙,知道建房的程序,也知道所需的材料。
徐一走过来说:“如果是土坯房,得用不少泥和碎砖,要到大黑山上挖,还要去买碎砖,从做坯到建,一间房怎么也得一百五十上下。”
他们这的建房的方式有两种,一是将土翻碎后,掺和一些小乱砖石再加水来搅和,再用做好的木头模具,把土在模具上一层层趸实,就这么一层层垒高。二是向生产队申请,等水稻收割后,在稻田中用牛踩实,再用圆形的石夯滚动压紧,有些人家还会在上面撒一层薄薄的生石灰,然后用定制的铁踩铲,在田里拉上细绳将田土定成长方形的小方块,起后堆磊在田埂上凉晒。到冬天的时候再慢慢的挑到要盖房的地方堆起来。
第二种方式耗时更长,也麻烦,几兄弟更倾向于第一种,但第一种成本就更高。
徐小三凑近了看笔记本里的记录,看到入账那一栏,倒吸了一口气,“二哥,咱们家钱攒这么多了?”
五百来块,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他们才分家多久,这家产都比得上队里有点底蕴的人家了。
徐小二没理他,只是低头问徐冉冉:“冉冉,你觉得我们家要建几间房子?”
徐冉冉一开始只想让小三小四修建院子,但听徐小二这么一问,脑瓜子想了想,也有些期待起来,她张开小肉爪算了算,“一间、两间、三间……七间!建七间!”
徐小四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大丫,你以为咱们家是地主呢!还建七间!”
徐冉冉歪头:“一人一间,就是七间哇!”
徐小二摸摸她的头:“算得真对,咱们冉冉真厉害。”
徐小二还真拿起铅笔在本上涂涂写写,“七间的话,需要大概一千多块钱。”
徐小三:“不是,二哥,你咋也开起玩笑来了?七间屋子,咱们家哪有这么多钱?”
别看这五百块钱多,真要用起来,压根不经用的。一想到辛辛苦苦攒的这么些钱,建了房子就要把手头上的花出去七七八八,徐小四就有些肉疼,“咱们家这样的,建三间就成了吧……?”
他也跟着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如果建七间,光是地就不够用的,还有钱,还差了将近一半呢。”
徐小二笑着说:“没钱就赚啊,我们家这片地,虽然和队里其他人隔得远,但也有个好处,到时申请建房就容易得多。”
徐一皱眉,“其他人肯定不会同意我们占这么多地的。”
倒不是他们真的占用了队里的资源,而是——真当他们家有能力建七间房的时候,眼红的也就来了。
徐小二说:“不同意也没事,到时我们可以以分家的名义,把地盘扩大,到时建的屋子连在一起就行。”
徐小五听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头都大了,“等等,大哥二哥,你们说什么啊?我们不是要建房子吗?怎么就说到分家的事了?”
徐一揉揉他的脑袋,“小五,你二哥在说以后的事呢。”
徐小二点点头:“目前我们可以先建三间房,等攒够钱了,慢慢向周围扩建。”
“那跟分家有什么关系。”
徐小二说,“分家就能多分点地盘建房子,到时我们可以把房子建在一起。”
徐小四眼前一亮,“我知道了,这叫分家不分户。”
其实队里也有少部分人家是这么干的。
但那些人家的房子顶多也是建得近一些,像他们这样还愿意住在一起的,还真没有。
徐一对着几人问:“你们要是同意,到时建房子的时候,咱们就按照七间房的格局建。”
这事徐小二本来并不想这么早提,但既然今天小丫头提了,徐小二也就顺势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管以后日子过得怎么样,他都想让一家人在一起。
双胞胎点头如捣蒜:“同意!必须同意!”
徐一和徐小二相视一笑。“那好,等养猪大赛过了,咱们就建房子!”
几兄弟的目标一致,心里顿时一阵澎湃,只要想到这七间房,仿佛就有使不完的劲般,恨不得快点攒够钱。
徐小五老气横秋地点点头:“咱们一家人,以后也要一只住一起!”
徐冉冉见他们莫名兴奋,疑惑地歪歪头:“不是本来就要一直住一起吗?”
徐一捏捏她的小脸蛋,“你说得对,我们几兄弟要给冉冉做一辈子的靠山。”
徐冉冉怔怔地看着他们,几个哥哥的眼睛看起来又亮又润,就像春日里的太阳一样,照得人暖洋洋的。
她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哥哥们长大后会和爸爸决裂?
明明现在大家看起来都好好的……
*
几兄弟商量好后,徐小二转头就把这事和徐州桥说了。其他兄弟也许不知道,但徐小二是知道的,他爹就等他们娶了媳妇后把家给分了。
那怎么行?
