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宁……最近找你了吗?”谢楹这样问道。


    这样的话从他口中问出来实在非常奇怪——之前说他们之间怎样解决问题他都不插手的人,分明也是他自己。


    只是,虽然心中知道沈青亭一定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谢楹还是难免有那么一两分担心他会心软和好,特别是……那天在医院里看到那一箱没有署名的枇杷之后。


    谢见宁至今仍觉得沈青亭只是在和他闹脾气,看到谢楹时还向他炫耀:“哥,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亭亭肯定舍不得我的!给你吃枇杷,可甜!”


    谢楹没管他手里的那一个,而是自己去角落的盒子里剥了几个吃。


    枇杷确实很甜,可谢楹咬在嘴里,只觉得又酸又苦。


    一个没留神,还把嘴巴里的腺体咬破了。


    *


    沈青亭有些疑惑,歪了歪头,只“嗯”了一声。


    事实上,谢楹问出口的时候也觉得后悔了。


    能忍两年,怎么就不能再多忍几天呢?


    他搓了搓手指,补了几句解释:“前几天我爸妈来了,现在在医院陪护。他们觉得住医院不方便,想把他接回老家照顾。我意思是……”


    谢楹硬着头皮说:“我是想提醒你一下,这一走肯定要挺久的,估计谢见宁这两天肯定会疯狂轰炸你……”


    ……谢楹边说边在心里吐槽自己,执业好几年了,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有“我到底在说什么”的疑惑。


    沈青亭没有立刻回答。他扭头看着窗外,又把窗户开了一条小缝,静静看着外面的景色。


    谢楹这才注意到,沈青亭的耳垂上戴着一颗钻石耳钉。


    钻石很小,又很亮,安静地缀在沈青亭白皙的耳垂上。


    谢楹烦躁的内心忽然被这一颗小小的耳钉治愈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把方才那些突然涌上来的烦闷情绪全都赶走。


    不是决定好了吗,绝不在沈青亭面前使这些见不得人的心眼?谢楹苦笑着想,决定了的事不能更改,交出去的感情,不能掺杂任何一点心机。


    平复心情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很快,谢楹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他没再说刚刚的事,转而说起了谢见宁的病情:“他伤得不算重,都是皮外伤,最严重的就是骨折。我爸妈来了之后,他更是什么都不操心了,每天傻吃傻喝,居然还胖了。”


    沈青亭淡淡道:“是他的风格。”


    “总之,不严重,也在好转,”谢楹又说,“你……也不用太担心,真的有什么严重的事,他不找你,我也会主动告诉你的。”


    沈青亭关上窗子,慢慢回过头来。他看着谢楹,表情很真诚。


    “好,麻烦你了。”


    他的表情有些难以启齿,开口时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老实说,还是有点担心他的。好几年前我练习时摔倒了,也骨折了,养伤真的很痛苦。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他能早日好起来。”


    不想跟他继续在一起,但也仍然希望他能健康平安。这大概是沈青亭留给上一段感情最后的体面和尊严了。


    “不过……”沈青亭又说,“之前我是有些矛盾,不想见他,又担心他伤得严重,但既然你说他已经有好转了,那就好。”


    他好像很少一次说这么多话,每句之间都要隔上半秒钟的时间。他定定看着谢楹,说话的语气很轻:“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请……不要再跟我提起他的事情了,可以吗?”


    他又下意识地想叫大哥,随即又想到,谢楹是那个人的大哥,不是自己的。只是他无论如何都很难直呼谢楹的名字,只能用这一点短暂的停顿掩盖过去。


    “虽然你也没有经常提起,但我……不是很想再听到关于他的事情了。”最后,沈青亭这样说。


    “……好。”


    谢楹悄悄呼出一口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最后这一个路口很堵,几分钟的路程陆陆续续开了一刻钟。两人一路安静,只有沈青亭左耳的耳钉时不时戳刺着谢楹的心。


    终于停在沈青亭宿舍门口时,谢楹想起来一件事。


    “小沈老师,我忘了问——”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票,冲沈青亭挥了挥,“这一天的演出,是你演吗?我听说有些舞剧,好像还分什么a组b组,你们这个剧有这种说法吗?我可是为了看你才去的啊。”


