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廖欣妍回到知青宿舍, “砰砰”跳得厉害的心脏好不容易缓了下来。

    她心里隐隐有些懊恼把上辈子的事透露给徐州桥。

    廖欣妍坐在床边发呆,上辈子,徐冉冉是在她和徐州桥结婚没多久出的事, 她隐约记得, 结婚前小丫头的身体就不好, 三天两头发热咳嗽, 后来徐州桥父子还特地带她去省城住了院,具体是什么病, 廖欣妍那时并没在意,她只记得那段时间自己趁着徐冉冉身体情况好转, 让徐州桥陪自己回娘家省亲, 只是没想到就那么短短几天时间,徐冉冉病情便加重了, 等他们回到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

    廖欣妍努力回想上辈子的事,那时因为徐冉冉的病,徐家一片混乱, 她嫌麻烦,跑回娘家躲了一阵子, 再后来就听到了徐冉冉的死讯。

    现在估摸着时间,也准备到小丫头发病的时间了,但廖欣妍很清楚,现在的徐冉冉内芯换了个人,这辈子的徐冉冉不一定会和前世一样会发病去世,但冒牌货始终是冒牌货, 就算这辈子徐冉冉能好好活着,她也能揭穿她。她就不信, 若是徐州桥知道自己的宝贝闺女被换了芯会不发疯。

    这时同宿舍的宋智英进屋看到廖欣妍坐在一旁发呆,没好气道:“廖欣妍,今天轮到你做饭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是不是想偷懒?”

    廖欣妍回过神,她看着宋智英笑了笑,“我这就去。”

    宋智英在她眼里就是个跳梁小丑,上辈子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廖欣妍怜悯地说:“对了,听说你喜欢周知青?我劝你别喜欢他了,她和咱们队里的丽丽好上了。”

    宋智英先是愣了愣,听到后面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你、你什么意思?谁喜欢周知青了,他和谁好上关我什么事?”

    廖欣妍:“哦?那是我搞错了,不喜欢最好。”

    她笑看了宋智英一眼,下巴微抬地走出了宿舍。

    宋智英被她最后高高在上的样子气到了,转头朝吴倩茹抱怨:“你看到她那个样了没有?她以为她是谁啊!凭什么这么看我!?她自己今天还不是跑去找徐家老大了!人家都放出话了不会再娶,她这么贴上去,简直就是把我们知青的脸放在脚底踩!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都和她一样不检点呢!”

    吴倩茹看着廖欣妍的背影,抿了抿嘴:“你还是听她的比较好,她不像说假话。”

    吴倩茹指的是周知青的事。虽然和廖欣妍决裂了,但之前对方和自己说的事都应了验,这让吴倩茹不得不重新审视起廖欣妍来——难道她要嫁给徐州桥,是另有原因?

    吴倩茹下意识看向灶台边的廖欣妍,却发现对方突然捂着肚子蹲下身子。

    到底做了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吴倩茹有些不忍心,她走过去把人扶起,“你哪里不舒服?”

    廖欣妍痛得脸色青白,“我可能来那个了……”

    *

    徐州桥刚回到家,就见徐冉冉和徐小五一起追着小花猪哒哒哒地疯跑。

    看着自家丫头红润的脸色,徐州桥心里一松,回想到廖欣妍的话——“以后会发生的事我都知道,当然,如果你想冉冉到时抢救不及时死掉,可以不信我。”

    虽然觉得是无稽之谈,但对方的古怪举动以及脸上的笃定让他迟疑了。

    什么高考,什么经济开放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就算这些是真的,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些先机而已。但她的话还涉及到了徐冉冉,徐州桥没办法忽视。

    自从徐冉冉生了次大病后,身子骨就不够健康,平时看着像正常人,嘴里却时不时会冒些胡话,但据徐州桥观察,这段日子小丫头发病的频次少了不少,若不是廖欣妍,他甚至觉得小丫头的病会随着年纪而有所改善。

    但廖欣妍的话让他不得不重新重视起徐冉冉的身体来。

    徐州桥把徐一叫来,“这两天你找个时间带冉冉去给钱阿婆检查一下。”

    徐一闻言顿时有些紧张,“冉冉的病加重了?”

    徐州桥摇头,“只是有些不放心,我这两天再发个电报去问一下,看看沈家说的专家回来了没有。”

    徐一点点头,忍不住转头看向一旁耍的开心的徐冉冉。

    小丫头白皙红润的小脸蛋在光线照射下像个通红的苹果,晶莹透亮的大眼眸神采飞扬着,看起来十分健康,怎么看都不像生病的样子。

    徐一心下微松。

    不远处,站在猪圈前看到徐州桥的徐冉冉眼睛亮了亮,手里的树枝一扔,张开手就哒哒哒跑来要抱,“爸爸!”

    自从知道老徐就是爸爸后,徐冉冉恨不得每天腻在徐州桥身边撒娇。

    徐州桥脸上笑意更深,他抱起小丫头举了举,“今天在家乖不乖?”

    徐冉冉用力点点头,然后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拿出一沓钱,“这是小四他们哒,他们乖,都给爸爸。”

    徐州桥一愣,忍不住心里一暖,“乖宝。”

    徐冉冉十分认真地纠正:“小四他们也乖哒。”

    只要哥哥们乖乖的,爸爸就不会伤心难过了。

    徐州桥笑起来,“好,都乖。”

    一旁的徐小四看着徐州桥把钱收了,幽怨得不得了——他的私房钱啊,说好要用来建房子的,转头就给爹了,大丫个小没良心的!

    *

    第二天徐一就带着徐冉冉去找钱阿婆,双胞胎和徐小五听说是去徐冉冉检查身体,便嚷着要跟着去。

    一家子走在路上没多久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旁人看向他们的眼神透露着古怪。

    徐冉冉被徐小五牵着,见众人时不时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小脑袋晃了晃,问徐小五道:“小五,他们看什么吖?”

    小丫头摸摸自己的脸蛋,是不是今天没有昨天好看了?

    徐小五想了想,偷偷凑到徐冉冉耳边说:“可能是看爹的。”

    徐冉冉看向走在前面的徐州桥,往人群那一站,生生比别人高出一个脑袋的身高,身形挺拔结实,手臂精瘦有力,剑眉醒目,头发又浓又密,长得比徐冉冉以前追的明星哥哥还好看,她眨巴眨巴眼睛,最后嘟着嘴巴小声道:“爸爸是狐狸精。”

    走在前面的徐小四笑喷了——这丫头去哪里学来俏皮话,说得怪好听的。

    先有廖知青,现在又有牛大成的侄女,这还没算上之前在苗姥爷家的张兰,他们爹就像香饽饽,走到哪桃花跟到哪,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看上他们爹呢。

    但很快几兄弟就发现自己误会了。

    等徐一带着徐冉冉和徐州桥分开后,有人迫不及待的上前搭着徐小四的肩膀,“小三啊,听说你们家的猪养得又大又肥,是不是真的?”

    徐小四:“……阿旺爷,我是小四。”

    长这么大,队里的人就没有一个认对他们双胞胎的。

    阿旺爷:“哦小四啊,看着是比小三矮一点。”

    阿旺爷是他们队里种田的一把好手,家里的孩子也多,平时最爱占点不大不小的便宜,因此队里人看到他就躲着走。

    徐小四翻了个白眼,没跟他计较:“阿旺爷,你问我家的猪做什么?”

    “我们听说你家的猪养得好,就想见识一下。”阿旺爷说着往后瞧了瞧:“你们家的猪呢?咋最近没见抓出来溜了?”

    周围人顿时竖起耳朵,就等着打探消息。

    这两天也不知道听谁传出说徐家的猪个头都长得和三四岁的娃娃一样高了。

    现在临近养猪比赛,原本就是个敏感时期,这话一出,家里养了猪仔的顿时都急眼了。

    个头和三四岁娃娃一样高——这是什么概念?满打满算,徐州桥领猪苗的时间也只比他们多了七八天而已,现在一对比,那差距也太大了。

    按照正常的情况,猪仔头三个月是涨得最快的时候,往往一个月能涨三十多到四十斤,若是达不到,那猪仔多少有问题。

    他们领了养猪任务的人家几乎都是按照养猪技术员的教导做了,虽然也觉得猪仔长得不够快,但在技术员的指导下,再怎么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甚至有些人家还觉得自己的猪长得不错,可以在这次养猪大赛里拿奖,结果有关徐家猪仔的传言一出,众人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

    如果传言是真的,那还比个屁的赛,直接宣布徐老大家得第一行了。

    大家都这么想,这才有了试探。

    徐小四正想回答,被旁边的徐小二撞了一把,脑子一转,立即转口道,“我家的猪忙得很,没法出门啊。”

    “忙啥啊?”

    “忙着给我家的鸡孵蛋呢。”

    众人:??啥玩意,猪给鸡孵蛋??

    阿旺爷还想问,徐小□□口问他:“阿旺爷,你家的猪长得怎么样?是不是也和咱们家的猪一样不爱吃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了,我家的猪都绝食好几天了,还想着去问问技术员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呢。”

    阿旺爷一听,心里乐了,不爱吃东西好啊,猪不吃东西咋长膘呢?

    他赶紧说:“现在天气这么热,人都吃不下东西,更别说猪了,我们家的猪也这样,早问了技术员,他们说这是正常的,过一阵子就好了。”

    徐小三笑眯眯地:“这样啊,那我们不问了,我估摸也是,这猪饿个几天,天再热也得吃。”

    阿旺爷连连点头,“就是这个理。”

    阿旺爷又扯着几兄弟试探了几句,见问不出个什么话,只能讪讪离开。

    等看热闹的人散了,徐小三忒了一声,“还想打听咱们家香香,想的这么美,咋不上天呢。”

    徐小二沉吟片刻,说:“应该是有人说了什么闲话,这两天咱们把猪看牢一点,免得有人耍心思。”

    徐小五立即紧张道:“难道会有人来偷咱们家的猪?”

    徐一:“偷倒不至于,下药什么的还是有可能的。”

    这些事徐小三见多了,心里顿时有了紧迫感:“不成,待会我就回去做个陷阱。”

    几人边走边商量着事,很快就来到钱阿婆家。

    “阿婆,窝们来啦!”徐冉冉一进门就熟门熟路地走向炮制药材的房屋,钱阿婆果然在整理手里的草药,徐冉冉哒哒哒跑过去看,“阿婆,里在干神马?”

    这阵子因为小花猪给他们找到不少好药材,每次徐冉冉都会跟着过来,钱阿婆这基本被她霍霍过,熟悉程度不比徐一差。

    钱阿婆看了一眼她身后几个徐家小子,挑了挑眉,“你们来做什么?”

    徐小四巴巴道,“阿婆,爹让我们来找你帮忙看看冉冉的情况。”

    钱阿婆扫了一眼懵懵懂懂的徐冉冉,放下手里的草药后在身上抹了抹手,这才一把拉过小丫头,“这几天发病了?”

    徐一:“没有,就是爹有些担心。”

    钱阿婆抓着徐冉冉的小爪子看了看,又让小丫头伸了伸舌头,仔仔细细诊查了一遍,最后说:“我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几兄弟松了口气,钱阿婆见状有些好笑,“我看这丫头现在状态不错,但有些隐患不是一时能看出来的,之前不是说要带她去省城检查?”

    徐一便把沈立强帮他们联系儿科专家的事说了,钱阿婆听后若有所思,“A市的儿科专家?”

    徐小二便问:“阿婆认识?”

    钱阿婆回过神,“也算不上认识。”

    钱阿婆的神情明显不想谈论太多,知道徐冉冉身体情况还行,几兄弟也就没继续呆着,寒暄几句就去上工了。

    双胞胎则跑回去给自家猪圈设些简易陷阱。

    等下了工,徐小四往猪圈一看,还真有人来过他们家,他们先前在猪圈门口挂了一扎“杠板归”,上面全是倒刺,不知道的人贸贸然进来,铁定得碰上。

    这不,门口处零星滴着几滴血,洒在周围的细土也有好几个凌乱的脚印。

    徐小四一看就怒了,“奶奶的,真有人想来搞事!”

    他把两头花猪检查了一遍,好在没出什么问题,不然徐小四连杀人的心都有了,他怒气冲冲地转身去找徐小二,“二哥,咱们家进贼了,这次没得手,下次肯定还会再来!”

    这个年代,家家户户都没设什么防盗手段,因为大家都穷,就算要偷,也没什么好东西可偷的。但现在不一样,他们家的猪可是宝贝,每天上工的时间段大家都不在,可不就是防不胜防。

    徐小五有些发愁,“那我们总不能不干活啊。”

    徐小二去查探了一下,根据脚印大小来看,估摸着是五六岁娃娃的,他心里有了底,和双胞胎说:“是个娃娃,估计只是来看看咱们家的猪长到什么程度而已,下次十有八九会来下药。”

    徐小二的话也不是无的放矢,队里的上工时间,除了娃娃哪个敢明目张胆跑到别人家干蔫坏的事?以前队里也有举办过类似的活动,暗戳戳搞事的人多了去了,都是一样的做派。

    徐小三问:“那咋办?”

    离比赛还有七八天呢,这猪仔一天一个样,要真被人下药拉虚脱了,别说长膘了,说不定还得提前宰了送公社。

    徐小二想了想,说:“咱们把另一头猪送到钱阿婆那,她不用给队里干活,让她帮忙看着,留香香在家就行。”

    一直站在一旁的徐小五闻言有些担心:“那香香怎么办?”

    徐小二笑了笑,“香香精得很,不好的东西它从来不吃。”

    徐小五眼睛一亮——对哦,他们怎么忘了,香香最挑食了,不好的玩意那是碰都不碰的。

    “这个主意好。”徐一也赞同,“不过这样一来,就抓不到人了。”

    徐小二说,“能抓到最好,抓不到到时再慢慢排查就是了。”他转头对双胞胎说,“你们继续在猪圈里设点陷阱。”

    队里抽中能养猪的也就那么二十来户,想要排查还很是很容易的。

    徐一见徐小二心中有成算,也没多说,当天就把另一头花猪送到了钱阿婆那里。

    晚上,一家人在饭桌上吃饭,聊到徐冉冉的事,徐小二多问了几句,“爹,咱们什么时候带冉冉去看病?”

    原本这话是避着小丫头的,谁知徐冉冉探出个小脑袋来,“小二,里门要带谁去看病吖?”

    徐小二看着小丫头晶莹透亮的眸子,莫名有些心虚。

    徐冉冉的病他们全家一直瞒着,连小丫头自己都不清楚。这会被听个正着,即便是徐小二再聪慧,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徐州桥招手让小人儿过来:“冉冉,等过阵子,爹带你去找沈修玩好不好?”

    徐冉冉歪头想了想,沈修……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徐州桥好笑地看着自家闺女,这才多久,这丫头就把沈修那小子忘得一干二净了。

    徐小五提醒她:“妹妹,就是那个被拐的娘娘腔。”

    徐冉冉恍然大悟,她记起来了,是他吖!游戏机撞见会发出警报的小哥哥。

    徐冉冉用力点点头,“好,找他玩。”

    说不定再撞见可以再得一次奖励。

    徐州桥莞尔一笑,他揉揉徐冉冉的脑袋后,对几兄弟说,“今天发了电报,那边说还得再等一个月。”

    众人心头冒出喜意,只要徐冉冉能治好,对他们来说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徐冉冉摇了摇徐州桥的手,“爸爸,到底是谁生病了吖?”

    徐州桥:“是沈修生病了,所以带你去看看他,让他心情好点。”

    徐冉冉一听,小身板放松下来,“哦。”

    只要不是爸爸和哥哥们生病,其他人,管他的呢!

    *

    晚上,徐州桥听着几个儿子发出轻微的鼾声,心里思索着廖欣妍的话。

    按她的意思,她有预知能力?如果是这样,那廖欣妍找上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身上有对方需要的东西,那就是他们在将来会发生一些男女之间的事,若不然,就是两者皆有。

    但不管是哪一种,徐州桥很确定自己没有和廖欣妍发展点什么的想法。

    他最介意的还是自家闺女的事。

    去年的这个时候,徐冉冉的身体确实不好,时不时发低烧,人总是怏怏的,就算想要家人陪也只会用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们,很少哭闹,懂事得让人心疼。

    但自从那次高烧过后,这丫头的性子就变了,即便很多小习惯依旧和以前一样,但性格却像换了个人。

    徐州桥一直觉得是因为生病的原因,为此还找钱阿婆问过,钱阿婆倒没说什么,只说这个年纪的孩子会在大病后改变性情,徐州桥也就没放在心上。

    但现在结合廖欣妍的说法,徐州桥心中反而像压了块石头般。

    他以前带徐冉冉去县卫生院看病时,有听人说过——有些人脑袋里长了瘤子,是会性格大变的。

    这么一想,徐州桥心里沉甸甸的。

    他压下心中的想法,翻身看了看几个儿子,觉得还是得找廖欣妍问清楚。

    第42章

    徐州桥心里有了决策, 便不再纠结,很快闭眼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夜深人静时, 屋外传出惨绝人寰的猪叫声。

    睡在边上的徐小三一个激灵, 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身体比脑子先反应过来, “快快快,上钩了!”

    说着一个箭步操起墙边的蛇皮袋率先跑了出去。

    几兄弟慢了一步, 但很快也跟着拿着棍子一起冲到猪圈里。

    夜色朦胧间,只看到猪圈里人影晃动, 香香围着被“杠板归”缠着的人影疯狂转圈, 嘴里不断发出兴奋的嚎叫。

    徐小三二话不说将蛇皮袋套在那人身上,“快快, 弄死他丫的!”

    徐小四几人手上的棍子对准蛇皮袋就是一阵输出。

    那人痛得惨叫:“嗷嗷嗷,别打了别打了!”

    几兄弟围着□□打脚踢地揍了一轮,徐州桥才开口:“好了,别打了, 问问是怎么回事。”

    徐小三又踢了一脚后,这才把套上对方身上的蛇皮袋摘下。

    出乎意料, 这人居然是李艳丽的哥哥,李兵。

    徐小二一看就乐了,他蹲下身:“怎么是你小子?先前不是警告过你,让你别打咱们家人的注意吗?你这是想报复?”

    上一次小娃娃们和李艳丽打群架,徐小二不好对小的出手,特地去把李兵教育了一番, 没想到这丫居然还敢跑来招惹他们。

    徐小四拧起他的耳朵:“快说,大晚上来咱们家做什么?”

    李兵被揍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呜呜呜地哭了好一会,见徐小二不耐烦地想揍人,这才委屈兮兮地开口,“我、我只是跑来玩而已……”

    “嘿哟!”徐小三见他不肯说实话,作势挽起袖子,“我看你是想被打断腿!”

    徐州桥看不过眼,直接上前把人拎起来,“李家小子,你说我要是把你交给大队长,你爹妈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李兵抖了抖身子,立即哭着喊,“叔,别告诉我爹,我、我什么也没做呢。”

    徐小四没好气地:“你这是没来得及做!赶紧交代清楚,是不是你爹让你来的?”

    李兵拼命摇头:“不、不是!我、我没想干啥,就是见白天你们家的猪长得好,想来看看……”

    几兄弟闻言对视了一眼,笑了。

    李兵这条鱼还真是他们白天下的鱼钩钓上的。

    白日他们将另一头花猪送到钱阿婆那里,特地大张旗鼓地炫耀了一路,家家户户看着他们家几十斤的大肥猪,不羡慕嫉妒才怪。

    用徐小二的话来说,就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这不,这才第一天,就让鱼儿上钩了。

    徐一懒得和他废话,上手在李兵身上搜了搜,果然发现有一包药。

    徐一打开一闻,“是巴豆粉。”

    “还说没想干啥,这是什么东西?”徐小四气得又揍了李兵一拳,他转头对徐州桥说:“爹,现在该怎么办?”

    李兵死不承认:“冤枉啊叔,这是我最近拉不出屎专门放在身上自己用的!”

    徐州桥见他嘴硬,转头对徐一说:“既然这样,就把人送到大队长那里去吧。”

    李兵一听脚都软了,连忙哭喊道:“别别别,叔你信我,我真的啥也没想干,就来看看而已!”

    这时徐小二开口:“你把这巴豆粉吃了,我们就信你。”

    李兵抖了抖,脱口而出:“小二哥,这、这会死人的!”

    徐一在一旁笑着问:“你不是说是自己吃的吗?怎么这会就吃死人了?”

    徐小三嘿嘿一笑,“没错,你吃一口巴豆粉,咱们就相信你说的。”

    李兵犹犹豫豫,腿抖得不行。徐州桥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吩咐徐一,“老大,你把人带去大队长家吧。”

    “叔,我吃,我吃还不行吗?”李兵看着徐一手里的巴豆粉欲哭无泪,墨迹了半天,刚委委屈屈的抿了一小口,徐小二转手就把徐一手里的药粉灌到李兵嘴里。

    李兵差点没吓尿,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咳、咳,徐小二!你干什么??你想害死我啊你?”