一想到分了家后,他们就没办法再像现在一样护着徐冉冉,徐小二心里就像被沸水浇过一样,好长一段时间都坐立不安着,现在家里有了闲钱,他第一个就想着把这事定下来。
徐州桥一听就知道他的心思,“他们几个都同意?”
徐小二点头:“都是我们商量过的。”
徐州桥没说什么,一口应了:“行,就按你说的,下工后我去找你们向前叔申请。”
他们家要重建,这在队里是大事,是要经过大队长同意的。现在也只是申请把茅草屋给推了,重建泥屋,这点小事,顶多让人羡慕一会,倒不会让人眼红。现在提前打了报告,等队里的养猪大赛一过,刚好就能把建房子的事提上日程。
下了工,徐州桥便往徐向前家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与王巧丽相看发生不愉快的原因,队里都传起徐州桥这辈子不愿再娶的事。
本来大河生产队也就一亩三分地,队里的事就没有什么能瞒得住邻里邻居的,再加上王巧丽在牛大成家住下了,当事人都在,大家八卦的心又燃起来了。
“听说了吗,徐家老大对外说了,以后都不会再娶了!”
“不会吧?莫不是那牛大成家的侄女做了什么?他这样的年纪,不娶亏了啊。”
“咋是人家闺女做了什么,是徐家老大怕别人欺负他家丫头,这才打算以后不娶的吧。”
“哎哟,那也没必要放话说以后不娶了啊,以后要遇到合适的,看他后不后悔。”
徐州桥对这些闲话向来不理会,把要建房子的事和徐向前说了,对方也不意外,调侃两句就同意了。临走前徐向前问:“很久没见你家娃娃把猪带出来遛了,养得怎么样了?”
徐州桥:“还成吧。”
徐向前来了精神,“你说还成,那肯定是不差了。”
徐州桥笑了笑,没回话,徐向前更加相信自己想法了,他叹了口气,“最近我们走访了好几家,养的猪都不行,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徐州桥依旧没说话。
徐向前沉不住气了,“徐老大,你跟我透个底,你是不是找到方法了?”
徐州桥:“运气而已。”
徐向前一听,立即激动得站起来,他用力拍了拍徐州桥的肩膀:“你说的是真的?!”
徐州桥点头。
徐向前坐不住了,在屋内转了几圈,“好!好啊!如果这样,我们大河生产队年终评选有游戏了!”
他转头兴奋地看向徐州桥,“这么说,你这次有信心得第一?”
徐州桥:“我可以把方法交给队里,但有条件。”
徐向前:“什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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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大队长家,徐州桥缓了口气,心里一直计划的事到此刻才算稳了大半。肩上的压力终于松了一些。
没走多远,就和来大队长家还农具的廖欣妍撞了个正着。
徐州桥目不斜视地径直往前走。
先前和春婶特意说不再娶的话,也有廖欣妍的原因。
不知为什么,廖欣妍给他的感觉十分古怪,他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势在必得的想法。他不想和对方有什么纠缠,也没想过要再娶,索性就让春婶把话传出去。
原以为廖欣妍清楚他的想法后不会再多做纠缠,没想到还是被对方叫住了,“徐州桥。”
这还是廖欣妍这辈子第一次喊他的全名。
这会刚下工,周围不远处三三两两全是人,徐州桥不想被人误会,便当没听到。
廖欣妍见状,顿时恼了,“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你吗?”
徐州桥脚步一顿,但很快又往前走起来。
廖欣妍气得追上几步,忍不住脱口而出,“难道你不想知道徐冉冉最后的结局吗?!”
徐州桥终于停下了脚步,他转身看向廖欣妍,“你什么意思?”
廖欣妍心里懊恼,她居然没忍住,但此刻见徐州桥终于愿意回头看自己了,廖欣妍心里的后悔立即烟消云散,她深吸一口气,略带恶意地道:“你肯定不知道,冉冉再过不久就会死。”
徐州桥脸色一沉,他杀人般的眼神看过去,“你乱说什么?”
廖欣妍脸色微白,但心中却隐隐觉得解气——你不是不肯多看我一眼吗?现在就让你求着我。
“我没乱说。”廖欣妍忽略掉徐州桥那要吃人的眼神,“现在是一九七二年,一九七七年就会恢复高考,一九七八年就会有新的政策出现,到那个时候,大家就可以做买卖,人民不再被追求投机倒把。”
廖欣妍破罐子破摔继续道:“以后会发生的事我都知道,当然,如果你想冉冉到时抢救不及时死掉的话,可以不相信我。”
说着也不等徐州桥再说什么,廖欣妍转身离开了。
徐州桥看着对方的背影,眉心紧蹙。
——这个廖欣妍,又在搞什么鬼?
两人说话期间,被不少婶子看了去,顿时又传了些话出来:“不是说徐家老大不愿意再娶了吗?怎么又和这廖知青说上话了?”
