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沈青亭的手机又一次收到了谢见宁的电话轰炸。
他早已经把那人的联系方式设置了免打扰,但这只能让他无法看到来电,却不能从根本上阻止来电——结果就是,一个晚上的时间,谢见宁持续不断的电话把沈青亭的手机都打没电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时,沈青亭盯着只剩最后5%电量的手机,心里又泛起了久未有过的烦躁。
坐班车去剧院的路上时,沈青亭看着外面急速后退的风景,心里又觉得难受。
虽说早就知道自己和谢见宁性格不同,但最开始,其实还是有过甜蜜的。
怎么最后就变成这样了呢?
沈青亭一直是非常会跟自己较劲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不是一件坏事,练习舞蹈就需要这种“较劲”,需要这种“练不死就往死里练”的劲头。但有的时候,这种“较劲”又会让他异常疲惫。
就像是现在。
明知道不合适的人不该勉强在一起,明知道没有这一次也有下一次,明知道谢见宁不会改……可真的走到了这一步,沈青亭还是忍不住想,在这段感情里,他是不是付出的太少了。
他闭上眼睛,逼着自己不再去想这些,而是回想一些能让自己开心的东西。
比如昨天的演出。
工作日的上座率一向不高,但他们这个舞剧口碑不错,回到海城驻演之后,不少高中学校将这部剧作为课外知识拓展课程。
昨天就被一个学校包了场。
台下的观众都是年轻的孩子们,给予的反馈也更为热情直接。演出结束后,台下的掌声久久没有停下。
谢幕的时候,沈青亭看到不少孩子在抹眼泪。
这些观众不需要直白地表达对这场演出的喜爱或赞叹,他们的一个掌声,一个笑容,一个舍不得离开的表情,就能够让沈青亭心满意足了。
*
一天的训练结束后,沈青亭照常坐班车回了宿舍。
他平时的生活很无趣,基本就是剧院宿舍两点一线。兴趣爱好也只有那几样,买买喜欢的香薰,再买几束好看的花——买香薰、买花,说到底,也都是为了喜欢的花香。
自己的信息素味道就是花香,沈青亭爱屋及乌,几乎对所有种类的花朵都格外喜爱。
这阵子忙着演出,好久没买好看的花了。等忙过了这阵子,叫上温星一起去花卉市场吧。
沈青亭忽然想到,上次温星说,老家门口的土路光秃秃的,他想买几盆绣球移栽过去,刚好趁这个机会一起……
还没等他想好,班车的司机按了几下喇叭,示意宿舍的保安过来开门。
沈青亭扭头一看——
谢见宁就在宿舍门口眼巴巴地盯着他们的车。
等到沈青亭慢吞吞下了车,那人更是一路小跑跑了过来。
保安拦了一下,见这人还吊着手,也不敢太用力。后来沈青亭朝保安抱歉地点了点头,谢见宁才被放进来。
方才路上时,沈青亭心里的那点轻松已经完全变成了沉重。
距离谢见宁受伤住院已经半个月的时间了。手上的石膏还吊在脖子上,脚腕的扭伤倒是好得差不多了,至少这几步小跑完全看不出问题。至于脸上的淤青和破皮,已经几乎看不出来了。
而且……确实如谢楹所说,谢见宁甚至还胖了。
沈青亭站在原地稍稍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前男友,在他动作滑稽地朝自己跑来的时候避开了他的拥抱。
谢见宁委屈道:“亭亭!我都住院这么久了,你也不来看我。”
沈青亭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想,他果然还是什么都不懂。
“不过算啦,我知道你最近在忙着演出,”谢见宁打了个响指,咋呼道,“嘿嘿,我不跟你计较!”
说着他又去拉沈青亭的手。
沈青亭这一次没有再避开。他任由这人握着自己的左手,听他在旁边说着这些天的种种。
“亭亭,你快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妈非要带我回老家,唉,烦死了,不知道要回去待多久。”谢见宁抱怨道,“你还生气啊?别生气了吧!”
“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沈青亭耐着性子问,“关于那件事。”
“……”谢见宁立刻哑火了。
他两眼飘忽着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沈青亭。
“呃,那个……那是,误会,对,就是一场误会!”谢见宁高声道,“哎都是因为你拉黑我啦!不然我早就给你解释清楚了!”
沈青亭注视着面前这个人,只觉得他现在的举止离谱又好笑。
他本不想在宿舍门口和他产生争执——这里住的全是剧院的同事,沈青亭最不喜欢自己的私事被别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谢见宁说的话,又实在让他生气。
沈青亭闭了闭眼睛,轻声道:“谢见宁,分手吧……我们别再继续了。”
“什、什么?分手?!”谢见宁失声道,“分手?!!”