    徐州桥眼皮一跳,忍不住皱眉,“小二,别过了。”

    徐小二笑眯眯地说:“爹,放心,这点量没问题的,不信你问大哥。”

    巴豆粉他又不是没玩过,这点分寸还是有的,那点剂量死不了人,只会让人受点罪。

    徐小二话音刚落,便听到李兵肚子发出一连串咕噜咕噜的巨响,徐小三立即把人放了,嫌弃地捏着鼻子道:“可别在咱们这拉了!”

    李兵哪管这么多,捂着屁股飞速往外跑,边跑边发出噗噗噗的声音。

    若不是徐州桥在,几兄弟这会得捂着肚子笑。

    李兵刚跑没多久,原本潜伏在屋外的几人也飞快跑了。

    徐小三顿时气得跳脚:“果然还有其他人!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说着徐小三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头,朝几人逃跑的方向扔了过去,那几人躲闪间,没多久就陆陆续续踩到几个小屎坑。

    隔着一段距离还能听到骂娘的声音。

    徐小四嘿嘿笑了,那可是他们花了不少功夫做的陷阱,保管让人印象深刻。

    两人拿起棍子慢悠悠地准备去抓人。

    徐州桥阻止道:“小三小四,别追了,让他们去吧。”

    徐小四哪里服气,让他眼睁睁看着人跑掉,那得多怄气:“爹,为啥不追,不让他们吃点苦头,这些人下次还敢来!”

    徐州桥叹了口气,“别追了,我们不参加这次的比赛。”

    双胞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为啥?”

    *

    几人把猪圈收拾一轮,好不容易才睡下。

    进屋前,徐州桥把徐小二叫住了。

    “爹,什么事?”

    徐州桥神色复杂地看向这个儿子,他隐隐觉得徐小二的做事风格有些极端,但看着他人畜无害的表情,又有些说不出口。

    “如果刚才李家小子拿的不是巴豆粉,而是老鼠药,你也会像让他吃了?”

    徐小二一脸诧异地看着他:“爹,你说什么呢,吃老鼠药可是会死人的,我又不傻。”

    徐州桥也觉得自己问了蠢问题。他清咳一声,直言道:“今晚李兵这事教训一下就行了,没必要让他把巴豆粉吃下。”

    虽然吃那点巴豆粉不会出什么事,但始终个存在风险,万一对方身体对巴豆过敏什么的,一旦这么做,事情会变得难以收场。

    徐小二看了看徐州桥的神情,问:“爹,你是觉得我今天做的不对?”

    徐州桥没否认,只是说:“有些事不能做得太过。”

    徐小二皱了皱眉,但很快松开了,他神色自然地应道:“知道了爹。”

    徐州桥哪会不了解自家儿子的想法?

    “你不认同我说的?”

    徐小二否认,“没有。”

    徐州桥:“你直接说就是了,我想听你的想法。”

    徐小二看了看徐州桥的脸色,犹豫片刻才说:“爹,今天如果不是我们有准备,李兵这小子肯定会给咱家的猪下药,明天早上我们很有可能见到的就是一头病猪,猪是我们花了大力气去养的,被人下药咱们损失很大,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巴豆粉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药,拉个几天让他长长记性才是最好的。”

    徐州桥:“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李兵吃了巴豆粉拉虚脱了怎么办?”

    徐小二不以为然:“到时他娘肯定会找钱阿婆帮忙看的。”

    徐州桥闻言,顿时皱紧了眉头,他明白徐小二的问题出在哪里了——这小子对生命没有敬畏的心。

    徐州桥抿唇,看着他不说话。

    徐小二被自家爹看得浑身不自在,默默在脑子里复盘了一遍刚才自己说过的话,发现没什么问题后人倒是站得更直了。

    就在徐小二犹豫要不要开口打破两人间的沉默时,就听到一道奶萌的声音响起:“爸爸,小二,里们在做什么呀?”

    两人看过去,小丫头揉着眼睛站在门口,整个人睡眼惺忪的,发顶的呆毛翘得老高,看起来可爱得不行。

    徐州桥缓了神色,“我和你二哥说说话。”

    徐冉冉醒了一半,见两人之间气氛诡异,不由想到之前的梦。

    那时的小二,看向爸爸的眼神好可怕的。

    小丫头神色立即紧张起来,她快步走到徐小二跟前张开双手护着,“爸爸,不要骂小二,小二会乖的!”

    不能让两人吵架吖,吵架最伤感情啦!

    她转头牵起徐小二的手摇啊摇,用祈求的语气道:“小二,窝们很乖哒,对不对?”

    握着他手的小爪子肉肉软软的,徐小二心软得不行,其实他知道徐州桥找他谈话的原因,无非是觉得他心太狠。但他不想改,他也想让自家爹知道,他就是这样的做事风格,以后也不会改。

    但现在小丫头一开口,他就觉得——算了,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较什么劲啊,不就是收拾个人嘛,方法多的是,爹不喜欢他不干就是了。

    徐小二顺从地点头:“冉冉说的对。”

    他看向徐州桥,“爹,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徐州桥:……

    总觉得他这个爹的威严还没有小丫头的撒娇厉害是怎么回事?

    徐州桥好笑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快去睡吧,这事到此为止。”

    徐冉冉闻言,开心地跳到徐州桥怀里,“爸爸,窝要喝水水。”

    徐小二:“爹,我给冉冉勺,你先去睡吧。”

    徐州桥:……

    *

    第二天队里的锣声响起没多久,就听到有人跑来拍徐家的大门,一边还骂咧咧的:“徐家老大,快开门,是不是你家小子大晚上在路上拉屎了!就那么一条路,全是屎!”

    几兄弟正在洗漱,就等着有人上门闹呢。

    徐小二把徐冉冉回屋后,这才示意徐小五去开门。

    一开门,吴婶带着好几人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外,“徐小四,你们爹呢?让他出来!”

    徐小四:“婶子,找我爹啥事啊?他一大早就出门了,不在呢。”

    吴婶往里边看了看,还真没徐州桥的影子,但一想到一大早家门口堆了一小坨屎,也等不了徐州桥回来了,直接道:“徐小四,是不是你们几兄弟搞的鬼?!一路上全是屎!”

    身后的几个身子也纷纷开口:“就是!一大早开门,全是屎味,我家媳妇怀了身子,现在在家吐得不行!真是缺大德!”

    徐小四不高兴了,“婶子,你们说话要有证据,昨晚我们全家都在家里歇着,去哪里拉这么多屎给你们?”

    吴婶一噎,很快反应过来,她双手叉腰,气势十足道:“你少给我装蒜,你们自己看看,那些屎从外面一路撒到你家这,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昨天有人看到你们白天挑了不少粪回家!”

    徐小三就说:“你说这个啊,我们是挑了,但那是堆在屋外防贼子的。”

    “你放屁!”吴婶骂道:“你们骗谁呢?你家有什么东西可偷的!?”

    徐小三:“怎么没有?我家的猪多的是人想要呢!”

    几个婶子一噎。

    几人里也有家里养了猪的,这几天徐家的猪和收音机里的新闻一样稀奇,要说有人有想法,那也不是不可能。

    吴婶:“那关这些屎什么事?”

    徐小四:“怎么不关了?咱们就是为了防贼特地放的。”

    这时徐一走过来说:“婶子,我们家昨晚闹贼了,你说的那些事应该是他们弄的,估计是哪个贼子踩到小四他们弄的陷阱,才会搞得到处都是。”

    徐一说着指了指屋外的屎坑,上面明显有不少脚印。

    徐小四有些幸灾乐祸,“吴婶,你说你家门口也有,会不会是你家孙子跑来咱们这搞到的?”

    徐小三和他一唱一和:“没事的婶子,不是你们家里的娃也没关系,反正这几天我每天都挑两担屎回来,只要他们别有事没有在咱们家院子外晃悠,保证沾不了屎!”

    几个婶子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这还真说不准。

    这几个婶子家里哪个没有年轻人,有时闹出了事也不会和家里说,家门口沾了屎,说不定还真是自家崽子被徐家这几个小子算计后偷偷跑回来惹上的也说不定。

    一时间,几人找麻烦也不是,不找麻烦又噎得慌,最后只能嘴上逞强说几句便讪讪离开了。

    等人一离开,双胞胎跑到外面瞄了瞄,那路,啧,简直是黄酱掉在裤兜里——不是屎,就是屎。

    徐一吩咐徐小四,“小四,待会在门外的屎坑收拾一下,免得熏着冉冉。”

    徐小四看向徐小三:“小三,你去!”

    徐小三:“大哥喊的是你,凭啥我去啊!你自己去!”

    徐小四郁闷死了,昨天抗屎回来的时候,大丫都嫌他臭了,今天再这么收拾,估计这几天小丫头非要躲着他走不可。徐小四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提议道:“不然找李兵那小子收拾?”

    徐小三眼睛一亮,立即道:“好主意!”

    *

    日子很快来到养猪大赛这一天,队里为了举办这次比赛,提前做了不少准备。不仅在晒谷场摆了长长一排的桌子,又在桌子的边缘围上一圈红布,还在中间的位置绑上一朵大红花。

    干事们特地让人写了“大河生长队养猪大赛”几个字样摆靠在桌子下。

    整个生长队里一派喜气洋洋,虽然大家都觉得这次养猪大赛第一名没有悬念了,但大部分人还是喜欢凑热闹的。

    也不知道那晚踩了屎坑的都有谁,总之那晚之后,再也没人起歪心思了。

    虽然第一很重要,但谁也不想为了这个第一沾一身屎啊!

    不仅如此,队里和李兵一样年纪的小年轻,自此以后见到徐家兄弟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个个躲着走。

    就在各家各户把家里的猪都拉到晒谷场的时候,李兵却又整出幺蛾子了。

    “大队长,我要举报有人作弊!”

    第43章

    举报?

    举报什么?

    李兵话音刚落, 原本吵嚷的晒谷场一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他。

    原本徐向前还在忙着调试磅秤,这玩意不到丰收季用不上, 正急得满头是汗, 就听到李兵在捣乱, 顿时恼了, “你这小子,大家都忙着呢, 瞎嚷嚷什么?”

    徐向前一开口,大家也跟着纷纷道, “就是, 小孩别来捣乱!”

    这会晒谷场站满了人,中间那块地□□事们划了线, 每家每户牵出自家养得最好的猪,分别按照一号二号这样的顺序排着,放眼望去,二十多头猪站在线框内, 个个体型不一,最大的有三十来斤左右, 最小的看着居然才十来斤,一幅营养不良的样子。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些猪上,哪有兴趣听小年轻开玩笑。

    李兵见没人理,顿时急了,声音不由大了几分,“我说的是真的, 我看到有人用豆饼喂猪了!”

    ——豆饼?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 大家都议论开来。正经农民都知道,豆饼可以让猪快速长大,但不能常用,常用会让猪仔们坏了肠胃,不是能长久用的东西。

    李兵这话要是真的话,那就不能忍了。

    “谁家这么豪气,用豆饼喂猪?这简直就是铺张浪费!”

    “话不能这么说,要是猪养得好,得了奖励,不但能得奖金,年底还有猪肉得呢!”

    “那也要看是用啥喂啊,用豆饼?现在长得好,不一定长得大啊,说不定再过几个月就被屎憋没了,再说了,豆饼钱也不便宜!到底是谁啊?有这个钱怎么还跟我们抢第二第三?”

    这次养猪大赛设置了三个名额的奖励,众人心里清楚自家猪比不过徐老大家的,但好歹也可以争一争第二第三名,但要是有人作弊,仅剩的名额就更少了,这让人怎么忍?

    他们兢兢业业在养猪技术员的指导下老老实实养猪,哪里容忍得了有人作弊?

    “兵仔,快说,到底是谁家给猪喂了豆饼?”

    李兵见自己的话引起众人不满,十分得意,他看向徐州桥一家,“谁家猪长得最好,就是谁咯!”

    这下,众人目光不由落到人群中的徐家父子身上。

    “真的假的?徐家老大,你们家真用豆饼喂猪啊?”

    有人酸道:“哎,有些人得了点钱就大手大脚,为了面子搞些小动作,还破坏比赛的公平性,真是没眼看!”

    众人议论的时候,吴大妞特地跑到徐小五和徐冉冉面前,得意洋洋地说:“我们老师说了,作弊是不诚实的,你们一家都不是好人!”

    徐小五瞪了她一眼,虽然徐州桥说了不会再给他们娶后妈,他们以后也不会再和王巧丽母女有什么交集,但他就是不喜欢吴大妞,恨不得和她打上一架。

    徐小五:“我们才没有,你别乱说!”

    吴大妞挑衅道:“人家都说看到了,我才不是乱说!”

    站在不远处的狗蛋几人见吴大妞这样,立即跑过来帮忙,陈招娣个子最小,但气势十足,学着招娣娘的样子,双手往腰上一叉:“你是谁啊?跑到我们队里喊什么喊啊?小心我们打你!”

    吴大妞一噎,恼道:“你们又是谁?”

    一旁的铁柱挺了挺胸膛说:“我们是老大的手下,你要是再敢乱说,我们几个打你一个!”

    说着又把身后长得最高的狗蛋拉出来,“狗蛋哥,我说的对吧?”

    狗蛋吸了吸鼻涕,呆呆地点头,“对!”

    他慢吞吞地挥了挥拳头,“不准欺负冉冉妹妹!”

    吴大妞气红了脸,最后哼了一声跑掉了,边跑还边回头喊:“我才不跟作弊的人计较!”

    徐冉冉嘟着嘴,不高兴了,“坏蛋!窝们才没有作弊!”

    铁柱担忧地说,“老大,为什么他们会陷害你们啊?”

    徐小五不屑地撇撇嘴,“还不是嫉妒咱们家的猪养得好。”

    虽然讨厌的人跑了,但眼看着晒谷场上议论的人越来越多,几小只也忍不住担心起来。

    站在人群中的李兵更得意了:“我那天在某些人家的猪圈里看到墙角里有豆饼,绝对没看错!不信你们可以去看!”

    王巧丽和牛大成媳妇听到这,都默默松了口气。

    这么多人里,只有她们知道李兵没撒谎。因为这些豆饼,就是吴大妞偷偷跑去放的,那天回来的时候还被徐家再猪圈里放的“杠板归”刺伤了脸。

    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大的气性,瞒着她们偷偷把自家豆饼塞到徐家的猪圈里不说,回来了还跟她们说要让大家都误会徐家的猪就是吃豆饼长这么大的。

    这不就是污蔑嘛。

    一开始牛大成媳妇也不愿意,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仇大怨,哪就到这地步了?

    但王巧丽却说,只要这事不是从她们这里传出去的,就不打紧。

    原本王巧丽是打算找个由头把豆饼的事泄露给徐家老三的,她早就听说两家不合,让徐家老三去找徐州桥的麻烦再好不过。但后来发现李兵这小子在徐家偷鸡摸狗还被发现了,便改了主意,让李兵去当这个出头鸟,正好小年轻更好忽悠。

    现在李兵这傻小子按照她们预想的做了,也算给她们出了口气。

    晒谷场上的众人被李兵这么一说,不由信了几分。

    “真要吃豆饼长大,那咱们这赛还是别比了,反正咱们是正正经经的农民,可不舍得为了得第一去用豆饼喂猪。”

    “就是啊!”

    不满的人越来越多,徐小三“呸”了一声,“先别说豆饼不豆饼的事!李兵,我先问你,你咋知道我家用豆饼喂猪?难不成你跑到我家偷看来了?!”

    徐小四立即接了他的话:“哦~难怪前几天我家前面的屎坑怎么被人踩到,原来是你这小子!!”

    徐一也没惯着李兵,说:“怎么,你家的猪养不好,就想跑来偷窥我们家的不成?”

    李兵因为先前被喂了巴豆,断断续续拉了好几天,出门都散发着一股屎味,有一次还因为没及时跑回茅房而拉到裤子上,恰好被喜欢的姑娘看到了,这让他恨惨了徐家人。

    这一次,李兵也只想着报复徐家人,一心只想着出一口恶气,压根没考虑这么多,更没想到会被对方反将一军,这会被几兄弟一言一语地反驳,顿时傻眼了,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要怎么回话。

    徐向前皱眉看向李兵:“李家小子,怎么回事?你还真去别人家偷瞄了?”

    李兵爹觉得丢人,扯了一把李兵,“臭小子,你在胡说八道,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李兵委屈巴巴的,“爹,我真看到了他们猪圈里有豆饼。”

    这时牛大成媳妇说:“哎哟喂,大队长,别纠结这些了,多耽误时间啊,派人去徐老大家看看不就成了?”

    众人也觉得这个主意好,“对对,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咱们现在是要比猪的大小,李兵的事让他们私下说去。”

    眼见徐家又被人推向众矢之的,站在人群里的廖欣妍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事上辈子也没发生过。

    这一刻,她十分确定这一系列脱了僵的事情就是因为徐冉冉的到来而改变的。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死死看向被徐家几兄弟围着的徐冉冉。

    这丫头简直就是跟着来克她的。

    她目光灼灼的样子太明显,徐州桥敏锐地捕抓到了,他不着痕迹地挡在徐冉冉前面。

    廖欣妍的视线顺势转移到徐州桥的脸上。

    看到对方这么重视小丫头,廖欣妍笑了——重视好,只有重视她才能抓住把柄啊。

    两人双目对视,只一秒,徐州桥就转移了视线。

    他对着众人说:“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我也没意见,但为了公平起见,是不是也该去其他人家看看?”

    最后那句话,徐州桥是对着几个干事们说。

    几个干事对视一眼,最后王会计说:“不用这么麻烦吧?”

    “就是,一家家看过去,得耽误多少时间?”

    徐州桥点点头,“我有个办法可以让验证猪是不是吃了豆饼,也不用这么麻烦跑到家里去找证据。”

    牛大成媳妇和王巧丽一听,心顿时提上了嗓子眼上。

    王会计:“什么方法?”

    徐州桥扫了一圈在场的人,最后指了指猪仔脚边的粪便,“只要看看这些粪便里有没有豆饼残渣就行了。”

    这些猪都是被精心养着的,今天牵出来,不少猪都怕得瑟瑟发抖,屎尿都吓出来了,可把养猪的人家心疼坏了,要知道这些腌臢物等上了称也是能做贡献的!

    结果徐州桥这么一说,众人纷纷看向猪屙,满地的猪粪里,还真有不一样的。

    养猪技术员胡建军一拍大腿:“妙啊!徐州桥同志,你这方法太妙了!看猪粪就能知道猪之前到底吃过什么了!”

    豆饼虽然是好东西,但也不好消化,猪吃后拉出来也会带着豆渣,都不需要去搜谁家藏了豆饼,就能知道有没有人作弊了。

    徐州桥继续道:“既然要查,总不能只查我家的,比赛嘛,就是要公平。”

    徐向前:“对,徐州桥同志说的对!就这么办!咱们一头一头猪这么看过去,谁家作没作弊一目了然!”

    徐向前话音刚落,牛大成媳妇和王巧丽都慌了。

    他们家为了让猪长得好些,这几天在猪食里参杂着豆饼喂,要真的仔细看,绝对会被发现的。

    牛大成媳妇忍不住凑到自家男人旁,害怕地问:“当家的,咋办,咱们会不会被发现啊?”

    牛大成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转头瞪了她一眼,咬牙道:“都怪你们事多!”

    牛大成媳妇还想再说,就听到有人喊:“大队长,十三号这家的猪粪里有豆饼!”

    众人顿时炸了。

    不是说徐家老大家的猪吃了豆饼?怎么还有人也作弊了?

    徐向前立即问:“十三号是谁家的?”

    牛大成媳妇脸色惨白。

    王巧丽更是低着头不敢看牛大成的脸色。

    十三号可不就是他们牛家的。

    见没人应,徐向前又问了一次,牛大成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回:“大队长,是我家的。”

    徐向前不满地说:“喊你们几声了,怎么回事,你家猪怎么吃了豆饼?”

    牛大成顶着众人看戏的目光道:“前阵子我家确实买了豆饼,不过是给人吃的,这猪估计是吃了些残渣才会这样。”

    那查看猪粪的人却说:“不是吧,我看你家的猪粪全是豆渣,哪里其他东西?”

    牛大成愣了愣,随后狠狠瞪了一眼自家媳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娘们!

    之前他就和她们姑侄说过,豆饼贵,吃多也影响猪仔健康,不能给猪全喂豆饼,为此他还特地交代两人在豆饼里参杂其他猪草一起喂。

    只是,现在这全是豆渣的猪粪又是怎么回事?