“估摸着是看廖知青漂亮吧,牛大成家的侄女,就算再怎么好,能比得上人家廖知青?”
这话得到众人一致认可,没多久就传了出去,只不过,等传到牛大成一家的耳朵里就彻底变了味,变成了徐州桥没看上王巧丽是因为结过婚,有孩子,还不够好看。
王巧丽自觉没面子,因着这些闲言闲语,好几天没出过门了,天天带着吴大妞在家里,看得牛大成媳妇心疼不已。
牛大成媳妇向自家男人抱怨:“你说这徐家老大是怎么回事?巧丽的事不成也就算了,还和春姐说什么终身不娶,这是什么话,这是故意说给我们听不成?”
她倒是没有相信那些人嘴里徐州桥嫌弃自家侄女的话,毕竟一个队里的,以徐州桥的为人,犯不着这么得罪他们。但终究是心里有了疙瘩。在牛大成媳妇心里,徐州桥跟春婶说以后都不会再娶,这事就是在打他们的脸。
牛大成心里也不爽快,但还是训斥道:“他说他的,关我们什么事,就是你们这些女人想得多!”
话是这么说,到底也心疼这个侄女,“巧丽现在在哪?”
牛大成媳妇翻了个白眼,“还能在哪?和大妞在喂猪呢!”
越临近举办养猪大赛的日子,队里的气氛越是紧张。大伙原本见了面还会相互打听一下各家猪仔的吃喝拉撒,这阵子各个开始藏着掖着,打死不肯透露自家猪仔的情况。牛大成家也养了两头小猪仔,怕王巧丽闲着没事,就让她带着吴大妞专门负责喂养猪仔。
牛大成把人叫过来,“巧丽啊,最近在家里住的还习惯吧?有什么需要可要跟我们说。”
王巧丽这几天确实心里愁,但却不是愁外边的闲话,而是愁手里养的猪。她也知道大河生产队准备要举办养猪大赛了,可牛家的猪放在她手里,好吃好喝伺候了这么多天,也没发现那两头猪长重多少,听牛大成这么一问,便道:“姑父,我们没啥需要的,就是这猪仔也养了这么久,咋就不长个呢?我可是尽心尽力了的。”
王巧丽也不是傻的,她母女两吃住都在牛大成家,干的活也轻松,若是因为这事让人说她们偷懒,那可真是冤枉了。
几人去猪圈里一看,还真是。
领回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牛大成皱着眉,转头问自己媳妇:“这怎么回事?”
虽然王巧丽母女负责喂猪,但家里的一切都是牛大成媳妇操劳的。
“我也搞不清楚。”牛大成媳妇也愁眉苦脸的,眼见着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家的猪仔却吃得多拉的多,就是不长个。“你说徐家老大的猪咋就养得这么好?”
他们这二十户人家可都是在技术员的指导下精心喂养的,现在看来,还不如人家徐家老大随便养养来得好呢!
王巧丽听到徐家老大,心里就一阵别扭,她其实对徐州桥有些好感,徐州桥生的高大端正,家里也被打理得不错,这次两人的事没成,再听到心里难免有些不得劲,更别提现在风言风语全是说她的,心里就更不得劲了。
牛大成也不高兴听到徐家老大这几个字。“行了行了,人家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干系,等我去问问隔壁再说。”
隔壁也和他们一样养了猪,牛大成说着,就转身出了门。
牛大成媳妇见自家男人不帮自己,忍不住朝牛大成背影嗤了一声,这才安慰王巧丽道:“巧丽,你别急,这猪养不成就算了,徐家老大的事你也别多想,等姑以后找到好人家,再给你说亲。”
王巧丽:“姑,我知道了——”
话还没说完,王巧丽突然灵光一闪,急忙对牛大成媳妇说:“姑,我想起来了,咱们队里以前有人给猪吃过豆饼,涨得可快了!”
牛大成媳妇倒吸一口气,“用豆饼喂猪?你疯了?!”
豆饼是豆子榨油后的副产品,这东西可是宝贝,吃起来老香了,普通人家得了豆饼那都得分个几个月吃,现在王巧丽说要喂猪,牛大成媳妇光想想就觉得心疼。
王巧丽说:“姑,咱们也不是天天喂,豆饼精贵,咱们掺在猪草里,隔天一顿就行了,你想想,若是这次咱们家得了第一,那就意味着咱们家养猪技术是顶呱呱的,等以后养猪场建起来了,分派活计,肯定优先咱们选,到时小弟他们也好娶媳妇啊!算起来肯定划算!”