    沈青亭无意识地绕着自己的手指,轻声说“有我的”,说着还点了点头。


    他喜欢舞蹈,也从心底打算将舞蹈作为毕生的事业,可每当听到别人对自己的作品有所夸奖或期待时,又总是忍不住害羞。


    就像现在,谢楹只是问了一句他有没有参与演出而已,沈青亭的耳朵就红了。


    “那就行。”谢楹盯着他的耳朵,也跟着点了点头。


    一个没留神,刚有点愈合迹象的腺体又被犬牙戳了一个小洞。


    乐极生悲,乐极生悲啊。谢楹舔舔破了的地方,无奈地想。


    两人道过别后,沈青亭下了车,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很神奇的是,这两次见面的时候,沈青亭的性格都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难以接近。他确实性格内向,也有些被动,可绝对不难相处,甚至跟他说话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可每次分别时,他独自一人走在这条路上的背影,看上去又总是冷清孤单。


    谢楹觉得心脏都被揪住了。


    他立刻推开车门,朝那人的背影高声喊道:“小沈老师!”


    沈青亭应声回头。


    “小沈老师,下次记得请我吃饭啊!”谢楹扬声说道。


    沈青亭眨眨眼睛,脸上立刻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的嘴唇动了动,但说了什么话谢楹听不清楚,只能依靠嘴型勉强判断是“那好吧”。


    谢楹没忍住笑,摆了摆手说:“逗你的,有机会再说吧。”


    本以为沈青亭又会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可他只是低头腼腆地笑了笑。


    他伸手摸了摸耳边的头发,手腕落下时,耳垂上的钻石又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


    回到宿舍后,温星也在房间。


    巧得很,温星正在摆弄沈青亭的香薰。


    “亭亭,你回来啦!刚好刚好!”温星急急忙忙拉着沈青亭来到桌边,说,“刚刚电卡没电了,我用你的蜡烛凑合了一下。”


    他们两个对日常用品分得没那么清,沈青亭并不在意,只说:“你用就是了。”


    “可是熄灭之后,这个引子融到蜡里面了,”温星苦恼道,“怎么办呀?”


    沈青亭接过来:“我看看。”


    香薰熄灭后,蜡体表面温度会很高,引子没有及时立起,很容易被融化了的蜡盖住。常点香薰的人都知道,沈青亭也很会处理这些,几下就把蜡表面修复好,顺便告诉了温星几个注意事项。


    重新将香薰放回桌上的时候,火绒的味道又钻进了沈青亭的鼻子里。


    他看着桌上这只淡黄色的香薰,脑海中想起的,竟是谢楹向他靠近时的情景。


    他低下头,凑近了那只香薰。


    那股燃烧之后的焦味已经很淡了,现在能闻到的,更多的还是香薰自身散发的梅花香味。两股气味交缠在一起,不知怎地,居然让沈青亭红了脸。


    他推开香薰,自己也重新坐好,几秒钟后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


    有演出的时候,沈青亭总是十分忙碌且疲惫,和谢楹吃的这顿饭,竟然成了这几天里难得清闲的时候。


    周二晚上回到宿舍后,温星拧着眉将他拉到床边,神神秘秘地说:“亭亭,你这两天都是坐班车回来的哦?”


    “对……怎么了?”沈青亭吓了一跳。


    温星的眉毛简直拧成了结:“那你小心些哦!有人在宿舍门口堵你。”


    据温星说,谢见宁这几天一直在他们宿舍外面守着。只是班车一般都是直接开进宿舍,他进不来,刚好错开,沈青亭才一直没见过他。


    温星不坐班车,已经连续好几天碰到谢见宁了。


    “……”沈青亭按了按鼻子,低声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啊,温星。”


    温星摆手说“不用谢”,又絮絮叨叨地说着“alpha没有一个好东西”。


    沈青亭浅浅笑了笑,伸手揉揉他的脑袋。


    知道了这件事后,沈青亭也没有刻意回避什么,依然按照以往的习惯进出剧院,只是经过宿舍大门的时候四处看了看。


    周三的早晨,他并没有看到谢见宁的身影。


    沈青亭靠在座椅上,想,那个人所谓的坚持,甚至都不能支撑他早起来见自己一面。


    他掏出手机,果然又看到谢见宁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


    这样言行极不一致的行为让沈青亭觉得荒唐又可笑。他把谢见宁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编辑了一条消息发送过去,之后又拉黑了。


    【今天晚上,有空的话,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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