    牛大成气得脸色通红,牛大成媳妇却还在一旁搞不清状况,她的脸上一片茫然。忍不住看向一旁的王巧丽,却发现对方脸色惭愧,顿时明白过来——肯定是王巧丽私自给猪全喂的豆饼。

    徐向前见牛大成夫妇回答不出,脸色一沉,说:“咱们队里的比赛是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如果是平常喂豆饼也就算了,但你们这明显就是为了比赛急功近利,这么个喂法,再好的猪苗后期也长不好!”

    牛大成夫妻被说的面红耳赤,周围人咄咄的目光更是让两人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徐向前继续道:“这次就罚你们不得参加比赛!你们家的这两头猪也不用养了,我给其他人养。”

    牛大成媳妇这才慌了,“大队长,我们知道错了,让我们继续养吧。”

    这要是不能养,那好处可就都没了!

    她转头把王巧丽拉过来,“巧丽,你看看你出的馊主意!不是让你别喂这么多吗?!你看看现在成什么样了?!”

    牛大成媳妇这么说是想着让王巧丽把这责任给承担了,好歹先把养猪机会给留下再说。

    结果王巧丽一幅羞愧的样子说:“姑,我、我都是按你吩咐去喂猪的,可能是我没听懂,这才出了差错。”

    牛大成媳妇一愣,“啥按我吩咐去做?”

    王巧丽低着头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她是按照吩咐做的,错不在她。

    牛大成一听,更气了,直接甩手头也不回地回了家。

    ——他好歹是队里人人羡慕的木匠,现在脸都被自己的蠢媳妇给丢光了。

    牛大成媳妇心都凉了,她没想到自己从小疼到大的侄女会在这个时候背刺自己。

    但她也不是吃素的,她咬着牙指着王巧丽的鼻子:“好啊!好啊!真是我的好侄女!你行!老娘今天认了!”

    王巧丽也不想这样,但她还想嫁人,若是按照牛大成媳妇的意思承认了豆饼是她私自喂的,她以后的名声就全完了。

    王巧丽正想开口,吴大妞却从一旁冲过来一头撞在牛大成的肚子上:“不准欺负我妈!!”

    牛大成媳妇差点一口气没了。

    牛大力见自己老娘这样,怒得反手就给了吴大妞一巴掌,“吴大妞,咱们家好吃好喝供着你们娘两,你居然敢动我娘,看我不揍你一顿!”

    王巧丽被牛大力吓坏了,上前想把人拦下,结果也被揍了两拳。

    等牛大力把吴大妞得差不多了,牛大成媳妇这才缓过气,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了一声,“大力,咱们回去。”

    牛大力对着哇哇大哭的吴大妞呸了一声,转头背着自己娘回去了。

    最后王巧丽红着眼,背起吴大妞也跟着离开了晒谷场。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这这算不算是豆饼引发的血案?

    几个干事面面相觑,最后无奈摇头。

    清官断不了家务事,他们可没那个本事去干涉这糟心事。

    等牛家的人都离开了,徐向前又继续吩咐人去查看猪仔们的粪便。

    好在没有再发生牛家这样的事。

    等全部查看完毕,干事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听到李兵说:“现在检查完了,总该检查徐家的猪了吧?”

    李兵爹恨不得把自家这个没眼力见的傻儿子丢到池塘里泡着!

    ——这么多人想要对付徐家,哪一次见他们吃过亏的?

    这时有人眼尖,发现了不对,“咦,徐家老大,你家的猪呢?”

    有了人提醒,众人才发现这一家子压根没把猪牵出来。

    徐州桥:“在大队长那。”

    众人一愣,“咋就在大队长那?不是送到钱阿婆那了吗?”

    徐小四翻了个白眼,“你们别问了!也别管咱家的猪在哪,咱们不参加这次的比赛。”

    众人倒吸一口气。

    不参加?

    “徐家老大,你家四娃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真不参加?”

    晒谷场上的大部分人都是看到过徐家的猪的,那体格,啧啧,在场的猪就没有一头能比得上的。

    有人不信,转头问徐向前:“大队长,他说的是真的?”

    徐向前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些人,“人家都当着大家的面说了,还能有假?你们这些人,真是……别人说风就是雨,怎么没一点自己的想法呢?”

    有人迫不及待地问:“大队长,到底咋回事啊?咱们还想看看徐老大家的猪养得怎么样呢!真不参加了?”

    徐向前点头,“是,徐家老大一早就跟我说了,这次他们家不参加。”

    那些参加比赛的人家顿时笑了。

    不参加好啊,不参加他们就还有得第一名的可能。

    李兵却被这消息给震傻了。

    ——不参加比赛,那他之前搞的小动作不就白瞎了?

    徐向前也懒得和这些人解释,直接吩咐媳妇让人把徐家的猪牵出来。

    很快,一头三四十斤的猪一摇一摆地被人拉着走向晒谷场。

    见到的人都倒吸一口气,距离上次见也才七八天,这又长大了不少。

    徐向前拍了拍花猪的屁股,“虽然徐家不参加比赛,但是徐家的猪也是有大用的。”

    第44章

    “什么大用?”

    徐向前笑道:“这猪以后就是带咱们发家致富的希望了!”

    众人都愣住了, 身后的干事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大队长,啥意思啊?”

    徐向前神秘一笑,“这个先让我卖个关子, 等比赛结束, 再跟大家说。”

    他看了一眼李兵, “李家小子, 你不是怀疑徐家的猪是吃豆饼长大的吗?晚一点让你亲自验证一下吃没吃,放心, 一定会让你验证彻底的!”

    大家轰然一笑,只有李兵哭丧着脸——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让他看猪粪嘛。

    没了牛大成那事, 比赛的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按照排号的顺序, 众人纷纷拉着自家的猪上了磅秤,这些猪有瑟瑟发抖的, 有上了磅秤趁人不注意飞速跑来的,也有乖乖巧巧听话的,一时间,笑话百出, 很快前三名就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统计出来了。

    第一名三十四斤,第二名三十二斤, 第三名二十九斤。

    得奖的三户人家看着自家的猪带上大红花,顿时喜笑颜开。

    但接下来的情形却让他们笑不出来了。

    ——徐向前把身旁的猪往磅秤一赶,接连换了两块秤砣,最后一看,整整四十九斤。

    和第一名整整差了十多斤,这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众人一阵羡慕——这体重, 等猪成年后,指定够秤的。

    胡建军忍不住问:“徐家老大, 你家的猪到底怎么养的,怎么看起来比石山生产队那边的人养的还好。”

    另一个养猪技术员也说:“是啊,咱们这次学着他们的方法教大家养猪,成效不大,现在都一多月了,按理也要涨到四十斤才对,但现在咱们队里的猪,除了你家的,没一头达标的。”

    这话一出,顿时给众人泼了一盆冷水。

    晒谷场又开始嗡嗡嗡地议论起来。

    “周技术员,你说的是啥意思啊,你的意思是咱们这些人的猪,都不达标?”

    养了猪的人家急了,他们这些领了任务的,每天都花不少时间去养护猪仔,吃喝拉撒样样精心呵护着,现在却告诉他们,这些猪都没达标?

    “胡技术员,我们可都是按照你们说的去做了,怎么会不达标呢?”

    众人心都凉了大半。

    难道他们大河生产队注定养不成猪了?

    “啪啪啪——”徐向前见人心惶惶,拍掌打断道:“安静!安静!!”

    众人很快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能从对方嘴里听到些赞好消息。

    徐向前:“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得告诉大家一个事实,那就是咱们队里的猪,养得确实不好。”

    晒谷场一片哗然,“怎么会这样呢?我们都是按技术员的指导做的!”

    “是啊是啊!到底是哪里出差错了?”

    徐向前拿出一本笔记本,让人传下去翻阅,继续道:“大家可以看看我们这些日子记录下来的数据,我们的技术员做了统计,二十三户人家,其中有二十户是按照我们学到的方法去做了,这些猪表现得不错,都达到二十五斤以上了,而剩下的那三户,因为在吃喝方面没注意,才刚刚达到二十斤左右,我们反复和石山生产队的人沟通过,也请他们来看过,我们的技术员并没有指导错误。”

    徐向前的话让没按照指导做的人家羞愧不已,这些数据一公布,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得了第一名的人问了众人最想知道的:“大队长,既然我们的技术员没有指导错误,为什么还会不达标啊?”

    徐向前微微一笑,“问得好,但这个问题的答案,连石山生产队对人都没办法解释。”

    众人的心一下跌到了谷底,“那怎么办啊?难道咱们生产队真的没办法养好猪?”

    徐向前把徐州桥家的猪拉了出来:“你们看看徐老大家的猪。”

    四十九斤的个头,两只绿豆眼眨巴眨巴看着众人,一点也不怕不生,时不时还凑到徐向前身上嗅啊嗅。

    众人恍然。

    对哦,他们怎么就忘了,还有徐老大家的呢!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徐家的猪不仅长得好,精神状态也和其他人家的不一样,这么一看——徐家的猪可是全村人的希望啊!

    众人原本失落的情绪,再次高昂起来。在场的人目光齐刷刷投向徐家人身上。

    “徐家老大,你们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教教我们呗!”

    “对啊,大队长,刚才你不是也说了,这猪是带咱们发家致富的希望,咋回事啊?”

    徐向前拍了拍掌,示意众人听他说:“这就是我想说的,大家也知道咱们队里的徐州桥同志先前领了两头猪苗来养,现在这两头猪个头各个都比得上石山生产队的,甚至比他们养的还要好,我想告诉大家的事,这不是巧合,是徐州桥同志一家发现了养好猪的诀窍!”

    在场的人纷纷倒吸一口气!眼睛都瞪圆了:“真的假的?发现了诀窍?”

    “人家石山生产队都没发现的,被徐家老大发现了?”

    “不能吧?咱们这都多少年养不出钩秤的猪了,咱们老祖宗都没发现,他能发现?”

    徐向前脸上满是骄傲,“这个可不由得你们不信,看他们家养的两头猪就对了,如果说只是一头猪养得好,那是运气,但人家两头猪,一头赛一头壮!但这不是我想跟大家说的,我要跟大家说的好消息是——徐州桥同志不仅打算把养猪的方法贡献出来!”

    哎哟喂,众人这下可就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

    这消息简直太炸裂了,众人被砸得晕头转向的。

    也有人觉得这徐家老大太傻,居然被方法贡献出来,这得亏多少啊?

    徐向前对众人的反应十分满意,继续道:“只要咱们能养猪钩秤的猪,等过年的时候,咱们还可以把猪供应给县里的冶金厂的食堂!”

    “吸——”

    晒谷场一下炸开了——把猪供应给单位食堂,这可是大买卖啊!

    要知道他们显各种矿厂单位一只手数不过来,但食堂的猪肉供应都是从别的县份运过来的,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县下面的生产队,养的猪都不够分量。时间一久,他们这些生产队连蔬菜粮食都滞销了,众人手里的存款也一年比一年少。

    “大队长,你说的是真的吗?咱们队真的可以给县里的单位供应猪肉?”

    “这个你们放心,赵狗已经去问过了,只要我们能养出两百斤的猪,冶金厂就愿意和咱们队合作,收购咱们队的猪。”

    众人一听,这还得了!这简直就是通往发财康庄大道啊!

    大家纷纷看向徐州桥,“徐家老大,你真的能养我们都养出两百斤的猪?”

    徐州桥点点头,“我有把握。”

    众人眼睛都亮了,纷纷让拿出法子,徐向前连忙打断道:“徐家老大是为人民服务的好同志,他已经把方法都告诉我了,只不过他给大家做了这么大的贡献,咱们也要给点奖励是不是?”

    众人现在沉浸在准备发家致富的美梦中,哪里计较这些,纷纷说:“应该的,必须给奖励。”

    徐向前转身问徐州桥:“徐州桥同志,你想要什么奖励?”

    徐州桥正想开口,就听到站在他身后的奶白奶白的小丫头脆生生道:“窝们要香香!”

    徐向前一愣:香香?

    徐州桥把小人儿抱起,笑着说:“我们也不需要什么奖励,只求大队长把咱们家另一头猪留下给我们就行。”

    徐向前:“就这个要求?”

    徐冉冉可乖巧了,“叔叔,窝们不贪心哒!”

    队里有规定,养的猪必须要交一半给公社。

    他们的要求也算不上要求,家里养了两头猪,交上一头,留着一头,也是按规矩办事了。

    众人一听,顿时对徐冉冉心生好感,这徐家人好啊,不仅无私奉献了养猪方法,连队长说要给的奖励也没特别要求,还把孩子得这么好,去哪里找这样的好同志哦!

    到底是谁造谣他们家的小子不懂事的?

    这明明很懂事嘛!

    徐向前点点头,“行,这个要求不过分,我当着大家的面,同意了!你们谁有意见?”

    众人当然没有意见。

    “那就这么决定了,”他再次看向徐州桥,“另外,以后队里和单位食堂的合作,就靠你负责了。”

    王会计一听,连忙问,“大队长,这事决定的太草率了吧?”

    徐向前脸色一沉,“这事本来也是靠徐州桥同志促成的,不让他负责让谁负责?”

    也不怪王会计反对,知道点内幕的人都知道负责这个事项中间有多少油水,那可是一笔源源不断的巨款啊。

    但看徐向前的意思,两人明显已经谈妥,聪明一点的人都知道,这才是徐州桥真正要的“奖励”。

    王会计咬牙看向徐州桥一家。

    能以这份成算的人,以后必定不会只有这样的成就。

    可惜徐小二不同意成为王家女婿,不然以徐州桥的心计,徐家以后必定差不了。

    王会计不说话了,其他干事更不会出这个头。

    最后徐向前道:“既然你们没意见了,那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眼看徐州桥先前布出去的线到了收网的时候,最兴奋的要数赵狗了。

    这事只要一成,那以后就能分到不少钱!赵狗也没想到,当初只是顺手帮忙牵了牵线,如今给他的回报这么大。

    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看人的眼光。

    如今给矿厂单位供应猪肉这事算是成功了大半,剩下的就等队里的猪长大了。

    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

    养猪大赛过后,徐州桥开始给两名养猪技术员培训,之后又让徐家几兄弟挨家挨户地去指导喂养,生产队的养猪大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另一边,徐家建房的事也批了下来。

    为了能在秋收之前把新房子建好,徐州桥特地请了徐老二一家来帮忙。

    之所以请徐州齐,一是因为徐州齐是干活的好手,也帮队里其他人家建过新房子,比起其他人来,有不少经验,二来也是想帮一把自家人。

    这阵子虽然王翠花对老二一家的压榨少了,但徐州齐一家该干的活一样不少,只不过少了日常打骂而已。

    第二天徐州齐就带着大伟娘、徐大伟和徐大头来了。除此之外,徐州齐也请了相熟的狗蛋爹赵大军一家。

    这个时候建新房完全是靠人力,从打地基到泥砖的成型就花了不少功夫。

    男人们负责劳力工作,茅草房拆了一间,直接就地打地基,叮叮当当一干就是一天。

    大伟娘和狗蛋娘负责给劳力们做饭。旁边架了一口从队里借来大锅,一开工,锅里没多久就开始香气飘飘。

    以往队里建房子,主人家需要提供一餐晚饭,还必须带荤菜的那种。徐州桥为了敦实基础,以后好往周围扩建,不仅让人把地基往深了挖,还让人多造了不少泥砖,好以后备用。

    干活的人多了,徐州桥便让大伟娘多加了一餐,荤菜也加了两道。

    徐大伟干得最卖力,一股蛮力全用上了,忙活得满身是汗。

    徐小三在一旁跟着干,没一会就累了,不由道:“大伟哥,还有很多天呢,用不着这么拼。”

    徐大伟脸上都是笑,“放心,我不累,只要不在奶家,我全身都是力气!”

    按照队里的规定,参与建房子的每个劳力一天的工钱是5毛,建房子的人家再上交生产队一份钱。

    但徐州桥不但按照规定给了他们家工钱,私下还多给了一份,这一份他们奶不知道,可以留作私房钱,为此徐州齐一家干得格外卖力。

    赵大军边给泥砖脱模,边笑着说:“你们年轻人就是有干不完的力气,害我们都不好意思偷懒了。”

    狗蛋娘忒了他一声,“赵大军,小二教咱狗蛋认字,给咱省了多少钱,现在咱们来帮忙,还给咱们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要敢偷懒,看老娘回去怎么收拾你!”

    其他干活的人轰然一笑,“狗蛋娘,大军想偷懒,你就回去让他三天下不了床!”

    狗蛋娘瞪了他们一眼,“你们少开老娘的玩笑,惹我不高兴了,等下吃饭就不给你们吃肉!”

    “别啊!我们可卖力着呢!”

    一伙人有说有笑,手里的活干得更起劲了。

    徐家是厚道人家,给他们一天供两餐饭,还管饱,这不卖力点都对不起人。

    一家子都忙活着,只有徐冉冉没啥事做,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瞅瞅那边,倒是对建房子这事十分好奇,每天准点跑到泥浆这里,看着众人用手和泥。

    徐小二见她这样,便拿了一根树枝给她搓着玩。

    小丫头开心了,过了几天习惯后,连树枝都不要了,直接和众人一样上手抓着玩。

    也许是知道爸爸就在身边,徐冉冉对这个时代这个家有了归属感,对外人也不再排斥。

    每天这边跑跑,那边耍耍,比干活的人还忙。

    这会小丫头玩泥浆玩腻了,树枝一扔,哒哒哒跑到徐州桥旁边,奶声奶气地问:“爸爸,里在干什么吖?”

    这阵子小丫头黏人的很,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找爸爸。

    白皙水嫩的小脸蛋红扑扑的,脸上、小手上沾了不少干巴了的泥浆,让人看着直乐。

    徐州桥无奈:“冉冉,爸爸在敲碎石,很危险,你去找小二他们玩吧。”

    徐冉冉嘟着嘴,恋恋不舍看了徐州桥一会,最后一步三回头的走到大伟娘这。

    “婶婶,里们在煮菜菜嘛?好香哦!”说着踮起脚尖想要看锅里的东西。

    大伟娘看到徐冉冉凑过来,紧张得话都不会说了,“冉冉…你、你走远点,油出来了……”

    徐冉冉歪着头看她,没怎么听懂。

    那头的徐州桥一直关注着小丫头,这会看到徐冉冉靠油锅这么近,便道:“冉冉,别调皮,快回屋里坐着,别打扰大家干活。”

    徐冉冉撅起嘴,不高兴了。

    她才没有调皮呢。

    站在另一边的狗蛋娘笑着把徐冉冉拉过一边,“别啊!徐老大,你家娃娃可人得很,她在这里,我们干活都有劲了!”

    狗蛋娘家里就三个男娃,稀罕徐冉冉稀罕得不得了。

    狗蛋娘夹了一块炸蛋皮凑到徐冉冉嘴边,“丫头,婶子煮的,来,试一口,看香不香。”

    徐冉冉有些排斥对方用过的筷子,狗蛋娘看懂了她的小表情,立即换了对新筷子,“看我,都忘了咱们冉冉最爱干净了,婶子给你换新筷子。”

    换了筷子,徐冉冉“啊”地来了个一口闷。

    狗蛋娘:“好不好吃?”

    徐冉冉嚼了嚼,用力点头,“好次!”

    狗蛋娘笑得十分开心,“哎哟,那当然了,婶子做的就没有不好吃的!”

    徐冉冉滴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小三做的最好次!”

    狗蛋娘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哎哟,我的娘诶!这丫头真是,护短得很!”

    她伸长了脖子朝徐小三的方向喊:“小三,你们家丫头说我做的菜没你好吃呢!”

    徐小三正在运泥砖呢,听到这话,骄傲的不行,敞开嗓子回:“婶子,我家冉冉嘴巴叼,最爱我做的,下次我来做,让你们看看我的手艺!”

    徐小三这完全是在吹牛皮,一家三五口的份量他是能做,但十几口人份量想要做得又快又好,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狗蛋娘笑着说:“得了吧,可别和我们抢活做,咱们还想多赚几块钱给狗蛋上学呢。”

    众人又是一阵笑。

    到了吃饭的时候,看着淋满肉块的饭碗,徐家干活的人又是一阵感叹——这活,来干得直啊!

    赵大军蹲在一旁吃的满嘴流油,“徐老大,就冲你家这伙食,我能给你干一整年活!”

    徐州桥笑了笑,“放心,以后还得再找你帮忙。”

    徐州齐夫妻带了饭盒来,装了饭准备回去吃。

    徐一把人叫住,“二叔,等等。”

    徐州齐以为是嫌弃他们把饭带回去,顿时满脸羞愧,“大、大头在家,我、我们就想带点回去分一点给他,你们放心,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分量,我们没拿多。”

    徐大头人小,没办法过来帮忙,每天依旧得去队里干活割猪草,徐州齐心疼家里的小儿子,这几天每天都会带饭回去吃。

    徐一心里叹口气,其实他们请来帮忙的都是相熟的人,也有不少人拿回去和家人分着吃。这本来只是一件小事,但徐州齐却十分惶恐。

    看看他们奶都把人打压得什么样了,他都没说什么呢,徐州齐就这样了,未免让人觉得不是滋味。

    “二叔,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多拿了一份饭菜递过去,“这里还有剩的,拿回去给大头吃。”

    徐州齐满脸通红,“不用不用,我们这些够吃了。”

    这时徐州桥也开口,“拿回去吧,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徐州齐握了握拳,眼眶微红,他讷讷接过徐一手上的饭菜,最后小声道:“谢谢大哥。”

    徐州桥应了一声。

    等徐州齐夫妻两离开,徐大伟嗤了一声,蹲在一旁大口大口耙饭。

    徐小三:“大伟哥,你怎么不和二叔他们一起回去?”