队里要建养猪场,那是公开的秘密了,到时养猪场的活计可不少。若是能当个负责人之类的,怎么也比下田干活轻松。
他们家虽然是木匠出身,但牛家娶的几个媳妇却还是需要到田里干活赚工分,一来家里的木工活女人干不了,二来也是怕媳妇把自家手艺学了外传出去。虽然他们家不要求媳妇们每日赚满公分,但若是能有更轻松的活计,那肯定也不愿意放过的。
牛大成媳妇心动了:“可现在不是榨油的时候,去哪找豆饼?”
豆饼这玩意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必须得等到丰收季节队里的榨油机才会开。
王巧丽:“咱们可以去县里买点。”
牛大成媳妇一拍大腿,妥了!“巧丽,还得是你,我这就让人去帮买回来。”
王巧丽阻止她,“姑,这事咱不能让人知道,否则别人也学我们怎么办?”
再说了,这事要是说出去,就算他们的猪最后得了第一,那也算是作弊。
牛大成媳妇连连点头,“对对,你考虑得对,我亲自去买。”
牛大成媳妇兴冲冲地跑了一趟县城,买了好几块钱的豆饼,前前后后忙活了一整体天,回来后把这事和牛大成通了气,却不料牛大成说:“喂豆饼咱家也拿不了第一。”
牛大成媳妇瞪大了眼睛:“豆饼营养高,这还喂不肥咱家得猪?”
牛大成边刮木屑边说:“那倒不是,徐家老大家的猪你又不是没见过,咱们喂再多豆饼都比不过。”
牛大成媳妇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再一看麻袋里的豆饼,顿时肉疼得直嘶嘶,“那、那我买的这些豆饼这么办?”
她还花了不少劲才买到的,费钱费力不说,现在都浪费了。虽说人也能吃,但几块钱,买猪肉骨头不香吗?
牛大成也没了辙。
这时王巧丽说:“那让徐家老大的猪不参赛不就行了?”
牛大成哼了一声,“你想得倒轻巧,人家凭啥不参加啊?”
牛大成媳妇倒是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只要他家的猪参加不了不就成了?”
牛大成皱眉:“你们可别瞎搞,那些缺德事我们可不兴干,别一天天的尽想些有的没的,我们家的猪养不好,别家的也不见得行。行了行了,你看看你们,搞七搞八的,真以为咱们家钱多啊,为了这么些豆饼浪费好几块,真是败家娘们!”
王巧丽被说得面红耳赤,这主意事她出的,牛大成这么说,可不就等于在说她?
牛大成媳妇看着侄女被说,火气顿时蹭蹭地往上冒,人挡在王巧丽面前,吼道:“你个死老头,居然说我缺德?!就你清高是吧?你当年不缺德你还娶不上我呢!是谁故意害我婚事被退了舔着脸跑来娶我?!”
见自家媳妇一点不给自己面子,把陈年往事都说出来,还是当着小辈的面,牛大成黑黝黝的脸顿时气得通红。
“你这老太婆,嘴巴就是每个把门,我不跟你计较!”他又冲着王巧丽道:“巧丽,你也劝劝你姑,别一把年纪了还想干缺德事!”
说着,转身愤愤离开了。
牛大成媳妇气得半死,正想追上去开骂,王巧丽连忙把人拉住。“姑,你们可别吵了。”
牛大成媳妇愤愤不平,“老娘跟他这么多年,吃过多少苦,花几块钱就说我败家,还说我缺德,我呸!我出主意还不是为了他老牛家?!死老头屁也不懂!”
王巧丽便说:“姑,都怪我,不该给你乱出主意。”
“不关你的事,你也是好心,这死老头爱面子,我还不清楚他?要不是好那口面子,也就是个缺德鬼!”
骂归骂,牛大成媳妇看着手上的豆饼也发愁,这可是好几块钱呢,不喂猪就只能自己吃了。“哎,这豆饼也不好吃,闻着香,吃着还是不如肉味道好。”
王巧丽拉住牛大成的手,“姑,你别急,这东西还是试着喂猪,我有办法让徐……那个人的猪参加不了这次的比赛。”
牛大成媳妇忙问:“咋?你有什么好主意?”
王巧丽:“不知道别人家的猪仔养得怎么样,要是其他人知道徐家的猪养得好……”
她的话没说完,牛大成媳妇就会过意来,“你是说……让其他人去搞破坏?”
老实说,以前徐家那个漂亮的女娃娃抓幼猪出来溜圈子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毕竟那猪仔一直涨得小小一只,可这才多久没见,今天看到的时候,牛大成媳妇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那猪仔长得比他们的壮实多了。
估摸着现在也还没有人知道,徐老大能把猪养得这么好。若是知道,恐怕早就有人为了这次比赛的给徐家猪仔下药了。
王巧丽笑道:“反正我们最多算大嘴巴,也不算干缺德事了吧?”
牛大成媳妇十分高兴,“这怎么算呢?这事是好事,宣扬一下也没什么,巧丽,你真聪明,咱们就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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