他脸上的震惊和不解不似作假——他大概也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沈青亭这次真的生了气。
他们不是第一次因为这样的事情吵架,也不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
沈青亭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的,不喜欢主动找他,个性也很独立,忙着演出的时候,一连半个月都找不到人,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这一次沈青亭拉黑他,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是闹闹脾气使使小性子,后来忙着演出就忘记把他放出来,根本没有料到沈青亭居然会和他提分手。
谢见宁这才慌了。
“我哥、我哥没帮我跟你解释吗?”谢见宁眼睛都瞪圆了,说话的声音又大又尖锐。
“你的事情为什么总是要让你哥来传达?”沈青亭皱眉道,“是你做错了事,还是他做错了事?”
“他、他……”谢见宁无法回答,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亭亭,不是这样的!”
在他们争吵的这段时间里,班车司机又往返了一趟宿舍和剧院,载了一群人回来。
又一批人从车上下来,在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都装作毫不在意,实际上每个人都伸长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话。
这让沈青亭如坐针毡。
“亭亭,我跟那个人真的什么都没有……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谢见宁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再开口时几乎声泪俱下:“亭亭,原来你一直在生气是吗?那你为什么不说啊!我一直以为你这段时间没来医院看我是因为你在忙!”
他依然不愿意戴上止咬器,说话时候又太过着急激动,信息素的味道让本就烦躁的沈青亭更加头痛欲裂。
谢见宁的信息素是海水的味道,咸腥的水味似乎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潮湿闷热起来。
沈青亭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海水淹没了。
“我之前说过,这段时间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对吗?”他轻声问。
“不联系,对,不联系,”谢见宁越说越激动,“不联系就等于分手吗?你不是总不联系我吗?!”
“你在怪我?”沈青亭反问道,“好,那我问你……我不联系你的时候,你又在联系谁呢?”
“我——”谢见宁瞪大双眼,他的嘴唇张张合合,却又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沈青亭用手顺了顺脑后的头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黑色的皮筋,顺手扎了个短短的马尾。
之后他垂下手臂,右手悬在裤子旁边,几根手指攥紧又伸开。
他冷静了好几秒,仍然无法疏解心中的纠结。他不想这样被人围观着谈论这些,不想这样难看的事情被这么多人知道,却也不想再继续放任有些事情不清不楚地烂在自己心里。
他看着谢见宁,一字一句冷漠道:“去年我生日那天,我们一起吃饭,中间你出去了大约二十分钟,去干什么了?”
谢见宁万万没想到他会说这些,比起慌乱,那一瞬间他更多的是茫然。
然而茫然过后,他的表情又重新变得恐慌。
“我,我……”他磕磕巴巴地辩解着,“那么远以前的事情了,我、我怎么会记得……”
“今年1月份的时候,你在学校的图书馆复习,我在旁边陪你。”沈青亭继续说,“你说要去小超市买瓶水,结果去了半个小时,真的只是去买水吗?”
海水的腥味越来越重,谢见宁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骨折了的手臂还吊在胳膊上,随着沈青亭冷淡的话语轻微地颤抖着。
“还有……”沈青亭闭了闭眼睛,低声说,“我进入海城艺术剧院后的第一场演出,你还记得吗?你应该记得吧,毕竟那部剧你只看过那一次。”
谢见宁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却已经从这几句话里听出了指责的意思。
“那是我的第一部舞剧演出,上场时间也没那么多,整场算下来,大概也就十分钟左右。”沈青亭淡淡道,“在我上台的这十分钟内——”
他的眼睛看向谢见宁,乌黑眼眸尽是淡漠。
“这前后不过十分钟的时间里,你一共看了23次手机,都在看什么?”
谢见宁脸色灰败,嘴唇都在发抖。
他仍想辩解,只是话到嘴边又不想说了,他只是问:“你既然这么不满意,为什么……”
为什么?沈青亭也想问问自己,这些都是为什么呢?
他可以直接地去逼问谢见宁,也可以选择在那个时候就分手。
可他都没有。
说到底,每一次失望过后,他都在心里跟自己较劲了许久,才决定再给那人一次机会。
但是机会总是会用光的,这一次,再也没有机会了。
沈青亭没有回答,他只是定定看着谢见宁。
这些话压在心里很久了,沈青亭惊讶地发现,原来这样一股脑儿地全部说出来,竟然也没有想象得那么难。
他用手拢了拢耳边掉落的碎发,最后对谢见宁说了一句话。
“好聚好散,别再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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