    徐大伟满脸不快,“带回去大头也就能吃上一两块肉,剩下的全进了徐步声嘴里。”

    徐小三一听,也不爽了:“奶还没看清这小子是蠢货啊?”

    徐大伟就喜欢听别人骂徐步升,闻言咧嘴笑了,“咱奶就是个瞎的。”

    反正他才不要像他们爹娘这么傻呢,还拿饭回去吃,那能到自己肚子里吗?

    徐小二给出了个主意:“大伟哥,你下次让大头过来吃完再回去。”

    徐大伟有些不好意思,“嗐,你们别担心我们,我就是抱怨抱怨,大头都没帮上什么忙,等我们手上有钱了,到时再偷偷给他吃点补的。”

    大伯一家对他们好,这次建房子把赚钱的机会给了他们,这段日子他们不用被王翠花薅羊毛,又能赚上一些私房钱,心里已经很感激了,实在没办法再做出占便宜的事。

    徐小五急了:“大伟哥,我爹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不用分这么清楚,你就让大头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吧!不然大头就太可怜了,对吧妹妹?”

    徐冉冉想了想徐大头瘦瘦小小的样子,跟着认真点点头,“对!窝可以次少一点,分一些给大头,让他吃饱饱!”

    徐大伟心里一暖,比起家里的徐秀梅,徐冉冉简直让人忍不住疼到心里去。

    徐大伟还想再拒绝,就听徐州桥道:“大伟,晚上让大头过来吃吧,也不是外人。”

    徐州桥开了口,拒绝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徐大伟眼眶一红,连忙低下头怕被人觉察了。

    过了片刻,徐大伟才小声回:“好……”

    这么久了,只有大伯一家愿意对他们好。

    徐大伟看着面前的大伯一家,心里暗暗想:这个恩情,一定要记一辈子。

    *

    随着日子的推移,房子终于慢慢建起来了。

    看着逐渐成型的泥房,几兄弟别提心里有多美了。

    再过不久,他们就能住进去,再也不用和爹挤在一间房睡觉了。

    三间屋子一间厨房一共花了三百多块,虽然存款去了一大半,但看着眼前的房子,一家人依旧觉得十分满足——日子越过越好,钱没有还能再挣。

    这段日子,队里的猪经过徐州桥的指导,长得飞快,众人见到了发家致富的希望,相处的氛围都好了不少。

    期间还有不死心的人上门想给徐州桥做媒,都被几兄弟赶出去了。

    徐州桥也由着他们。

    眼看家里的大事都解决得差不多了,徐州桥心里记着徐冉冉的身体,这天便打算去县里发份电报问一问,顺便给家里添置一些家具。

    出门前特地交代几兄弟把小丫头看好。

    三伏天气候炎热,这阵子小丫头在家里玩腻味了,每天看着陈招娣几个娃娃在大黑山的小河里玩水,说什么也要跟着下水。

    徐州桥实在不放心,这丫头最近性子越来越野,临走前特地警告小丫头:“冉冉,记得要听哥哥们的话,要是我回来发现你不乖,我就打小五的屁股。”

    不知道为什么,这丫头最近最怕的就是他们父子不和,只要这么一威胁,小丫头就乖得很。

    徐冉冉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爸爸,窝会乖乖哒,里不要打小五屁股。”

    徐州桥微微放下心,这才准备出发。

    离开生产队的时候,牛车恰好碰上从县城回来的知青大部队。

    徐州桥一眼看到里边最显眼的廖欣妍,两人的视线不经意撞在了一起。

    徐州桥不着痕迹地别过头,不再看她。

    自从廖欣妍对徐州桥说了那些话后,整个人低调了许多,也不再时不时跑来堵人。

    徐州桥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对方确实有古怪——廖欣妍做的事,许多毫无逻辑理由,但结果往往出人意料,就像这段时间,趁着众人专注养猪的时候,不动声响地和队里的其他知青干了件大事。

    她带领着知青到整个县下的生产大队里举办演讲活动,主题是宣传當的正确思想,结合乡下人最喜欢的大城市生活,给大家展示城里风采,还因此获得各个生产大队的一致好评,甚至连县领导都惊动了,特地邀请她们到县里各个单位里进行演讲。

    这是大好的事,但放在徐州桥眼里,怎么都觉得古怪——她好像十分清楚,怎么做能让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成功。

    甚至偶尔间,徐州桥从其他知青嘴里得知廖欣妍有多“神”,很多事情就像未卜先知一般。

    这让徐州桥十分忌惮——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冉冉就很有可能会出事。

    廖欣妍一直在等着徐州桥为了徐冉冉的事来找她,但等了这么久,她没等来徐州桥,只等到徐家人越过越好的消息。

    她告诉自己,即便没有徐州桥,这辈子她也能过得比上辈子好。

    但每每遇到对她表白的男人,廖欣妍心里总忍不住浮现出上一世自己落魄时,徐州桥对自己的好。

    ——她不明白,明明上辈子的徐州桥会愿意对什么都没有的她好,这辈子她的起点这么高,甚至还愿意上赶着求他,徐州桥却依旧没正眼看自己。

    她心里隐隐恨上了徐州桥。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像上辈子一样,多看她一眼。

    以至于,每每看到徐州桥毫无底线地宠溺徐冉冉的时候,心里就止不住的嫉妒。

    “欣妍,你看什么?”吴倩茹见她盯着对面的徐州桥,不由问,“你不会又想和徐州桥牵扯上吧?”

    因着廖欣妍这段时间不再像之前一样满脑子都是徐州桥,再加上廖欣妍有意缓和关系,两人之间又恢复原来的样子。

    廖欣妍笑着抽回视线:“没有。”

    吴倩茹松了口气:“对了,这天气太热了,咱们刚回来,要不要去河边泡泡脚吧?”

    吴倩茹的主意很快得到众人的认可。

    有男知青说:“好啊!大黑山前面那条河水冰凉冰凉的,泡在里面可舒坦了。”

    另一个女知青笑着嗤了他一下,“咱们可不要和你们这些臭男人一起泡,等我们泡完了,你们再来!”

    一群人笑嘻嘻地在打闹,只有廖欣妍眸光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45章

    今年天气干旱, 河流的水位下移,露出不少河床,每天下工后, 大黑山前面的护山河都挤了不少人。

    小孩尤其多, 徐家兄妹去到的时候, 那儿已经人满为患, 全是打水仗的,玩疯的娃娃不少, 有些胆子大的,还敢往深处游。

    徐冉冉哪里见过这个阵仗, 眼巴巴地看着——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呢。

    徐小三看了看, “要不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这么多人, 万一大丫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徐小四也嫌这儿人多地小,玩起来不够尽兴,转头对徐小二说:“二哥,我们去之前那个地方吧?”

    徐小四说的是之前他们几兄弟发现的一个好地方, 那儿在河上游,因为地方隐秘, 被树丛挡着,一般人很少去。

    徐小五有些犹豫,“四哥……那边水有点深,要是爹知道了,会骂人的……”

    徐小三立即说:“不怕,让大丫在水浅的地方呆着就行, 我们四个人呢,还怕看不住大丫?”

    徐一下工后去钱阿婆那学习, 只有徐小二兄弟四人带着小丫头出来。

    徐小二也犹豫,徐小四来了个重磅的:“二哥,你想想,这里这么多人,肯定有人在里面吐口水拉尿,咱们大丫在里边……”

    徐小二翻了个白眼,“少说些有的没的,等下轮流下水,必须有一个在岸上看着冉冉。”

    双胞胎打了个军礼,“遵命!”

    几兄弟带着徐冉冉很快来到新地方。

    拨开丛丛树枝,印入眼帘的是圆弧形的一处深坑,里面波光粼粼,河水从上而下冲击下来,形成浑然天成的小水潭的模样,岸边还有一处光秃秃的沙地。

    徐冉冉眼睛闪闪发光,这地方比刚才舒服多了。

    这儿虽然隐蔽,但离刚才的地方不远,时不时还能听到下游处发出嬉笑声。

    “大丫,来,三哥教你游泳!”

    徐小三拉着小丫头往沙地上走。

    徐小四已经迫不及待“扑通”一声一头钻进河里,水面顿时掀起一阵阵小浪潮。

    水花溅到徐冉冉小脸蛋上,吓得小丫头紧紧闭着眼睛。

    透骨的凉意滋得徐冉冉打了个冷战,等几人反应过来,徐小四已经游到四五米开外了。

    “哈哈,大丫要成落汤鸡咯!”

    徐冉冉嘟着嘴,恨恨道:“小四坏蛋!!”

    徐小三朝徐小四的方向扔了块小石头,他也被溅得满身水,“你丫有本事就上来!看我不揍你!”

    徐小四在水里挑衅地勾了勾手指,“我没本事,你有本事就下来!!”

    徐小三经不住激,放开徐冉冉的手也跟着跳了下去。

    两人一下在水里闹开了。

    徐冉冉眼馋得不得了,但又有些害怕。一旁的徐小五忍住下水的想法,牵着徐冉冉的手靠近水边,“妹妹,这里水浅,我们先在这里玩。”

    徐冉冉觉得远处的水黑漆漆的,心里还是害怕,忍不住抬头看向徐小二。

    徐小二走过去牵起她另一边手,朝她安抚地笑笑,“别怕冉冉,二哥在这守着你。”

    徐冉冉不想承认自己害怕,撅起嘴说:“窝才不害怕。”

    徐小二一阵好笑,他蹲下身子帮徐冉冉脱掉鞋子,又将小丫头的裤子挽起来,这才带着她走下水。

    徐冉冉试探地伸出小JioJio,冰冰麻麻的让小丫头忍不住蜷起小脚趾。

    “小二,凉。”

    徐小二:“那咱们不玩了?”

    徐冉冉不干:“还要玩!”

    说着又用Jiojio划了一下水,小脸神采奕奕,一看就只知道她喜欢的不得了。徐小二见状,便带她慢慢往下走。

    水轻轻没过小脚丫,冰冰凉凉的感觉瞬间直达心间。

    徐小二转头对徐小五说:“小五,你先下去吧,我看着冉冉就行。”

    徐小五年纪小,虽然也想要照看妹妹,但还是抵不过小孩心性,听徐小二这么一说,顿时开心道:“好!那我先下去,等下就来换二哥!”

    说着连跑几步扑通一声下了水。

    乡下孩子就没有不会游泳的,徐冉冉被兄弟三人的快乐情绪影响,忍不住踢了踢水。

    徐小二抿嘴一笑,“冉冉,二哥教你游泳怎么样?”

    徐冉冉骄傲地抬起头,“窝不用里教,窝会游的。”

    她三岁的时候,爸爸就给她请了游泳老师,她不仅会好多种游泳姿势,还会潜水,可厉害着呢!

    徐小二以为她说赌气话,便说:“是是,咱们冉冉最厉害了,来,我们也下水玩,记得不能松开手。”

    徐冉冉点点头,“小二不怕,窝会牵着里哒!”

    徐小二又好气又好笑,这鬼丫头。

    两人往深处走了几步,水很快没到徐冉冉的胸口。

    清爽的凉意驱散了夏天的燥热。

    不远处的双胞胎见状,往回游了游,“大丫,快下水,我们带你游!”

    徐小二眉毛微皱:“你们别激她。”

    两人见徐小二生气,缩了缩脖子,嘴巴没在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徐冉冉被他们弄得心痒痒的,忍不住甩开徐小二的手,脚一缩,整个人埋进了水里。

    这一下可把徐小二吓得够呛,连忙弯身把小人儿拎起来,“冉冉,你没事吧?!”

    小丫头满身是水,像小猫一样甩了甩小脑瓜子,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水珠,徐冉冉小爪子抹了一把眼睛,对着徐小二嘻嘻笑,“小二,玩水!”

    徐小二松了口气,佯作瞪她,“不是让你别松手吗?怎么不听话?”

    徐冉冉才不怕他呢,挣扎着要下水,徐小二只能站在一边紧紧守着。

    小丫头泡在水里,手脚并用地刨啊刨,没一会就游了一米远,看得徐小二愣住了。

    徐小三在另一旁也看得目瞪口呆:“二哥,大、大丫什么时候学会游泳的?”

    小丫头以前身子不好,他们从来没带她玩过水,更别说游泳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这技能的?

    徐小二也不确定:“可能是爹教的?”

    但他们都很清楚,徐州桥为了保证小丫头的安全,压根不可能带她靠近水边。

    徐冉冉没意识到什么不对,游了小几米就觉得累了,最后换了个姿势又坑次坑次游回徐小二身边,扒拉着他的裤脚可怜兮兮地道:“小二,窝好累累。”

    徐小二:……

    难道他们家冉冉无师自通不成?

    徐小四也从远处游了回来,他脱掉衣服拧干水:“二哥,大丫不会是鸭子精吧?咋不用学都会游了呢?”

    徐冉冉朝他做鬼脸,“小四才是鸭子精,是鸡精!猪精!黄皮子精!窝聪明着呢!小四最笨!”

    徐小四气笑了,捧起水泼向徐冉冉的方向,“好你个大丫,居然敢取笑四哥,看招!”

    徐冉冉被泼了个正着,但她手短,扬起的水花压根到不了徐小四那边,徐小五立即跑来帮忙,“四哥,不准欺负妹妹!”

    几人一下嘻嘻哈哈地闹开了。

    只有徐小二眉头微皱地站在一旁——到底是谁教小丫头游泳的?

    正在这时,树丛外嬉闹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原本还在打闹的几兄弟不由停下手里的动作。

    没一会,就见六七个女同志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几人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地恐怕没法独占了。

    果然,女同志们拨开树丛,走了进来。

    以廖欣妍为首的女知青们看到徐小二几人,有些诧异,“咦,这不是徐老大家的几个孩子吗?”

    “我就说这样的宝地肯定也有人知道。”

    几个女知青倒也没觉得什么,最大的徐小二也才十五六岁,对她们来说都是孩子。

    吴倩茹看了看廖欣妍的脸色,见对方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便道:“走吧,我们也泡泡脚。”

    说着便带着其他人往潭水里走。

    徐小四见到廖欣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声说了句“晦气”。

    “走,大丫,四哥带你游一圈。”

    徐小四平时虽然不大靠谱,但常识还是有的,他没敢带徐冉冉往水深的地方游,只在浅水区扑腾着。

    徐冉冉眼睛亮晶晶的,像条小人鱼,一下就窜到了徐小四身边。

    “小四,窝们比赛吖!”

    徐小四:“嘿哟,比就比,谁怕谁啊!四哥让你五秒钟!”

    徐小三跳过去勾住他的脖子,“大丫快游,三哥帮你制住他了!”

    徐冉冉发出咯咯的笑声,扑哧扑哧就要往前游了一小段。

    后面的徐小四气急败坏:“徐小三你放开老子!”

    这人在这边玩乐着,看得隔壁的女知青们一阵羡慕。

    廖欣妍坐在一块大理石上,把脚伸到水里后,便努力地压抑着自己不往徐冉冉那边看。

    一旁的女知青们不知道她的心思,渐渐聊开了,“你们看到没,对面那小子的游泳姿势好怪啊!怎么看着像青蛙啊?”

    吴倩茹对这方面有些了解,“这叫蛙泳,还有仰泳、蝶泳其他姿势。”

    “这游泳还有这么多学问呐?”女知青感兴趣地说:“我都还不会游泳呢,还是乡下好,靠着水边,连个小娃娃都懂游泳。”

    她说的是徐冉冉。

    小丫头坑次坑次地在水里游着泳,一点也不害怕,姿势标准又好看,白嫩透亮的肌肤在波光粼粼的水中闪闪发光。

    女知青忍不住问:“倩茹,那小丫头是什么游泳姿势啊?”

    吴倩茹看过去,也有些诧异,这丫头的游泳姿势比旁边几个小子的好太多了,不由也关注起来,“这叫自由泳……”

    “我听说咱们国家也有游泳比赛呢,这孩子游得这么好,说不定有当运动员的天赋。”

    这时廖欣妍冷笑一声,“一个小丫头,怎么会好几种游泳姿势,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她一看就知道徐冉冉的泳姿不可能是徐家的人教的,那几兄弟就只懂一个姿势,哪有那个本事?只有后世的游泳教练,才有可能教得了小丫头。

    众人只当她随口一说,只有吴倩茹觉察到她语气里的冷意。

    那女知青越看越稀罕,一时兴起,朝徐小二几人喊,“徐小二,你妹妹游得真好!”

    徐小二没搭话,一旁的徐小四洋洋得意地炫耀:“那当然,我妹妹可是天才,她今天第一次下水,都不用我们教,就会游泳了!”

    女知青不信:“夸一下你还喘上了,我们才不信呢,她这么小,怎么可能不用教就会游?”

    徐小四对她翻了个白眼:“不信就算。”

    女知青当然不信,正想多说几句,就听廖欣妍开口道:“不用人教就会游泳,还是这么多种姿势,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她并没有大声说,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徐小二皱眉,“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乡下多的是不用教就会游泳的人。”

    徐小四:“就是!没见识!都不知道谁才是乡巴佬。”

    这些女知青原本就是以廖欣妍为首,这会听到徐小四出言不逊,立即恼了,“廖知青也没说什么,你怎么骂人呢?”

    徐小四哼了一声,懒得理她们。反正他对女知青都没什么好感。

    廖欣妍这次倒是好脾气,她一点没恼,笑着继续说:“我就是觉得奇怪才随口说说,你们别介意。”

    徐冉冉原本就不喜欢廖欣妍,这会看对方意味深长的笑容,心里本能地有些抗拒,她退后几步躲在徐小二身后。

    “小二……”

    徐小二皱着眉目光沉沉地看向廖欣妍——这女人三番两次挑衅,给他的感觉是在针对他们家丫头。

    徐小二冷冷道:“我们就算介意,你也说了。”

    女知青被他的态度激到,又不想和小年轻计较,只能安慰廖欣妍:“算了欣妍,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双胞胎懒得理这些女知青,走到徐冉冉身边,“大丫,饿了没,我们去给你摘果子吃。”

    游泳最消耗体力,没一会身子就发软了。

    徐冉冉嘴唇有些发白,但眼睛却还是亮亮的,她重重点头:“饿了!”

    徐小二将徐冉冉拉上岸,他刚才没下水,便脱了身上的衣服披在小丫头身上。

    “冉冉,你和小五在这坐一下,我们去给你们找吃的,在我们回来前不要下水,知道吗?”

    徐冉冉巴巴地看着他:“那里面快点回来。”

    徐小二笑了,“我们不走远。”

    看到三兄弟往外走,那边的女知青又好奇上了,“诶诶诶,你们看,他们几个怎么回去了?”

    “那两个小的还在呢,应该是去拿什么东西了吧?”

    有人意动: “我们要不要趁着他们不在也下水玩一玩?”

    “算了吧,等下湿了回去被人看到,多羞啊。”

    没了徐小二三兄弟,几个女知青放得更开了,没一会就打起了水仗。

    廖欣妍没和她们一起闹。

    她站起身,她一动吴倩茹就有些紧张,立即问:“欣妍,你去哪?”

    “我下水玩玩。”

    廖欣妍脱了长袖,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没等吴倩茹阻止,一把跳了下去。

    女知青们惊呼一声。

    徐小五也吓了一跳,他年纪小,但也知道男女之别。

    他又羞又恼,飞速转过身去,不敢看。

    他就知道这女人不知羞!

    那些女知青惊讶过后,倒是十分兴奋,“我们也下水吧!反正现在只有两个小不点。”

    也有人迟疑:“还是别了吧,万一徐小二他们等下回来怎么办?”

    “怕什么,他们要是回来看到我们在水里,还敢过来不成?”

    廖欣妍现在在女知青的心目中,就是新时代女性的标杆,她做什么女知青们就跟着做什么,还自诩跟上时代的步伐。

    此刻见廖欣妍在水中畅游,那自信柔美的气质让岸上的女知青也跟着蠢蠢欲动。

    几人对视一眼,也跟着脱了衣服下了水。

    有些保守的忍不住对隔壁的徐小五喊:“小孩,你可不能转头偷看,不然就是流氓!”

    徐小五气死了,这些女知青简直就是女霸王。

    “我年纪小,不能算流氓!”

    话是这么喊,但他也没敢回头,惹得几个女知青们嘻嘻笑。

    廖欣妍看着徐小五吃瘪,弯唇一笑。

    她看了在原地玩水的徐冉冉一眼,头一沉,游了过去。

    吴倩茹看她这样,心里“咯噔”一声,连忙问:“欣妍,你去哪?”

    廖欣妍没管她,几个呼吸就来到徐冉冉面前。

    “哗啦”一声,廖欣妍从水里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徐冉冉。

    徐小五听到身后的声音,本能想转头,转到一半又停住了,“妹妹,谁过来了?”

    徐冉冉本来还在玩水,见状忍不住退了几步,小眼神紧紧盯着她,“是坏女人!”

    廖欣妍心头忍不住冒火,但脸上的笑却更明显了,“徐小五,我现在衣冠不整,你要是敢回头,就变成小流氓了。”

    徐小五气得小脸通红,却背对着不敢转身,他对着空气叫嚣:“坏女人,你又想打什么主意?我警告你,不准再骗我妹妹?不然到时吓死你!”

    廖欣妍闻言,眼神仇恨地看向他,“果然是你们!”

    徐小五懊恼——完蛋,不小心说漏嘴了。

    廖欣妍阴沉沉地看了徐小五片刻,最后又笑起来,恢复从容的样子,“我知道你们讨厌我,怕我嫁给你们爹。”

    徐冉冉哼了一声:“爸爸才不会喜欢里!”

    徐小五:“就是!”

    廖欣妍却笑得更甜了,“他是不喜欢我,你不是你爸爸的女儿,他也不喜欢你。”

    徐冉冉才不上当,哼了一声,脑袋昂得高高的,故意气她,“窝就是爸爸的崽崽,他以后就会成为很有钱的爸爸啦!爸爸最疼窝啦!只要窝和爸爸说,他肯定不会喜欢里!”

    廖欣妍心思翻涌——这丫头已经知道了?!

    她死死盯着徐冉冉傲娇的小模样。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都是从后世回来的,这丫头却能无忧无虑地被人宠爱,而她却要还要再苦苦求取自己无法得到的东西。

    这一瞬,她心里的阴暗达到了顶峰,心中的不平衡让她忍不住缓缓走近徐冉冉。

    徐冉冉忍不住又退了几步,小丫头心里明明十分害怕,面上却逞强又倔强,“里,里想干什么吖?”

    廖欣妍走到徐冉冉面前,笑得像一条阴沉冰冷的毒蛇,小丫头吓得紧紧地攥着衣角,紧张得看着她。

    廖欣妍一把抓住小丫头的手,把人拉进后,嘴巴凑到她耳朵轻轻道:“徐冉冉,你知不知道你以前的首富爸爸为什么要收养你?”

    小丫头被她的样子吓住了,她拼命地想挣脱对方的手,廖欣妍却抓得更紧了。

    “窝才不想知道!”

    坏女人的话她才不要相信呢!

    廖欣妍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她们两人才听得到, “因为啊,你的样子和徐州桥死去的女儿一模一样。你以为他把你当女儿了?你不过就是个替代品。”

    第46章

    廖欣妍动作轻柔地拨了拨她湿漉漉的刘海, 语气温柔:“你爸爸根本不爱你,他只是把你当成他死掉的女儿而已。”

    她怀了巨大的恶意继续说:“如果你家老徐知道你占用了这幅身体,你说, 他会不会不要你了?”

    廖欣妍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就像寺庙里的敲钟棍, 狠狠的敲击着徐冉冉的小脑袋。

    她要击溃这丫头脸上的快乐。

    只有这样, 才能让她求而不得内心得到一丝满足。

    这一刻,徐冉冉眼前一片空白, 小脑瓜子嗡嗡作响,除了廖欣妍那双毒蛇一样黏腻的眼睛, 她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满脑子都是“你爸爸根本不爱你”这句话。

    徐冉冉想大声反驳, 但是小嘴张开,却没了声音。

    心里有一道声音告诉她, 眼前坏女人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她是因为和爸爸死去的女儿长得像才会被爸爸收养。

    那,爸爸是不是只是觉得她像姐姐,才会喜欢她?

    如果她长得不像呢?

    只是这么想, 小身板就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她知道,如果她长得不像姐姐, 首富爸爸一定不会收养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她好。

    廖欣妍满意地看着慢慢失了神采的小丫头。

    对嘛,都是从后世回到这个时代的人,凭什么这小丫头能顺风顺水无忧无虑?

    又凭什么她一个冒牌的小丫头,占用着别人的身体,却还能得到徐州桥的宠爱?

    她就应该和自己一样, 陷入日日夜夜求而不得的痛苦之中!

    徐小五感觉到身后不对,担心妹妹被坏女人欺负, 咬了咬牙,闭着眼睛转过身,手朝徐冉冉的方向抓了抓,“妹妹,快过来,我们回去!”

    徐冉冉呆呆地低垂着小脑袋,一动不动。

    她陷入到自己的世界里,脑袋一片混乱。

    徐小五得不到回应,顿时急了,微微张开眼缝,看到徐冉冉的位置后,一把拉起她的手拽到一旁,“妹妹,你怎么了?”

    徐冉冉眼睛无神,整个人木愣愣的,看着就像被抽了魂一般的洋娃娃一般。

    徐小五急了,他伸手在徐冉冉眼前晃了晃,小丫头却依旧没什么反应。

    徐小五再也顾不得其他,转头怒瞪廖欣妍,“坏女人,你对我妹妹干了什么?”

    廖欣妍摊了摊手,笑得无害,“我哪有干什么?她突然就这样了,你要不信可以问其他人,这么多人看着,我可不敢撒谎。”

    徐小五又气又急,“你欺负我妹妹,我要告诉我爹听!!”

    廖欣妍现在心情好,压根不把徐小五的话放在心上。“那你就说吧,身正不怕影子斜。”

    徐小五气得胸脯起伏,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拿对方无可奈何。

    好在这时,徐小二几人回来了。

    “小五,怎么回事?”

    那些还在水里嬉耍的女知青,见到三个半大的青年,立即尖叫着把身体沉到水里。

    “啊!流氓!快出去!”

    徐小二一眼看出了徐冉冉的不对劲,眼神都没给女知青一个,心思全放在徐冉冉身上了。

    他快步走到徐冉冉面前,“冉冉,你哪里不舒服?”

    徐小二焦急的声音讲徐冉冉的思绪拉回来了一丝,她眸光动了动。

    是啦。

    哥哥们要是知道她占了姐姐的身体。

    一定也会讨厌她的。

    她是小偷。

    哥哥们不会喜欢她的。

    小丫头脑袋垂得更低了。

    徐小二见小丫头没反应,顿时心急如焚,他一把抱住徐徐冉冉,冷冷看向廖欣妍,“你最好祈祷冉冉没什么事,不然我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廖欣妍脸色沉了沉。

    上辈子,徐小二就是因为做人体实验而成为了全国通缉犯。

    其他人也许觉得他说这样的话是狂妄,只有她知道,徐小二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

    双胞胎脾气火爆,他们才不管什么男女大防,直接上前推了一把廖欣妍,“臭女人!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力道之大,让廖欣妍踉跄了几步跌进了水里。

    那边的女知青惊呼一声,纷纷大叫,“你们想干什么?再动手我们就喊人了!!”

    徐小四管他个鸟,直接抓了把细沙石丢向水里的女知青们,“老子管你们喊不喊人!要是我们家大丫有个三长两短,以后见一次打你们一次!!”

    女知青们尖叫着躲着细沙。

    廖欣妍眼神恶毒地看着他们,恶狠狠喊道:“什么你妹妹!她根本就不是你们妹妹!她就是一个孤魂野鬼!进了你妹妹的身体了!你们原来的妹妹早就被她挤跑了!!”

    徐冉冉听到这些话,小身子不由抖了抖,小脸更白了。

    徐小二觉察到了,恨不得撕了廖欣妍:“你闭嘴!”

    廖欣妍坐在水里像个疯子一样哈哈大笑,“你们仔细想想,就能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徐小二握了握拳头,最后忍下这口气,“小三小四,我们回去。”

    双胞胎正想上前给她一个耳巴子,突然被叫停,有些不情愿,“二哥,这女人就是疯子!不抽她下次还敢贴上来!”

    “冉冉的情况重要,我们回去。”

    *

    等徐家兄妹离开,女知青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睛里还能看到惊疑不定。

    她们算是明白为什么大队里的长舌妇不敢惹他们了。就徐家这几个小子,就像疯狗一样,谁惹上谁倒霉。

    几人看着呆呆半坐在水里的廖欣妍,连忙过去将人扶起。

    吴倩茹抿了抿嘴,也跟了过去。

    “欣妍,你没事吧?他们太过分了!这事我们一定要告诉大队长!”

    “他们是一边的,大队长对徐家老大有多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那人愤愤地,“不行咱们就联合男知青一起反抗!再不行,咱们不是还可以找县里领导吗?上次我们去演讲的时候,那领导对欣妍多赏识啊!”

    “这个主意好!”

    几个女知青你一言我一语,都想好怎么对付徐家人了。

    只有廖欣妍神色淡然。

    “我们回去吧。”

    “欣妍,你倒是说句话啊,你都被这么欺负了!”

    廖欣妍微微一笑,“放心,他们不会好过了的。”

    徐冉冉出了事,那比用权势压着他们的脊梁骨道歉还要难受。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报复手段?

    *

    徐小二抱着徐冉冉飞速来钱阿婆这。

    几兄弟急得脑袋直冒汗,一进门徐小四就放开嗓门喊:“阿婆,阿婆!你在哪?快帮看看大丫。”

    徐一原本正在炮制药材,听到声音,飞速丢下手里的活,“冉冉怎么了?”

    徐一边问边查看徐小二怀里的小人儿。

    徐小三声音里带了哭腔,“我,我们也不知道,这一路我们和她说什么,她都是这副样子。”

    小姑娘低垂着小脑瓜子,眼里一片死寂,别人说什么都像没听见般。

    徐一的心沉到了谷底。

    徐冉冉这个样子,像是受了什么大的打击。

    他转头问徐小二,“发生了什么事?”

    徐小二抿嘴,他看向徐小五。

    徐小五满脸是泪,他抹了一把眼泪,抽噎着说:“我只知道那个坏女人和妹妹说了什么后,妹妹就成这样了。”

    “说了什么?”

    “呜呜…我、我也没听清楚。”

    徐小五只恨自己为什么当时害羞没好好看着妹妹。

    徐小二听到这,回想廖欣妍最后的疯言疯语,心里多少有些猜测,但是他不想在小丫头面前说出来刺激她。

    这时钱阿婆从屋里走出,“怎么回事?”

    徐小三连忙把刚才的事又说了一遍,钱阿婆眉头微皱,给徐冉冉检查了一轮后,“人没什么问题,是精神出了问题。”

    徐小四急道:“精神?”

    钱阿婆眉头皱得更紧了新,“谁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让她受打击了?”

    双胞胎愤怒地对视一眼,果然是那个臭女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徐小二看着小丫头这副样子,忍不住一拳打向旁边的木桩。

    ——都怪他,要是他没有跟着去就好了。

    徐小三脸上怒意更胜,最后实在忍不住,转头就要往外跑。

    徐一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呵道:“站住!你去干什么?”

    徐小三一脸愤怒:“我去找女人问清楚!”

    “你觉得你现在去她会承认吗?”

    “那不然怎么办?”

    众人一阵沉默。

    是啊,怎么办。

    看着小丫头这副样子,比杀了他们好难受。

    钱阿婆想了想,“这丫头估计心里有心结,只要能找到这个心结才行。”

    双胞胎眼睛一亮,“什么心结?”

    钱阿婆无语:“你们问我,我去问谁?”

    徐小三看向徐一,徐一脸色发黑,他也不知道。

    他们想不通,自家丫头才三岁多,怎么就有心结了?

    徐小二把人交给徐小五,拉着几兄弟到一旁沉声道:“大哥,冉冉的性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

    徐一不明所以,想了想,还是答道:“自从生了那场大病就变了。”

    徐小二若有所思,他忍不住认真审视一遍徐冉冉。

    半干的头发微微卷起来,睫毛又长又翘,脸蛋微红,明明还是那个奶萌奶萌的样子,整个人却失了生气。

    徐小二:“好像也是从那时开始,这丫头就念着要找爸爸?”

    徐小三有些跟不上他们的思路:“不是因为生病吗?”

    徐小二捏了捏眉心,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是因为生病——”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徐小五急道:“大哥二哥!你们快来,妹妹的额头好热啊!”

    几人一惊,凑过去一看,小丫头的脸蛋红扑扑的,半阖的眼睛昏沉沉的。

    额头是烫的。

    钱阿婆直接吩咐:“阿一,你去拿柴胡知母去煮,先让她退热。”

    *

    等药煮好后,小丫头已经昏睡过去了。

    钱阿婆说:“小孩心事多,郁在心里,刚好又下水受凉了,你们留人在我这吧,这烧,没这么容易退。”

    果然,几个小时内,徐冉冉热退了一会,没多久又重新烧了上去。

    烧得最厉害的时候,体温有四十度,这可把几兄弟吓坏了。

    徐冉冉人还在昏睡中,可即便身体难受到极点,也只是眉头紧锁地咬着唇哼唧两声。

    徐一心里难受,却只能摸着她的脑袋安抚:“冉冉乖,难受就哭出来。”

    似乎感受到外界舒适的温度,徐冉冉瘪着嘴,脸蛋凑到徐一手里蹭了蹭。

    “大哥,妹妹是不是很难受啊?”

    徐小五一直拉着徐冉冉的手,心里恨不得替妹妹得病。

    徐一没回话,徐小五也没继续再问。

    生病哪有不难受的?徐小五这么问也只是想缓解心里的不安而已。

    徐小四急得坐立不安:“大哥,有没有那种能让人把不舒服转移的方法,让我替大丫受这个罪好了,她就这么点大,烧成这样,得多难受啊!”

    他们几兄弟对徐冉冉发热有阴影,当年那一次,也是这样,人都烧迷糊了,还一直不停说胡话。

    那时说什么来着?

    徐小三几人记不住了,徐小二回想了片刻,才想起来了——

    “院长妈妈…窝不想被收养…”?

    当时小丫头语焉不详,徐小二听了个正着,现在结合廖欣妍的话,却觉得,事情或许没有想象中的这么简单……

    钱阿婆让双胞胎去打一盆井水,沾湿了毛巾放在徐冉冉、额头、腋窝这些地方。

    徐一小心翼翼地给小丫头喂了药后,徐冉冉状态好了一些。

    几兄弟围恨不得个个守在徐冉冉身边,隔三差五就问:

    “阿婆,妹妹为什么还没好?”

    “阿婆,大丫怎么又烧上去?”

    钱阿婆被问得烦了,把人赶到一旁去,“我这屋小,别在我家来这套,你们给我轮流守着。”

    等徐州桥回到的时候,天色都暗了下来。

    徐小五一见到自家爹,“哇”地一声哭了,“爹,妹妹她、妹妹她……”

    徐小五说到后面就哭得说不下去了。

    徐州桥路过他的时候大掌按了按他的脑袋,随即疾步走到徐冉冉面前。

    这一刻,徐州桥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见到他,几兄弟心里的不安都卸了一半,巴巴地跟在徐州桥身后。

    在了解了徐冉冉的情况后,徐州桥心疼得摸摸小丫头的小脸蛋,退热后徐冉冉身上出了不少汗,额头上的发丝都是湿的,看这小丫头眉心紧蹙的难受模样,徐州桥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攥着般。

    他心里做了决定,转身问钱阿婆,“阿婆,冉冉之后还会烧起来吗?”

    钱阿婆:“喝了我的药,外寒去掉了,应该不会再高烧,但只要这丫头心里的事没解,就有可能出现新的问题。”

    她顿了顿,“自闭症知道吧?”

    徐州桥皱了皱眉,“听说过一点。”

    钱阿婆:“有些孩子会因为受了大刺激而导致得这病,我看她这样子有点像,我只擅长一些简单的,这丫头的病我治不了。”

    徐州桥心一紧,“那这几天,这种情况能稳定吗?”

    钱阿婆:“应该问题不大。”

    徐州桥松了口气。

    他转身对徐一说:“老大,你去把冉冉衣服收拾一下,我准备带她去A市找沈立强。”

    “小二,你去找向前叔申请写介绍信,我和冉冉的,速度要快,钱不是问题。”

    双胞胎连忙问:“爹,那我们呢?”

    “你们在这给阿婆打下手。”他转头对钱阿婆继续道:“阿婆,今天辛苦你了。”

    说着从兜里拿出钱,正想递过去,就被钱阿婆阻止了:“徐一是我的徒弟,他家人的事,也就是我的事。”

    徐州桥没再推脱,只说:“阿婆,等我这次回来,给你带你爱吃的驴打滚。”

    徐州桥交代好,转身要出门,徐小五拉住他衣角,眼里满是倔强,“爹,我也要和妹妹一起去。”

    徐州桥顿了顿,“小五,A市太远了,你年纪小,带着你我照顾不过来,这段时间你就跟着你大哥守在家里,等冉冉看好病,我们很快就回来。”

    徐小五急道:“爹,我会很乖的,你带上我吧!车、车费我可以自己出!”

    徐州桥差异:“你哪来的钱?”

    徐小五支吾着不肯说,反正不管怎么样,他就是要跟去。

    这时徐小二开口道:“爹,A市路远,地方也大,你带冉冉上去,一个人肯定忙活不开,我和你一起去。”

    徐州桥转头对上徐小二黑黝黝的眼睛,那漆黑深邃的眸子里似乎隐藏着一丝疯狂。

    双胞胎早就想开口问这个事了,见徐小二开口,争先抢着道:“爹,我也要去!我们能帮上很多忙的!!保证不捣乱!”

    徐一在旁边欲言又止。

    他也想去,但是他是老大,得守着家里,注定去不了。

    徐州桥叹口气,“咱们家存款不多,你们去只会浪费钱。”

    他话音刚落,几兄弟同时开口,“爹,我们身上有钱。”

    徐州桥:……

    他扫了几人一圈,“哪来的?”

    几兄弟在自家爹那仿若要看穿人的视线下偷偷对视了一眼。

    最后徐小四硬着头皮小声说:“之前香香去找好东西,我们……顺便找人卖了些钱…”

    他急着补救道:“也没卖多少…也就百来块。”

    徐州桥似笑非笑看他们一眼,什么叫没卖多少。

    几个娃娃手上有百来块,这都是一笔巨款了,放在城里这都少见的。

    徐州桥懒得在这个节骨眼教训几个儿子,直接道:“小二和我一起去吧。”

    双胞胎急了:“那我们呢。”

    “你们两个,自己抽签。”

    *

    出了钱阿婆家,徐州桥沉下脸,转身往知青所走去。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做。

    还没走几步,徐小二在身后喊他:“爹,你现在去找那个女人?”

    徐州桥转头看过去。

    徐州桥皱眉:“不是让你去找大队长吗?怎么还在这?”

    徐小二抿了抿嘴,“爹,那个女人说的话……是真的吗?”

    徐州桥愣了愣,随即脸色一沉,“你觉得是真的?”

    若不然,徐小二不会开这个口。

    徐小二不说话。

    “我问你,若过她说的是真的,你想怎么样?”

    廖欣妍的话放在其他几兄弟耳里,那都当她是在发疯,但徐小二的智商异于常人,只要稍稍一想,就能知道这话的真假。

    徐小二垂下眼睑,片刻后说:“就算她说的是真的,那也是我们的妹妹。”

    徐州桥脸色微缓,“所以,你问我的意思是想知道我怎么想的?”

    徐小二再次沉默,他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却代替他回答了。

    徐州桥说,“我的想法和你一样。”

    徐小二眸光闪了闪,眼里的冰冷缓缓散去。

    徐州桥弯唇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那个女人的事,我来处理。”

    自从上次廖欣妍这女人说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后,徐州桥就心有戒备,知道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但没想到还是被她钻了空子。

    徐小二缓缓点头。

    他爹出手,可比他们出手要狠辣多了。

    *

    徐州桥来到知青宿舍外边,还没开口,就听到某个女知青喊道:“好你个徐家老大,你还敢来找我们!是不是来替你家那几个小子道歉来了?”

    徐州桥看了她一眼,冷冷问:“廖欣妍呢?”

    第47章

    那女知青被他的脸上的表情给吓到了。

    “你、你找廖知青干什么?我警告你, 你可不要乱来,大家都看着呢!”

    好几个男知青们听到声响,也跟着走出来, “美芳, 什么情况?”

    女知青像找到了组织, 立即和这几个男知青说:“他想找欣妍的麻烦!”

    男知青一听, 怒了,不问前因后果上前指着徐州桥鼻子就是一顿指责:“徐家老大, 你什么意思,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是吧?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徐州桥压根没理会这几个叫嚣的小年轻。

    他对着刚才的女知青平静道:“让廖欣妍出来。”

    “你!”

    为首的男知青见他无视自己, 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挽起袖子就要动手,“我看今天不教训教训你, 还真以为这里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了?”

    对方的手刚伸过来,就被徐州桥反手一个擒拿制住了。

    男知青顿时发出一声惨叫:“痛痛痛!快放开我!”

    徐州桥一脚把人踹开,“我今天找的不是你们,别逼我动手。”

    男知青摔了个狗爬式, 被人扶起来的时候,手已经脱臼了。

    这下, 众人不敢再叫嚣了,在场的知青们看向徐州桥的眼睛充满了恐惧。

    恰好廖欣妍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了。

    她换了身衣服,头发还有点湿,看见徐州桥脸上还带了一丝欣喜,“是你!你是来找我的吗?”

    徐州桥懒得跟她废话,“刚才在河边, 你跟我家丫头说了什么?”

    他的态度太冷硬,和之前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之前一起去了河边的女知青气道:“欣妍当时只是靠近了一下那丫头而已, 压根没做什么!你别乱冤枉人!”

    这时廖欣妍才发现一旁还站了几个知青。

    看着他们同仇敌忾的样子,廖欣妍愣了愣,“你们这是怎么了?”

    那个叫美芳的女知青连忙走到她身旁说:“欣妍,他是来找我们麻烦的,你小心点。”

    徐州桥重复了一遍,“你对她说了什么?”

    廖欣妍心里的欢喜一下被扑灭了,她看向眼前表情冰冷冷的男人,脸上的笑意微敛,“徐州桥同志,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徐州桥冷冷看着她,不说话。

    廖欣妍看着他这张不为所动的脸,浓烈的不甘心再次袭上心头,她垂下眼脸,压抑住心里的情绪,轻声道:“你问这个话,是不是冉冉出什么事了?”

    这么说的时候,廖欣妍心底涌出一股快意。

    她笑了笑,“你找错人了,我和一个小丫头能说什么?”

    徐州桥见她嘴硬,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丢过去给她,“你最好告诉我。”

    廖欣妍接过轻飘飘的纸张,打开看了一眼后,猛地抬头惊疑不定地看向徐州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欣妍,这是什么?”站在她旁边的女知青凑过去想看,廖欣妍一把抓成了团。

    她胸脯起伏不定,眼里忽然充满了恨意,“你…好,很好,你不就是想知道吗?我告诉你!”

    她转头跟一旁的知青说:“美芳,你们先回屋去,我和他说几句就回。”

    女知青见状,只能应了,但仍不放心,小声叮嘱:“那他要是敢做出什么逾矩的举动,你就大声喊,我们都在。”

    廖欣妍点点头。

    等人都回了屋,外面只剩他们两人。

    廖欣妍握了握手里的纸,心里发沉:“你调查我?”

    这张纸里,大大小小记录了她近段日子的行为轨迹,用了哪些手段,做了什么事,上面写得一清二楚。除此之外,还有记录了和她接触的人的姓名,甚至提到了她贿赂了王会计的事。

    或许别人看只觉得是记录她的丰功伟绩,但只要有心人一总结,总能看出这张纸里的不对劲来——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这东西若是传到大人物那,麻烦就大了。

    徐州桥平静地看着她,“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有什么来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对我家丫头说了什么。”

    徐冉冉这次生病就是廖欣妍搞的鬼,要说她没对小丫头说什么,他也不会信。

    廖欣妍见他这副样子,惨然一笑,“你知道我接近你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你就不能信任我一点?”

    徐州桥厌恶她这副纠缠的模样,他心里不耐烦,表情便透露了出来:“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和我家丫头说了什么?”

    廖欣妍看着眼前年轻的徐州桥,仿佛又开到了几十年后,两鬓斑白的男人,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拉了她一把——她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啊!

    那时的徐州桥就是她的光,当她死后重回这七十年代,她告诉自己,她是为了弥补遗憾回来的。

    她日日夜夜的关注着这一世的徐州桥,从想弥补遗憾到重新无可救药地爱上这个男人,明明只差一点点,就能靠近他了,可无论她做什么,这个男人都不为所动。

    这段日子,她告诉自己,只要她变优秀了,徐州桥就会注意到自己。

    她可以不用再这么上赶着,她可以保留尊严。

    但现在,徐州桥却依旧没把她放在眼里。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无用功。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就因为徐冉冉这么一个小丫头?

    一时间,廖欣妍心灰意冷,她哈哈笑了两声,眼里含了泪花,喃喃道:“你果然不相信我。”

    “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一直针对一个小丫头片子?”

    徐州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廖欣妍笑得更欢了,“因为啊,她和我一样,都是来自未来。她不过是未来的你收养的一个可怜虫而已,现在和我一样回到这里,还占用了你亲生女儿的身体。你说我为什么要针对她,当然是因为,她碍事啊!你们疼她有什么用?她根本就不是你女儿!”

    “你想知道我今天跟她说了什么?”

    她几近疯狂上前几步,待凑近徐州桥后,纤长的手指顺着他脸盘的弧度隔空滑过,嘴里轻声道:“那你来求我啊!”

    徐州桥心里的怒火在这一刻达到巅峰,他伸手掐住她的脖子,直至对方憋得满脸通红才狠狠甩到一边。

    知道徐州桥为人的都知道,越是生气,他表情反而越平静。

    此刻他的神情就像风雨欲来前的样子。

    “够了!”

    他没有再动手,他隐约觉察到这女人理智在疯狂的边缘。

    他冷冷地看向摔在地上的廖欣妍,“被你这样的女人喜欢上,真他\\妈让人恶心。”

    话毕,徐州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他已经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自己想要的。

    和这样的疯子纠缠,只会被缠得越来越紧。

    想要收拾她,就得从她最在意的事入手。她不是一直自诩来自未来,有预知能力?那就让她好好被人利用这样的能力去吧。

    *

    徐州桥的话狠狠刺痛了廖欣妍。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廖欣妍眼里的泪水终于缓缓流出。

    屋里的知青们见人离开,立即从里面跑出来将她扶起,“欣妍,你没事吧?”

    廖欣妍呆呆坐在地上,她满脑子都是徐州桥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的行为是恶心,那厌恶的眼神,光一眼,就让她承受不住了。

    明知道徐州桥是故意用这句话来打击自己,但廖欣妍还是破防了——她为他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就只得恶心这两个字?

    廖欣妍仰头大笑起来。

    “都是假的!什么重生改变命运,什么重新来过,都是假的!!!”

    自己回来这么一遭,还有什么意义吗?

    站在她身旁的同伴见到她这幅疯癫的模样,不由面面相觑——廖知青,不会是疯了吧?

    *

    王会计手里拿着不知道是谁塞到他家门缝的纸条,激动得手直哆嗦。

    难怪啊,难怪那廖知青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王会计联想了片刻,结合纸上的记录,越想越觉得美滋滋。

    如果这份东西是真的,只要他好好利用,靠着这张纸的信息,不说能平步青云,那也能把人利用起来,赚上一笔。

    到时什么徐小二,他都不稀罕了,只要有钱,想找谁当上门女婿不行?

    *

    知青所的人都传廖知青疯了。

    听同宿舍的女知青说,廖知青连续好几晚睡不了觉,一直说有人在装神弄鬼。

    没过多久廖知青就疯疯癫癫开始说胡话起来。

    这事在队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时不时有人跑去围观。

    从人人羡慕的新时代女性跌落到如今这个境地,众人都好奇得不得了。

    据跑去围观的人说,廖知青每天见人就说她从后世重生回来,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大事,一会说七七年就要恢复高考,一会说要嫁给徐州桥。

    这事闹得太大,知青所的同志不得已,想请钱阿婆去看一看,结果钱阿婆直接把门一关,说看不了。

    没过多久,县里就有自称是省研究所的人来把廖知青给带走了。

    那一天,队里的人几乎都跑去看了。

    吉普车,还是人民子弟兵亲自把人带上车的。

    直到人走了,才有人敢讨论。

    “诶,你们说,廖知青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是哪件事?高考恢复还是改/革/开/放?咱们领导人都还没下指示呢,这你也信!”

    “啧啧,今年怪事真多,她要真是从几十年以后回来的,怎么就只想着嫁人呢,利用起来干点有价值的事多好。”

    “你怎么也说上了,小心大队长抓你上去批/斗。”

    知青所的人见到廖欣妍被带走,顿时心有余悸,连忙跑去问平时和她关系最好的吴倩茹,“倩茹,廖知青的事你知道吗?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吴倩茹疏离道:“她没跟我说过,我不知道。”

    那些人松了口气,“其实我早就觉得廖知青有点奇怪了,就是没敢说……可能她人早就疯了,只是之前没看出来而已……”

    吴倩茹沉默。

    她其实在前阵子就怀疑廖欣妍的心理状态不对了。但她没多想,她甚至没想到一直梦想着要嫁给徐州桥的廖欣妍会是这样的结局。

    关于廖欣妍的讨论层出不绝,但谁也不知道她被带到了哪里去,干事们都三缄其口。

    很久之后,这事就像一滴雨滴落入到大海,只泛起一丝丝涟漪。

    *

    徐州桥把手头的事情办妥后,第二天就收拾妥当准备启程。

    只不过在看到徐小二手里介绍信的名单时,徐州桥的眉头皱住了,“小二,你怎么把小五的名字也报上去了。”

    一旁的徐小五立即紧张地看向他,“爹,你就让我去吧,我也可以照顾妹妹的!”

    说着还从柜子里翻出一沓钱,巴巴地递过去,“爹,这是我的钱,全给你。”

    徐州桥挑眉,这厚厚一沓钱,不用数都知道有不少。

    其他几兄弟也把各自的私房钱拿了出来。

    徐小四:“爹,这些都是之前靠香香赚的,我们也就是手头存上一点。”

    徐州桥:……之前还以为是几人手里一共藏有百来块,现在看来,是每人手里有百来块。

    敢情他还小看这几个儿子了。

    看着徐小五的样子,徐州桥妥协了——介绍信都写好了,也只能把人带上了。

    徐州桥叹了口气,“行了,出发吧。”

    徐小五立即开心地跳起来,转身跑回去拿出早就收拾好的蛇皮袋。

    徐小三幽怨地看着他们,“爹,要不你也带上我吧,多一个人能多干很多事的……”

    徐一拍拍他的肩,“别纠结了,等冉冉的病治好,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徐小三心情不好,他当然知道这道理,却还是忍不住揪心。

    小丫头虽然退了烧,但今早醒来的时候,人还是呆呆的。

    问也不应,就算他们想方设法引起小丫头的注意,成效也不大。

    徐冉冉一直低垂着小脑袋,仿佛眼睛看不到,耳朵也闭上了。

    就好像把自己关在了一间只有自己的的房子里。

    想到原本精神有活力的小丫头如今变成这样,徐小三就恨不得把那女人给杀了。

    虽然自家爹说她不会有好下场,但还是难解心头之恨。

    他就是睚眦必报,欺负了他家大丫,让他不马上报复回去,那绝对办不到。

    徐小三特地去问了钱阿婆,想要把人折磨崩溃,最快的方法就是不让她睡觉。法子他们几兄弟都想好了,就算到时他爹把他的腿打断,他也要这么干。

    徐小三忍住心里的恨意,对徐州桥道:“爹,你们路上小心,有什么事就电报回来,我和大哥马上赶过去。”

    徐州桥略感欣慰,这几个儿子,也已经到了能撑得起家的时候了。“别担心,你们那在家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事就找你们向前叔。”

    徐州桥几人整理好需要带的东西后,便踏往去A市的路程。

    他们的行李不多,带的最多的还是徐冉冉平时离不开身的小物件。

    徐州桥交代徐一家里的事宜后,便说:“你和小三在家守好,等治好冉冉的病,我们就回来。”

    徐一点点头,他性子内敛,这一刻看着徐州桥怀里失了神气的小丫头,眼里再也掩饰不住心中不舍和心疼,“爹,隔段时间给我们发个电报吧。”

    不然,悬着的心怎么也放不下。

    徐州桥点头,“放心吧,冉冉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

    从大黑山到省城,徐小四吐了一路。

    驴车、大巴、公交车,绿皮火车……光是从大黑山走出省城,就需要换乘十几趟交通工具。

    徐小四吐得人都瘦了一圈,徐州桥又好气又好笑,“早知道你这么不中用,就让小三跟着来了。”

    徐小四约了一声,“小、小三要、要来、约,也和我一样!约——”

    徐州桥摇头,这一路上几人想了很多法子对徐小四都没用,最后还是用了土方——风油精涂肚脐,这才有所好转。

    好在其他几人没有遇上徐小四这样的情况。

    为了徐冉冉的身体,父子几人特地放缓了进京的速度。等踏上开往A市的火车时,距离他们出发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

    A市是华国首都,从省城坐火车到A市,也需要二十三个小时,这时间太长,徐州桥不敢大意,买了两张卧票。

    几兄弟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坐在卧铺上,徐小四坐在上面蹦了几下,习惯性地对徐冉冉分享:“大丫你快看,这床居然装在车上,可真稀罕。”

    说完后,徐小四自己都愣住了。

    他又忘了,自家小丫头现在不开口了。

    徐小四看了看其他几人的神色,讪讪地住住了嘴。

    徐州桥正坐在徐冉冉身边给她喂水。

    小丫头现在虽然不说话也不应人,眼睛还呆呆的只会看地上,但人十分乖巧。送到嘴边的东西,她会小口小口地吃下去。即便是不喜欢的蛋黄,就算吃着会被噎,也不拒绝。

    徐州桥摸摸她的小脑袋,转头看向神情沉重的几个儿子,心中叹了口气,“你们不用苦着脸,冉冉的病应该不算难治,只要到了A市,很快就能解决。”

    钱阿婆说小丫头心里有心结。

    这个心结是什么,其实徐州桥心里已经有数了。

    事实上,他一个成年男人面对小丫头的新身份,都有些缓不过神来。

    回忆起廖欣妍的话,再结合徐冉冉这两年的种种变化。

    他心里清楚,廖欣妍说的是真的。

    ——眼前的小丫头,并不是自己的女儿。

    徐州桥心情复杂。

    他疼爱的闺女,只是另一个来自未来的孩子。

    这种心情,一般人很难理解——她依然会是自己的女儿,但心底下,却也会忧心自己亲生的孩子去了哪里。

    孩子是无辜的。

    把这样的事情压在心底,别说孩子了,就是大人都不一定能想得通。更何况这丫头还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娃娃。

    徐小五低着头轻轻拉起徐冉冉的手,低落地说:“妹妹是不是讨厌我们了?”

    徐州桥哭笑不得,“别胡说,她只是生病了。”

    徐小五抿了抿嘴:“要是能一下子到娘娘腔那边就好了。”

    他们这次出来的急,甚至没等对方回电报就出来了。

    徐州桥扫了他一眼,“什么娘娘腔,去到人家的地盘,可别这么喊。”

    徐小四连连点头:“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私底下叫就是了。”

    看着人来人往的走道,徐小四第一次有些忐忑,不由嘀咕道:“不知道我们去到A市会不会迷路,听说那边很大。”

    没人回答他。

    这一路,徐小二是最沉默的。

    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充斥在耳边。

    入夜,月光的余晖从上方印入窗内。

    没有了小丫头的欢声笑语,整个家似乎都沉甸甸起来。

    徐冉冉呆呆的看着地上月光,谁也不知道她的小脑瓜子在想什么。三兄弟卷缩在另一张床上,也不知道他们睡着了没有。

    徐州桥抚了抚小丫头的发丝,轻声道:“冉冉,不管你是谁,都会是咱们老徐家的闺女,你别害怕,爹一直都在。”

    小丫头依旧毫无反应。

    徐州桥叹口气,像往常一样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

    徐冉冉黯淡无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火光,转瞬即逝。

    *

    七月的A市甚至比大黑山边热上几分。

    父子几人在沈立强当初给的地址附近租了间屋子,最后辗转几番波折,终于找到沈立强所在的军属大院。

    见面前,徐州桥还特地给徐冉冉换上了新衣服。

    瓷白娇嫩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微卷的头发又黑又多,衬得徐冉冉更像一个洋娃娃了。

    这副模样,除了大眼睛略微无神,看起来和正常时候没什么两样。

    父子几人呆着徐冉冉来到军区大院门口,徐小四看到在大门两边站岗的子弟民,忍不住也挺了挺身姿。

    “大丫快看,这军区大院真气派。”

    “还有这门口,啧啧啧,以后咱们赚钱了,也修个这么大的门。”

    徐小四喋喋不休地说着,虽然得不到小丫头的回复,但这一路,徐小四已经习惯这么自说自话了。

    没过多久,沈立强就带着两个小娃娃出来了。

    沈立强还是老样子,性格豪爽,见到徐州桥后两人紧紧握了握手。

    徐州桥道:“实在抱歉,这次也是家里丫头病得急,没得跟你们事先说一声。”

    沈立强最欣赏徐州桥的性格,不卑不亢,还拎得清,“可别说客气话,我们天天盼你们找我们呢,你都不知道我家这小子见天念着你们来。”

    沈立强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后的沈修急道:“爸,你别乱说。”

    众人这才把注意力转到沈修身上。

    比起几个月前,沈修似乎又长高了一些,比徐小五整整高了半个头,看起来更像个小大人了。

    他的皮肤依旧白皙,否认的时候脸上有浅浅的红晕。

    徐小五有些震惊。

    ——这娘娘腔身体修养好后,看起来身姿挺拔结实,若不是那张雌雄莫辨的脸还是和当初一样,徐小五都要认不出他了。

    徐小五:“你、你是沈修?”

    沈修抿嘴笑了:“小五,好久不见了。”

    他这话仿佛两人关系很好一样。

    徐小五有些别扭,小声嘀咕:“什么很久,也才几个月而已……”

    沈修微微一笑,没和他纠结这个问题,他转头看向一旁低着脑袋不说话的徐冉冉,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冉冉妹妹生病了吗?”

    徐小二把徐冉冉放下来,小丫头就像个布娃娃,呆呆的。

    徐州桥:“嗯,生病了,不爱说话。”

    沈修有些着急了,他上前一步拉住徐冉冉的小手,“冉冉妹妹,你还记得我吗?你救过我的,记得吗?”

    徐冉冉毫无反应。

    沈修有些无措,不禁抬头看向徐州桥,想要答案。

    这时,站在沈修旁边的小女娃突然开口了:“沈修哥哥,她就是冉冉妹妹吗?”

    众人这才发现沈修身边安安静静站着的小女孩。

    女孩和沈修差不多大的年纪,长相秀丽,白白净净的,看着十分文静。

    沈立强:“哎哟,看我,都忘了给你们介绍了,当时咱们家这臭小子就是和这女娃娃一起被拐走的,这孩子叫刘梦,父母和我们是世交,你们这次来的正是适合,她父母老早就见见你们了。”

    刘梦对他们温柔一笑,“叔叔好,哥哥们好,谢谢你们救了我。”

    徐州桥有些诧异,这女娃娃口齿清晰,也不怕生,看着文静,胆子却不小,和他家丫头差不多。

    徐州桥:“不用客气,只是小事。”

    双方寒暄了片刻,沈立强也不墨迹,了解了徐冉冉的情况后,便说:“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找李教授,只不过上次去问,他们家里人说李教授会在月初回来,现在也不清楚能不能见到人。”

    徐小四一听,急了,“沈叔,要是见不到人的话,那咋办?”

    徐州桥不悦的呵斥一声:“小四。”

    沈立强哈哈笑了,“没事,这娃是个好哥哥,急是正常的。”

    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徐冉冉,不免也有些心疼,“要是李教授没回来,咱们可以先带冉冉去协和医院找那边的大夫看看,放心,怎么也耽误不了。”

    几兄弟闻言,都松了口气。

    沈修坐在副驾驶座上,时不时往后座徐冉冉的方向看,脸上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

    刘梦穿书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主沈修这么喜怒形于色。

    是的,她穿进了《我的竹马是大佬》这本书里,成为了女主角刘梦,按照书里的发展,她的青梅竹马沈修就是男主角,几十年后,他们会相恋相知,一起甜蜜安稳度过这一生。

    而书里最让刘梦在意的是,在两人相恋之前,沈修心里一直有个白月光。

    他把白月光装在心里整整十多年,直到后来知道白月光去世,才慢慢把心里的人放下。

    这一次刘梦跟来,就是想看看沈修所谓的白月光到底长什么样的。

    如今看到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虽然这个白月光年纪还小,但已经看得出长大以后会是怎样的绝美。

    小孩是没有情愫的,能让沈修从小念到大,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才是刘梦想要知道的。

    *

    沈立强亲自开车带他们来到李教授门前,打听了之后才发现,李教授还没回到,但好在有备选方案,沈立强带着众人掉头去了协和。

    沈家身份不低,又事先打了招呼,徐冉冉很快就得到了诊治。

    给徐冉冉看病的也是儿科方面的专家,他详细询问了徐州桥一些问题,又仔细查看了徐冉冉的情况,最后直接对徐州桥几人道:“她这个确实是因为受刺激导致的自闭症,问题不大,只要你们这段时间陪着她,慢慢会好的。但是这个时间你们要有心理准备,虽然不会太长,但也不会太短,你们可以每天带她过来我们这,让她得到心理辅导。”

    徐州桥几人一听,顿时都松了口气。

    沈修欢喜得牵起徐冉冉的手,“太好了冉冉妹妹。”

    小丫头的手软软糯糯的,沈修正想继续说点什么,却被徐小五一把拍开,“你干什么?”

    沈修也不尴尬,微微笑着说:“小五,冉冉妹妹没事,你不高兴吗?”

    徐小五哼了一声,“我有耳朵,听到了,你别牵我妹妹的手,要牵牵别人的。”

    他用眼神示意站在沈修身后的刘梦。

    哼,娘娘腔,身边有女孩子陪着,还想和他们妹妹玩,花心大萝卜,想得到美!

    沈修有些不明所以。

    他脸色认真地说:“我只牵冉冉妹妹,不牵别人。”

    刘梦在身后听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才来到这个世界一两年,沈修也还是个小屁孩,要说多喜欢,那肯定不是的。

    但看着命定中会和自己在一起的人,喜欢别人,这种感觉……很复杂。

    徐小五指着刘梦:“那她是你的谁?”

    沈修一脸疑惑,“她是我爸的朋友的女儿啊,刘梦妹妹说想见见你们,我这才带她过来的。”

    不然平时他哪会和女娃玩?要不是因为之前刘梦因为自己被拐,他也不会和她熟悉。

    徐小五更不爽了,还“刘梦妹妹”。

    “反正,不许你乱牵我妹妹的手!”

    沈修抿抿嘴,没说话,但眼神却倔强地看着徐冉冉。

    ——徐小五是冉冉妹妹的哥哥,他的话自己不反驳,但也别想他听话。

    他就要看着冉冉妹妹,不仅要看,还要带她去好玩的地方,吃好吃的东西。

    刘梦在一旁看得一阵好笑。

    书里有说,白月光的几个哥哥一个比一个人疯,看来是真的。

    沈立强还在一旁和医生打交道,压根没把几个孩子的交锋放在心里。

    就在这时,徐小二突然开口:“医生,我妹妹以前发烧过后会说胡话,这是什么原因?”

    他的问题太突兀,众人忍不住看向他。

    徐州桥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这么多个儿子里,就这小子的想法他有些猜不透。

    那主任脾气挺不错,答道:“这个有可能跟脑神经损失有关,小孩发烧体温很容易上到四十以上,要是不及时处理,损害了脑神经,会影响智能,就是俗称变成傻子。”

    徐小二继续问:“有没有不变成傻子还会说胡话的情况?”

    主任:“很少,但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种情况就是另外的问题了,和发烧关系不大。”

    徐小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道了声谢后不再说话。

    那主任给徐冉冉一些检查,又开了半个月的心理治疗这才离开。

    虽然协和医院的主任说没什么问题,但沈立强还是建议徐州桥到时再带小丫头去看一看李教授。

    “反正来都来了,多看几个医生总没错。”

    徐州桥说不感激是假的,他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

    “嗐,你们救了我家命根子,这点小忙算得了什么。以后可别说这话了。”

    有了明确的治疗方案,徐小四徐小五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人也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爹,到时大丫好了,我们带着大丫逛一逛A市成不成?”

    A市可是首都,灯红酒绿的,光是四个轮子的车就这两天就见了不下十辆,他们第一次出远门,怎么也要玩一玩再回去才不亏本。

    徐州桥:“到时再说,先给老大发封电报报个平安吧。”

    回去的时候,沈立强说什么也要请他们父子几人吃一餐,若不是听说他们租好了房子,甚至还想他们住家里。

    沈立强:“这几天你们嫂子不在,她是文艺兵,正好被叫去当晚会舞蹈指导老师了,我手艺不行,今天带你们去国营大饭店吃去!”

    沈立强性格大大咧咧,徐小二三兄弟也不孬,就算知道他的身份高,也没把他当回事,徐小四还时不时和沈立强开玩笑,惹得沈立强哈哈大笑。

    两个大人几个小孩相处的倒是和乐融融。

    到了吃饭的时间,不管徐小五怎么阻止,沈修就是要给徐冉冉喂饭。两人推来阻去的,看得旁人一阵好笑,最后还是徐州桥看不过眼,敲打了一番徐小五,两个小家伙这才消停。

    沈修压抑住心里的喜意,用勺子团了一小块沾了菜汁的饭团,小心翼翼地喂到徐冉冉嘴边。

    小丫头虽然呆呆的,但来者不拒,小嘴一张就把饭团含了进去。

    沈修抿嘴笑了笑,心里尽是满足——冉冉妹妹乖乖的样子,也好看。

    刘梦在一旁看得清楚,忍不住也笑了。

    真是小屁孩。

    *

    吃饱喝足,沈立强把人送到住的地方,就说:“你租的这位置好,离我们那近,以后我们家小子也能找你家丫头玩。”

    沈立强这话一出,徐小五小脸立即黑了。

    这娘娘腔牵了妹妹的手走了一路,还一个劲地和妹妹说话。

    一会“冉冉妹妹”东,一会“冉冉妹妹”西的。

    个臭不要脸的,没看到妹妹都不愿意理你吗?!

    偏偏这小子还没自觉,他爹都要走了,还拉着他们妹妹的手不愿放。

    “冉冉妹妹,我要先回去了,明早我再来看你。”

    沈修看了看徐冉冉,见对方还是没反应,不由有些失落。

    刚才医生说的他都听到了,要多陪冉冉妹妹,多和她说说话,病才能快点好。沈修也不气馁,他恋恋不舍地放开徐冉冉的手,“那……冉冉妹妹,明天见。”

    这副黏黏糊糊的样子,沈立强都觉得没眼看,这小子才多大了,就惦记上人家小娃娃了,没看到对方几个哥脸都黑了吗?

    但自家儿子,只能帮忙描补几句:“看我家这小子,平时也不这样啊,八百年不和女娃娃玩,没想到这么喜欢你家冉冉。”

    徐州桥笑了笑,给了个台阶,“小孩子,总能玩到一块。”

    等上了车,沈立强给了自家儿子一个脑瓜子,“你这小子,给老子丢人,没看到人家小五不乐意了吗?”

    沈修躲了躲,认真道:“只要冉冉妹妹能好,小五不乐意也没事,以后我再跟他道歉。”

    沈立强无语,小小年纪,就比他还会,也不知道这脑子怎么长的。

    坐在后面的刘梦突然开口:“沈修哥哥,你喜欢冉冉妹妹呀?”

    沈修一顿,脸上的认真谨慎被羞涩取代,他低着头,过了好长一会,才轻轻应道:“嗯,喜欢。”

    沈立强哈哈大笑:“臭小子,你才多大,懂不懂什么叫喜欢?笑死老子了!”

    沈修不满地看着自己爹,脸上满是认真,“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沈立强一点没把沈修的话当回事,屁点大的年纪,懂了才怪了,在他眼里,最多就是觉得沈修见人家女娃娃可爱而心生好感而已。

    这种喜欢,只要分开个两年不见面,估计灰都不剩了。

    沈立强不以为然地说:“行了吧,等你再大一点,估计连人家长什么样都忘了。”

    沈修不说话。

    沈立强以为自己说中了自家儿子的痛处,笑着摇摇头。

    虽然沈立强没当回事,但刘梦却震惊了——只有她知道,沈修的这份喜欢,是维持了多少年的。

    她甚至怀疑,如果不是知道徐冉冉死了,他这份喜欢甚至能维持一辈子。

    *

    目送沈立强父子离开后,几人回到了临时租的院子里。

    院子不大,屋子也只有一间,父子几人收拾一番后,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紧赶慢赶来到A市,虽然路途遥远,但好在还算顺利。

    徐小四也有了心思观察周围的东西:“爹,他们这边的床真奇怪,居然是红砖做的。”

    徐州桥:“这叫炕,北方的床都这样。”

    徐小五深怕徐冉冉被沈修那娘娘腔给洗了脑,这会正拉着小丫头的手喋喋不休的说这话。

    徐州桥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的徐小二,随即对徐小四吩咐道:“小四,你去外面收拾一下、小五,你带着冉冉去外面院子走一走,别积食了。”

    徐小五和徐小四相视一看,知道自家爹有话和二哥说,便识趣地走出去。

    等屋内只剩下父子两,徐州桥拉了把凳子坐在徐小二面前。

    “小二,你这几天是怎么回事?”

    徐小二不说话。

    徐州桥:“你不敢面对冉冉?”

    徐小二沉默片刻,终于长长呼了口气,他无声笑了笑,“还是瞒不过爹。”

    徐州桥能理解徐小二的纠结。

    他们对徐冉冉好,是因为她是他们的女儿/妹妹。

    虽然心里也接受了对方占用了冉冉的身体,但再想对小丫头好时,心里总会忍不住想——真正的冉冉,在哪里?

    只要这么想,再想对对方好时,心里总会有些迟疑,即便他们也把现在的冉冉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

    徐小二:“爹,我们真的不去找真正的冉冉了吗?”

    他口中的冉冉,是他们原来的妹妹。

    徐州桥沉默了。

    *

    徐小四出去没多久,就忍不住扒拉着窗口竖起耳朵偷听。

    徐小四心里有些不服气,徐州桥总是把他们几个当小屁孩,遇到大事从不和他们一起商量。现在,哼,不和他们商量也没事,反正他可以偷听。

    徐小五见状,连忙道:“四哥,你这样会被爹骂的。”

    “一边去,你不想听就闪开,我又不求你和我一起。”

    徐小五翻了个白眼,正想拉着徐冉冉离开,就听到里面传出交谈声。两人的声音不大,只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

    当徐小二那句“我们真的不去找真正的冉冉了吗”说出时,站在窗下的徐冉冉,黯淡的眸子里,最后一丝火苗也熄灭了。

    第48章

    徐小四也只听了只言片语, 有些摸不清两人说的意思。

    他忍不住问徐小五:“小五,爹和二哥的你听到了吗?”

    徐小五点点头,眉头皱得紧紧的, “二哥说要找真正的妹妹…四哥, 二哥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妹妹不是和我们在一起吗?怎么还有一个真正的妹妹?”

    徐小四也疑惑, 不好问,只能胡乱猜测:“难道是爹在外面乱来生的……?”

    话一出, 连徐小四自己都愣住,不由和徐小五面面相觑——好像, 很有可能啊…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各自的想法, 顿时有些惊悚。

    徐小四憋不住了,伸手推开窗, “爹,咱们家还有一个妹妹?”

    徐州桥默了默,片刻后语气不善:“谁允许你偷听的。”

    徐小四一噎,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快步走进屋里,“不是, 爹,这个不重要,你们说找回真正的妹妹是什么意思?”

    徐州桥看了一眼跟着进来的徐小五和徐冉冉,走过去把抱起小丫头,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才转头对徐小四说:“你们听错了,咱们家只有冉冉一个女娃, 哪里来的其他人。”

    徐小四不信,“我耳朵好着呢,你们别想骗我,小五也听到了,是吧小五?”

    徐小五觑了一眼徐州桥的神色,硬着头皮说:“我、我是听到了,但可能听得也不是很清楚。”

    徐小四不满地看过去:“小五,你这个叛徒!”

    他转头对徐州桥耍无赖:“爹,我肯定没听错,你们一定是有什么在忙着我们,你要是今天不告诉我,我就不睡觉了!”

    徐州桥:“那你就别睡了。”

    徐小四:……

    他还是不是他爹亲生了……

    *

    徐小四哀怨了一个晚,见徐州桥不松口,又去缠着徐小二。

    徐小二更直接,直接转个身背对他,一副“听不到不想理别问我”的样子。

    徐小五觉得他四哥就是在挨打的边缘反复横跳——没看到两人都不愿意提吗?

    徐小五怕被连累,扯着他的衣服说:“四哥,咱们快睡,明天还要带妹妹去医院呢。”

    徐小四没办法,只能讪讪闭了嘴。

    父子几人躺在炕上,很快睡下了。

    待众人没了声响,徐小二面色复杂的再次睁开了眼。

    他自诩聪明,却在徐冉冉的问题上跌了跟头。

    他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

    没有人知道,在知道如今的徐冉冉并不是自己的妹妹时,他心底深处有多惶恐。他心底隐隐害怕着,害怕哪一天这缕幽魂会像来时一样,悄然离开。

    他心里甚至阴暗的想,就算原来的妹妹不回来也没关系。

    他只想维持现在的幸福。

    但这想法对原来的冉冉来说,何其不公,徐小二矛盾地痛恨这样的自己。

    刚才他之所以会这么问,也是故意的。他害怕徐州桥动了要找回妹妹的想法。

    一想到冉冉有一天会离他们而去,徐小二就觉得心脏闷得喘不过气。

    他缓缓蜷缩起身体。

    心里慢慢有了抉择。

    他轻轻握住身旁徐冉冉的小手,慢慢闭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徐冉冉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阵电流声——

    “滋滋滋。”

    “改邪归正系统为您服务。”

    “主线任务:协助徐州桥成为养猪技术员已完成。”

    “宿主可获得临时愿望一次,试行效果为正式愿望的百分之十。”

    小丫头手指动了动,她缓缓睁开眼睛,呆呆地看向被徐小二握着的手。

    她——可以许愿了?

    *

    第二天一早,父子几人刚起来洗漱,就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徐小五跑去开门,看到是沈修那讨人厌的脸,顿时脸拉了下来,“你干嘛这么早来找我们?”

    沈修有些不好意思,他举了举手里的豆浆油条,“小五,我是不是来太早了?冉冉妹妹起床了吗?”

    徐小四一看,那可是好吃的,他嗖地一声跑回去将徐小五挤到一边,“哎呀,沈修,你咋来了,这么大早给我们买早点,那多辛苦啊。”

    话是这么说,手却十分自觉地接过对方手里的吃食。

    沈修探头往里看了看,见徐州桥正在给徐冉冉抹脸,便直接走过去,“徐叔叔,冉冉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徐州桥笑了笑:“你怎么起这么早?”

    沈修说:“我每天早上五点得起来跑步,回来的时候就顺便过来看看冉冉妹妹。”

    那边徐小四嘴里已经塞了两个小笼包了:“爹,这里的包子味道还可以啊,让大丫也尝尝。”

    沈修立即说:“我给冉冉妹妹买了豆腐脑,这个也好吃。”

    徐小四嘿嘿一笑,“这是专门给大丫的吧?”

    沈修有些不好意思,“冉冉妹妹还小,吃豆腐脑合适。”

    徐州桥说:“沈修,以后直接过来就行,不用给我们买早点了。”

    沈修小脸满是认真,他人虽然小,心思却十分剔透,“徐叔叔不用担心浪费钱,这些都是我自己赚的。”

    徐小四:“嘿哟,你才多大,就能赚钱了?”

    沈修抿嘴笑,却没反驳。

    他看着徐冉冉低着头,自己玩着手指,不由走过去,“冉冉妹妹,等下做完治疗,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徐冉冉没回答,他也不嫌尴尬,又继续说,“不然我就带你去看我们拉链的地方……”

    徐小五盯着沈修,狠狠咬了一口油条。

    娘娘腔,真会拍马屁!

    哼!

    *

    小丫头在治疗的时候很乖,怎么折腾也不反抗,乖得让人心疼。

    徐小四站在治疗室的门口看了半天,心里就难过半天。

    “二哥,大丫怎么还没好啊,这都治疗一个多小时了。”

    徐小二目不转睛地看着治疗室里呆呆失了神气的小丫头,心脏仿若被人紧紧攥着,难受得让人喘不过气。

    徐小二心不在焉地回:“可能还需要时间。”

    他想起昨晚的决定,想着找机会和徐州桥谈一谈。

    徐小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二哥,你这几天怪怪的。”

    徐小二眉心跳了跳,“哪里怪?”

    “你最近都没怎么说话,咱们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没告诉我们?”

    徐小二顿了顿,“为什么这么问?”

    徐小四就是个单细胞生物,哪会想这么多,直言道:“总感觉你最近都不爱抱大丫了。”

    徐小二震了震。

    他嗫嚅了下,“小四,我就是……”

    他说不出口了。

    徐小四没注意他的变化,以为他还想瞒着自己,哎了一声径直继续说:“要不是出什么事,你肯定会时时刻刻守着大丫的……”说到这里他自我安慰道:“算了,你们不想说就算了,我就是看大丫以前最爱粘着二哥,现在谁抱她她都不嫌弃,看了有点不习惯。”

    徐小二恍然。

    他忍不住看向徐冉冉,小丫头眼里没有光,呆呆的,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般。

    徐小二的心瑟缩了一下。

    原来最近他…是这样的?

    听着徐小四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徐小二握了握拳头。

    他真蠢。

    小四都能觉察到的,他自己居然没发现。

    他这样,他家丫头怎么想啊。

    徐小二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他沉沉地吐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笑了声,“小四,没想到你还是有点用的。”

    徐小四的话将他从禁锢的思维中拉了出来,不然他还会因为沉浸在自己想法里而忽略小丫头。

    徐小四:…?

    他不是一直很有用吗?

    徐小二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小四,我出去一趟。”

    徐小四茫然问:“你去哪?”

    “给冉冉买个拨浪鼓。”

    他要把冉冉哄回来才行,这几天他这样的举动,肯定让冉冉难过了。

    *

    第一天的治疗用了一个小时四十分。

    沈修也跟着他们等了一个多小时。

    治疗的女医生十分喜爱徐冉冉,带她出来的时候,脸上满是怜惜:“这孩子心理防备还挺强的,玩小游戏的时候,都不愿意碰咱们的玩具。”

    徐小四连连点头,与有荣焉道:“那肯定是你们这的玩具太脏了,我家大丫最爱干净了。”

    女医生:……

    沈修立即解释:“医生,小四哥的意思是冉冉妹妹不习惯这里的玩具。”

    女医生笑着摇头,表示不介意:“那下次你们带一些她熟悉的东西过来吧。”

    沈修非常自觉的牵起徐冉冉的小手,礼貌地说:“我们记住了,谢谢医生。”

    俨然一副自家人的样子。

    徐小四啧啧称奇,以前他还看这小子不顺眼呢,没想到这次让他改观不少。

    徐小四忍不住对徐小五悄声说:“小五,看着没,这小子多上道啊,你也学一学呗。”

    徐小五不高兴地说:“你怎么不学?”

    “嗐,这玩意我还用学?那不是分分钟的事?”

    结束了治疗,沈修主动提出要带他们去看一看□□。

    徐小二还没回来,几人出了医院,便坐在一旁的花圃里等着。

    A市的夏天闷热得不可思议,几人站在树底下,没一会就出了不少汗。

    只有徐冉冉,小小一只,看起来清清爽爽的,也不出汗。沈修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伸手摸了摸徐冉冉的小脸蛋。

    果然冰凉凉的。

    沈修不由抿嘴笑了。

    冉冉妹妹真可爱。

    要是冉冉妹妹是自己的妹妹多好,这样就可以每天带着她玩了。

    徐小五咬牙切齿地看着沈修那碍事的手,强忍着让自己别去看,过了片刻,还是憋不住转头恶狠狠道:“你不要摸妹妹的脸,她会热!”

    沈修放下手,“哦。”

    徐小五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真气人!!

    几人又在树下站了一会,徐小四实在热得不行,“不行了,我先回医院凉一会,二哥回来了再叫我。”

    医院里有风扇,比外边凉多了。

    徐小五用对着脸蛋扇风:“不然我们先回医院里吧?”

    沈修摇头:“伯伯说,冉冉妹妹这样的情况,要多晒太阳,我在这里陪冉冉妹妹。”

    徐小五一噎,沈修的话让他自觉被比了下去。

    他哼了一声,“我也陪着妹妹。”

    徐州桥摸了摸徐冉冉的额头,发现温度适宜,便没有阻止。

    医院门口有人卖冰棍,徐州桥转身对徐小五说,“你们站在这等着,我去那边买几根冰棍。”

    徐小五眼睛亮了亮。他长这么大,也才吃过一次冰棍呢。

    碍于沈修在,徐小五佯作矜持地点点头,“那爹你快点回来。”

    徐州桥拍拍他的脑袋后,便往卖货郎的地方走去。

    等徐州桥离开,徐小五忍不住对沈修说:“爹肯定是为了感谢你早上带的早点,特地给你买冰棍去了。”

    沈修一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一道黑影从树丛后飞速跳出,那人伸手往沈修和徐冉冉身上一抓,不等徐小五反应过来,人已经跑了几米远。

    徐小五眼睁睁看着那人带着徐冉冉和沈修,愣了整整一秒,才抖着身子尖叫出声——“爹!!”

    徐州桥听到徐小五的破音,条件反射地转头去看,在看到远去被人掳走的小丫头,整个人几乎形神俱裂,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冲了出去——

    “冉冉!!!”

    徐州桥爆发的力道之强,简直要超越身体的极限。

    但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远,那拐子的身手尤其矫健,听到徐州桥的声音后,立即转了方向,往人少的地方跑。

    就在这时,徐州桥看到徐小二手里提着袋子从远处迎面走来,徐州桥顾不得什么,立即喊到:“小二,快拦住他!”

    徐小二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有人从对面飞速跑来,此刻听到徐州桥的声音,顾不得前因后果,伸手就想拦住那人。

    那拐子见状,飞速调转了方向,往右侧巷子逃了。

    徐小二看到他怀里的徐冉冉,脑袋空白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即跟着拐子的方向追去。

    “站住!!”

    那人带着徐小二左拐右转,直到最后,跑进了死胡同。

    死胡同里是一面墙,墙的那头听到声响,立即有人接应道:“三哥是你吗?”

    那人喘着气,“是我,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好了,三哥快,我听到有人报警了,最多五分钟,再不走,咱们就走不掉了!”

    那人喘着气应了一声,随即看着沈修冷笑一声,“臭小子,没想到你这次还这么好命。”

    沈修被人勒着腹部抱在怀里飞速跑,一路颠簸,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了。

    听到这话,顿时知道对方的身份,他干呕了几声,急声道:“你、你放开冉冉妹妹,你想报复,抓我就够了。”

    那人冷笑一声,“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要不是这丫头的爹举报,我弟哪有这么容易出事?”

    这人正是刀哥的哥哥,蒙三。

    这次的事,他计划了很久,准备动手的时候发现了徐州桥几人的身份,这才改了计划。

    这时巷子另一头传来徐小二的声音,“冉冉——”

    沈修开口想应,被蒙三捏住了脸,“我知道你这小子厉害,别想耍花招,不然我这把刀就给拿这丫头出出气。”

    眼看着徐小二就要追过来,蒙三紧紧锢着两小只的身体,拿着刀走近拐角处,就等着徐小二过来,给他致命一击。

    越是这样,沈修脑子越清醒,不多时徐小二就来到拐角处,说时迟那时快,沈修利用好时机用脑袋拼尽全力狠狠撞向蒙三的下巴,对方吃痛,手一松,沈修立即喊道:“小二哥,小心,那人手里有刀!!”

    蒙三大怒:“吗的!你不想活了?”

    说着抬手就往沈修脖子上划,千钧一发之际,徐小二冲过来钳住了他的手腕。“你给我住手!”

    蒙三被人拿捏住手腕,此刻也顾不得其他,将两小只甩到一旁,扭身和徐小二打起来。

    沈修被梦三摔了个正着,看着一旁被摔得满脸通红却始终无法呻/吟的徐冉冉,大急,连忙站起身跑过去,“冉冉妹妹,你没事吧?”

    他将徐冉冉扶起来检查了一番,好在小丫头除了膝盖处有些擦伤,并没什么大碍事,沈修这才松了口气。

    另一边。蒙三和徐小二两人打得难分难解。

    徐小二本就有些赢弱,这会压根不是蒙三的对手,被对方压制得连退了几步,接应的人见时间差不多了,高声催促道:“三哥,快!警车来了!”

    对方见迟迟拿不下徐小二,恨得不行,抓起地上的沙土就往徐小二面前一挥,徐小二没有防备,眼睛瞬间中了招。

    没了视觉,徐小二身体有一瞬间的失衡,往后踉跄几步后,跌坐在了地上。

    蒙三趁机揍了徐小二几拳,随后拿起掉在地上的刀,对准徐小二的命门就要砍去。

    这一刻,一直呆呆站着的徐冉冉眼里忽然有了光。

    一直被蒙蔽的心神似乎恢复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小丫头冲了过去,身体紧紧抱着徐小二的脑袋,结结实实替他挡下了这一刀。

    徐小二只感觉一个娇娇软软的小身板紧紧抱着自己。

    鼻子里闻到的是浓重的血腥味。

    耳边是沈修撕心裂肺的声音——“冉冉妹妹!!!”

    有那么一瞬,徐小二的世界是静止的,他的脑袋空荡荡,也许只是一瞬,也许过了很久,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这一瞬他甚至没办法睁开眼睛。

    小人儿把自己抱得很紧,明明小小一只,此刻力道却这么大。

    徐小二颤抖着身体,呆呆地想抱紧小丫头,抬起手,却发现自己抖得厉害。

    这时小丫头扭着小脑袋,凑到他耳边忍着痛,断断续续地:“嘻嘻……小二,偷、偷偷告诉里哦,窝——窝最喜欢二哥了——”

    小丫头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她的身体突然发出一阵光芒。

    光芒退去,徐小二怀里的小人儿也消失了。

    徐小二脑袋一片空白。

    他意识到 —他家小丫头,回去了。

    第49章

    “丫头, 丫头?醒醒,太阳晒屁股咯。”

    徐冉冉被这声音吵醒,嘟着嘴, 屁股一撅, 小脑袋一埋, 钻进柔软舒适的被窝里去了。

    徐大壮宠溺一笑, 轻轻拍了拍被子下的小丫头,“不然我跟老师请假, 说你今天不舒服?”

    徐冉冉一听,瞌睡虫都跑了, 一下蹦起来, “不行,管家爷爷, 不许你和老师请假。”

    要是请假了,到时李雨晴肯定会嘲笑她娇气包的!

    徐大壮笑咪咪地说:“那咱们起来吃早点吧。”

    说着朝身后的仆人招了招手,“给小姐准备好洗漱的东西。”

    徐冉冉揉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徐大壮:“冉冉昨天没睡好?”

    徐冉冉嘴巴撅着,都能挂酱油瓶了, “管家爷爷,我昨晚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哦, 可累Shi我啦!”

    徐大壮笑咪咪把人牵下床,“是什么梦呢?”

    徐冉冉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丧气地叹了口气,“想不起来啦!”

    两人来到金碧辉煌的卫生间,下人将徐冉冉刷牙时用的踩凳摆好,徐大壮把人抱上去, 一边好脾气地问:“那你怎么知道累的?”

    徐冉冉边刷牙边口齿不清地说:“因为在梦里,窝一下开心一下难过啊!开心的时候可开心啦, 难过的时候……”

    漱口水在她嘴里哗啦啦地翻滚着。

    徐大壮静静站在一旁笑看她。

    “梦里有一件事让我好难过好难过。”她吐掉漱口水,“可是我不记得啦!”

    徐大壮:“那是好事啊。”

    徐冉冉紧紧皱着眉头,“可是,好奇怪啊,我总觉得梦里有很重很重要的是被我忘记了。”

    徐大壮牵起她的手,“忘记的事就证明不重要,来,咱们吃早饭,吃好了才能快快长大。”

    徐冉冉觉得管家爷爷说的不对,但她却不懂怎么反驳,最后只能乖巧点点头。

    下了楼,徐冉冉看一了圈,没见到徐州桥,就问:“管家爷爷,爸爸去哪啦?”

    “他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要开。”

    徐冉冉有些失落。

    吃饭的时候,徐冉冉看到徐大壮将摆放在主厅的装饰桌上的相片从相框里取出来,放进抽屉里。

    那黑白相片,正是家里唯一一张全家福。

    徐冉冉顿时想起前几天看到电视里播放有关徐小五自杀的新闻,心里有些难过。她忍不住开口问:“管家爷爷,小五哥哥为什么要……要……要……”

    要自/杀……

    小丫头要了几次始终讲不出口。

    自从那天看到新闻后,爸爸已经好多天没有笑了。

    她看着也好难过哦。

    徐大壮摸了摸相片上的人,叹了口气。

    “冉冉,来,管家爷爷告诉你一些事。”

    徐冉冉哒哒哒坐在徐大壮旁边:“神马吖?”

    徐大壮指了指照片里的人问徐冉冉:“你知道这些人都是谁吗?”

    徐冉冉重重点头,“爸爸说过,他们是哥哥。”

    “那你知道为什么在家里都见不到他们吗?”

    徐冉冉歪头想了想,说:“爸爸说了,是因为他们不喜欢爸爸。”

    徐大壮暗叹一口气,“也对,也不对。”

    徐冉冉眨巴眨巴着眼睛,十分好奇,“他们为什么不喜欢爸爸?”

    爸爸这么好,他们为什么不喜欢爸爸。

    不喜欢爸爸的,一定都是大笨蛋。

    她的哥哥们,都是笨蛋哥哥!

    徐大壮原本并不打算把这些话和徐冉冉说,但在这个家里,有些禁忌是碰不得的,他得和小丫头说清楚。

    “冉冉,你还记得以前院长妈妈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徐冉冉高兴地点点头,“院长妈妈说我会说话后就一直叫冉冉冉冉两个字,所以大家都叫我冉宝。”

    后面被爸爸带回来,爸爸才给她取了徐冉冉的名字。

    “那你知道为什么老爷会带你回来吗?”

    徐大壮嘴里的老爷,就是徐州桥。

    小丫头眼镜亮晶晶的:“因为我长得好看!”

    徐大壮看着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心里有丝不忍。

    他笑了,脸上的皱褶堆在了一起,神情柔和,“对,咱们冉冉最好看了,”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你可能不记得了,你院长妈妈说你很小的时候是个爱哭包,每天哭得嗓子都哑都停不住,大家都很头疼。”

    徐冉冉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挠挠头。

    “后来,你们院长妈妈没办法,只能给你看电视转移注意力,然后发现,你只要看到老爷,就会乖乖的,不哭不闹。”

    徐冉冉瞪大了眼睛,觉得十分新鲜,连忙问:“那后来呢?”

    “再然后,为了让你少哭一点,她们就把封面印有老爷的杂志放在一边给你看,只要对着这老爷的封面图和照片,你能一整天都不哭不闹。”

    说到最后,徐大壮脸上带了丝真切的笑意。

    徐冉冉眼睛里充满了光,“那后来爸爸怎么知道我的?”

    “那是有一次,老爷做的慈善项目刚好在你们院长妈妈那,看到你后,大家就把你的糗事说给老爷听——”

    徐冉冉兴奋地跳起来,“后面的我知道啦!爸爸说和我有缘,就带我回来了。”

    徐大壮点点头,“冉冉,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老爷会给你改名字?”

    徐冉冉愣了愣,“为什么呀?”

    徐大壮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有些出神,片刻后才回过神,说:“因为老爷觉得,你是小小姐的转世……”

    徐冉冉眨眨眼,低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所以然,她仰头问:“管家爷爷,什么是转世啊?”

    “以前老一辈有说法,说人死后,会投胎转世,然后以新的身份继续活着…你的长相、名字,还有一些习惯,都让老爷觉得不是巧合,而且,你掌心上的痣,位置也和大小姐一模一样。”

    徐大壮说完,叹了口气。

    这几乎是徐州桥的执念了。

    其实这丫头算是救了徐州桥。

    自从收养了小丫头,徐州桥的生活逐渐恢复了正常,一天的笑容比过去几年的还要多。

    她变成了徐州桥的药。

    原本徐大壮以为,小丫头能缓和徐州桥父子的关系,没想到…还是没来得及。

    徐冉冉忍不住看向照片里的小奶娃,小声开口,“管家爷爷,是因为我长得像,所以爸爸才收养我的吗?”

    徐大壮笑了笑,“不,老爷说你就是小小姐的转世,所以才要带你回家的。”

    徐冉冉有点反应不过来。

    ——“那我是不是吖?”

    徐大壮没回答,他也不知道。

    徐冉冉见他这样,抿着嘴也没再开口。

    过了片刻,徐大壮又说:“冉冉,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小少爷们不喜欢老爷吗?”

    徐冉冉目光再次投向他手里的相片。

    “……为什么呀?”

    “因为,他们恨你爸爸当年没赶回来救小小姐。”

    徐大壮不疾不徐地说:“当年小小姐生病住院,医生诊断是白血病,急需骨髓移植,但少爷们的配型都不合适,当时只能寄希望于老爷,但他没赶回来。”

    徐冉冉的心像被什么人攥住了一般,她急切地问:“后来呢,姐姐后来好了吗?”

    徐大壮摇摇头。

    徐冉冉心里难过。

    爸爸没能救回来姐姐,一定难过死了。

    她嘟着嘴,“可是,爸爸也不是故意的呀,哥哥怎么能怪爸爸?”

    徐大壮叹口气。

    怎么会不恨呢?当年徐州桥陪廖夫人回娘家探亲,小小姐病发的突然,若是按照两人原定计划,那是赶得及的,偏偏因为廖夫人闹着要买特产而多耽误了一天,这才错过小小姐的最佳救治时间。

    几个少爷恨他为了一个女人而耽误小小姐的病情。

    但他在徐州桥身边,知道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

    那时临近小小姐的生日,徐州桥之所以会耽误回来的时间,真正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纵着廖夫人去买什么特产,而是想给小小姐准备生日礼物。

    只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几个孩子恨惨了他。

    连徐州桥自己都恨自己,更是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但徐大壮却认为,若是能解释清楚,父子几人的关系未必不能缓和。

    而现在,这件事已经成为徐州桥父子几人的心结,大家都物是人非,一切都晚了。

    “管家爷爷,那其他哥哥呢,他们去哪了?”

    “他们……”徐大壮想到几人的结局,有些开不了口,“现在,只有你二哥还在,其他人都……”

    “都什么?”

    “除了你二哥,他们都不在了。”

    徐冉冉愣住了。

    不在了…

    是爸爸和她说过的那个意思吗?

    徐冉冉怔怔看着相片里的人,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胸口闷闷的。

    难受得让她喘不过气,这种感觉,就和昨晚在梦里的感觉一样。

    “那、那二哥呢?”

    徐大壮叹了口气,“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

    不知道是好事,若是知道了,也就代表他得在监狱度过一辈子。

    徐大壮见小丫头低着头一直不说话,忍不住看过去。

    “……冉冉,你怎么哭了?”

    徐冉冉红着眼眶,连鼻头都是红红的,“不、不知道哇,我、我就是觉得好难过、好难过哦……”

    *

    这一晚,徐州桥没有回来。

    徐冉冉躺在诺大的床上,只要闭上眼睛,就忍不住想起管家爷爷手里的照片。

    明明没见过,脑袋里却总能浮现他们的身影,仿佛他们是自己最熟悉的人般。

    小丫头睡不着。

    等照顾她的姆妈离开后,小丫头跳下床,从自己的玩具箱里翻出管家爷爷给她买的最新款Vr游戏机。

    里面的游戏她最喜欢的就是模拟人生。

    管家爷爷平时不准她多玩。

    但小丫头可聪明着呢,放学回家后,徐冉冉趁着徐大壮不注意,偷偷把游戏机带回了房间。

    戴上VR机,耳边响起熟悉的电子音:“改邪归正系统为您服务。”

    徐冉冉皱着眉头。

    今天的游戏机好奇怪呀。

    她调了调游戏项目,却什么反应也没有,耳边继续传来没有感情的电子音:

    “临时愿望——‘让爸爸亲生女儿回到爸爸身边’已完成,愿望时限已到,重新返回七十年代。”

    徐冉冉甩了甩脑袋,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什么意思吖?

    爸爸的亲生女儿?

    还不等徐冉冉搞清楚游戏机的情况,小丫头就发现自己的身体闪现一道强烈的光芒,随后,她小小的身体突然被一阵强劲的吸力吸了进去。

    ………

    徐冉冉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两侧全是一幕幕影像,不断重复播放,就像动画片里的时光走廊一样。

    走廊的镜头,是一幅巨大的光幕。

    里面播放着重复的影像。

    徐冉冉从中看到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娃娃,从呱呱落地慢慢长到三岁。

    在这三年里,小娃娃被哥哥们百般娇宠着,徐冉冉看到她从会说话,到会走路,看到她牵着一一的手,看到她和小二撒娇要抱,看到她抓弄小三小四,看到她被小五照顾……

    看到她因为身体不好,每天待在家里,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外面的世界。

    ……

    不知为何,徐冉冉很清楚,这个奶娃娃就是爸爸的亲生女儿,不仅如此,这些记忆让她觉得莫名契合。

    徐冉冉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一步。

    就在这时,这些在奶娃娃身上发生过的事,突然变成了记忆,一幕一幕地钻进徐冉冉的脑海里。

    不止如此,走廊两侧的记忆影像动了起来,全都一股脑地涌入小丫头的身体。

    冷冰冰的电子音在空荡荡上方响起:“宿主接收记忆完毕。”

    语音刚落,徐冉冉脑里忽然多出了许多记忆,有爸爸的,有哥哥们的,还有……她自己的。

    她低着头怔怔看着自己的手。

    ——她、她记起来啦。

    她好像……真的是爸爸的女儿。

    她活了两次呢。

    第一次的时候,因为身体不好,她只活到三岁就死啦。

    后来一直飘在爸爸和哥哥们的身边。

    她眼睁睁看着爸爸和哥哥们关系破裂,看着哥哥们因为自己做了坏蛋,心好痛好痛。

    后来……

    她遇到了一个系统,系统说,可以帮她改变爸爸和哥哥们的结局,所以…她又活过来了,活过来后,被爸爸当成陌生孩子领养。

    现在,她又活着回到了自己还没死掉的时候。

    可是因为她太小啦,脑袋里装不下这么多信息,回到过去的时候,她什么也记不起来。

    徐冉冉敲敲自己的脑袋。

    真笨。

    过去三岁以前的徐冉冉是她,从未来回来的徐冉冉也是她哇!

    所以她的愿望‘让爸爸的亲生女儿回到爸爸身边’实现后,自己才会连同身体一起返回到未来爸爸身边的。

    因为自始至终,她们都是同一个人呢!

    徐冉冉忍不住扬起大大的笑容。

    她就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呀吖!

    真傻呀。

    她白白担心这么久呢!

    现在她懂啦!

    只要她在过去好好的,爸爸和哥哥们一定不会再像未来那样反目成仇,哥哥们也能改变现有的结局啦!

    这一刻,徐冉冉仿佛活了过来。

    她真的,最爱爸爸和哥哥们啦!

    这时,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愿望时限已到,确定返回七十年代。”

    *

    一九七三年,冬。

    A市,军属大院里。

    沈修在大雪天里跑了十几公里。

    在徐冉冉失踪的这半年里,他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到操场跑步。

    不跑到筋疲力尽不回家。

    刘梦默默地站在操场门口,看着沈修越发沉默的性格,有种旁观者的感觉。

    半年前,谁也没想到,已经归案的案子会再生事端。

    蒙三的身份让众人始料不及。

    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报复,导致徐冉冉失踪。

    自此以后,好像一切都变了。

    沈修变了。

    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徐家人也变了。

    刘梦觉得,他们的表现……看起来比如书里描写的更疯狂。

    她不清楚这是他们真实性子,还是徐冉冉的失踪诱发了他们父子股子里癫狂。

    刘梦偷听到父母的谈话。知道那天徐小二把蒙三揍得二便失禁,若不是徐州桥去得及时,恐怕蒙三已经被他打死了。

    “那孩子是想和蒙三同归于尽的。”

    “他那身体,哪里打得过蒙三,我们去到的时候,他全身都是伤,有些地方都见骨头了。”

    不仅如此,蒙三的同伙进了监狱,也差点被徐小二弄死。

    现在梦三几人的下场,死或许才是他们的解脱。

    天知道徐小二是怎么对监狱里的人动的手。

    刘梦打心底对徐小二这个人胆寒。

    她忍不住回忆那天的情形。

    那一天,是徐小五牵着徐小二回来的,当时的徐小二,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般。

    在场的三人对徐冉冉的失踪三缄其口,问了也只是沉默。

    没人愿意开口。

    不久后,徐州桥一家回去了,只有徐小二留在A市,他找了份工作,每天除了工作的时间,其他时候都守在徐冉冉失踪的地方。

    执着的样子让刘梦头皮发麻。

    而徐小四在那天发了疯,把沈修狠狠揍了一顿。

    “若不是你!我家大丫根本不会出事!!”

    徐小四喊的撕心裂肺。

    刘梦觉得,沈修将这话放在心里了。

    雪越下越大,沈修停了下来,剧烈的运动让他大口大口喘气,寒气呛入肺里,引发一阵阵咳嗽。

    刘梦走过去,“沈修哥哥,我们回去吧?”

    沈修没理会他,咳了片刻后,又开始跑起来。

    刘梦上前拦住他,“沈修哥哥,你不能再跑了。”

    沈修小脸冷凝:“别挡着。”

    刘梦咬着唇,“沈修哥哥,冉冉妹妹的事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再自责了!”

    沈修讨厌这样的话,他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走到操场门口的时候,沈修似乎听到一道声音。

    “喂!里带窝去找爸爸好不好?窝给你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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